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知政事錢伯華見勢不妙,趕忙接口道:“林大人,你彆總在那兩條人命上打轉,你得看另外一點,大宋朝向來有刑不上大夫這一條,僅憑這一條,曾侍郎就可以無罪釋放了。”
參知政事錢伯華把不成文的規矩搬了出來,這條規矩雖然沒有以條例形式頒布,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林哲以前還真聽說過這一條,不過林哲不認可。
“錢大人,這隻是你個人的看法,且牽扯到兩條甚至更多的人命了,這條不成文的規矩便要滾開了。”
林哲說來說去就是不想放過曾侍郎。
參知政事錢伯華麵對林哲這一強勢表態,他拿林哲沒有辦法,且他己經無計可施了。
中書侍郎郭亦鎮隻得放低姿態求林哲。
“林大人,明人不講暗話,你就講要什麼樣的條件才肯放了曾侍郎,隻要你開口,我們砸鍋賣鐵都辦到,隻要你放了曾侍郎,便一切好說。”
郭亦鎮此刻己顧不得什麼顏麵不顏麵了,他隻要林哲放人,條件隨林哲開,隻可惜林哲死不鬆口。
“郭侍郎,你好歹是侍郎級朝廷命官,你怎麼就這麼沒分寸?曾墨身為刑部侍郎公然在大街上指使護衛殺人,己然是死罪了,且官家己下令嚴查,試問哪個還敢放過他?”
林哲把皇帝搬出來壓郭亦鎮和錢伯華了,隻是希望他倆知難而退,就彆在這嘰嘰歪歪了,他倆是看不到嗎?高官集團那麼多人,就隻有你們這兩隻傻鳥強出頭。
這等於是把中書侍郎郭亦鎮最後的希望澆滅了,偏這個時候他的人還回來稟告說陸府和龐府都隻回了個知道了,他們這是不管了麼?
參知政事錢伯華見中書侍郎郭亦鎮臉色不對,趕緊安慰道:“郭侍郎,咱己經儘力了,估計他們也是沒法子救才沒來的,總不能為了一個身陷囹圄的曾侍郎謀逆吧。”
錢伯華這話沒錯,既然人家是奉旨先斬後奏,那你救人也得合乎規矩,隻是錢伯華這話起不到安慰的作用,中書侍郎郭亦鎮聽錢伯華這樣講,他心情更不好了,如果不是語塞,他一定要反駁錢伯華。
林哲看錢伯華和郭亦鎮無話可說了,忙命衙役加快手腳,一邊運送曾府的財物入寺,一邊趕曾府的人出城回原籍,而後在曾府的大門上貼在封條,這抄家才算告一段落了。
接下來便是要進行最重要的一項處斬曾侍郎,大理寺主簿早己把相關案宗準備好了,林哲簽個字蓋個印便可以開始了。
曾墨被拖出詔獄的那一刻,他明白過來了,自己命不久矣了,隻是他有點不明白,為啥這位剛上任的大理寺卿敢如此胡來,竟敢不經三司會審就要處斬他。
曾墨很不服氣,他問拖他的衙役。
“怎麼會這樣?即便處斬一普通百姓也沒這麼快,更何況是正三品邢部侍郎,怎麼也得多一些手腳吧。”
曾墨骨子裡還想擺他的官威。
拖曾墨的衙役不耐煩了,嚴詞訓斥道:“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你馬上就要砍頭問斬了,你最好老實一點,不然老子叫你好看。”
衙役的口氣很不友好,曾墨被訓的自然不敢再吱聲了,曾墨隻能委屈的向四下張望,希望有一限生機,不過曾墨很快就失望了,因為此時此刻沒有一位高官露麵,他們人都不來,如何營救?
