皇帝搖了搖頭,拍了拍她的手:“好了,你下去吧,爹想一個人待會兒。”
“爹,您還沒跟女兒說接下來的計劃呢。”李淑提醒道。
“孩子,有些事兒,爹能做,你卻做不得,也不該知道,去吧,爹心裡有數。”
李淑見皇帝這般說,雖滿心狐疑,也隻得恭敬行禮,走下了天開台。
皇帝目光遠眺,望著腳下的長安城,眼神晦澀難明,許久,一言不發地朝內宮走去。
是夜,宸仙殿中。
皇帝瞧著屋簷下那空蕩蕩的鳥籠,輕聲喚道:“梅零!”
“奴才在!”一道陰柔的聲音自暗處飄來。
“去,把劉氏和陳氏分彆送往韶州和梧州,往後,聽蘭陵的吩咐。”皇帝沉聲道。
“主子,老奴……”
“去吧,你跟著我奔波了半輩子,就去梧州養老吧,那兒有我給蘭陵留的後路,你幫著照料好。”皇帝語氣溫和,滿是懇切。
“老奴定不辜負您的囑托!”那聲音哽咽沙啞,混著原本的陰柔,愈發詭異。
皇帝點了點頭,見這跟了自己半輩子的老人離去,又道:“竹零!”
“主子!”一道女聲從暗處傳來。
“江南的事兒,安排妥當了?”
“主子放心,今晚子時,那兩人必死無疑。”那女聲難辨年齡,時而如少女嬌柔,時而如老嫗滄桑。
“河裡的魚,可有下落?”皇帝又問。
“沒,毫無線索!”
皇帝頷首,吩咐道:“今晚過後,貼身保護蘭陵,彆讓她出事。”
“是!”
皇帝見這人走遠,繼續道:“回來了?”
“嗯。”一道少女的聲音傳來,堅毅又低沉。
“可想家了?”
那少女沒有回應,隻是沉默。
“也是,你常年在外,母親又早早離宮彆居,對皇宮沒眷戀,也正常。”皇帝喃喃說道。
少女皺了皺眉,似不願在這話題上多糾纏,直言:“我去了皇陵。”
“嗯。”
少女見狀,突然道:“我可解長安之困。”
皇帝搖頭:“你這孩子,聰慧過人,勇武非凡,於兵一道,少有敵手,爹豈會不知?”
“爹,一定要這麼做嗎?”少女悲切道。
“不破不立,唯有此途。”皇帝聲音清冷,卻無比堅定。
少女沉默,摘下兜帽,露出一頭銀白長發,幾步上前,將一塊玉佩遞到皇帝手中:“這是娘讓我給您的。”
皇帝接過玉佩,在掌心反複摩挲,苦笑道:“你娘,還是這般倔強。”
少女沒再言語。
“去吧,這一路舟車勞頓,想必極為辛苦,要好好歇著。”皇帝神色疲憊,輕輕揮了揮手,似是不願再多看一眼,又仿佛帶著幾分難以言說的無奈。
“是!”少女拱手施禮,戴上兜帽,隱沒在夜色之中。
這一夜,皇帝在宸妃殿內見了諸多臣子。
有寒門領袖顏夫子,有翰林學士院知製誥,有新上任的三司使,有大理寺卿,有京兆府尹,還有欽天監司天監正。
往日清冷的宸仙殿,今夜人流穿梭,直至拂曉,才停歇下來。
這一夜子時。
王淺予死於丫鬟投毒,一屍兩命;崔穆清遭遇刺殺,腹部連中三刀,生死未卜。
拂曉,一道詔令自皇城大內傳出:
朕以眇躬,紹膺大寶。幸賴宗廟之靈、股肱之佐,方保社稷安穩。
宸公主柔嘉聰慧,忠孝兼備,素為朕所重。
值西夏野利遇乞陰施詭謀,遣奸細入境,妄圖壞大華根基。公主聞之,親率能臣,悉心探查,智勇兼施,旬月間竟擒西夏奸細三十一人,挽狂瀾於既倒,其功厥偉。
朕心甚悅,特加封“應天賢孝宸公主”並賜金珠玉玩、綾羅綢緞若乾,用昭殊寵。另,著有司於西南諸路擇膏腴之地七州,其歲賦所入之三,充為公主湯沐之資,以酬勳勞。
念及中樞事繁,亟需乾才,恩準公主入主,權兼尚書令,總攬六部,整飭庶務。
諸臣當敬事協同,共輔大華。
欽此。
兩事一書,長安震動,風雲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