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一博卻似乎不以為意,笑著道:
“周主事這麼一說,我今天還必須要參與一下了,剛剛振林兄提了個‘文’字,那我就提個‘武’字如何?”
說起文,很多人就會想起“景”。
文景之治嘛。
可景順帝有個景字,自然不能讓老爹用自己的年號作諡號。
真要報上去,純屬沒事找抽。
“文”和“武”兩個字在諡法中倒是同一級彆的存在,也都是說法極多的一個諡。
比如“誇誌多窮”可以諡“武”,這和窮兵黷武的意思差不多。
漢孝武皇帝,也就是漢武帝的諡號,就有一些人覺得如此。
也就是所謂的:大誌行兵,多所窮極。
馮一博雖然嘴上說自己還年輕,不知道太上皇的事跡。
實際上,他還真的是存了避嫌的心思。
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早年科舉被太上皇落了兩名,心中說沒有怨懟是不可能的。
但怨懟歸怨懟,他還要感謝太上皇。
因為他的那些怨懟,早就被景順帝的補償撫平了。
畢竟沒有這事,他和寶釵也沒有夫妻的緣分。
能夠一人兼祧兩房,有機會娶寶釵和黛玉兩個。
多少也是太上皇的那次胡鬨所賜。
“我也聽聞,先帝當年初登大寶,武德極為充沛,一連壓服了不少周遭小國。”
寧府的二代國公賈代善,就是在太上皇時期立下大功。
正是因此,他才沒降等襲爵。
要說天泰帝有沒有武功,那肯定還是有些的。
所以馮一博雖然看似敷衍,卻也不算胡說八道。
隻是……
郝振林聞言有些遲疑,口中道:
“有魏武帝在前,怕是……”
曹操雖然也雄才大略,可拜各種文藝作品和戲曲所賜,在民間的形象並不太好。
曹賊人人都想做,但肯定不能作到明麵上。
更不能被人扣在棺材板上。
馮一博見他神色,便建議道:
“不如‘文、武’都先加上,其實隻要不用‘恭’字就沒什麼大不了的。”
諡號需要奏請景順帝,所以禮部可以多提幾個建議讓他選擇。
而“文、武”都是美諡,自然都可以加在選項裡。
但“恭”字就不一樣了。
諡法中說:尊賢讓善曰恭。不專己善,推於人。
誰若是敢提“恭”字,就是在映射天泰帝退位讓賢。
雖然可能會拍一下景順帝的馬屁,但大概率還是要被馬蹄子踩一下的。
景順帝即使心裡再怎麼認同,也不可能把這樣的諡號給天泰帝。
不如就成了妥妥的不孝子!
而馮一博隨口提起,還不僅如此。
他想到的是“既過能改曰恭”。
你既然對不起我,那就給你個改正的機會。
還有一層意思是“安民長悌曰恭”。
“安民”自然就是指讓百姓有安定的生活,而長悌則是……
有兄友弟恭的意思。
這要是用了,就是在嘲諷天泰帝和義忠親王的事了。
不過這事屬於皇室隱秘,知道的不多。
要麼是朝中極老的人,要麼就是有家世傳承的。
馮一博隨口一說,其實也沒什麼問題。
可正這時,卻聽身後傳來一聲嗬斥:
“諡號之事豈能胡鬨?”
眾人尋聲一看,是李守中到了。
他一來,正好聽到馮一博提了“恭”字。
也是關心則亂,李守中生怕馮一博說出什麼諷刺的話來。
眾人一見他到了,忙都上前見禮。
“部堂大人!”
李守中朝他們擺擺手,問道:
“你們可是在商議諡號之事?”
“正是!”
“此事不要再研究了,速將諡法前麵八個和‘平景’二字去掉,取十個送上去,讓聖上親自定奪就好。”
李守中這一招快刀斬亂麻,真的是乾脆又利落。
諡法前八個是“神、皇、帝、王、公、侯、君、聖”。
這些都已經是早就不合用的了。
再後麵則是“明、文、德、武、康、穆、昭、平、景、貞、桓、元”
平字聽著就知一般,景字則犯了忌諱。
所以其餘十個拿出來,交給景順帝自己選一個就好了。
“是!”
李守中老成持重,眾人自然心悅誠服。
郝振林點點頭,就帶著禮部眾人去一旁撰寫奏疏。
李守中則帶著馮一博到了一邊,在四周哭嚎的背景音下,還低聲道:
“你身為禮部侍郎,在這個時候必須慎重些的。”
禮部和其他部門不同,在各種祭祀中,禮部都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工作。
這個時候有無數眼睛盯著,稍有差池就會被放大無所倍。
若是馮一博在這個時候,被人扣上一個對“先皇不敬”的帽子。
那對於他仕途必然有不可預測的影響。
“讓恩師擔心了!”
馮一博知道恩師的好意,便先點了點頭,卻又道:
“其實無妨的,我說的是不用‘恭’字就好。”
李守中聞言眉頭更緊,訓斥道:
“錯了!不是好不好,是不該提‘恭’字!”
有些事,你隻要提了。
不管你是同意還是反對,都難免讓人覺得是陰陽怪氣。
“恭”這個諡號,對於天泰帝就是如此。
不論用還是不用,隻要提了就有映射之意。
不然你為什麼會提?
“弟子知錯。”
馮一博自然一點就透,忙低頭認錯,又懇切的道:
“看來今日我有些得意忘形了。”
倭國議和條款的事,被他一拖再拖。
現在天泰帝駕崩,估計一時半會兒沒人顧得上這回事了。
再加上,他和天泰帝確實有些舊怨。
誌得意滿加上舊怨,確實讓他有那麼一點忘形了。
李守中見他明白過來,便不再多說,隻歎道:
“算了,得意忘形的也不止是你。”
這話一出,自然讓馮一博有些疑惑。
可這裡畢竟不是說話的地方,李守中也沒再多作什麼解釋。
“唉!”
他又歎了口氣,就憂心忡忡的轉身。
離開了偏殿,往大明宮正殿去了。
馮一博順著李守中的身影,若有所思的看向正殿那邊。
這邊宮中事忙不提。
隻說太上皇駕崩的消息傳開,真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剛剛及笄的黛玉,此時就正在趴在枕頭上,暗自抹著眼淚。
當然,她得到的不僅僅是駕崩的消息。
剛剛還傳來消息,大魏景順帝親自為太上皇治喪,已經敕諭天下:
凡有爵及誥命者,皆入朝隨班按爵守製。
有爵之家當為先帝守製,一年內不得婚嫁宴樂。
庶民之家亦要守喪三月,不得行婚嫁之事。
本來黛玉及笄就有些不圓滿,得到這個消息就再繃不住了。
“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