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許久不曾這樣稱呼他,此刻桃花的香氣飄浮在小小的馬車中,她這樣喚著他,像是在調情。
晏懷明坐起來,靠她很近,他摸摸她的頭發,“褚燕寧,我同你說過吧,我從前那個學生。”
“你比他有天分太多。”
她會是一個仁慈,卻又清醒,有手腕的君主。
“我會把他父親從褚家奪走的東西,交還到你手上。”
褚燕寧望著他的眼睛,握上他放在她鬢邊的手,“謝謝你,公子。”
豬豬在她的腦海裡開口:“主人……”
“沒關係,”褚燕寧對它說,“無論他說得是真是假,我都願意去賭。”
若是連籌碼都不押,又怎麼可能會贏。
晏懷明的車駕浩浩蕩蕩,一路向西,走過滁、渝二城,在建州遭遇了刺殺。
應當是已經占領上京的遼兵殘部派出的人。額爾敦麾下第一勇士比那圖在霍將軍發兵攻營的前一天就集結上京城中所有部下,攻破宮門,直取中宮。
晏懷明被一劍刺中左胸,刺殺一波又一波,他們不得不放棄原本的路線,繞到周泌,尋求邵陽侯的庇護。
邵陽候齊裕是個留著粗獷的絡腮胡的中年男子,體型彪悍,皮膚黝黑,可他卻是個實打實的文人。
此時在他的宅邸中,他坐得遠遠的,不忍看晏懷明層層紗布下露出來的猙獰傷口。
大夫為晏懷明重新包紮上藥,退了出去。
屋裡隻留下齊裕、晏懷明與褚燕寧三人。
齊裕見另外兩人都沒有動作,不得不開始打量眼前這位美人,確實國色天香。
他問晏懷明:“這位是?”
晏懷明飲了一口茶,“我的學生,褚燕寧。”
褚是前朝國姓,且並不常見,此女又能被晏懷明帶在身邊,齊裕霎時間明了。
他目光幾回在兩人間梭巡,最後落在晏懷明的左胸。
“難怪,”他恍然大悟,“我說怎麼幾年不見,你的手段就不行了,竟被幾個遼人追著逃。”
“你就在建州城門遇刺,刺史知府一眾官員都在,眼睜睜瞧見你都被打得逃跑,他們隻會愈加惶恐。”
陛下就在宮中,可整個上京已是遼人的地盤,鐵桶一般,沒有任何消息傳出。
額爾敦死了,可那比圖不比他好惹。
他隨時可能領兵,從最中心的上京,一路向外殺。
連晏家都不能奈何,上京之中,到底有多少遼人,他們又有多強?
這個搖搖欲墜的王朝,那些支撐起他的螞蟻,一個個都失去了希望。
沒有了希望,覆滅就隻是早晚。
“你打算在我這兒待多久?”他不可能沒有彆的計劃。
晏懷明沒有回答,他隻是指了指褚燕寧,“讓她陪你下盤棋吧。”
檀香寸寸燃燒,香灰斷裂在白玉盤中,直到燃儘。
一室寂靜,隻有棋子敲落棋盤的聲音,晏懷明靠在半開的窗前,望著外頭波光粼粼的湖麵,柳枝飄揚,輕輕劃過,漾起一圈圈漣漪。
後頭的聲音已經停了很久,他回過頭去,齊裕正起身來,他笑著與晏懷明對視,“像她父親。”
有這句話,其他的都不言而喻。
褚燕寧朝他俯身鞠過一禮,“燕寧謝邵陽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