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大軍耽擱已久,若想速戰速決,理應即刻啟程。如今月……南漓長公主也已自儘,我方阻力大減,隻是玄王殿下他……”見到這一幕,景顥雖有同情之心,但依著軍機不可延誤的想法,還是策馬上前向雲晞諫言。
這一戰月長情雖敗,可依舊有值得他敬佩之處,因此景顥才臨時換了稱謂,以示敬重。畢竟能以女子之軀,力挽波瀾者,當世也不過幾人。南漓能撐到今日還未國破,這位長公主殿下可謂居功至偉。
他們兩人雖然所處陣營不同,也有著男女之彆,但這種對英雄的惺惺相惜之意,卻是絲毫不會因之減少。
而坐在馬車內的雲晞聽到景顥的話,卻是難得地默了一默。倘若不是因為她們二人乃是敵對關係,想必她與她會成為很好的朋友。可即便如此,她對她今時的境遇依舊有些過意不去。
明知她們之間隻能存下一個,卻依舊有此想法,隻能說這位長公主殿下委實對她胃口。至少她的敢愛敢恨,就足以讓人心向往之。
“阿顥,你派人將她的屍首,帶至南漓京郊皇陵厚葬。至於玄王,你隻需將他的孩子抱給他即可。”兩個稱謂,極清晰地代表了雲晞的態度。此一役,雲玄終是失去了她的全部信任,親疏遠近,有時不過短短地一瞬,就能決定。
而在佑兒被下令,抱至雲玄麵前之時,雲玄才總算有了一絲反應。死者已矣,生者卻還是要繼續生活下去。他既然不能就此撇開塵世一切,就不該再放任自己沉湎在悲傷之中。畢竟如今佑兒還年幼,在已經沒了娘親的情況下,倘若再失去父親,以他幼兒之軀,在如此動蕩的局勢下,隻怕極難活下去。
想到此,他頓了頓,艱難地放下了月長情的屍首,從他人的懷抱中接過了繈褓。在看到那張明顯童稚卻略微熟悉的麵容後,饒是雲玄早已麻木,他的臉上也還是浮現了一抹苦澀的笑。
眾人皆道他心狠,欺瞞設計自己的結發妻子,可他卻覺得,其實真正的心狠之人,並不是他。他再狠,至少也沒有如她一般,能用自己的死,打造一個讓人一生都避之不開的罪惡囚籠。她死得乾脆,卻獨留他一人在塵世,日夜經受她死在他麵前之幕的循環衝擊,逃不掉,也避不開……
“如今南漓軍心渙散,我等進攻之機已至。全軍聽令,即刻啟程南下,不可延誤。”見雲玄恢複了冷靜,景顥隨即開口號令三軍。
身為男兒,每個人都渴望建功立業,青史留名。因此當這機會觸手可及時,饒是景顥極力克製,他的聲線也因著激動,微微地顫抖了起來。
這世間,可以親身經曆一個國家的滅亡和一代王朝的崛起者,屈指可數,而他有幸就在其間,這般地際遇,又怎麼可能當真便用一顆平常心去對待。
而隨著他的號令聲落下,原本還杵在那裡的士兵也反應了過來,忙緊鑼密鼓地跟上了已然緩緩前行的隊伍。
在他們看來,這些風月情事,兒女情長就像是一出戲,雖實實在在地發生在他們麵前,但他們能給得也不過是一聲唏噓。仿若看戲者在看一出催人淚下的戲劇,再怎麼感動,也不過隻是增加了茶餘飯後的談資,要緊事一來,便也拋之於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