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燕寧笑著,對上他的眼睛,她是溫柔不錯,但也很大方,或者說大膽。
她問:“那麼少爺呢?我該叫少爺什麼?”
衛閔躲開了她的視線,他是將死之人,平白拉一個姑娘來做寡婦,他於心不忍,若不是不忍見父母傷心,他是如何也不肯。
他同她說:“我時日無多,你不必如此,我同你成婚,也不過是為了不讓我娘傷心。你若不願意,現在同我說,我不會綁著你。”
蘇燕寧握緊他的手,“我願意。”
她說:“太太對我有恩,哪怕是為了恩情,我也不會讓她傷心。如今聽了少爺這一番話,我更是願意。”
“少爺是個好人,是君子,我嫁給你,不會受委屈。”
她垂下眼簾,“我本就已是孤女,少爺若是不要我,我又要去何處落腳呢?”
衛閔不忍見她如此,“你……”
她抬起頭來,目光盈盈。
衛閔道:“罷,婚期還有三日,你若反悔,便同我說。”
蘇燕寧望向他的目光更加柔和,“少爺真的是個很好的人。”
她站起來,“我為你按頭,好不好?”
衛閔點點頭。
她的手法確實好,衛閔覺得頭疼緩解了許多,他便又問她如何學得這些。
蘇燕寧便又將母親從前也患頭疾的事兒講了一遍,衛閔更覺得,她心思純粹,孝順恭敬。
蘇燕寧在衛閔房中待了一個多時辰,他被頭痛折磨,已許久沒睡過好覺,如今一得緩解,便困乏起來,蘇燕寧守在他的床邊,等他睡著了,才起身離去。
這事兒傳進了各個院子,大房二房都覺得滿意,唯有老太太沒什麼反應,她最小的孫子衛衡才從書院回來,到她這兒來點個卯,聽聞此事,便問:“哪來的蘇姑娘?怎麼就要同四哥成婚了?”
老太太答:“你二伯母從街上買來,給你四哥衝喜的。婚期就在三日後,你吃過喜酒,再回書院。”
衛衡是三房唯一的血脈,八年前他父母在通州遭遇山石滑坡,雙雙遇難,當時他才九歲,老太太做主讓鐘氏教養他。
過了三年,朝廷頒布新政,商戶之子也可參加科考。
士農工商,哪怕衛家富裕,商戶卻始終不被人看得起,衛家當即請了夫子來家中教導各位小輩,衛衡自請前去書院,吃住都在那裡,一月才回來一次。
衛衡與家中人都不甚親近,他每次回來,也不過是來同老太太請請安,待不到兩日就要走。
老太太又道:“你四哥病得很重,你這個做弟弟的,明日也去看看他。”
衛衡道:“是,我省得的。”
他坐了沒一會兒,便以不叨擾老太太為由告辭了,老太太對齊嬤嬤說:“唉,這孩子,還是怨我。”
衛衡父母的死雖是意外,可當初是大房和二房實在逼得太狠,他們才鋌而走險,冒雨去送那批貨。
衛衡小時候哭過鬨過,在他父母的靈堂指著所有人說他們是凶手,被老太太狠狠打了一巴掌。
從此後他越發沉默寡言,後來又鬨出了那件事,恰逢朝廷新政,他便自請離家。
齊嬤嬤安慰老太太:“衡哥兒還是念著您的,不管多晚回來,都先來見您。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如今大了,肯定也能體諒您當初的心。”
老太太歎了口氣,“我那剩下的兩個兒子兒媳,沒一個是省油的燈,這個蘇燕寧,不知道又要在家裡翻起什麼風浪。”
她如今空有個老祖宗的名頭,看上去是家裡話語權最大的,實際上,她也不得不開始看幾個兒子兒媳的眼色了。
隨他們去鬥吧,她老了,管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