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禦史楊大人派人告訴我的。”風七娘哪有什麼渠道,今日一大早,有個金吾衛的巡街使到酒肆通知他的。
韋堅微微頷首,如今的楊釗雖然去了禦史台,但是在金吾衛中的舊關係還在,想要盯住他的行蹤很簡單。
雖然走得很低調,但消息的泄露還是不可避免,十裡亭中已是人頭攢動。
知道韋堅不想出風頭,來的基本都是各家子侄輩中的佼佼者,除了送行,也想讓他們在韋堅跟前露個臉。
在大多數人看來,韋堅的外貶並不算什麼,總有風光回朝的那一天。
至於皇甫惟明,昨天就悄然離去了,一人一刀一馬上路,這天下,就沒有他不敢去的地方。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在李琩的盼望中,宮中總算來了音訊,三天之後,羽林衛校場接受考核。
今天的大朝會上,與韋堅交好的兩位,又被彈劾貶出朝堂,楊釗跟吉溫已經確定,李林甫絕不會收手,李琩的判斷沒有錯。
下朝之後,倆人商議了一下,決定還是再去王府走一趟。
他們現在覺得,李琩在大局的把握跟判斷上,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李琩也有意指點二人,當即邀他們去城外桃園轉轉,現在的桃園已經開始掛果,好久沒去了。
三人皆是騎馬出行,裴無機帶著護衛跟在後麵,不緊不慢朝著城外行去。
剛出了城,雷電就不斷想要跑動起來,李琩乾脆一夾馬腹,任其馳騁,吉溫跟楊釗趕緊跟上,至於裴無機隻能歎口氣,小跑起來。
最後在一處小山坡上,三人毫無形象地躺在草地上,至於胯下駿馬,撒野也撒夠了,在山坡上悠閒地吃草。
“王爺,咱們這位右相大人,真的準備下死手啊!”楊釗歎口氣,這黨爭太殘酷了,動輒見生死,還是牽連一大片的那種。
“這幾年,他們之間的矛盾已經積累到極致,一旦有機會,自然要斬草除根。”李琩嘴裡叼著一根草棍,李林甫這種老奸巨猾之輩,怎麼可能輕易心慈手軟?
“聽聞,太子妃已經離開東宮,即將去城外修道,從此不再回長安。”吉溫用兩片葉子貼在眼睛上,太陽照得眼睛不太舒服。
他是那種糟糠之妻不可棄之人,對於太子的做法,頗有微詞。
“倒是一步妙棋,否則,對方定然不會善罷甘休,聽說彈劾太子的奏章,多如牛毛。”楊釗跟吉溫的想法就不一樣,大丈夫,當以事業為重,何患無妻?
“都是沒辦法的事情。”李琩搖搖頭,太子妃他也見過,人倒是還不錯,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三人又聊了一會朝堂局勢,目前的策略就是韜光養晦,靜待良機。李林甫一係風頭太盛,隻能避其鋒芒。
“王爺,陛下如此縱容右相打壓太子一係,就不怕失去平衡?”楊釗總覺得,這事情有些想不通。
天子垂拱而坐,必須維持平衡,眼下朝堂的局勢,明顯一邊倒傾向李林甫,這是不合適的。
在楊釗原先的計劃中,此時李林甫應該受到陛下的阻力,限製其肆意攻擊,轉而扶持其他人,比如他這個外戚。
但是楊釗失望的是,眼下卻沒有任何的動靜,難道陛下已經老糊塗,看不透這點了?這些話,楊釗也隻敢憋在心裡,說出來,有詆毀皇帝的意思。
“這裡麵的牽扯,本來不想與你們細說,既然問了,那本王就為你們解惑,但是以後,估計要你們自己去判斷了。”李琩將雙手交叉放在腦後,他在長安,也待不了太久了。
吉溫趕緊坐起來,洗耳恭聽,這裡麵的東西,他也想不明白。
如今在皇帝心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石堡城之戰,為了拿下石堡城,其他的一切都可以容忍。
眼下西北軍中,王忠嗣是反對石堡城之戰的,而王忠嗣向來與太子交好,這已經讓陛下很不滿意了。朝廷之上,左相李適之,同樣反對死磕石堡城,旗幟鮮明支持他的,隻有李林甫。
石堡城雖小,但牽動了太多人的心思,李隆基誌在必得,哪怕作為皇帝,他也輸不起。
現在李林甫在肅清太子一係的人,李隆基坐視不理,基本就是默許的狀態。如果朝中李林甫一係獨大,固然對平衡朝堂不利,但卻可以極大的減少內耗,全力支持石堡城之戰。
而隻要拿下石堡城,李隆基就可以借大勝的聲勢,以王忠嗣畏戰的理由,將其從西北軍中調離,削弱太子對西北軍的影響。
這些事情,明顯他跟李林甫的目的是一致的,在達成目的之前,他們會彼此融洽。
事情的轉機,就在石堡城之戰結束,王忠嗣倒台,太子一係的勢力徹底土崩瓦解,到那時,皇帝李隆基才會調轉槍頭,重新壓製李林甫一係。
楊釗跟吉溫都聽呆了,這才叫高屋建瓴,對局勢的洞察力細致入微,若對方也身處朝堂,他倆最好的辦法就是抱大腿,坐等飛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