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這麼驚慌?大晚上的還能發生什麼?”
林哲不以為然,想繼續掏錢結賬手卻不由自主的停了。
還能發生什麼事?難道又有倒黴鬼被乾掉了,林哲的心咯噔一下,說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
隻聽沈玄壓低聲音說:“大人,是承王殿下出事了,據開封府來人講,承王殿下被吊在了一處稍偏的興樓,那離承王府不太遠。”
承王殿下出事?承王殿下還被吊起來了?林哲聽到這些整個人都愣住了,這太匪夷所思了。
承王怎麼會出事?誰敢動承王?誰又會去動承王?即便是承王妃自刎後,三司使韓秉也不敢直接動承王,隻敢找承王府的麻煩。
並且東京汴梁城近期發生的一係列凶案承王的嫌疑是最大的,針對太子的那起案子或許也是承王幕後主使,但現在連承王都被做掉了,那這個事就不對了。
等於是在幕後操縱的另有其人,現在看來這個人不簡單,林哲不但嚴重低估了對手,甚至連對手是誰都搞錯了,以至於讓對手連連得逞。
在一邊的靜陽公主趙晨和陸子瀟聞聽同樣吃驚不已,她倆想起是她們向林哲建言放承王回府以製造內亂。
沒想到剛用完膳承王就被做掉了,這簡直令人難以相信,這大宋朝的王爺是紙做的麼?這麼脆弱?
趙晨眼明手快趕緊吩咐隨從把帳結了,然後看林哲的反應。
林哲的反應還行,掃了一眼四周便徑直向店外走去,剛走幾步又回過頭來對靜陽公主趙晨和陸子瀟說。
“你們趕快回去,路上自己小心,公主帶了護衛,麻煩送下陸小娘子。”
語罷林哲直接出了門,沈玄跟了上去。
大街上人並不多,隨著一步一步向前行,閒雜人等就基本看不到了,隻有三三兩兩的捕快在街邊遊走。
林哲問沈玄:“沒派人護送承王嗎?”
“派了,大理寺唯一的官轎就抬著承王,兩轎夫再加兩佩刀衙吏護送,屬下想就這點路應該夠了。”
沈玄此刻很後悔,生怕林哲責怪他。
事實上誰都不會想到承王會出事,動誰都不敢動王爺級彆的。
但現實往往是殘酷的,你越是以為不可能發生的事偏偏就能發生,還由不得你質疑。
林哲不好責備沈玄。
“那些轎夫跟衙吏怎樣了?他們在哪?”
“屬下問了開封府來人,他們說現場沒有發現轎夫跟衙吏。”
沈玄見林哲沒訓他,一下安心多了。
“那趕快去找人,全城找人,一定要找到他們。”林哲吩咐道。
林哲表麵上很平靜,內心其實焦慮無比。
林哲很後悔自己扣留承王,更不該聽公主和陸子瀟的放承王。
要麼不扣,要扣也扣到底,反反複複問題就嚴重了。另外這個護送也有問題,怎麼不多派人護送?怎麼就把這個給忘了?
林哲焦慮,沈玄心情也不好。
沈玄手按佩刀。
“大人,大理寺能出動的都出動了,問題是咱大理寺人不多,又是晚上不好找。”
沈玄這個還辦的不錯,林哲稍稍心安了一點,一抬頭就看到開封府權知張尤安站在前麵。
開封府權知張尤安此刻正在和幾位小捕頭商量著,見林哲來了,張立馬就過來了。
林哲先客套。
“張權知,辛苦了,情況怎麼樣?”
張權知態度熱情。
“林少卿,還好,仵作初步察看了承王上下,承王隻有脖子處有勒痕,其他並無明顯傷痕,另外護送承王的人全都不見了,這些人是活是死不容樂觀,這案子看似普通,卻簡單到無從下手。”
林哲又問:“張權知,有沒有安排搜城?尤其是加大這一帶搜查力度。”
張尤安說:“安排了,不過彆指望有用,承王不是被扣在大理寺嗎?怎麼又放出來了?是他自己跑的麼?”
