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仲詢見自己女兒仍立在營帳未動,問道:“有事?”
潘簡若點頭,長歎一聲:“爹,長安送來的消息您可看了?”
“看了!怎麼了?”
“爹!您沒有絲毫驚訝?”潘簡若詫異道。
潘仲詢輕笑:“皇家的事,說來說去,不過如此,有什麼值得驚訝?”
潘簡若沉默良久,道:“爹,此次若大勝而歸,您恐將晉封國公,總領殿前司。屆時我潘家必將風光無限,這就算是徹底和陛下決裂,女兒擔心您……”
“傻丫頭,你既然想嫁入相府,這是遲早的事。隻要左相在位,殿前司早晚都要歸咱家所有,必然之事,我早有預料。”
“爹!您不惱怒?”
潘仲詢收拾好軍冊,將潘簡若喚至近前,低聲道:“攸寧,自爹答應領兵北上那日起,咱家便已無回頭之路。如今大華風雨飄搖,局勢走向,無人能料。爹所能做的,唯有給你掙下偌大家業,大到你和那小子無論如何折騰,亦難耗儘的地步,這才是爹當下最憂心的事。”
潘簡若聞言一怔,淚水旋即模糊了雙眼,哽咽道:“是女兒不孝,毀了爹的一世英名。”
潘仲詢心疼地拍了拍她肩膀,寬解道:“你這孩子,爹到那時,恐早已作古,哪還在意英名與否?再者,這都是你們這些孩子的所做所為,與爹何乾?”
潘簡若聽父親如此說,愈發悲戚。她深知父親潘仲詢性子剛烈,對皇家更是忠心耿耿。若非如此,皇帝怎會委以他殿前司副都指揮使的重任?若非如此,父親又怎會終日借酒消愁而不反抗?
若非自己邂逅了楊炯,以死相逼,父親斷不會行背叛皇帝之事。若非父親愛極了自己,又怎會被自己孩子氣的舉動所脅迫?
念及此處,潘簡若淚水奪眶而出,簌簌而落。
潘仲詢見狀,打趣道:“可是想那混小子了?”
“爹~!”潘簡若嬌嗔道。
潘仲詢見她心緒稍平,直言道:“無需為爹哀傷!若爹當時身在長安,恐怕也是和燕國公、隋國公一樣的下場。陛下決意扶隱皇子上位,朝堂此刻定是風起雲動。咱能領兵在外,也算幸事。”
“嗯!”潘簡若重重點頭。
“那小子還沒消息嗎?”潘仲詢忽道。
“還無!內衛一直在設法聯絡,都一無所獲。”潘簡若憂心忡忡。
“沒消息便是好消息!”潘仲詢寬慰道。
潘簡若拭乾淚水,平心靜氣道:“爹!咱們下一步如何計劃?死守環州?幫助東西兩路穩固中路防線,協助他們攻打靈州?”
潘仲詢搖頭:“此乃常規戰法,亦是穩妥之選。然而如今臘月將至,若仍堅守環州不動,此次國戰,我大華上半局已輸。若東西兩路正月前不能攻破興慶府,下半局亦將無望。”
“爹的意思是主動出擊?”
“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我們要牽著西夏的鼻子走,不能再被野利遇乞牽製!我已密令張泉接收後方招募的新兵。首批兩萬人,後續將會更多。張泉此人頗有才能,守環慶二州綽綽有餘。
我軍所率的五萬禁軍皆為精銳,若僅是守城,簡直是大才小用!此刻,熊定中與楊渝已打通東側路線,我軍當下最宜循其路線,直撲鹽州,截斷野利遇乞後方糧草。越過小城韋州,徑直攻打靈州和興慶府。時不我待,須加速戰事進程。一但靈州和興慶府在手,西夏諸州自當望風而降。”
潘仲詢虎目精光四溢,下山虎的威嚴儘顯。
“爹!您想和野利遇乞比速度?”潘簡若驚訝道。
“正是!我大華縱深遼闊,西夏則退無可退。最初我便不讚同陛下的作戰方略。我大華不應和西夏糾纏於城池攻防。最佳之策,當以十萬鐵騎,往複劫掠騷擾西夏。不出數年,西夏必為我大華拖垮。
然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如今我為三軍統帥,自當依我的命令行事!”
潘簡若神色一肅,拱手道:“請大帥下令!”
“潘簡若聽令!你即刻率龍驤衛與麟嘉衛共兩萬一千人,為我軍先鋒,途經環州不要停留,沿東路楊渝的進軍路線,同東路軍兵合一處,務必儘快拿下鹽州。”
“末將領命!”
潘仲詢望著領命而去的愛女,傲然道:“這才是我潘仲詢的女兒,做什麼太子妃,實在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