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9計劃逃跑?(2 / 2)

但在此處,他仿若被困於魚籠之中的魚,在編織筐裡雖能短暫遊動,卻終究無處遁形。

隨著時間緩緩流逝,他逐漸認清這一現實。

他已然聽見陣型兩側刀槍碰撞的叮當聲、盾牌抵禦金屬的沉悶聲響、軍官們響亮卻愈發驚慌的呼喊聲,還有……

但很快,防禦便不再嚴密,“粉碎性”攻擊接踵而至。

他的士兵被擊中倒下,不時發出痛苦且令人心碎的呻吟,而他周圍的空間亦逐漸縮小,因前線被一步步逼退。

這自是情理之中,畢竟儘管軍團士兵極為英勇,儘管他們已竭儘所能,但他們所麵臨的絕對數量優勢以及遭受的全方位攻擊,使得他們的撤退無可避免。

他們即將輸掉這場戰鬥,而這便是他們所要麵對的結局。

被包圍,被擠壓至一處,而後如在屠宰場中一般被逐個屠戮。

於是,軍團士兵們相互間的距離愈發靠近,最終緊緊擠在一起,身軀緊貼,毫無移動的空間,甚至連抬起手臂亦難以做到。

被圍困的士兵們用力推搡著彼此的胸膛,致使呼吸都變得艱難,因為他們的橫膈膜承受著巨大壓力而無法抬起。

這是一種極其痛苦的死法。

阿基拉斯將軍目睹此景,似乎頗為愉悅,他騎於馬上為士兵們呐喊助威:

“沒錯!就是這樣!推!推!再加把勁!那些混蛋已近在咫尺!推!”

他一馬當先,將那巨大的鐵戰斧迅猛揮舞,每一次砸落在軍團士兵拚死緊握的盾牌之上,便似有火花迸濺,若擊中肉體,更會直接將身體劈開。

當下的戰況令此人心緒大好,他已然開始暢想如何將敵方指揮官的首級呈獻給自已的領主,正如他所誓言的那般。

至於那位指揮官,他聽到警衛隊長對著自已的耳朵拚命呼喊,聲音尖銳刺耳:

“亞曆山大!跳!跳入海中逃生!跳!”

對於亞曆山大而言,唯一的出路似乎便是這危險的近40米跳躍。

“堅守陣地!莫要後退一步!”

“反擊!奮力衝鋒!”

“你們這群懦夫!彆再像個懦弱無能之輩般躲在盾牌後麵!像個真正的男人一樣奮起反擊吧!亮出你們的獠牙!”

“揮動你們手中的武器,夥計們。揮動你們的武器,開辟出一些空間。否則你們都將命喪黃泉。”

軍官們竭力想要讓自已的士兵就這樣朝著侯爵和帕克勳爵的軍隊發起反攻,試圖擊退那些襲擊者,然而卻成效甚微。

敵人隻是保持著安全的距離,如同任何出色的長矛陣型一般,持續不斷地用那修長而鋒利的長矛戳刺著軍團士兵。他們並未直接取軍團士兵的性命,而是在他們的軀體上刺出眾多細小卻疼痛難忍的傷口。

軍團士兵根本無法長時間承受這般折磨,身上的割傷和傷口迅速增多。儘管他們的意識驅使著他們起身戰鬥,然而他們的身體卻本能地向後退縮,試圖自我保護。

這恰恰證明了他們不過是凡人之軀。

就這樣,敵人緩慢卻又穩步地向前推進,一步接著一步,有條不紊,幾乎如同機械般地前進,伴隨著一陣充斥著狂喜的嗜血欲望和惡意的齊聲呼喊,即便透過遮住他們臉龐和雙頰的全盔,也能夠清晰地感受到。

