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回路再看看,如何?”
三條岔路,而今已經走了兩條。
他的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
楊方怔了怔,眼底閃過一絲掙紮,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幽靈塚,墓中墓,看似複雜,其實自古華山一條路,若是最後一條岔路中還是一無所獲的話,那就隻剩下一種可能。
師傅被人麵蛛當成了獵物。
帶回了老巢之中。
隻是……
那個結果,他實在無法接受。
“昆侖,帶路。”
見他同意,陳玉樓也不好多說什麼,隻是低聲叮囑了一句。
“是,掌櫃的。”
昆侖點點頭。
提著手中風燈,沿著來時路,迅速攀上懸崖。
搖曳的燈火,在黑暗中就如明月,隻是無人知道,它最終指引的是天堂還是地獄。
一行人沉默著跟在身後。
誰也沒有說話。
不多時。
一行人重新返回懸魂梯,身下的迷霧緩緩流淌,透著死一般的寂靜。
老洋人默默數了下。
一直走過六十九階,也就是第三次遇到石梯上那種月牙缺口時,懸魂梯終於走到了儘頭,雙腳再度踩在了泥地上。
“掌櫃的,前邊有兩條路,走哪邊?”
就在他胡思亂想時。
領頭的昆侖,忽然停在了原地,指著前方兩條幽深狹長的隧洞詢問道。
“進來是左。”
“如今走的是返程,那自然繼續走左邊。”
二選一。
再簡單不過的選擇題。
陳玉樓想都沒想,便給出了答案。
“好。”
昆侖甕聲回應了一句。
在空洞的地下迷窟中回蕩,好一會才逐漸失真消散。
一頭闖入其中。
和來時那條相差無幾,空氣乾燥,霧氣流淌,仿佛一伸手就能掬起捧在掌心裡。
隻是……
才走了片刻。
幾個人便察覺到不對。
流淌的霧氣中竟然多出了
一股濃鬱馥香。
“不對勁。”
“鬥裡沒有腐爛酸臭味也就算了,怎麼可能這麼香?”
到了他們如今的境界。
五感六識,超乎尋常人數倍不止。
哪怕再過細微的變化,也逃不過幾人查探。
而且。
要隻是一人,還能解釋成是錯覺,但如今明顯所有人都嗅到了那股無形的香味。
“不是龍腦、沉香,也不似飯菜香味,倒是有幾分類似於……麝香?”
鷓鴣哨細細分辨了下。
隻覺得混雜在霧氣中的香味,不似他之前聞到過的任何一種。
非要選一樣的話。
與麝香隱隱相近。
但又不儘相同。
“不會是香毒吧?”
老洋人眉頭緊皺,下意識想起了當日精絕女王墓外,那株昆侖神木上所生的那朵黃泉彼岸花。
也是難以形容的詭異味道。
隻聞了一口,甚至都沒想到該如何形容時,他人便已經陷入了幻境。
按照事後楊方的說法。
無論他怎麼呼喊,自己都無動於衷,就像是魔怔了一樣。
因為有此前例,他也擔心再來一次。
“不會。”
陳玉樓搖搖頭,“香味馥鬱,渾身通透。”
“若是沒猜錯的話,此物非但和毒物不沾邊,而且應該是種極為少見的寶物。”
“什麼?!”
幾人相視一眼,神色間皆是露出驚奇。
他們也算見多識廣,但眼下竟是完全想不到那香味近於何物?
“世間未聞花解語,如今卻見玉生香。”
“是金香玉?”
原本還心如亂麻的楊方,這會也被那股奇香吸引,此刻聽到這句詩,更是一下反應過來,脫口而出。
“不錯。”
“老話說,千金難求金香玉,指的就是此物。”
說話間,陳玉樓一步踏出,錯身走過昆侖身外的刹那,便已經從他手裡接過了燈盞,信步朝前而去。
幾人見狀,也是迅速追上。
循著奇香味道的源頭。
不多時,幾人便駐足在了一麵崖壁外。
隻見燈火籠罩之處,一塊外表棕黃,底子通透如玉,呈半透明狀的巨石,正斜臥嵌在砂石中。
玉石上布滿了碎裂的繽紛花紋,凝膩通透。
被燈火一照,石中天然紋理似乎在流轉不息,那股馥鬱的香味,正是從玉石內散發而出。
此刻相隔數步。
一行人隻覺得周圍香味,濃到仿佛都化不開的地步。
隻輕輕聞上一口。
都有種置身於洞天之感。
任誰也難以抵擋得住那種誘惑。
但……
真正靠近金香玉外,卻無一人表現出驚喜,即便這塊玉石舉世罕見,從古至今怕是都難以找出第二塊。
隻因為,在那塊金香玉外的陰影裡,靠坐著一具屍骸。
和神廟中那些一樣,渾身精血都已經被吸食殆儘。
麵容藏匿在黑暗中,但夜行衣下的領口處卻是掛著一枚漆黑透明,被金線纏繞,恍如獸爪的墜子。
分明就是摸金一派的摸金符!
再加上散落在一旁的百寶囊,以及從中落出的羅盤、紅丸、黑驢蹄子。
就算看不清他的長相。
但屍骸的身份,也已經呼之欲出。
自觀山太保鎮壓四派。
毀摸金符、發丘印,足足數百年時間裡,摸金一門幾乎絕跡,直到晚晴時,張三鏈子從一處古墓中找到三枚。
自此。
一人帶三符,張三鏈子之名響徹倒鬥行江湖。
而他去世之後。
三枚摸金符分彆被他交給了了塵、金算盤以及鐵磨頭三人。
眼下出現摸金符。
除了金算盤,還會是誰?
幾個人怔在原地,沒有半點發現金香玉的欣喜。
隻是暗暗歎了口氣。
氣氛凝重的讓人窒息。
幾人目光在空氣中無形交彙,最終落在了前方那道挺拔削瘦的背影上。
此刻的楊方。
似乎被抽儘了全身氣力。
整個人都在顫栗不止。
即便已經有過心裡準備,想過無數次這一幕,但真正見到師傅死在墓中的情形,一時間,他隻覺得有一把尖刀,正狠狠朝著心底戳去。
“楊方兄弟,人死不能複生,還請……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