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懷明站到婉婉麵前,他們在巷子口,他高大的身影替她擋住了呼呼而過的冷風。
他握住她的手,她在外頭久了,手有些涼。
他問:“嚇著了?”
“沒有,”婉婉說,“隻是太突然了,沒反應過來。”
晏懷明:“你有什麼其他的想對我說嗎?”
婉婉搖頭。
“我準你說,”晏懷明看著她,“你說什麼,我都不和你計較。”
婉婉也看向他,“公子想要我說什麼?”
晏懷明沒有說話。
他看著婉婉的眼睛,這樣天真的一雙眼。
他聽見她說:“公子安置那些難民,給他們食物、熱水和藥物,讓他們擦乾淨手臉,每一間屋子都有一個大窗子,屋裡光線明亮,坐在床上,就能看見外麵的花木。”
“那個女孩兒叫瑞珠,她身上甚至還穿著乾淨的厚棉襖,這些,不是朝廷為他們做的,是公子。”
她伸出左手,小拇指的指甲是新長出來的,還沒完全長好,比彆的薄很多。
她和他在淮州時,一次練舞,長長的指甲從中折斷,甲床下積起高高的青紫,疼得入睡都不能,大夫說要拔掉指甲,才能清掉
她紅著眼眶落淚,抱著自己的手淒淒慘慘地哭。
晏懷明站在她身邊,“要麼就這樣一直痛,等它發膿、爛掉,要麼就拔掉,長出新的來,你選。”
“兩害相權取其輕,婉婉,想明白了,就不害怕了。”
她如今也把這句話說給他聽:“兩害相權取其輕,公子沒有做錯。”
他教她的,她都記得。
“我雖不知公子的謀劃,卻知道公子是個好人。”
晏懷明笑了,“好人?”
他在陰詭的棋盤裡撥弄風雲,以身入局,他和晏崇甫流著一樣的血,他天生和他一樣,可以冷靜、隨意地擺弄他人的命運。
“你知道我手上有多少人命、鮮血?”
婉婉說:“世道如此。”
“要麼就這樣一直痛,等它發膿、爛掉,要麼就拔掉,長出新的來。”
“都會痛的,公子,但隻要路是對的,這痛就值得受。”
晏懷明看著她,“你果然聰明。”
比他從前那個學生,聰明得多。
晏懷明帶她到城樓上去,霍將軍正在指揮作戰,一見他來,讓出了位置。
晏懷明道:“不必,我帶她來看看。”
霍將軍的目光這才落到婉婉身上,嬌軟柔媚的一個美人,看起來和戰場格格不入。
晏懷明取了他的弓,搭上一隻羽箭,“咻”地射中了下方遼國副將的心臟。
下方戰局本就接近尾聲,額爾敦讓他的軍隊時時來擾,打一會兒就撤退,目的就是將晏懷明拖在這裡,好叫他管不了上京的事。
如今他的大部隊已經棄逃,剩了一小隊人馬被圍困在城外,副將一死,今日這一戰就要結束。
晏懷明招手讓婉婉上前來,就站在城牆邊。
她見
晏懷明把他的弓遞給她,她望過來,他說:“昔年褚家是在馬背上打下的天下,你既姓褚,便當會使弓。”
他從後摟住她,抓住她的手拉開了弓弦,他說:“既要殺人,便不能有一瞬猶豫。”
繃緊的弦把她的手指都勒得生疼。
箭尖瞄準了一顆頭顱。
“要快,要準。”
從手中震出的箭流星一般,貫穿了那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