林哲有些懊惱。
“這正是林某頭疼的地方,林某扣承王是應三司使的要求,放承王則是誤聽誤信了才釀此麻煩,完全沒考慮風險,總之今日手背,怎麼都逃不過一劫。”
“是有些麻煩,不過應該能應付過去。”張尤安小心的安慰道。
張尤安心情不錯,可能還不知道這其中的糾葛。
他可能以為還和先前的凶案一樣,追究不到他開封府的責任,但是否和先前一樣就真的很難說了。
畢竟承王是皇帝的親兒子,當街被人乾了,皇帝現時會是怎樣的一個態度還不好說。
並且大多數臣子皆與皇上唱反調,不排除皇帝會選擇妥協,反正都是他的兒子當太子,哪個當都一樣。
還有明日陸知心他們肯定會從二方麵下手,一是攻擊開封府治安混亂,五千捕快全是酒囊飯袋。
二是攻擊大理寺,自大理寺卿遇害了,亂的不得了,護送承王回府這麼重大的事情居然敷衍了事,以致於承王遇刺。
明日的朝會想不精彩都不行了,萬一皇帝的態度發生轉變,那可就麻煩了。
值得細想的是陸子瀟是力主放承王回府,看陸子瀟那單純勁很難和陰謀掛上勾,靜陽公主可能單純的出於好心,她應該不會來害人。
林哲正煩躁的想著,忽聽後頭有嘈雜聲,接著就看到刑部尚書曹百裡率一眾刑部衙役趕了過來。
林哲還沒來的及細看,中書門下的高官陸知心和龐賢東也趕到了。
小小的興樓前傾刻間站滿了人,全是些狐假虎威的家夥。
陸知心儼然一個老大,徑直走到張尤安的跟前。
“張權知,開封府還行不行了?先是馬爵爺再是高大人,之後是劉尚書,緊接著是承王,怎麼東京汴梁城成殺人越貨之地了?照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朝廷命官就會被殺光的了,你能不能破案抓凶了?不能就趁早讓位給能者上,你不能光拿朝廷的俸祿坑朝廷命官呀。”
“就是呀!不行就辭官算了,彆站在這礙事,告老還鄉多好呀。”
站在陸知心身後的隨從一邊咐和陸知心,一邊攻擊張尤安。
張尤安毫無懼色,掃了一眼陸知心及其隨從。
“陸中書,下官確有告老還鄉的打算,不過下官擔心開封府會更黑,這樣的話開封府的百姓還怎麼活?至於陸中書所說的幾起案子,下官隻能說抱歉,開封府每年有上百起的凶案發生,就算是神仙也無法製止它的發生,更何況人乎?吃飽喝足了來看開封府的捕快,的確有五千人那麼多,可東京汴梁城的人口更多達上百萬以上,五千捕快如何去盯百萬人口中的壞人,那些壞人臉上又沒刻字,各位告訴在下怎麼盯?就打一個最簡單的比方,這裡有這麼多人,誰能保證個個都是好人?保證沒乾過見不得人的勾當,這個也是無法確定的,當壞人和好人混在一塊,區分好壞就成了難題,開封府不能保證沒有凶案的發生……”
張尤安話還沒講完,就有陸知心隨從插話了。
“張權知,你這樣講就不對,你這口氣和東京汴梁城的那些潑皮無賴的口氣是一樣的,潑皮無賴平日裡就是這麼抵賴,你貴為從三品,怎麼和潑皮無賴一個德行?事沒乾好就沒乾好嘛,乾嘛要找諸多借口,開封府治安一再惡化,你身為開封府權知,你不擔責那誰擔責?”
這名插話隨從正是中書門下六品主事崔正,官不大拍馬屁的勁頭倒不小。
林哲認得此人,還和他有個一麵之緣,對於此人所說的話林哲並不打算反駁,林哲也希望張尤安彆反駁,就當此人放了個屁。
張尤安果然懂味,沒理這六品小吏所說的,反而對林哲說:“林少卿,早就聽說中書門下拍馬者眾,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林哲接口道:“張權知,你才知道呀,所以林某從不去中書門下,那裡太黑且狗多,稍不注意就會被咬,現在也得當心。”
張尤安率先挖苦中書門下,再加上林哲的從旁配合,一下子就讓中書門下失去了光澤。
中書舍人陸飛揚護主心切,一雙怒目對著林哲。
“林少卿,還是先來談談大理寺疏於防範的問題,承王殿下本是因太子妃的事去了大理寺,之後發生了什麼我們不知道,隻知道承王殿下被大理寺無端扣押了,這無疑破例開了一個很不好的頭,這也算了,承王殿下怎會在這薨了?你們大理寺究竟對承王殿下做了什麼?是不是看承王殿下不舒服暗自下的毒手?”