仿佛,他們的身上,散發著一種濃烈的殺戮氣息。

正是深切地感受到了這種從兩側洶湧而出的氣息,亞曆山大的士兵們壓根未曾想過投降。

他們皆是身經百戰的老兵,深知這樣的氣息意味著什麼,他們已經目睹過多次,也釋放過多次。

這代表著敵人不惜大肆殺戮、絕不俘虜任何人的決絕之心,所以倘若他們舉起白旗,那無疑是自取其辱。

他們皆認為,像個英勇的男人一樣去奮力戰鬥,遠比像條搖尾乞憐的狗般跪地求饒要好得多。

然而,有一個人卻是個例外。

一個曾認真思索過跪下並投降之人,即便這意味著他必須表現得如一條喪家之犬。

而這個人正是讚讚之王亞曆山大。

隨著他身上所承受的壓力愈發沉重,邪惡的力量愈發逼近,年輕的帕夏發覺自已的心智變得愈發不穩定。

因而,他此刻的精神世界之中,住著一個怒氣衝衝、衣冠不整、驚恐萬狀的精神孩童,如同瘋子一般在那潔白的空間裡來回奔走,口不擇言、回憶著各式各樣的雜亂思緒。

亞曆山大在那兒咒罵著自已的無能與傲慢,竟然讓自已陷入如此絕境,竟然未曾保持高度的警惕。他立下誓言,倘若自已能夠成功渡過此劫,往後再也不會指揮任何一場戰鬥了。

他責備自已在尚有機會之時沒有接納赫米庫斯的提議。

懊悔在還有機會的時候沒有接受赫米庫斯的提議。

諷刺著自已即將麵臨的死亡以及和他一同在此處的所有人即將麵臨的死亡。

最為重要的是回憶起他迄今為止所經曆的一切事宜。

隨後,他腦海之中閃現的是妻子們的麵容——岡比西斯、米恩、奧菲尼亞,甚至還有格萊妮,這著實令人驚歎。緊接著是他的情婦們的麵龐,他曾與之共度春宵的女子,以及他所結識並時常打交道的人——不論是他的家臣、管家和工人,甚至是他的敵人。但他最為銘記的是他所有孩子的臉龐,亞曆山大懊悔自已未曾如期望的那樣花費大量的時間與他們相伴。

緊隨其後的是讚讚,這座城市基本上是由他親手締造的。

他發覺這個定居點不過是一堆廢墟,而他留下的是一座宏偉的大理石之城。哦,他是多麼渴望能夠再次目睹那個地方——那個地方,鋪設著寬闊的水泥路,矗立著巨大的水泥建築,高爐的核心轟鳴作響,有著眾多不同的車間,還有著許多許多。

噢,一想到自已身故之後,這所有的一切、他的家人以及他所有的影響力將會何去何從,他的內心便充滿了無儘的悲傷。

當亞曆山大被困在橋頂之時,這個令人倍感屈辱的想法始終縈繞在他的心頭,也正是這個想法促使他選擇投降,他要竭力存活下去,無論生活將會何等卑微。

因此,該男子發現自已陷入了兩難的困境之中。

他要麼在眾人麵前羞辱自已並乞求阿喀琉斯饒他一命,期望自已能夠被俘虜並獲得贖金,從而最終拯救他的王國。

要麼自豪而有尊嚴地離開這個世界,但風險是他很快便會在那裡與他的家人相聚,因為他一生的所有成就都將被他的敵人所吞噬。

從這個角度來看,前者選擇投降,似乎根本無需深思熟慮,而是最為簡單、最為顯而易見的抉擇。

倘若亞曆山大的性命隻需舉起白旗便能得以挽救,而後用一些冰冷的硬幣贖回,這或許會是本世紀最為劃算的交易。如果說這世上這個人最不匱乏的是什麼,那便是金錢,以及賺取更多財富的手段。

但即便道路清晰可見,到了最終的關鍵時刻,亞曆山大仍舊不願意低下自已高昂的頭顱。

這是由於他擔憂自已會喪失眾多士兵的尊重,他的形象會在國內的貴族當中轟然崩塌,而其中最為關鍵的一個緣由,便是他為達成這筆交易所付出的努力會令眾人感到不恥。

從邏輯層麵來講,這似乎輕而易舉,但當事情發展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亞曆山大突然發覺自已的膝蓋變得僵硬,不願屈服。

這並不符合邏輯,但他的身體卻執拗地不肯遵循邏輯的指引。

所以看起來,儘管這個人自認為膽小怯懦,甚至將生命看得高於一切,但是當麵臨真正的逆境考驗之時,他似乎突然意識到,儘管他的生命取決於這條路線,但有些事情他是決然無法去做的。

其中一個人正卑躬屈膝。

身為領主、身為戰士、甚至身為男人的驕傲不允許他這般作為。

他不會向阿喀琉斯投降,也不會像曆史上眾多被俘的國王和領主那樣,被當作珍貴的馬戲團動物在城市中遊行示眾。

更不必說,每當他想要舉起白旗的時候,琳達小姐那張美麗卻陰險的麵容就會在他的眼前閃現。

他的直覺告訴他,落入她的手中定然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他這般謹慎是明智的,因為這位女士曾發誓一有機會就會……亞曆山大。而且絕非是那種有趣、愉悅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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