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若再遲疑,數月後我身形顯露變化,便是想為定國公府遮掩也沒了辦法。去與不去,你自行思量。”
“去……去!一定去!”嶽展眼中綻出驚喜之色,仿若暗夜迎見曙光般明亮。
李清長歎一聲,狠狠瞪他一眼,嗔道:“你真是我的冤家!”
“嘿嘿,公主放心,此後定國公府唯公主之命是從。”嶽展忙不迭地表忠心。
李清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惡,強自鎮定,悠悠道:“我曾遣人殺你,你可怨恨於我?”
嶽展連擺雙手,賠笑道:“嘿嘿,不敢,本就是我罪有應得。”
李清沉默不語,凝視他許久,轉身取過一張梅紅點點的錦緞床單,擲於嶽展麵前:“瞧你那膽小如鼠的樣子!行事後便逃之夭夭,你將我當做什麼人?青樓的妓女嗎?”
嶽展見此落紅,欣喜難抑,往昔怯懦儘去,意氣風發道:“清兒放心,我這便歸家求我父親去向陛下提親。”
言罷,轉身離去,腳步輕快非常,護衛們麵麵相覷,雖滿心疑惑亦緊跟不舍。
李清目送他離開,眼神陡然轉冷,牙關緊咬,行至窗前,仰望陰霾天空,怔怔出神。
寒風拂過,李清紫衣飄飛,蘭蔻坊“雨後初晴”香水的泥土氣息縈繞鼻尖,令她悲從中來,淚如雨下。
憶往昔,雨後初晴,二人初見,為紫而張,將蒙學子弟打了個遍,禁足三月餘。後事如何她早已忘卻模糊。隻記得,那一晚,他得以監察六部,也是一個雨後初晴之日,二人諸般瘋狂,真可謂鈿頭雲篦擊花碎,紫色羅裙翻酒汙。
而後,他即將大婚,李清借酒消愁,不曾想卻被那下賤的嶽展給侮辱欺負。她不敢將此事告訴他,隻得的用自己的方式一次次的同他瘋狂發泄,希望自己能忘卻這一切。期間李清動用自己的暗中力量,不斷嘗試刺殺嶽展,皆以失敗告終。
經一番探查,李清驚覺定國公府深藏不露。
定國公嶽毅看似消沉,實則早已和左相府暗通款曲,糾纏不清。昔年虎賁衛雖遭拆分,然經過定國公和左相的暗中運作,虎賁衛舊將已悄然滲透進十大禁軍衛的中下層要職,此次兵變定國公同李漟一同接管千牛衛,足見其勢力之雄渾。若非太子和她還有暗中勢力,嶽毅也不再隱匿鋒芒,她還當真是孤立無援,無人可依。
她很清楚,太子身死,自己必須重新尋個依靠,不然一旦顯懷,彆說為太子報仇了,就是自己這個公主能不能活都是個問題。
李清深知腹中胎兒並非嶽展血脈,然而她如今騎虎難下,為報深仇,她必須尋覓強援。皇帝現在和宗室勢同水火,嶽展此時求娶,正合皇帝心意。皇帝拒為皇後、太子上諡下葬,無異於向宗室宣戰。萬安宮失火,雖疑點重重,卻令皇帝失了關鍵把柄,後續行動難以繼續推進。
值此僵局,公主大婚,對皇帝而言實乃解困良方,同天賜良機亦無分彆,相信皇帝定會恩準嶽展所求。
紫珠暗結,委身他家,皆為複仇。
李清現在手握東宮隱秘力量,待自己大婚後,逐步掌控定國公府,定要那泥鰍血債血償。她自信能將嶽展玩弄於股掌,隻有那嶽毅老謀深算,稍有棘手。不過這對她言也不算什麼難事,隻要堅稱胎兒為嶽展骨血,無人能窺破其中隱秘。
思及此處,李清寒眸驟凜,輕聲自語:“聽聞泥鰍被切成數段都不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寒風突起,吹麵冷寒,卻也吹乾了她腮邊的淚痕。“雨後初晴”香水的泥土氣息,幽微獨特,那泥土芬芳仿若不甘被這寒風吹散,執拗地在李清四周肆意縈繞。
一襲紫衣在入窗風的裹挾下,烈烈舞動,似是怒吼不止。
李清微微抬眸,伸出素手,輕輕撫平被風揉皺的紫色衣角,神色漸冷,寒聲說道:“李清自此刻起,不再是他人之妹,亦非某人之女,吾乃是大華堂堂六公主。往昔怨仇,皆入此心,定叫爾等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