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伏伽接過,隨著翻閱,手掌隱隱顫抖。
片刻後,遞給了馬周,然後又傳到劉德威手中。
三人匆匆翻過,一時相顧無言,然後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投向李象。
心中滿是不解,目光複雜,不明白他為何會呈上如此重要的證據。
難道他不知這是“自己的罪證”嗎,是套在自己脖子上的枷鎖嗎?
三人突然想到之前一事。
開堂前,李象詢問那位彈劾他最凶的“劉姓禦史”為何沒來,眾人以為他欲打擊報複。李象言非是如此,他說“對自己做過的錯事悔恨不已,多虧了這位禦史點醒,才幡然醒悟。不能親眼一見,成為憾事。”
“難道真是幡然醒悟,所以認罪態度才如此良好?”馬周與劉德威如此想道。
馬周突然說了一句:“那位劉禦史昨日下值前尚言之鑿鑿要親自審......詢問郡王,隻是今日早晨突然病倒,向周告了假,所以才未來。”
“那真是遺憾。”李象眨眨眼睛,歎氣道:“陛下該獎賞他才是,如此才好勸後來者。”
馬周不禁點頭,看李象的目光不知不覺變得和善。
百官皆忌憚不待見禦史,見了如遇瘟神一般,被彈劾了更是如喪考妣。殊不知禦史職責重大,不可或缺。
若是都能像這位郡王一樣,不持偏見,合理看待就好了。
單此一點,東安郡王就超過朝堂無數官員。
劉德威一言不發,竟罕見的出神了,因為他眼神好,瞧出李象胸前鼓囊囊的,他之前就從那裡掏出了一本賬冊。
唯有孫伏伽,麵色並不輕鬆,以他治理刑獄幾十年的經驗與眼光,李象模樣氣定神閒,更像是有恃無恐。
雖然一切都在朝著好的局麵發展,這位郡王也態度極好的配合,但直覺告訴孫伏伽......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東安郡王,你居於西市三年,從事商賈之事可屬實?”孫伏伽再次問道。
“屬實。”李象答。
如果問題回到最初,下麵孫伏伽就該問“是否認罪?”李象回答“認。”
問“是否認罰,”李象答“不認”。
這是方才的問答。
然而孫伏伽焉能讓事情落入窠臼,他不會再給李象“糾纏狡辯”的機會。
“東安郡王,你可知朝廷法令?”孫伏伽話音一轉,另辟蹊徑。
“大理寺卿不妨說說。”李象說道,雖然他《貞觀律》倒背如流,但也要給主審官一個麵子嘛。
孫伏伽看了李象一眼,還是未曾在他臉上看到慌張之色,甚至一絲緊張也無。
“貞觀元年,陛下詔令:‘五品以上,不得入市。’
次年再次重申:‘禁五品以上過市。’”
“這些你可有違犯?”孫伏伽語氣不知不覺嚴厲了起來。
“有。”李象點頭,郡王是從一品,且他何止是入市,他是整整在西市待了三年。…。。
違犯的不能再違反了。
“貞觀初年所定《官品令》中更是規定:‘工商雜色之流,必不可與朝賢士大夫比肩而坐,同坐而食。’這些,你可有違犯?”孫伏伽再問。
李象想了想,與工商雜色比肩而坐,同桌而食?
簡直多得數都數不過來。
他何止是同坐,同食,他甚至與他們稱兄道弟,言笑晏晏呢。
於是再次點頭:“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