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馮一博就知道李守中所言的,那另一個得意忘形的人是誰了。
他和郝振林跟著李守,一起將提請諡號的奏疏交到景順帝手上。
景順帝也是一身孝服,整個人卻看不出半點哀傷。
反而整個人看著神采奕奕!
他從夏秉忠手裡接過奏疏,打開隨便翻了翻、
稍一沉吟,就朗聲道:
“朕覺得,用‘孝文’二字最為恰當。”
說完,就將奏本當下,擺手道:
“就這樣吧!禮部直接擬旨昭告天下,免得耽擱了各處的祭吊!”
跟在後麵的馮一博聞言,心中難免詫異。
因為,他發現向來不漏聲色,習慣凡事都先問張鬆越的景順帝,在天泰帝諡號這件事上,竟然完全沒問內閣的意思。
要知道,內閣諸公此時就他旁邊,和他一起主持祭禮!
若是覺得這事還不算什麼,那他開口說“朕”的時候,嘴角還微微抽動了一下,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若是沒猜錯,這就是心中激蕩外露。
顯然景順帝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此時,馮一博再看一旁內閣諸公的表情,就有了新的體會。
他原以為,是因為這樣的場合,內閣諸公們才表情凝重。
可現在他卻覺得,內閣諸公有這樣的表情,很可能不是因為太上皇駕崩。
而是因為對景順帝現在這樣的表現而憂心。
聯想到李守中之前的話,他應該也不是第一次這樣做了。
也就是說,另一個得意忘形之人,馮一博猜測李守中指的,就是景順帝!
不僅是獨斷之態,讓人覺得他得意忘形。
還有景順帝對天泰帝這位太上皇葬禮的處置,也讓人感覺有些得意忘形。
對於諡號的事,景順帝顯然都沒怎麼斟酌。
很可能和郝振林想的一樣,就是隨隨便便諡了個“文”。
不過,也可能為了和魏文帝曹丕的諡號有所區彆,就又在前麵加了“孝”字。
但稍有曆史常識的人就明白,諡孝文帝的也有一個啊!
那就是珠玉在前的北魏孝文帝拓跋宏。
一般來說。中原士人對北魏政權都不太認可。
但唯獨卻都對北魏孝文帝移風易俗,大興禮樂之事津津樂道。
後人對這位鮮卑皇帝也都持認可態度。
正是因為想到到這,馮一博和一眾禮部官員才都沒開口。
畢竟與這位皇帝諡號相似,也不是什麼壞事。
甚至可能會讓人覺得,天泰帝也有興禮樂之功。
而之所為說是相似,不是相同。
則是因為無論曹魏還是北魏,國號都是魏。
而大魏的國號,其實是“大魏”這兩個字。
所以其實不加孝也沒問題,都隻是在書麵上不容易區分。
好在,禮部眾人也不是吃乾飯的。
回去的途中,他們就為景順帝的想法找好了理由。
因為即使諡號一樣,也可以從廟號上作出區彆。
廟號這個按照規矩起就行,倒是不存在沒什麼爭議。
一般來說,開國皇帝還可以稱太祖或高祖,皇二代稱太宗則沒什麼疑問。
所以,天泰帝繼升級太上皇,又從太上皇升級為先皇之後。
他在靈位和史書上又再次升級,成為了:
大魏太宗孝文先皇帝。
總之不管景順帝有沒有儘心,這也都是一個美諡了。
若乾年後再提起孝文帝,除了“追悅淹中,遊心稷下”的拓跋宏。
就又多了一個喜好詩禮的天泰帝。
對於景順帝的表現,內閣諸公和李守中顯然都憂心不已。
可馮一博反而倒覺得沒什麼。
如果景順帝能自省,那大魏還是原來的大魏。
相當於沒有什麼改變。
如果沒了太上皇的壓製,景順帝的雄心壯誌就破胸而出。
說不定還能讓現在大魏有一些改變。
即使沒能中興,稍有改變也不是什麼壞事。
除非他得誌猖狂,開始走向另一個極端。
失去壓製後,開始揮霍權利,成為一代昏君。
不過按照景順帝的性格,這樣的可能性又不大。
好歹他也一直推崇李世民。
現在既然“解決”了太上皇,趁機一展宏圖大誌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當然,這肯定不是張鬆越等,一心求穩之人想看到的。
他們憂心忡忡的最大原因,也不是擔心景順帝成為昏君。
更大的可能,是擔心他一心想做明君。
這對大魏來說,就是最不穩定的因素。
尤其是景順帝的老師,可不止張鬆越一個。
彆忘了還有一個心係改革的陳勤之。
一心求穩之人對於改革的排斥,才是他們憂心的最大原因。
當然,改革也不一定就是好事。
畢竟步子太大,還容易扯到蛋。
不過馮一博對此還是持樂觀態度。
他很希望看到一個雄心勃發,勵精圖治的皇帝。
治理國家就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維持穩定的前提,是有一個穩定的環境。
現在的大魏積弊甚重,已經腐朽難返。
若是這時還一味的求穩。
雖無傾覆之危,卻有衰敗之相。
所以,馮一博才認為,隻要有所改變,哪怕失敗了,也總比原地踏步好得多。
當然,現在說這些都還為時尚早。
還是要看景順帝之後的情況而定。
在此之前,還是要先辦好太上皇……
不,是大魏太宗孝文先皇帝的葬禮。
總之,想看出景順帝的真實態度,還得等葬禮結束才見分曉。
葬禮的第二天,百官依舊統一穿戴素服,戴著烏紗和黑角帶,在大明宮中吊喪。
馮一博自然也在其中。
“一博,你家的齋飯是真不錯,不會是弟妹親手為你做的吧?”
此時他就和劉正、楊明新兩個聚在一處,討論起昨晚的齋飯。
“是孟姨做的,要是合你們的口味,你們就讓家裡彆做了,到我這邊來一起吃飯,也熱鬨些。”
因為各部官員都昨天都沒回家,就在官署裡麵進行齋宿。
左右也不能回家,劉正和楊明新就竄到隔壁禮部找馮一博探討新學說。
馮府送來的齋飯足夠,他們也盛情難卻,就和李守中、馮一博一起用飯。
今天早上一起來,他們又趕到大明宮的偏殿哭上一陣。
結束之後,三人就在一根柱子後麵說起了閒話。
“還是不用麻煩了!”
“那就勞煩孟姨了!”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也代表了兩人的性格。
劉正謙謙君子,凡事都先為彆人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