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黨郡,長子城。
今天是臘月二十八,也就是說還有兩天就過年了!
但一場賊禍,衝散了上黨百姓迎接新年的喜悅,整個城內充斥著緊張、壓抑的氣息。
高聳的城牆上,上黨郡丞賈穆與蘇由並肩城頭,麵目凝重。
他們怎麼都沒想到,有一天黑山賊會殺入上黨?
要知道,上黨雖然與黑山賊同處在龐大的太行山山脈中,但上黨有與天為黨之稱,是河北大地上一塊凸起的高地,四麵八方都是懸崖峭壁,自古就隻有五條山陘可以登上上黨。
而這五條山陘,分彆是連通河內的太行陘、白陘,和西通河東的高平關,以及勾連冀州的滏口陘和通往太原的大穀道,並且這五條道路都在白袍軍掌控中。
因為白袍軍掌控這五條要道,可以說上黨是最安全的,但就是這種所有人都認為的安全,變成了隱患。
這一下,所有認為上黨很安全的人,都意識到茫茫太行山中還有通向上黨的路,但現在似乎有點追悔莫及了。
城外,是密密麻麻的賊兵,給人一種蔓延無儘的壓迫感。
蘇由右臂打著繃帶,臉上還帶著淤青,他也是眾多人中認為上黨最安全的一個。
所以,他在運送物資去邯鄲的路途中,毫無防備地遭到了黑山賊的伏擊。
他運送的上千車皮毛自然丟了,麾下五千兵馬也死傷過千,從而給他上了血淋淋的一課。
不過,蘇由在上黨遭到伏擊,對於長子城來說,卻是幸運。
因為蘇由帶著麾下近四千兵卒逃入長子城,給無兵可用的長子城注入了中堅力量。
也正是因為這數千兵力,守住了長子城,護住了城內數萬百姓的生命。
“咚咚~”
城外密密麻麻的賊兵中,又響起了如雷的戰鼓聲。
“賈郡丞,賊兵又要來了,城頭交給我!”
蘇由目光蕭殺,當日被黑山賊伏擊,對他來說絕對是恥辱,他誓要擊退黑山賊洗刷恥辱。
賈穆也不廢話,對蘇由鄭重拱手,快步下了城頭…
今年,是賈穆擔任上黨郡丞的第五年,他沒有當年接手上黨的迷茫和青澀,整個人變得成熟肅然,年紀輕輕已完全具備一方大員的氣質。
現在,賈穆與蘇由二人,分工非常明確,蘇由帶領麾下兵馬負責城頭,而賈穆則組織民夫協助守城。
..
城外,“張”字大旗下,賊帥張燕手中劍鋒向前壓下,嘶喝:“打破城池,雞犬不留!”
“殺~”
密密麻麻的賊兵聲嘶力竭地嘶吼!
數日前,他們襲取了北邊沾縣、涅縣、襄垣、銅鞮、潞縣、壺關縣、屯留、穀遠八縣,獲取了不菲的錢糧,以及令他們狂熱的女人。
而前方的長子城,是上黨郡治所,是上黨最大最繁華的城池,自然更令他們瘋狂。
轉瞬間,長子城另外三座城門處也接連響起攻城的鼓聲,數萬賊兵如蟻群一般湧向城池……
城上,蘇由緩緩拔出腰間佩劍,目光肅殺;他雖然隻有不到四千兵力,四座城門一分兵,每處不足千人,但彆忘了這是河北,天下最擅長製弩的地方。
而且,趙雲還是一個極為重視軍械製造的人。
所以,彆看上黨內部沒有兵力,但作為上黨治所的長子城卻儲備了不少軍械。
蘇由逃入長子城,正好能有效的利用府庫中的軍械。
隻見,城頭上,是一排向左右蔓延的強弩,上麵是森寒耀目的弩矢之林,僅看一眼,就給人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蘇由停在空中的劍刃,倏然斬下,暴喝:“放!”
喝令聲剛落,蓄勢待發的弩矢之林,離弦破空,帶著死亡的呼嘯聲,沒入洶湧而來的賊兵中。
一瞬間,賊兵中慘叫悲鳴迭起,陣型大亂。
不過,這並不能擊退賊兵,他們趁城上填弩的時間,硬著頭皮、扛著雲梯,邁開腳丫子瘋狂往城池衝鋒….
緊接著,又是一波如收割機般的駑雨,一個個賊兵倒在了衝鋒的路上。
但幸存的賊兵,並未停下腳步,依舊在往前衝….
他們不是有什麼信仰可以做到舍生忘死,而是他們每個人都有欲望,掠奪的欲望…..
“投石,放!”
強駑打擊過後,賊兵已進入城池兩百步,城上一架架投石車,拋起漫天飛石。
飛石眨眼落下,頓時響起地動山搖的聲音,無數賊兵在落石打擊下,死傷一片….
攻城賊兵後方,張字大旗下,張燕目光冷冽,麵無表情。
“將軍,何不分兵南掠?”
張燕對攻城的傷亡能做到麵不改色,但張燕麾下很多將領做不到,比如大將杜長,因不忍攻城的巨大傷亡,發出了質疑。
在杜長看來,既然蘇由守在這裡,那麼他們根本沒必要踢長子城這顆釘子,直接分兵劫掠無兵駐守的上黨南部五縣豈不更好?
張燕蠟黃的臉上,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冷笑道:“長子必須打!”
杜長還欲再言,卻被一名腰插殺豬刀的賊將製止:
“老三你就彆說了,將軍這麼做肯定是有道理的,你且伏耳過來,我告訴你個秘密!”
杜長一愣,好奇地湊耳過去,隻聽殺豬刀賊將,壓低聲音道:
“老三,你不覺得當日蘇由能帶著那麼多人逃脫很奇怪嗎?其實那天我堵口子,故意放他出去的!”
杜長一聽,勃然大怒,破口大罵:“季隗你個狗日的,你竟然….”
殺豬刀賊將連忙捂住杜長嘴巴,在杜長耳朵邊,低聲解釋:
“你跟我急個卵啊,是將軍讓我這麼做的!”
杜長頓時目瞪口呆,難以置信地望向張燕,將軍怎麼要故意放走蘇由?
若當日全殲蘇由,那麼長子城就無兵可守,長子城就是他們砧板上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