就在曾墨絕望之時,侍衛親軍步軍都指揮使朱強率兵趕來了,看這情形是龐賢東出手了。
刑部侍郎曾墨大喜過望,認為他這下有救了。
朱強還是很有章法,他沒有亂來而是遞了一份文書給林哲。
“林大人,末將奉中書門下之令押解曾侍郎還朝,剛那份便是移交文書。”
朱強吐詞清楚,話講的想必是夠清楚的了。
林哲聽是聽明白了,不過林哲卻不想把曾墨移交給朱強。
“朱指揮使,很抱歉,僅憑中書門下的一紙文書,你帶不走曾侍郎,大理寺對曾案早己作了判決,除非官家下旨要人,否則誰也帶不走。”
林哲的態度很是堅決,要官家下旨才行。
“林大人,你不要為難末將,末將不想大清早就動武,且大理寺把曾侍郎移交又沒損失,林大人又何必惹這個麻煩。”
朱強還是很有耐心,大概他認為大理寺的人不堪一擊,他無須緊張。
“朱指揮使,你是不是不懂基本規矩?中書門下什麼時候可以到大理寺提犯人?你們侍衛親軍是要亂朝綱嗎?”
林哲說完手一揮,一百名全副武裝的弓箭手便做好開弓的準備。
朱強看著這些弓箭手,心裡不免有些發毛,上次好象也是這樣,這位林大人強硬的連信王都知難而退了,這次難道又那樣?
朱強心裡沒底,但他己不敢擅自亂動了,因為一旦和大理寺發生衝突,他這個指揮使的責任跑不了。
中書侍郎郭亦鎮見此情景,趕緊從暗處站了出來。
“林大人,中書門下的移交文書,你怎麼敢不理會?你是不是太放肆了?你有沒有把中書大人放在眼裡?”
中書侍郎郭亦鎮看到侍衛親軍出動了,就知道陸中書出手了,他的膽子也大了起來,強力質問林哲那是必須的。
至於那一百名全副武裝的弓箭手,中書侍郎郭亦鎮才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裡,中書侍郎郭亦鎮算死林哲不敢朝他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中書侍郎放冷箭。
“郭侍郎,你怎麼還在這?你怎麼就是說不通呢?曾侍郎兩條人命在手,除了官家下旨放人外,其他林某一概不理,郭侍郎你就不要枉作小人了,早點回府休息不香嗎?”
林哲有些不耐煩了,這個中書侍郎郭亦鎮陰魄不散總跟過來,很沒有意思,若不是怕把事搞大,第一個便是要打郭亦鎮的板子。
“林大人,請你說話客氣點,什麼叫枉作小人,本官也是看曾侍郎蒙受不白之冤,替曾侍郎振耳發聲,這不行麼?倒是林大人你甚是奇怪,總咬著曾侍郎不放,在明知曾侍郎隻是監管不力的情況下,硬把兩條人命算在曾侍郎頭上,這是何道理?難道你們大理寺就是這麼胡作非為的麼?下次上朝本官必須參林大人你一本。”
中書侍郎郭亦鎮越說越來神了,居然說要參林哲一本。
林哲聽了很覺莫名其妙,參人哪有這樣參的?會提前告之嗎?哪還怎麼參?這位中書侍郎這樣說可能隻是嚇唬嚇唬,可要是再不采取強硬措施,這位中書侍郎會翻天。
“郭侍郎,你怎麼那麼多廢話?你所講的隻能是你所認為的,大理寺有權不理,且大理寺斷案還輪不到你指手畫腳,你若再敢胡言亂語,休怪林某不客氣了。”
林哲又放言要不客氣了。
參知政事錢伯華生怕中書侍郎郭亦鎮吃虧,趕緊出來撐場子。
“林大人,郭侍郎也是為了朝局的穩定,曾侍郎畢竟是朝廷的肱骨之臣,林大人你如此處置肱骨之臣似乎不合適,肯定會惹人非議的,且林大人你前腳剛拿先斬後奏之權力,後腳便斬正三品的曾侍郎,這很容易讓人聯想林大人你這是在公報私仇。”
參知政事錢伯華雖然知道他這樣說於事無補,可他沒有辦法,因為逼林哲離京北上這個點子是他出的,他這個時候若不積極一點,就會被人懷疑他是和林哲是一夥的,他在暗地裡幫林哲。
林哲原本是要對中書侍郎郭亦鎮不客氣了,參知政事錢伯華這麼一說,林哲就有點拉不下臉了。
林哲隻能繼續跟他們扯嘴仗。
“錢大人,你這話明顯不對,林某跟曾侍郎可沒有過節,哪裡談的上公報私仇,你們倒是要說一說曾侍郎,曾侍郎若不是當街殺人,又何至於落到這種下場,正所謂你不做惡,惡怎麼會來找你。”
林哲算是耐著性子了,可總在這耗著也不是個事,雖然此時離午時還有一段時間,可要是沒在午時之前斬了曾侍郎,那就斬不了曾侍郎,林哲必須尋找機會先斬了曾侍郎。
侍衛親軍步軍指揮使朱強見林哲態度堅決,他們占不了便宜,他便把郭亦鎮和錢伯華叫到一邊商量。
郭亦鎮有點好奇朱強怎麼來了,於是他問朱強:“朱指揮使,你怎麼來了?是龐樞密叫你來的麼?”