中書舍人陸飛揚先把罪名扣在大理寺之上。
林哲不由後退了一步。
“陸舍人,你彆胡說八道好不好?大理寺是應三司使大人之令暫留的承王殿下,後來因承王殿下鬨的厲害便作了放鬆,可沒想到承王殿下會私下開溜。”
林哲這話一出,張尤安不由怔住了。
護送不力改私下開溜,這責任就小很多了,這位林大人蠻機智的。
可還是讓中書舍人陸飛揚抓到辮子了。
“林少卿,這就是你們大理寺失職,既然是失職了,就該按朝規重重處罰,你要是識相趕緊主動辭官,可能會免受牢獄之災,不然牢飯牢床等著你。”。
林哲連眼皮都沒抬。
“陸舍人,你彆聽風就是雨,你乾好你的本職就不錯了,其它的哪輪到你發話,你們的中書就在這,你有什麼資格擅自決定嗎?還有官家,你把官家放哪了?官家都沒發話,輪得到你發麼?”
林哲不經意間便駁斥了中書舍人陸飛揚。
陸知心見不得林哲駁斥他的得力乾將。
“林少卿,作不要仗著有那麼一點背景就口無遮攔,中書舍人發表一下個人見解怎麼啦,難道還須你同意嗎?中書舍人重情重義為承王鳴不平不行麼?大理寺自大理寺卿卒後有多亂咱先不提,把承王殿下害了,那就是萬死不辭的事了,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不知罪還不知侮改嗎?”
陸知心到底是從一品大員,他講出的話就是經典,圍著陸知心的人聽到這話無不擊掌叫好。
林哲不想和陸知心發生正麵衝突,畢竟人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丞相級彆的,多少要給點麵子,不然彆人會指責你沒大沒小的,這樣就沒意思了。
“陸中書教訓的是,不過林某以為大理寺並沒有亂,相反比以前還好了些,至於承王遇襲之事隻能說東京汴梁城賊人甚多,這些多賊人神出鬼沒,神仙也難防。”林哲有點無可奈何。
一來就不知道在乾啥的刑部尚書曹百裡這時踱了過來,他先是側著身子對陸知心行禮而後小聲的滴沽了幾句。
林哲雖距離陸知心較近但也未能聽清曹百裡嘀咕啥,不過可以肯定曹百裡嘀咕的不是好事。
早知如此上回馬爵爺那事就應該釘死曹百裡,讓其永世不得翻身。
但這個世界永遠沒有後悔這個說法,現在唯一希望的是皇帝能頂住,那才是至關重要的。
隻見曹百裡緩緩轉過身來,麵色沉重的很。
“林少卿,麻煩你移步刑部就今晚之事作詳細說明,希望今晚就能弄清事實真相。”
林哲一愣,這曹百裡果然沒安好心,刑部能去麼?去了那就是案板上的肉了,還不得任他們宰割。
林哲斷然否決。
“曹尚書,這你得先跟大理寺卿講,經大理寺卿同意林某才能移步刑部。”
“林少卿,你們大理寺哪還有大理寺卿?你這不胡扯嗎?”
曹百裡聽到這話,那是非常的惱火的。
林哲眉一挑,說:“曹尚書,這就是你的問題了,你要是著急完全可以下去找大理寺卿商量。”
林哲這個態度很讓曹百裡無語。
曹百裡歎了一口氣,一副委屈的樣子。
“林少卿,你彆逼我們動粗,大家都是讀書人,動粗就不好了。”
張尤安見狀湊了過來。
“曹尚書,那你就動粗給我們看看,看看是你們人多還是我們人多?”
曹百裡心中頓時一驚。
“張權知,我們隻是請林少卿移步刑部作說明而已,隻是例行公事,況且這也是中書門下的意思。”
林哲毫不退讓。
“曹尚書,你少拿中書門下來說事,有事這裡說,你那個刑部大堂是人去的地方麼?”
林哲這樣一說,中書門下的那般人尷尬了,他們眼中的狠人陸中書居然被一個少卿如此輕視了。
還少拿中書門下說事,這不啪啪打臉陸中書嗎?中書門下還從未被人如此輕視過,這能忍嗎?
中書門下那般人就等著看他們的狠人陸中書發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