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太子落在其外家手中,哪裡還有他活命之處。
此時已來不及細思,城陽王忙提劍下車,仆從也跟著衝了上去。
那宦官身形高大啊,更有些武藝,當即和前頭的仆從廝打起來。
一片漆黑混亂之中,唯一的燈也被甩到了地上,很快被踩滅。
城陽王急得高喊,“殿下!小殿下!”
隻聽得短促地一聲兒童呼喊,繼而是王府府兵驚呼起來,“不!不!”
城陽王心頭一涼,“怎麼了!怎麼了!”
燈火重新亮起來,隻有滿地的鮮血,孩子的身軀已經軟綿綿地倒下,胸口和麵上都插著王府的刀劍。
城陽王絕望嘶吼了一聲,“小殿下!!!”
他渾身冰涼,“綦伯行……綦……饒安呢!饒安不在府中,是進宮去了?還是,還是出城了?”
男人後退幾步,這些時日的惶惶不可終日終於徹底成了實實在在的死路。
侍從脫手了刀劍,此刻更是慌不擇路,“……家君……咱們……咱們還去永寧寺嗎?”
“去找饒安。”城陽王站在原地,嗓音乾澀,“亂了,徹底亂了,去找元舒!!快!”
都完了,都完了……
一切都完了。
城陽王出了一身冷汗,低聲喃喃道,“不,還有宗室子孫,不怕,不怕……為今之計……為今之計,唯有,唯有栽到清河王身上,最壞的結果,也是栽到綦氏身上。”
“反正城門遲早被破……李青神沒回來……太後的算盤落空了,她沒有兵,這城遲早會破。”
沒有兵擁護太子和太後登基,就算太後勢弱,讓宗室擁立她繼續做太皇太後,讓太子登基,又有什麼用呢?
李青神本是太後最後的底牌,可李青神直到今夜也還沒有任何回援的跡象。
城陽王仰頭,發現黑天黑地,竟見不到月光了。
“天……什麼時候能亮呢,不,還是最好彆亮的好。”城陽王隻覺得有無形的力量扼住了自己的喉嚨,能呼吸的氣已經越來越少。
雲層湧動變幻,卻始終遮著月亮,叫人猜不透究竟過去了多久。
這一夜,太過漫長了。
“李都督沒來嗎?”太後落了發,這才聽完下頭僧人彙報的前來的宗室大臣。
“隻有長孫太尉……但方才太尉府的屬官上前回了長孫太尉幾句話,長孫太尉先離開了,隻叫府兵守好永寧寺。”
“長孫冀為何不調中軍前來!”
李青神沒有帶兵回來已然叫她心中惶急,原先得知李青神下落後她便暗中授意朝臣默許李青神擢升掌握兵權,更是在其被任命為大都督之時就暗中送去信件,叫其帶兵回援京都,可他回信後至今都毫無消息。
“這……”那人顯然有些為難。
“因為……因為如今在京都之內駐守的中軍被分了三等,如今駐守京都之內的皆以清河王為主,而剩下的宗子軍等兩等中軍,皆先後被派出了城,隻要清河王不想,就還能死守京都。”
太後啞然無聲,再多的謀算,在絕對的武力禁錮之下皆是空想。
除非……
太後抬眼,目光堅定,走出了佛堂。
跨出門檻的一刹那,她雙目已經含了淚。
“諸位朝廷棟梁!”
女子強作鎮定的哭腔在佛堂之前響起。
“我今夜驚醒,總覺得心中絞痛無比,方才我聽聞……”她捂著臉,泣不成聲,“吾兒已逝!!!”
宗室大臣們你瞧我,我瞧你,躊躇再三,心中卻依舊狐疑。
誰都清楚,那鄭嘉毒殺皇帝是為著誰,最受寵的男人如此,太後居心甚毒,焉知皇帝之死非親母之謀。
安瑤不動聲色地將眾人臉色儘收入眼中,繼續哭道,“嶷兒已死,我再無牽掛,唯有落發出家,遂了他的願望!!”
“我知你們心中疑慮,可我一小小婦人,如何麵對此等情形,更是愧對先帝囑托,再無顏麵見元氏祖宗,吾兒乃盛世帝王,不當屈於閉鎖之城中!如今無論如何,諸位也該合力前往金墉,迎吾兒回這皇城之中,叫我這個阿母,見他最後一麵呐!!也叫他唯一的皇兒,見他阿爺最後一麵呐!”
安瑤說著搖搖欲墜,幾乎哭昏過去,安皇後及時上前扶住自己的姑母。
“姑母莫要傷心了,此刻危急,更得顧及煌兒啊。”
安瑤慢慢止住哭聲,“對……太子……太子年幼,諸位宗室重臣,當輔國理政,護佑皇兒,元氏未來之繼,皆在諸位手中啊。”
一席話說得幾個宗室大臣心緒動搖。
有人心存疑慮道,“那……那梁郡王帶著綦氏的精騎還在外麵呢,太子到底還有綦氏血脈,我聽聞梁郡王殘暴不仁,任人唯親,隻怕將來朝廷就要不再姓元了,咱們……”
安瑤抬頭,目光堅定,“諸位,我捫心自問,嫁入元氏以來,拚著被賜死也要為元氏延續血脈,昔年不懼死,隻為元氏,今朝亦是如此,諸位若與我一心,便扶持好皇兒,皇兒到底是元氏子孫,外家勢大又如何,彆忘了!咱們靈前亦殺過勢大的外戚!”
她言辭直指先帝駕崩後聯合宗室六人殺外戚高氏之事,眾人當即目光堅定。
“對!沒錯!便是叫綦氏入皇城又如何!咱們定要叫他有來無回!”
安瑤抬手拭淚,“那就看諸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