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槐長槍一挺,大吼道:“兒郎們!隨本將登城!”
言罷,狠夾馬腹,冒著箭雨直奔啅囉城下。
剛一到城下三丈處,沈槐果斷棄馬。身形一縱,飛身落地後,幾個大跨步,仿若暴怒黑熊,飛身一攀便已抓住第三節雲梯,動作行雲流水,儘顯矯健。
他雙腳穩穩踏在雲梯橫杆上,每一步攀登,都引得梯身微微搖晃,卻絲毫不影響其速度。
頭頂,西夏士兵投下的礌石呼嘯而過,擦著梯身砸落,激起一片塵土飛揚;密集箭雨“嗖嗖”射來,身旁士兵不斷中箭慘叫,滾落梯下,沈槐一邊攀登,一邊側身、閃躲,憑借著敏銳直覺與矯健身姿,一次次驚險避開。
眼看著到達雲梯頂端,城牆上一名西夏士兵探出半個身子,見到竟然是玄甲的敵軍將領,哪還敢怠慢,端起長槍,狠狠刺向沈槐咽喉。
沈槐見狀,不躲不閃,待長槍將近,他猛地探出左手,如鐵鉗一般牢牢握住槍杆,用力一擰,那西夏士兵隻覺虎口劇痛,長槍險些脫手。趁此時機,沈槐腳下用力一蹬,借力躍上城頭,抽出背後背負長槍,順勢橫掃,“啪”的一聲,重重抽在那士兵脖頸,對方悶哼一聲,癱倒在地。
一落地,沈槐便陷入敵陣核心。
西夏士兵見他如此勇猛,看盔甲樣式,最低也是個中郎將甚至更高的軍官,自是圍攏而來。
沈槐毫無懼色,長槍一抖,槍花綻放,寒光閃爍間,所當者死。西夏兵見此驚詫萬分,沒想到這人竟然身負武藝。
知道不能硬碰硬去送死,一名西夏弓弩手悄然躲在垛口後,瞄準沈槐,“嗖”地射出一箭,沈槐眼角餘光瞥見那黑影襲來,本能側身,那箭擦過他手臂,帶起一道血痕,嵌入皮肉,鮮血滲出,染紅衣衫一角。可他仿若未覺疼痛,長槍一轉,直刺向身前衝來的西夏刀盾手。
正激戰間,又有幾支利箭從不同方向射來,皆是西夏守軍蓄意配合之擊。
沈槐舞動長槍,在空中劃出一道圓形光幕,“叮叮當當”,利箭紛紛被磕飛,滾落一旁。但此時他分心防禦箭雨,身後不免露出破綻,數名西夏士兵見狀,揮舞著彎刀,嘶吼著衝來,刀光霍霍,一齊劈頭砍向沈槐。
沈槐猛地轉身,用槍杆抵擋,“哢嚓”一聲,槍杆被砍出幾道深深口子,木屑飛濺。沈槐大喝一聲,腰身用力,一招橫掃千軍逼退圍過來的敵軍,且戰且退,不斷向西側城牆靠攏。
混戰愈發慘烈,數十名西夏精銳瞅準時機,漸成合圍之勢,將沈槐困在核心,彎刀、長槍齊施,攻勢如潮。
沈槐深陷重圍,身上傷口漸多。一西夏士兵瞅準他腿部,揮刀猛砍,沈槐躲閃不及,小腿肚立時被劃開一道大口子,皮肉外翻,鮮血汩汩湧出,染紅腳下城磚;緊接著,又有一箭從側方飛來,射中他的後背,箭頭貫穿鎧甲,深紮入肉,沈槐身體一震,踉蹌著連連後退。
他咬著牙,強忍著劇痛,雙目圓睜,透著無儘凶狠與決絕。手中長槍雖已破損不堪,卻依舊被他舞得虎虎生風,淩厲非凡。
“爾等西賊,你沈槐爺爺在此,不怕死的就來!”
