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船裡。
“小姐……水軍和士人們,都走了?您不走嗎?”
一個婢女在收拾好東西之後,看著坐在窗前的柳蘭兒,忍不住問道。
柳蘭兒搖了搖頭,眼睛依舊盯著窗外,雨早已經停了下來,荷葉也靜謐的立著,仿佛在那裡沉沉的睡去。
“小姐很喜歡這個畫船呢!每天在船上待得時間比在閨閣裡還多。”
婢女淺笑。
柳蘭兒扭過頭,怔怔的看著婢女,忽地,一行清淚從左眼掉落。
“啊!小姐……你怎麼哭了?”
婢女見狀,立刻跪在了地上,以為是自已說錯了什麼話,接著開始不斷的磕頭:
“奴婢多嘴……奴婢多嘴……”
“不是你的問題。”
柳蘭兒搖了搖頭,道:
“我其實一點也不喜歡這艘畫船。但我從得到這個畫船開始,我的生命,就已經和這艘船牢牢綁定在一起了。”
“小姐什麼意思……奴婢愚鈍……聽不懂。”
“我十三歲那年,寫出那首《牡丹》,便名動京城,成為了家喻戶曉的才女。”
“同年,先帝賞賜給了我們柳家這艘畫船,我奶奶將這艘船給了我。從此之後,畫船成為了我召開詩會,與天下文人交遊的地方。”
“小姐說得這些,奴婢都有所耳聞。”婢女點頭道。
柳蘭兒苦笑著解釋道:
“不隻是你,整個皇城的人,應該都聽說過。但你們不知道的是……其實這艘船被賞賜給我,並不是為了獎勵我的才能,我也不是外人眼裡瀟灑自由的才女。”
“甚至說,我在畫船裡招待天下文人,也並非是我所願。而是我不得不做。”
“因為這是我的使命。在我才女的名聲與這艘畫船綁定在一起的時候,我就再也離開不了這裡了。”
“柳家,需要一個才女,需要一個和文壇聯動之人,而我,不過是一個夾在柳家和文壇士人之間的紐帶而已,一個可悲到……不能擁有自已生活的紐帶。”
柳蘭兒說著,聲淚俱下。
原來,她這些年在畫船上做得一切,都是為了她的家族,她也無法忤逆家族的命令。
她熱衷於召開詩會,也隻是柳家這個以文起家的家族,需要士族的支持罷了。
畫船也早已經不是一艘船了,而是一個紐帶。
一個維係柳家與士族關係的紐帶,她也成為了紐帶的一部分。
柳蘭兒也在這艘船上貢獻了自已幾乎全部的時間和精力,沒有一點是屬於自已的了。
婢女猶豫著,道:
“其實這艘畫船能夠聯係天下文人,隻是因為它是先皇禦賜而已,隻要船不存在了,柳家的詩會也就不再獨特。”
“那些文人也就不用非來柳家詩會,小姐沒準就可以逃出深淵。”
“你也知道這是先皇禦賜……哪有那麼容易憑空消失。”
柳蘭兒還不忘自嘲的開個玩笑道:
“如果真有人有膽子把這船毀了,隻要他沒被處死。我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嫁給他。”
她話音剛落。
外麵忽然響起一陣嘈雜的聲音,接著亮起了衝天的火光。
“什麼情況?”
柳蘭兒與婢女一路跑了出去,正巧撞到幾個鐵浮屠,正在往靠岸的畫船上潑著油,又一把火扔了上去。
霎時,整艘畫船變成了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球。
“你們在乾什麼?”柳蘭兒瞪大眼睛,質問道。
“我們奉了林先生的命令,過來把畫船燒了。”
鐵浮屠在撂下這句話後,便縱馬離去,背影融入漆黑的夜色。
柳蘭兒卻不淡定了,俏臉此刻漲的通紅,渾身也顫抖了起來。
婢女一臉的興高采烈:“小姐!船沒了!你獲得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