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愛憎分明到極致的瘋魔,宛如在情感曠野上,孤身一人追逐愛與恨之風暴,任其席卷身心,絕不退縮,隻為心中那份最原始、最濃烈情感而活。
李瀠的愛,恰似一座靜謐深邃之古鐘,平日裡隻按內心韻律緩緩擺動。更是幽暗中悄然生長之藤蔓,無聲且堅韌地纏繞於所鐘情之人周身,細密而周全。
然而,一旦感知背叛裂痕,那洪鐘之聲便會徹底撕碎所有寧靜與克製。她寧可將自身與破裂世界一同拽入深淵,也要以決絕姿態扞衛心中不容褻瀆的愛情,其瘋癲之中儘顯對情感純粹性的極致執著。
耶律南仙的瘋,則是一場精心編排卻又看似失控的幻夢。她猶如黑暗中編織夢境的精靈,每一個看似癲狂之舉皆是夢境中閃爍的奇異光影。她的瘋狂是在理智與欲望邊緣遊走的藝術,每一步皆似踩在無形琴弦之上,看似險象環生,卻能彈奏出隻屬於她的獨特旋律。
對此,楊炯相處方式也大不相同。
他與小魚兒在一起,可儘情陪她發瘋,可一旦事不可控,便要及時製止,這份克製是楊炯需在兩人關係間牢牢把控的最後防線。與李瀠在一起,卻可肆無忌憚讓她感受愛意,克製之事李瀠心中有數,隻要她能持續感受愛意,便不會為愛殉道。
與南仙相處最難,難在判斷她是真瘋還是另有後手,稍有不慎便會被她算計。
對此,楊炯思索良久,終得一法,便是以情破萬招,隻要是有感情的人,再如何克製冷靜,皆難不被愛情吞沒,於是楊炯便不知不覺與南仙玩起了走鋼絲的愛情遊戲。
那可真是相愛相殺,步步驚心,這動輒危及性命的愛情,著實令人既刺激又膽寒。
耶律南仙不知哭了多久,聲音漸漸停歇,最後竟發出輕微鼾聲。
楊炯苦笑一聲,將這公主打橫抱起,輕輕置於床上,瞧著她略顯憔悴的麵容,知曉她早已疲憊不堪,忍不住罵道:“你個妖女,怎就這般執拗,我又沒說不隨你回遼,你非要弄成這般模樣,我險些被你折騰死,看你這樣子,許是許久未好好用飯了。遇上你這般公主,我真不知是該歡喜還是該悲憤。”
苦笑搖頭,為她褪去鞋襪,又看了她許久,轉身欲走。
“回來!”耶律南仙的聲音陡然響起。
楊炯聞聲一愣,而後轉身歉意道:“將你吵醒了?”
耶律南仙美眸紅腫,瞪他一眼,輕聲道:“過來哄我。”
楊炯苦笑不已,未想到耶律南仙這般驕傲之人竟也有如此可愛的一麵,當下坐到她床沿,揶揄道:“你這般聰慧,我要哄你可要費些心思嘍。”
“哼。”耶律南仙臉色微紅,看著楊炯眼睛不言語。
楊炯見狀,笑問道:“可要我講故事?”
耶律南仙搖頭,忽道:“你討厭我嗎?”
“喜歡還來不及。”楊炯坦然道。
耶律南仙飛他一個媚眼,嗔道:“那為何不跟我回大遼?”
“此中緣由諸多,你如此聰慧,想來心中也明白。你既再次問起,便是想聽我講些你想聽的話。那我此刻鄭重說給你聽,我與耶律拔芹不熟,我不會招惹無感情的女子,更對做南院駙馬毫無興致。”
楊炯知曉耶律南仙再次問起,又讓自己哄她,便是想聽關乎她的緣由,於是坦然而言。
耶律南仙聽得這話,心頭一甜,而後歎道:“我手握禁軍衛四軍,如今大部皆在東北助我大兄作戰,你知曉,我要做加法而非減法。你若做了北院大王,皇帝與梁王不會容你一個大華人統領八萬禁衛軍,我也無由頭再掌軍隊。故而你必須做南院大王,做耶律拔芹的駙馬,收攏南院三軍才是正途。”
楊炯搖頭,分析道:“你們大遼之所以分南北兩院,乃是為更好解決契丹人與華人矛盾。北院為尊,從你能統領禁衛軍四軍便可看出。
我覺得這駙馬名頭並非那般緊要。你與耶律兄為何會走到今日這步,連皇帝皆忌憚的境地?是因你母族乃是後族蕭氏,我聽耶律兄說過,他五歲被送往草原求生,歸來後才助你母親重奪後位。
如此多年下來,顯然耶律氏與蕭氏矛盾已激化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駙馬領軍的傳統本是皇帝提拔親信的手段,那蕭撻裡反複無常,被耶律兄除去後,皇帝定會重新物色新駙馬來娶耶律拔芹,從而繼續掌控軍隊。
現在的局麵便是,你的勢力全在東北,你覺得皇帝會容我娶耶律拔芹嗎?更彆提什麼領兵之事了。”
耶律南仙起身,哼道:“此點你放心,耶律十羊山的身份已為你備好,我自有法子讓耶律拔芹就範,蕭氏後族掌控後位多年,我母後也會助力,你這般問便是小瞧我耶律南仙!”
楊炯翻了個白眼,罵道:“你可真行,親手將我送與耶律拔芹,你就這麼大度?”
