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自己渾身發燙,腔子裡的心一下一下跳著,仿佛要衝出來。
她卻死死摁住。
強出頭,就是死路一條!
想想先帝時的五個宮女上位的妃嬪!
天上電閃雷鳴,蘭翠說的大雨終於落下了,霹靂巴拉仿佛倒豆子一般砸在身上。如萱跪在院中,很快就渾身濕透。
燕禧殿回廊上,關貴妃吃著小香瓜子,懶懶地說:“看本宮調教地如何,陛下最喜歡這種腔調了……”
劉嬪在一旁附和:“伶人而已,陛下心中真正喜歡的,是貴妃娘娘的心意。”
關貴妃果然被逗得咯咯直笑,劉嬪再接再厲:“若非先帝爺指婚,憑陛下對您的寵愛,您才是真正的……後宮之主。”
“陛下平時冷著一張臉,唯有對娘娘,才有幾分笑影,不是寵愛是什麼?”
關貴妃心情大好,看見庭院中礙眼的如萱,便沒了興致:“真是晦氣。”
阿瑣連忙出來,遠遠對著如萱說:“娘娘心善,你既然已經跪夠了,那就滾回去吧。”
渾身酸痛,骨頭架子都好像散掉了,如萱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起來,她昏昏沉沉地去拿自己的傘。
阿瑣看她動作,故意將傘踢開,如萱再去拿,阿瑣再踢。
最後一次,如萱使出吃奶的力氣,將傘把狠狠往自己身邊去拉,阿瑣越是擰著笑狠狠去拽傘頭,二人僵持不下的時候,如萱卻猛地送了手,阿瑣頓時摔在了雨裡,也淋了一身濕。
她身為關貴妃身邊最得寵的大宮女,什麼時候吃過這種虧?
於是狠狠追上去,從懷中掏出剪刀,使足了力氣一刀刀紮在油紙傘上,“我讓你搶,讓你搶?你居然還敢反抗?”
“你是奴婢,天上下雨,你就要淋著!”
雨傘破了好多大洞,想到出門時蘭翠殷殷的關心,想到春蟬笑嘻嘻的樣子,想到桃枝的欺淩打壓,如萱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破土而出。
雨一直下,順著眼睫像淚一樣流下來。
可是如萱沒有哭,她的聲音異常冷靜:“難道你不是奴才麼?”
“你說什麼?”
如萱上前一步:“我說,大家都是做奴才的,誰又比誰高貴?”
“你……你!”
阿瑣揚起手臂就要打,如萱卻已經狠狠一踹,讓阿瑣吃了個狗吃屎。
任她在背後如何叫罵,如萱都頭也不回地離開。
如萱抬起頭,看著烏沉沉的天空,心想這場雨下的真好。
讓她看清楚自己心中的欲望,也讓她清楚的知道,人在後宮,隻有一條路可以走。
建章四年四月十三日,魏如萱開始喜歡下雨。
宮道上沒有行人,如萱的傘已經不能用,索性棄了不用,抱著胳膊獨自回去。
雨天行路難,不知過了多久,也沒有到鳳儀宮。
倒是一處空閒的宮苑,有個小太監時不時朝自己看去。
如萱頓了一下,停住腳步。
那個太監果然衝了過來,“這位姐姐,下這樣大的雨,怎麼還出來辦差?”
等到走近了,這小太監才發現,如萱烏發蓬亂,衣服也有幾處破陋。他一想到如萱是從永昌宮出來的,頓時露出了然的神色:“貴妃娘娘不好伺候吧?”
如萱硬起一顆心腸,冷冷道:“與公公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