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西出玉門?黑山石刻
楊方聲音並不大。
天地間又是寒風呼嘯。
但短短幾個字,就如雷鳴在眾人耳邊響徹。
封狼居胥、勒石燕然。
兩千年來,早已經深深刻入了每個人的骨子裡。
他們雖落草為寇,但誰不曾做過金鼓連天時,金戈鐵馬氣吞萬裡如虎、握刀提槍,陷陣廝殺的景象?
尤其。
此刻風聲如訴。
雪花籠罩下的嘉峪關,牆上痕跡斑駁,隱隱還能看出是刀鋒以及箭弩劃過。
仿佛千年前的霍字旗驃騎軍,重新出現在了這道狹長的山穀間。
陳玉樓抬頭望向城門之上。
他曾在書上看過它的圖片。
比起眼前這座古城更為雄奇遼闊,但卻少了幾分肅殺和血腥。
畢竟重新修繕過。
哪有原本樣子的氣勢?
見眾人矗立在風雪中沉默不語,任由刀割般的寒風刮過。
回過神來的楊方,不禁訕訕的搓了搓手,顯然他也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感慨,竟然會造成這麼大的殺傷力。
“那個,陳掌櫃,是不是先進城?”
“好。”
陳玉樓從城頭上收回目光。
輕輕點了點頭。
他們幾天前從張掖城出發,水糧都已經告罄。
再加上越是往西,天氣便越發寒冷,眼下都已經飄了雪子,可想而知,等過了玉門關,怕是就要徹底進入寒冬了。
進城補給勢在必行。
“走!”
招呼了聲。
陳玉樓一拍馬背,騎馬緩緩朝城內走去。
作為天下第一雄關,此時的嘉峪關,並未受到戰禍侵襲。
因為地處河西走廊的咽喉上,是連接西域諸國的必經之路,一直是絲綢之路的要塞。
兩千年下來,嘉峪關早已不是一座關城那麼簡單。
軍戶後代在此紮根生息,來往行商歇腳落戶。
從而衍生出一座繁盛大城。
光是茶肆、酒樓、鋪戶就有上千家。
晚清時,嘉峪關更是成為西域諸國與內地的通商口岸。
所以即便過去百十年,城門外絡繹不絕的行商中,絲毫不缺乏中亞或者俄國麵孔。
也因如此,所以他們一行隊伍出現在城外時,並未如來時路上那般引起轟動,隻是再稀疏平常不過。
甚至因為站在城外攔住了路,從而招來許多不滿聲。
畢竟,敢從這條路上做生意的哪一個不是狠人?
隨身背槍帶刀才是常態。
不狠彆說貨物,連命都保不住。
嘉峪關城和張掖古城相隔數百裡,無論地勢還是民風都極為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嘉峪關屬於無人管轄地帶。
城門大開,無人看守。
這也是他們這一路上過城,頭一次沒有查看路引,以及被索要過路錢。
見慣了這世道汙濁,突然如此,相反有些不太適應。
陳玉樓騎馬穿過門樓。
一入城中。
喧鬨感便撲麵而來,城中行人無數,摩肩接踵,幾乎到了舉步維艱的地步。
舉目望去,城中各色麵孔皆有,原本在江湖行走還略過顯眼的鷓鴣哨師兄妹三人,到了此處,反而並不稀奇。
因為紮格拉瑪一脈。
世代都不與外族通婚。
所以血脈一直保存的極為完好。
即便是最為接近漢人女子的花靈,也是鼻梁高挺,瞳孔呈現出淡淡的琥珀色澤,肌膚更是白皙如雪。
更彆說老洋人。
顴骨高聳,眉眼深邃,一頭長發卷起。
此刻穿著一身道袍,行走在無數中亞人身影當中,反倒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頻頻引來那些人驚奇錯愕的目光。
似乎從未見過如此打扮。
“拐子,去找出酒樓,讓弟兄們先吃頓熱乎飯,然後再準備補給的事。”
陳玉樓目光掃過街道兩側。
到處都是茶肆酒樓。
就連路邊也被各種攤鋪占據。
隨意看了看,除了內陸的茶葉、瓷器、絲綿以及藥材,還有南疆和田玉、牛羊駱駝以及中亞各國的寶石、香料、玻璃、銀器。
放在湘陰絕對是難得一見的東西。
花靈和紅姑娘兩個女孩子眸光閃爍,尤其是那些帶著西域特色的飾物和胭脂妝粉,更是讓兩人心動不已。
見此情形。
陳玉樓腦海裡不由浮現出當日去滇南路上。
經過阿迷州時的一幕。
乾脆吩咐了一聲花瑪拐。
“是,掌櫃的。”
花瑪拐點點頭,當即挑了兩個夥計先行離去。
從陳家莊出發,這一路上他們幾乎就沒休息過,每日從早到晚都在趕路,歇息一晚也不錯。
“有喜歡的就買。”
“可能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陳玉樓笑了笑道。
“不用了吧……”
花靈下意識搖搖頭,擔心會耽誤行程,紅姑娘卻是秀眉一挑,“掌櫃的,這可是你說的哦。”
“當然。”
得到確認。
紅姑娘眸子裡的驚喜之色頓時溢出。
從馬背上一躍而下,交給一旁的昆侖,隨後拉著還有些茫然的花靈,迅速離開隊伍,一路閒逛起來。
見狀,一幫初次下山的年輕夥計,不禁有些羨慕。
“你們也是。”
“今天在城內歇一晚,你們儘可隨意逛逛。”
陳玉樓又豈會不懂他們的心思。
“多謝掌櫃的。”
“走走,剛才我就看到一把突厥刀,感覺挺適合我。”
“彆急啊,等等我。”
“我也去。”
聽到這話,一幫人哪裡還會耽誤,一個個飛奔離去。
不多時,隊伍裡就隻剩下五十來號人。
都是些老江湖。
他們見識眼界,遠不是那些年輕人能夠比擬,對這些稀罕物件並沒有太多興致。
最為關鍵的是。
他們在山上多年,深知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放鬆警惕的道理。
掌櫃的還在,哪能輕易離開。
萬一出事,常勝山的天就塌了。
見他們始終步步緊隨身後,目光警惕的掃過四周,陳玉樓也沒多勸,這些都是常勝山上絕對的中流砥柱。
與陳家利益綁定極深。
就如花瑪拐一般。
在他們看來,寧可自己身死,也絕不會允許掌櫃的出事。
與鷓鴣哨兩人在前麵並肩騎馬而過。
不時聊上幾句。
他們這一脈雖然上千年不曾回來,但有些東西卻是刻在了血脈裡,尤其是西域諸國的風土人情,民俗習性,他都能說上個一二三。
而陳玉樓博覽群書,又是兩世為人。
帶著遠超這個時代的見識。
聊起來絲毫不會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