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仔細看了一眼隨行的人,
"陛下,真就帶走這點兒人?"
李儇臉色一緊,
“帶走的人越多就越引起城中百官和百姓不安,何況那黃巢也不見得能攻破長安。”
這話說得他自己都不信。
田令孜戲謔地看著他馬鞍上掛著的兩個錘子,這麼大個兒,紙糊的吧?
然後冷冷說道:"殿下莫要耽擱時辰,還請行個章程。"
李傑看著他一笑,
“還是按照咱們商議的,一旅羽林軍分做兩隊在前方巡視,兩旅作鑾前警衛,我帶的親衛保護鑾駕和諸位的車駕,剩下一旅殿後!”
田令孜想了想。
雖然對李傑用自己人充作中軍護駕有些不滿,但他身邊有猛將蒙石虎和二十名絕對忠於自己的軍中精銳保護,就算李傑突然倒戈,他也有信心衝出這僅八十人的羽林軍親衛!
而且,就壽王他敢嗎?
一揮手,各路羽林軍和千牛衛領命而去,大唐皇帝的逃亡之路正式開啟。
雪夜難行。
一個時辰才走了不到二十裡。
當隊伍穿過一個名為落霞原的小鎮之後,怎麼也靜不下心的李儇從車廂中鑽了出來,騎上一匹白馬與李傑並肩而行。
二人都不說話,緊隨其後的田令孜騎著一匹漆黑色的駿馬,裹著狐皮大氅,臉色一樣很黑。
他雖然不過是個馬坊使出身的宦官,卻很愛附庸風雅,給自己起了個藝名...
不,是號,自號丹霞居士。
這個小鎮的名字犯了他的忌諱,讓他想起了三國時期落鳳坡的傳說,心情十分不爽。
後方傳來馬蹄聲,白橫一臉風霜地來到李傑身邊小聲道:“長安傳來消息,日前去潼關支援的博野軍退回長安,卻因不滿錢糧而嘩變,在東坊大肆劫掠百姓財物女人,一片大亂!”
李傑握著韁繩的手一頓,與李儇一同回首遙望長安方向,果然隱隱有火光之色。
"妹的,古人誠不欺我,這群牙兵還真是驕縱難馴啊!"
這博野軍出自河北道深州軍鎮,曾以驍勇聞名。
但卻以軍紀敗壞更為著稱。
簡直就是一支由山匪組成的隊伍,從節度使到牙兵牙將就沒幾個好東西。
如今這些家夥卻在長安城內襲擾百姓,想想都讓人頭皮發麻...
李傑沉思了一下,握了握腰間的刀柄,
“陛下,當真要拋棄城中百官和近百萬子民,任其被亂軍屠戮,被黃賊奴役,重現當年安史之亂的局麵嗎?”
李儇臉色大變,身後的田令孜一提馬韁,居然騎著馬鑽到二人中間,一點都沒感覺行為已經僭越!
他不滿地喝道:“大膽!陛下隻是打算去三川之地巡幸幾日,你居然敢拿此事出來詰問?”
李傑臉上肌肉不斷抽動,極其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躬身施禮,
“田中尉莫怪,是小王失言了!”
腰間千牛刀徒然出鞘,漫天飄灑的雪花中似乎亮起了一團刺眼的匹練!
“你...”
田令孜不可置信地低頭看著胸口一條不斷噴湧出大量鮮血的傷口,隻來得及說出這一個字,就睜著雙眼翻身掉到馬下。
把持朝政七年,神策軍左中尉,恃寵橫暴的大宦官死死盯著李傑看了一眼後,躺在冰冷的雪地上咽下最後一口氣。
李傑手中滴著血的大刀感歎了一句,“不愧在史書上都留下筆墨的武器,果然夠快!”
說完,轉頭看向被噴了半身血並發懵的皇帝,手突然哆嗦了起來。
他知道,這不是害怕,
而是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