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如此,那大赦天下的可能就極大了!
甄家雖罪孽深重,卻不在“十惡”之中。
正好在赦免的範圍裡!
即使不會直接放出來,至少也會因此減刑。
從斬首變成流放之類,留下一條狗命。
馮一博可不想放過這個勾結倭寇的家夥!
正是想到這一層,他才會猶豫著,想到刑部先托托關係,爭取把甄應嘉送走。
那時候,即使赦免也沒有了主體。
至於甄家其他人,總也不能大範圍搞畏罪自殺。
先把首惡誅了,其餘的慢慢清算就是。
“哦?”
楊明新聽到他要見甄應嘉,先愣了一下,隨後失笑道:
“這有何難?以你的身份,直接過去他們也不會阻攔。”
對於送走甄應嘉的事,馮一博還是沒說。
因為見到楊明新的那一刻,他其實就明白了。
自己張不開這個嘴。
他在都中,就隻有兩個真正的朋友。
楊明新和劉正。
三人是同榜進士,還是君子之交。
也就是說,誰也沒求過誰。
三人之間沒有任何利益的牽扯。
即使楊明新知道兩人都有能力,卻也從沒真正開過口。
能入刑部為官,與二人也沒有關係。
若是馮一博將這事求到楊明新頭上……
那不管楊明新答應不答應,他們的交情也都會有些許變化。
這份最讓人珍視的友情,馮一博不想稍有玷汙。
想通此節,他也不在糾結,便笑著回道:
“到了你的地盤,我還能不來見你一麵?”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見馮一博忽地輕鬆下來,楊明新也鬆了口氣。
“這話倒是沒錯!”
他先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就起身做了個“請”的手勢,道:
“走吧,我陪馮都尉走一趟,正好也見識見識這位甄家家主。”
兩人亮明身份,又做了登記。
很快就被獄卒恭敬的帶了進去。
刑部大牢沒有想象的那麼陰森恐怖,但也好不到哪去。
牢房的中間,是一條相對寬敞的通道。
那是獄卒押解犯人和日常巡視所用。
與之相對的,自然是逼仄的牢房。
通道兩邊對稱的牢門,還沒有人高。
窗戶也都小的很。
馮一博往裡瞄了一眼,每間牢房約莫也就隻有兩米見方。
可就這樣的狹小的空間裡,最少關著五、六個人。
多的甚至有十幾個擠在一起。
見獄卒過來,沒有人敢靠近過道這邊。
顯然犯人們都是吃過教訓。
一個個都縮在裡麵,小心翼翼的望著幾人。
似乎生怕被獄卒選中,到時就不知要麵臨什麼。
畢竟這個時代用刑可不違反規定。
兩人跟著獄卒,順著過道往裡走了一會兒,
儘頭就是死囚牢。
牢門的上方,雕有狴犴的頭像。
看著像是一隻大老虎。
也是因此,死囚牢也被稱為虎頭牢。
相比外麵的擁擠,這裡的牢房倒是好上不少。
倒不是牢房大了,而是關的人少。
大多死囚都是一人一間。
隻有個彆的,可能是牢房不夠用。
也可能是死囚是一夥的,才會有三四個人在一間。
一進死牢這邊,不知是腐臭,還是便溺。
馮一博聞道一股難言的味道。
兩人都忍不住以袖子遮住了口鼻。
獄卒似乎已經習慣了,並沒有什麼動作。
隻是他也不多說,直接將兩人帶到一間牢房前,喊道:
“甄應嘉,有兩位大人前來探視,還不過來說話!”
甄應嘉已經認命了,這些年他維持的也很累。
終日提心吊膽不說,甚至連覺都睡不踏實。
如今被押解到都中,反而放下心事。
即使到了死囚牢,他睡得也格外香甜。
唯一可惜的是,這樣的日子可能也不多了。
此時聽到獄卒喊他,甄應嘉倒是有些奇怪。
常言道:樹倒猢猻散。
甄家被抄之後,押解到都中。
還沒有任何人敢來看他,一個個老親都生怕被他牽累。
他有些好奇的坐起,往牢門處打望。
除了獄卒之外,還有兩個穿著官服的人。
看服色,其中一人應該是侍郎。
甄應嘉有些莫名,但還是緩緩起身。
晃悠悠的走到牢門前。
馮一博隻見他一身粗布囚服,破破爛爛。
身上披枷帶鎖,叮叮當當。
當下,便先開口道:
“甄大人,一彆經年,沒想到再次相見,竟是在這裡。”
兩人唯一一次相見,還是馮一博中舉後的鹿鳴宴上。
當時,甄應嘉德高望重,是江南有數的大人物。
而馮一博雖意氣風發,卻還隻是個舉人。
兩人除了喝了一杯,就再無交集。
此時,卻一個是階下囚,一個是侍郎官。
兩極反轉之下,難免讓人唏噓。
“這位大人……我們見過?”
甄應嘉看了半天,也沒什麼印象。
不過,看著看著,他忽地想到一事!
那就是眼前這人的年齡!
此人二十歲上下的年紀,卻穿著繡了孔雀的緋袍。
這是三品文官的常服!
當今朝中如此年輕的侍郎,不問可知。
“莫不是馮‘稼軒’當麵?”
甄應嘉雖然不記得馮一博的模樣,卻對這個人熟悉的很!
畢竟,他還上報過馮一博和東海郡王勾結,劫掠了甄家船隊的事。
可惜的是,本來借此轉移一下朝中視線。
沒想到這個消息上報之後,卻如泥牛入海。
景順帝連理都沒理。
“甄大人好眼力,不過馮淵可不敢稱‘稼軒’之名,若是不嫌棄,可以叫我一聲……”
馮一博見他竟然認出自己,便笑著點點頭。
頓了頓,卻又話鋒一轉道:
“……馮都尉就好。”
正常來說,說到這裡就應該報自己的表字。
可馮一博卻將自己勳位報了出來、
他見甄應嘉雖一身粗布囚衣,還帶著枷鎖。
可麵色卻還不錯,也沒有一絲死囚該有的死氣。
馮一博又不想和他論什麼字輩,就隨口開了個小玩笑。
可惜,甄應嘉並沒覺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