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時辰過去,楊炯瞧著已然換好衣衫,卻仍遮不住那烏青眼眶的二人,心中暗覺好笑,卻又使勁忍住。見她倆挨著自己坐下,楊炯無奈輕歎一聲,問道:“都不氣啦?”
“哼!”二人同時出聲,腦袋一扭,各自瞧向彆處,誰也不看誰一眼。
“我可真是服了你們倆,在興慶府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嘛,怎麼到這兒就鬨得要死要活,有多大仇怨啊?”楊炯邊搖頭,邊剝著剛煮好的雞蛋。
李瀠一聽,轉過頭來,怒目圓睜:“楊炯,你知不知道,就因為她,我精心謀劃的興慶府計劃,如今隻剩李嵬名一人在苦苦支撐。就因為她,簡若差點沒被嚇死;就因為她,在興慶府最緊要的關頭,我還得親自跑來找你。這一切,可都拜這妖女所賜!”
“哼,自己沒本事,少在這兒找借口。”耶律南仙嘴角一勾,冷笑一聲反駁道。
楊炯一手拿一個雞蛋,徑直按在二人額頭,邊滾邊說:“兩位公主,鬨也鬨了,打也打了,能說正事兒了吧?”
“叫女皇!”二人異口同聲,瞪大雙眼朝楊炯喊道。
楊炯冷笑一聲,手上加了些勁道,罵道:“想當女皇是吧?行啊,你,咱們領著這五千兵,立馬扯旗造反,殺回析津府,宰了耶律光,我讓你做真正的女皇。還有你,咱們現在就走,啥都不管,直接領兵回長安,誰要是敢反對,殺無赦,一路殺到沒人敢吱聲,我親自扶你登基。”
“嘶——!你輕點!”二人被雞蛋滾得呲牙咧嘴。
“哼,還有臉叫。瞧瞧你們倆現在這模樣,好歹是公主身份,一點儀態都不顧了,你手底下的人,還有你妹妹,可都在旁邊瞧著呢,成何體統。”楊炯緊繃著臉,手上力道稍減,語氣依舊冷冰。
這二人都是聰明人,鬨夠了,被楊炯這麼一罵,雖說心裡還有氣,卻也明白眼下有更要緊的事兒得辦。她們太了解楊炯了,平日裡不管怎麼折騰,楊炯都會讓著、哄著,可也得知道個分寸,不能沒完沒了地鬨,尤其在大事麵前。偶爾鬨鬨、耍耍性子,那是表明態度,要是一直鬨下去,那可就是蠢女人的行徑了,除了傷感情、惹人厭,啥好處都撈不著。
這不,原本最能折騰的兩位公主,這會兒紛紛扭過頭,一聲不吭,任由楊炯拿雞蛋在臉上滾著。
“你彆拿我說事兒,我支持我姐!”李澈一直站在大梨樹下,見楊炯拿自己訓姐姐,一下子跳了出來反駁。
楊炯臉色一沉,看向李澈,低聲喝道:“你給我過來!”
“過來就過來,凶什麼凶。”李澈被楊炯冷峻的模樣嚇了一跳,低著頭小聲嘟囔。
“誰讓你跟來的?你知不知道我跟你姐要做什麼?要是出了意外,你可是咱家最後的獨苗,你跟著來能乾啥?啊!”楊炯冷聲嗬斥。
“我能幫你們,我功夫好著呢。”李澈不服氣地頂嘴。
“你能幫個啥!上頭那麼多姐姐哥哥,還有我這個姐夫,哪輪得到你幫忙?趕緊回興慶府去,我已經安排了人收攏西夏的道統,門派給你遷到興慶府,往後你就是西夏上清派掌教。”楊炯寒聲說道。
“我不!你憑什麼安排我!”
“你閉嘴,姨娘不在,你姐心疼你不舍得說,那這事兒就得我來管!”楊炯怒吼。
李澈被這一吼,眼淚嘩地一下湧了出來:“你欺負我!你憑什麼不讓我給娘報仇?你憑什麼!”