朱強答道:“郭侍郎,正是龐樞密的吩咐,不過也是陸中書下的令,龐樞密令末將務必拖住他,隻要過了午時就好辦了。”
“朱指揮使,龐樞密沒講怎麼拖嗎?”
郭亦鎮關心的就是這個。
“郭侍郎,這個龐樞密沒講,龐樞密隻是吩咐末將靈活機動處置,不過末將現在真的是不知如何靈活處置,大理寺現在全麵戒備,那麼多弓箭手整裝待發,誰敢亂動?”
朱強身為行軍之人竟說這些影響人心情的話,這說明他沒招,隻有滿腔的無奈。
錢伯華知道朱指揮使的苦衷,他認真的問道:“朱指揮使,這些等會再商量,關鍵是你帶了多少兵過來?”
朱強答道:“錢大人,末將帶來的兵丁不多,龐樞密隻撥給末將四百兵丁,雖然兵不多,可都是老兵,一個抵兩。”
才派了四百兵丁?怎麼這麼少?錢伯華不滿的皺了皺眉頭,這龐胖子實在是太摳了,這麼大的事居然連一千兵都不派,那麼多兵養在兵營裡是用來生蛋的嗎?
如果龐胖子大氣一點,多派一些人過來,光憑人數上的優勢就可以碾壓大理寺,這難道不好嗎?
參知政事錢伯華很是不解龐胖子怎麼這麼摳,他問朱強能不能再多調一些兵丁過來,這樣就可以憑人多混水摸魚了。
朱強搖了搖頭。
“錢大人,末將能力有限,恐怕沒辦法調兵丁過來了,如果想再調兵丁過來,必須有陸中書和錢大人你這樣的高官岀麵,龐樞密才會同意調兵,一般人講這個,龐樞密理都不會理。”
朱強說的很實在,隻是再去稟告陸中書要求多派人手來,似乎有點太費時間了。
錢伯華也不想自己出麵,萬一自己出麵,龐胖子不肯那豈不是要折麵子,雖然麵子不值錢,但會惹人笑話的。
錢伯華於是便沒作聲了,中書侍郎郭亦鎮看錢伯華不講了,他便知道錢伯華打退堂鼓了。
雖然他很想叫錢伯華出麵去叫龐樞密,可他最終還是忍住了,因為他己經要求過一次了,老奸巨滑的錢伯華沒有聽,上回沒聽這回也該一樣,可郭侍郎很不甘心這麼被動,他突發奇想,可不可以這麼辦?