沈槐大吼一聲後,合身撲入敵群,專挑敵陣薄弱處攻擊,每一次刺出,都帶著必死決心,槍尖所到之處,西夏士兵慘叫連連,血濺當場,死者不知凡幾。
此時沈槐身中三箭四刀,雖讓他鮮血淋漓、傷痕累累,卻更激發他骨子裡的凶性,在這啅囉城頭,以一人之勇,引領麾下將士,向著西夏守軍,展開一輪又一輪無畏衝鋒,誓要站穩城頭陣地,引導更多的士兵登城。
戰鬥從子時一直持續到拂曉,天寒地凍,雙方士兵都已疲憊不堪,但誰也不敢退縮,更不敢懈怠,他們知道,此戰是華夏兩國的生死之戰,唯有一方能活。
啅囉城西。
在幽深得不見天日的地道裡,大華橋道兵赤膊上陣,汗水沿著脊背不停地流淌,滴落在泥土中,和著飛揚的土末,糊成黏稠的泥塊。他們或彎腰,或跪地,手中的工具不停地刨、挖、鏟,不知疲倦。
沈槐在到達啅囉城第一時間,便暗中挑選了一隊精壯士兵,秘密挖掘通往啅囉的地道。啅囉城根基深厚,城下夯土硬如磐石,一鎬下去,往往隻能砸出星星點點的土屑,震得士兵虎口生疼、手臂發麻,可他們從未有過一絲放棄的念頭。
這群橋道兵從開始到現在,不分晝夜,不知疲倦,已經連續挖掘了十數天,時光在一鍬一鎬間悄然流逝,地道在艱難掘進中一點點向城牆逼近,每一寸的推進,都凝聚著大華士兵的血水、汗水與希望。
在今日拂曉時刻,地道終於挖到了城牆之下。
橋道兵皆是悍不畏死的勇士,早已抱定必死決心。
地道剛一挖通,他們身負沉重的轟天雷,不斷將其填充在城牆最薄弱處的地道儘頭。做好這一切後,橋道兵都尉一人留守,回頭看向自己朝夕相伴的兄弟,大吼道:“走!”
其餘橋道兵鄭重的為他行了一個大華最莊重的軍禮後,含淚撤出地道。
橋道都尉依靠在地道牆壁,十數天的挖掘早就讓他筋疲力竭,此時終於得空喘息,全身仿若被抽空了一般,連一個手指頭好像都無法抬起。
“哈!咱老喬也有這一天,著實沒想到呢!”橋道都尉自嘲一笑。
而後他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地麵上傳來的喊殺聲在耳中仿若未聞。
隻見他抽出身攜的火折子,用力吹了吹,點燃一枚轟天雷後,從來不苟言笑的他,扯出一絲慈祥微笑,在那轟天雷引線的火光下更顯溫暖:“家裡的小崽子應該已經會使筷子了吧。”
“轟!”
一聲震天巨響,天崩地裂,啅囉西側城牆在劇烈的爆炸中轟然崩塌,磚石、泥土被炸上半空,又似傾盆大雨般簌簌而落,揚起漫天煙塵,遮天蔽日。
西側城牆上的西夏士兵驚恐萬狀,身形搖晃,立足不穩,慘叫著隨著崩塌的牆體跌落,不是被碎石掩埋,便是摔得粉身碎骨,一時間,陣腳大亂。
沈槐目睹此景,眼眸中瞬間燃起熾熱的戰火,大聲嘶吼:“衝啊!”
言罷,一人當先,手中長槍一揮,率先朝著城牆缺口衝去。他身形如電,不顧身上傷口崩裂、鮮血四濺,長槍如龍,挑飛沿途慌亂的西夏士兵,每一步都踏在血水浸濕的泥濘廢墟之上,濺起朵朵血花。
大華士兵見城牆被炸塌,頓時士氣大振,呐喊著,如洶湧潮水般湧入缺口,向著城內奮勇衝殺。他們揮舞著手中兵刃,刀光霍霍,槍影綽綽,所過之處,西夏士兵丟盔棄甲,抱頭鼠竄,再無先前的凶悍,戰場局勢瞬間逆轉,勝利的天平,開始向著大華一方傾斜。
鄒魯親率騎兵,一個衝鋒,直接衝入城門缺口,他神色狠厲非凡,大吼道:“兒郎們,儘情發泄!三日不封刀!”
大華將士聞言,皆是目光赤紅,連續十數天的戰鬥,他們精神早就到了崩潰的邊緣,如今鄒魯如此說,他們再無往日軍紀,手中長刀,長槍再無遮掩,見人就殺,逢人便砍。
沈槐一槍打斷啅囉軍旗,舉過頭頂,豪邁大笑:“兒郎們,啅囉已破!靈州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