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微妙的師徒(2 / 2)

“她這次經曆了逆首的背叛和刺殺,受了不小的驚嚇,所以對我這個救命恩人感激多些,也是人之常情。”

這些不用他說,李守中也能猜到。

因此,李守中聞言隻點點頭,沒再糾結這事。

師徒倆一時無言。

半晌,李守中才忽地問道:

“一博,朝堂中不少有都有自我標榜,或是以為榜樣之人。”

說到此處,他有些好奇的看著馮一博,道:

“我似乎從未聽你自己提及過。”

說起來,大魏還真有這股風氣。

景順帝想學李世民,朝中不少人私下就都以二十四功臣自居。

比如王子騰,就說過自己是李靖。

也就隻有李守中一心想學範仲淹,還有忠順親王自己說是趙光義……

至於馮一博,在外倒也不是沒有。

還和這倆人都是一個朝代的。

那就是稼軒先生,辛棄疾。

但李守中知道,這是江南士子為他取的。

馮一博從來都沒有以此自居過。

正因如此,他今天才會有此一問。

他問的,不是馮一博在外人看來是誰。

而是在問馮一博自己想做誰。

當初馮一博請他出山,還用範仲淹來點醒他的初心。

如今經過這樣的事,無形之中,師徒倆的關係更近一層。

李守中就也想通過這樣的方式,知道馮一博現在的誌向。

可惜的是,馮一博從未認真想過這個問題,聞言就一時有些沉默。

自己要效訪哪位古人?

稼軒先生的家國大義,他自認不配碰瓷。

那他到底想做誰?

始皇帝仲父的呂不韋?

除了沒當上宰相,好像已經達到了大半。

但這個可不興說啊!

總不能說,自己不僅和太後有一腿,皇帝還可能是他的兒子吧?

即使麵對的,是絕對可以信任的恩師李守中。

他也沒法說自己是呂不韋啊!

那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曹孟德?

將來也不是不能嘗試,但也不太適合對人說。

不過,倒也不是不能說。

馮一博沉吟片刻,便道:

“恩師不提,我還真沒想過這事,現在一說,我匆匆之間想到的,隻有四個字。”

李守中好奇的看向徒弟,腦海中想著四個字的古人。

四個字,難道是誰的號?

比如,稼軒先生?

馮一博也沒有賣關子,便笑著道:

“建安風骨。”

畢竟“三曹”都是建安風骨的代表,那“曹賊之誌”也可以約等於建安風骨了吧?

這樣模湖的回應,顯然不能滿足李守中的胃口。

他聞言更加好奇,追問道:

“三曹還是七子?”

建安風骨涉及的主要人物,就是曹家父子和建安七子了。

馮一博猶豫了一下,便又模棱兩可的道:

“孟德公壯闊蒼涼,曹子恒便娟婉約,曹子建則文采氣骨兼備。”

他說的是對曹家父子的評價,那自然就是“三曹”了。

而這個評價一出,李守中就默認字數最多的曹子建就是馮一博的崇拜對象。

曹子建,也就是《洛神賦》的作者曹植。

“才高八鬥”這個典故就是謝靈運誇讚他的。

鐘嶸在評詩專著《詩品》中也讚他:

“骨氣奇高,詞彩華茂,情兼雅怨,體被文質,粲溢今古,卓爾不群。”

還有不少人將曹植、李白、蘇軾並提,可見其文壇地位。

“其才斐然,為師也就放心了。”

李守中知道馮一博同樣文采出眾。

若是馮一博想做一代文壇巨匠,也大有可為。

而且徒弟在文化上有這樣的野心,也讓他這個老師很放心。

然而他沒休息的卻是,馮一博隻對曹操用了尊稱。

他心裡其實還有一句:

予獨羨壯闊蒼涼的孟德公。

但李守中沒繼續問,馮一博自然不會繼續說。

即使問下去,也不會說自己有曹操之誌。

頂多是說……

“三曹”我都喜歡。

馮一博不想在這事上深入下去,便轉移話題道:

“恩師,有些話我想和您說說。”

李守中正思考著,自己能在文壇上幫馮一博做些什麼。

聞言心不在焉的輕“哦?”了一聲。

“如今內閣之中,您為次輔,太後對我也極為信任,又有賈化算是半個自己人。”

一提到內閣,李守中頓時就被這個話題吸引了注意力。

馮一博見此,便直接道:

“所以,我可能要做些事,到時候需要您的幫助。”

李守中心中隱約一動,卻不動聲色的問道:

“什麼事?”

馮一博救他是孝心,但涉及朝堂,他卻不得不審慎一些。

這就是他的性格所致。

除非像忠順親王死的這次,事關生死。

不然他不會輕易插手馮一博做的事。

一是為了避嫌。

二也是不想徒弟過於依靠他,從而少了努力的過程。

這個理念,正如他以前說的:

“德不配位,反受其咎。”

想要取得什麼,最好通過自身的努力。

馮一博聞言,輕輕吐出兩個字:

“改革。”

“哦?”

剛剛是心不在焉的輕“哦”,這次也是帶著驚訝的重重一“哦”。

李守中聽到“改革”二字,頓時眉頭緊鎖。

他也有改革之意,但對此事卻又慎之又慎。

無他,曆史上太多改革失敗的例子。

凡是參與改革者,下場大多堪憂。

馮一博見他這個反應,便笑著道:

“我和劉正、楊明新他們搞的新學您應該知道吧?”

李守中依舊眉頭緊鎖,但也點頭道:

“自然。”

這事鬨得沸沸揚揚,他還和馮一博談過一次。

“那就是我們改革的一部分,主要是風氣方麵的。”

馮一博笑了笑,又道:

“還有一部分,要涉及朝堂,到時候還望老師能幫忙把握其中分寸。”

聽說讓他把握分寸,李守中才微微鬆了口氣。

“此事你們還是先商量好了,出個條陳,等我看了具體內容再說吧。”

話是這麼說,像是要答應一樣。

可緊接著,他還勸道:

“改革之事,如果要做,也是為師去想辦法,你們年輕人,還是要多聽多看,不要頭腦一熱就說‘改革’。”

馮一博對李守中,事師如父。

可以舍命相救,但卻無法將所有的秘密相告。

同樣,李守中將馮一博當做親子一樣。

可以護在羽翼之下,而不是言聽計從。

兩人之間,不是父子,卻又形同父子。

彼此之間明明可惜托付生命。

卻在某些事上,依舊有所保留。

有時候,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就是這樣。

哪怕是親生父母和子女之間的關係。

也一樣很是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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