他們三人上前圍住林哲,而後死纏難打般圍著,看林哲怎麼應付,隻要有機會,朱指揮使的侍衛親軍步軍就可以把曾侍郎救走。
中書侍郎郭亦鎮這個想法一出,朱強馬上表示值得一試,錢伯華則有些反對,可能是錢伯華認為死纏難打有點齷齪,會有損他的官威,畢竟大宋朝正二品高官沒幾個,身為正二品高官的錢伯華豈能死纏難打。
中書侍郎郭亦鎮見朱強答應了,他才不管錢伯華答不答應,他領頭便撲向了林哲。
林哲看郭亦鎮領頭過來了,他一臉的意外。
“郭侍郎,你怎麼才過來?剛剛處斬了刑部侍郎曾墨,你不要傷心,如果你真心為他好的話可以幫他收屍。”
林哲很痛快便將處斬曾侍郎之事告之郭亦鎮了,郭亦鎮聽完整個人呆住了,郭亦鎮萬沒想到林哲會突然來這麼一手,背著他們的麵便把曾侍郎給殺了,這也太無法無天了,居然敢偷摸殺正三品高官。
中書侍郎郭亦鎮驚呆之餘,當即便要質問林哲。
“林大人,你怎麼敢如此胡作非為,肱骨之臣你也敢殺,你到底有沒有把朝廷把陸中書放在眼裡?”
中書侍郎郭亦鎮此刻憤怒到了極點,若不是郭亦鎮還有些許理智,他可能就要衝上去暴揍林哲了。
林哲卻很淡定,仿佛斬曾侍郎是一件微乎其微的小事,他沒理盛怒之下中書侍郎郭亦鎮,因為這會理他,理了也是白理。
參知政事錢伯華走在後頭,但不妨礙他聽到曾侍郎被斬的事情,出於一時的義憤,錢伯華也要好好說一說林哲。
“林大人,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秘殺正三品朝廷命官,你眼裡還有王法嗎?你怎麼敢如此膽大妄為?你不想活了嗎?”
參知政事錢伯華這時也不得不變臉了。
侍衛親軍步軍指揮使朱強見兩位大人都在指責林哲,他膽子頓時大了起來,他裝模作樣也朝林哲發了一通脾氣。
三位朝廷命官很有默契的指責林哲,林哲也沒得什麼辦法製止,不過林哲等他們發完火,還是要按禮尚往來的規矩回敬的。
“各位,林某依律行事並無不妥,你們若是還要在這廢話,林某就不會奉陪了,林某還有事就先撤了。”
林哲說完拔腿就要走。
中書侍郎郭亦鎮趕緊出手攔林哲。
“林大人,你一聲不吭殺了曾侍郎,你決不能走,你必須給一個交代,否則哪也不許去。”
郭亦鎮似乎氣瘋了,他要耍無賴了。
林哲沒理郭亦鎮,他隻是掃了一眼衛立,衛立立刻帶人過來堵郭亦鎮了,郭亦鎮一個人根本扛不過衛立,隻能眼睜睜看著林哲走了。
林哲臨走仍不忘調侃郭亦鎮。
“郭侍郎,你若沒事就該去厚葬曾侍郎,隻有厚葬了曾侍郎,他才不會有遺憾,也不枉同你一齊為官,你倆的交情這麼深厚,他應該值得你去厚葬。”
郭亦鎮聽到這個肺都要氣炸了,可林哲已走,他做不了什麼了,朱強見狀趕緊上前來勸解郭亦鎮。
“郭侍郎,息怒,他很壞的,就是要激怒你,你可不能上當,當務之急是善後,先稟告陸中書後再作決定吧。”
朱強很有理智,他說的甚為合理,錢伯華趕忙加入了勸解的行列:“對對對,就是這樣,郭侍郎,咱們先回中書門下稟告。”
“錢大人,那是不是要叫人先收屍?”
郭亦鎮冷不丁提了這個。
錢伯華聽到郭亦鎮要先叫人收屍,頓覺很晦氣,忙說道:“郭侍郎,這個不急,等陸中書的指示再說,咱先回去稟告。”
錢伯華己經折騰好久了,他早就想走了,他之所以還呆在這,隻因這是他出的主意,趕林哲去北上巡查,以至於捅了這麼一個大婁子出來,他心虛的很,因此他才在這呆這麼久,不然他也不會來這。
中書侍郎郭亦鎮這會的心情有點亂,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乾什麼,他隻能隨錢伯華和朱強先回中書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