李瀠見此,心疼得厲害,狠狠瞪了楊炯一眼,起身抱住這個不遠千裡尋來的妹妹,輕聲哄著:“你姐夫也是為你好,他怕那人最後使出什麼陰招,把你也……。你回了興慶府,那兒離得遠,有李嵬名護著你,我們才能放心,是不是?”
李澈淚眼模糊,抬眼望向三姐,哽咽著說:“我想娘親了,我也想長姐了,還有二哥,四哥,我都還沒見過九姐姐呢。”
李瀠聞言,心頭一酸,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小丫頭,他倆沒本事!就會欺負你這個小孩子,來,到姐姐這兒來!姐姐保你周全,想見你九姐姐還不容易,跟我回大遼,我帶你去。”耶律南仙一把拉過李澈,親昵地說道。
“你彆搗亂。”楊炯沒好氣地說。
耶律南仙白他一眼,嗔罵:“你也太小家子氣了,西夏那地方都打得稀巴爛了,還能有啥道統?小丫頭,跟姐姐回大遼,姐姐送你一處洞天福地,讓你開宗立派。”
李澈一聽,愣在那兒,抹了抹眼淚,有些不知所措。
“千山怎麼樣?風光旖旎,幾千座像蓮花似的山峰,看著就讓人舒坦。怎麼不說話?不喜歡?那醫巫閭山呢,山勢雄偉,峰巒疊嶂,那可是我大遼皇室的皇陵所在地,封你做護國國師,威風得很。不想做國師?還有赤山,五峰環繞,四季分明,環境清幽,最適合修行啦。”
耶律南仙說得眉飛色舞,看樣子是非要把這小姑娘招攬到手不可,見李澈一直不吭聲,心裡也有點摸不著頭腦,便半開玩笑地說:“小丫頭,你可彆太貪心,這些都不喜歡,難不成是看上長白山啦?”
“我……”李澈無助地望向李瀠。
李瀠瞪著耶律南仙,像隻護崽的老母雞,把李澈擋在身後,罵道:“你搶我妹妹!”
“哎,是你自己沒本事,小丫頭這麼厲害,你們卻非打著為她好的旗號,要把人家趕回興慶府,你這當姐姐的,可真不稱職。”耶律南仙雙手抱胸,嘲諷地說。
“好了,都彆吵了!”楊炯大吼一聲,止住了這亂糟糟的局麵。
而後看向李澈,說道:“不許任性,乖乖跟在我身邊。”
“好!”李澈眼睛一亮,喜笑顏開,大聲應道。
楊炯也不多廢話,直接說:“事不宜遲,趕緊講講長安的情況,咱們得趕緊商量出個計劃。”
李瀠重新坐下,開口道:“我揀要緊的說。野利遇乞圍攻長安,在渭河遭到二弟的千牛衛阻擊,剩下不到十萬兵力。二弟遭人暗害落水,下落不明,長姐讓內衛誅殺了宋國公章凡,剩下的千牛衛退回京城。種種跡象表明,這都是皇帝的手筆。”
楊炯點頭,附和道:“應該是,太原府知府換成了一個姓段的官員,看樣子皇帝這是一邊想法子除掉李泌,一邊動手清理李泌在北方太原、真定兩府的勢力。”
“什麼應該,就是你們皇帝乾的!安撫司查過給野利遇乞報信的那個人,一點線索都沒有,周邊壓根兒沒這號漁民。真定府的官員早就換成從彆的府調來的流官了,還都是連跳三級提拔上來的,不是你們皇帝還能是誰?”耶律南仙在一旁沒好氣地插言。
“好你個妖女,你對我真定府是惦記好久了吧,我看這真定府都快被你滲透成篩子了!你打算啥時候動手啊?啊!”李瀠跳起來,怒視耶律南仙。
“楊炯,你管不管這瘋婆子?”耶律南仙冷眼看向楊炯。
楊炯輕歎一聲,把李瀠拉著重新坐下,勸道:“南仙能做到這份兒上,那是她有能耐,她是大遼公主,各為其主,彆這麼說她,當務之急是解長安之圍,彆的事兒以後再說。”
耶律南仙得意地一笑,仰著頭看向李瀠,嘲笑道:“瞧見沒,這才叫格局,就你這小肚雞腸的樣兒,還想當女皇?我勸你還是買個好枕頭,做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