耶律南仙沉默半晌,忽勾住楊炯脖子,輕聲道:“我不在乎這些!”
“南仙,美人計你著實不擅長,你眼不含春,眸不帶水,哄騙傻小子呢!”楊炯無語吐槽。
“你……你!哼!”耶律南仙氣急,一時語塞。
楊炯苦笑搖頭,將她淩亂發絲重新撫平,而後整了整她的衣襟,軟語道:“南仙,我得回長安,你要幫我。”
“哎!你平日便是這般求人?”耶律南仙瞪眼輕哼。
“你不是外人,我無需與你客氣,我知道你定會幫我。”楊炯看著她眼睛篤定道。
“誰會幫你這豬頭!”耶律南仙雙臂環抱於胸,嘴硬說道。
楊炯強抑笑意,調侃道:“你若不想幫我,定會直接拿盧和鈴來要挾我了,怎會那般衝我發脾氣。”
這話不說倒好,一提及盧和鈴,耶律南仙瞬間怒火重燃,一個翻身將楊炯壓於身下,怒聲說道:“你既然什麼都知曉,為何還要說那話!你分明曉得我聽不得半句,卻故意如此氣我,你是不想活了麼?還是覺得我耶律南仙就會甘心受你欺辱!”
言罷,揮拳便朝楊炯眼眶打去。
楊炯瞳孔驟縮,心中暗忖這南仙當真是個人來瘋。當下雙手疾出,抓住她兩隻手腕,向外一分,兩個人直接貼在了一起。
耶律南仙盛怒之下,見他竟敢還手,怒吼著便與他廝打起來。楊炯心中明白,耶律南仙隻是想衝他發發脾氣,並未使真力,且多是掐咬之舉,料想她不過是想鬨上一鬨,好讓自己說些軟話哄她。
想通此節,楊炯猛地一個翻身,將她反壓身下,正欲開口,卻陡然瞥見一抹如杜鵑花般的豔紅,在風中微微顫動。
“呀!你不許看!”耶律南仙見楊炯瞧得發愣,俏臉刹那間漲得通紅,慌亂地整理因打鬨而淩亂的衣襟,雙臂緊緊護住胸口,嗔目怒視。
楊炯見狀,俯身貼近她耳邊,低聲斥道:“你這是怎麼了?怎地連肚兜都未穿好!若是被旁人瞧見,我豈不是虧大了!”
耶律南仙聞言,耳垂瞬間泛起紅暈,又羞又惱地罵道:“你還說!還不是你這混蛋惹的禍!”
“你難道沒有備用的麼?”楊炯有些氣急敗壞。
耶律南仙見他這般凶自己,氣道:“還不是為了尋你!我哪還顧得上許多!”
楊炯無奈撫額,迅速起身,自懷中取出那飛繡鵑花肚兜,置於她耳邊,再次俯身,凝視著她那滿含羞憤與水汽的雙眸,道:“我這下可虧大了!”
耶律南仙見他這般模樣,想起他之前調侃自己不會使美人計的話,嘴角泛起一絲得意微笑,左手輕輕勾住他的脖頸,四目相對,緊緊相貼,嬌聲說道:“傻樣兒~!我又不是無知少女,怎會不知如何保護自己。”
“你懂個屁,我都後悔死了!”楊炯懊惱不已。
耶律南仙見他這懊悔模樣,輕啐一口,輕聲道:“你起來。”
楊炯依言起身,耶律南仙背過身去,玉手探入後背,摸索片刻後,臉色紅若殘陽,輕聲喚道:“呆子,過來!”
楊炯一臉茫然地靠了過去。
耶律南仙再次勾住楊炯的脖頸,目光直視他的眼睛,問道:“這回呢?我這美人計使得如何?”
“眸若春風拂波,春意無限。”楊炯如實回應。
耶律南仙輕哼一聲,湊近他耳畔,聲若蚊蠅般說道:“我剛剛是騙你的,我穿著呢,隻是方才與你打鬨時滑落了。”
楊炯聞言一怔,隨後疑惑地看著她。
隻見耶律南仙從胸口扯出紅色肚兜一角,然後用櫻唇輕輕叼住,朝楊炯拋了個媚眼,來到他麵前,輕輕一吐,那一角便打在楊炯鼻頭,嗔罵道:“豬頭!”
“你就玩吧你!我遲早被你氣死!”楊炯被她這舉動攪得心跳加速,卻仍強裝鎮定地罵道。
“哼,你氣什麼?說得好像我是你的人似的!”耶律南仙瞪大眼睛罵道。
“早晚的事!”楊炯滿不在乎地聳聳肩。
“你休想!”
楊炯瞪了她一眼,重新拿起她的杜鵑肚兜,收入懷中,說道:“你這美人計,動作太過生硬,情感流於表麵,毫無層次與感染力。還得多練!”
“你作死呀!還我!”耶律南仙飛起一腳踹在他屁股上,大聲索要自己的肚兜。
楊炯捂著屁股,落荒而逃,口中高聲吟道:“淚雨初收,淚漬猶凝粉靨些。向君微露丁香顆。一聲嬌吒,暫啟櫻桃破。羅袂拂香情韻洽,盞淺未沾瓊液可。繡床斜倚嬌婀娜,輕嚼紅綢,笑向情郎唾。”
耶律南仙滿臉嬌羞,看著楊炯那狼狽逃竄的模樣,忽然噗嗤一笑,罵道:“跟我耶律南仙鬥,你敢摘我這朵杜鵑嗎?真是個有賊心沒賊膽的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