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頭看看隻剩我一人的空宅,還好,並沒有想象中那種令人發指的寂寞空虛的感覺。
相反,我隱隱有種期盼,振奮人心那種。
我回到辦公間,拿起座機,撥通銷售處,“長捷係統銷量如何?”
“熱銷開始中!”那頭回答,“來不及接單,沒事先掛了。”
沈夢火速拿下愛賣生的上架合約,第一期回扣壓到曆史最低:純利的百分之三十,第二期更低,代價不過是一頓便餐,我懷疑他是不是會使**術,那種天生就有,不用後天練習的天然**術。
要不就是他又拿住了格安妮?蕭的七寸。
除了貪色,格安妮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嗜好呢?
沈夢,人若留不住,你的情報網能不能留下來給我?
我掛了通話,收起便攜機,看了看對首那隻空著的辦公桌,轉身離開。
烈山區,暫且要和你拜拜了。
深夜十點,長捷辦公樓還是燈火通明,年輕的單身一族把工作當消遣,趕夜班的和下了班還沒走的混作一堆,嘻嘻哈哈,一邊接單,一邊逗樓道裡的機器人玩,辦公樓的設計把娛樂和工作結合在一起,酒吧遊戲區全天候開放,工作考勤全看產出,多勞多得,和人的身體在哪裡無關,特彆是接洽海外市場的可以白天在外遊蕩,晚上才到公司,無人打卡卻錄得最多人最多時間在辦公,這種公私不分的上班製據說頗受歡迎,人事部收簡曆收到手軟,有幸進來的都自覺盯著業績,生怕自己的位置被人頂了。
我還是頭一次來這裡,看這架勢,過不久就得被人舉報,長捷違反勞工法,腦洗員工非法加班,要知道這裡的風格可是下午三點茶話會到五點散夥,竟然有地通宵加班,可不是要惹麻煩?
我坐進辦公室沒多久,就有人敲門進來,長發披肩,眉目清爽,生猛精神,冷色係短褲短袖,雖則搭配得當,但也實在太休閒了,整一感覺在海濱度假啊。“自我介紹一下,平麵設計科小菜鳥一枚,海平,大老板深夜造訪,是不是該請我們這些勤勞的員工海吃一頓,以示嘉獎?”門一推開,他就來了這麼一句。
哦喉,竟然一來就給自己的員工要挾,看來這裡真是人才濟濟啊。“是不是你們的沈董老乾這事把你們寵壞了?”我抬抬眉,我有這麼平易近人嗎?“不該你們請我一頓,感謝我深夜還撥冗來鼓舞士氣嗎?”
“大老板,你什麼身價啊,我要是有你身價萬分之一,今天這頓我來請。我可是受眾人所托,為你製造這親民機會,要是你不答應,失望的可不止我一個哦。”他一臉替我著想的誠懇,眼裡卻忍不住透著狡黠的光芒。
“好吧,你算算多少人,一人一套公司餐廳盒飯,錢我出,賬記你頭上,等你有我今天身價的萬分之一,加上利息償還。”我說。
“嘿嘿,好說,你這個有沒有食品成本控製?還有利潤允許多少?”他推了張椅子在我辦公桌麵前坐下來,準備和我仔細討價還價。
長捷公司餐廳的食品價格是這樣計算的,食品材料成本由公司出,利潤由吃飯的人掏,人工包在利潤中,也就是做一隻菜,材料本身費用包括食品調料燃氣用水清洗照明等等都算食品成本,公司貼,如果隻算材料成本的話,菜價為零,大家可以白吃,但這樣餐廳工作人員是沒有工資拿的,隻能白乾,要拿工資,就得製定相應菜價,菜價定得越高,盈利就越多,工作人員就拿得越多,但是如果菜價太高,沒人來吃,那麼還是沒工資。要吸引食客,一,菜要合口味,二,服務到家,三,價格合理。價格由餐廳工作人員自定,員工可以討價還價,也可以預定餐品。而食品成本也不是沒上限的,和公司利潤掛鉤,盈利高,公司支付食品成本上限跟著提升,否則則下降。這套運營方式是我和沈夢經過精確計算,在省城運營成功後搬來此處的,迄今為止非常成功,餐廳員工收益與食品銷售量以及價格直接掛鉤,確保餐廳菜品的積極性有保證,而公司員工可以吃到價廉物美甚至免費的食品,每天吃飯的同時還可以及時從食材質量了解到公司運行情況。
這個設計師不光膽子大,還很有商業頭腦,看來不簡單,我有點興趣地看著他,“你我風險共擔,不如讓我先聽聽你的意見。”
“嘿嘿,我都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償還這筆債務,你讓我說,當然成本沒上限,但考慮到我還在公司打工,一頓飯就把大老板搞破產了,連帶自己丟了這麼好的工作,也不劃算,所以呢,得適可而止,還有,除了大老板的財務承受度,還得考慮到大老板的心理承受度,萬一你一想到這頓飯就心疼,一則影響到你的身心健康我過意不去,二則影響到你對我的態度我日子不好過,所以這個上限還是大老板你自己定比較穩妥。”他洋洋千言,拒絕提供建議。
這人太逗了,吃頓飯搞這麼複雜,現任職位太屈才,應該讓他橫跨平麵設計和人事部,專門搗漿糊處理人事糾紛,保管把小事化成大事。“你交給沈董決定吧,我聽他的。”我決定甩鍋給沈夢。說高了我沒這心理承受能力,說低了他肯定說我小氣。
“不去。”海平回答得特乾脆。
“為什麼?”我擺出一臉好奇。
“這點去,沈董肯定要趕我回家,他說一天工時得有上限,不然既影響員工身體健康、家庭和睦,還影響工作效率、公司名譽,得不償失。”他說。
我笑,這不結啦?哪個愛找事的摳門點算,這時候老板請客也能算工時,要請客也得等正常上班時間,我可是遵紀守法好公民,一天工作量完成還在公司大樓不走的都是打算浪費公共資源的,“我也支持你沈大老板,出去帶個話,讓大家都回家吧,餐廳裡有啥,今天全都免費打包,早到早得,快走,快走,彆等長捷被人告了。”
“唉,好吧。”他垂頭喪氣地出去。
沒過多久,那人又回來了,手裡托著個餐盤,往往桌上一放,“給你的。”說完把原先那張椅子轉半圈,抱著椅背對著我坐下,“你還記不記得你麵試過我?”
“記得。”我靠在椅背上笑,海平,現年二十五,歌蘭籍,在平麵設計界小有名氣,拿過幾個獎,有才華,也有與之相應的浮躁,眼高於頂,對不上眼就立馬走人,對人對事均如此,現任該部門主管,自稱菜鳥是大大謙虛了。
“以前老覺得自己了不起,見了沈董和你,才知道自己有多菜,都這年紀了,還給人打工,唉,算了,不提了。”他有些焉,不知道在沈夢那裡受了什麼打擊。
“你有你的專長,何必妄自菲薄?”我看看眼前的餐盤,白飯粒,黑豆,雞蛋白,雞蛋黃,青菜,粉絲,肉糜,海蝦,海魚肉,配上深藍的底盤,擺出一幅色彩鮮明的海上水貨爭看明月圖,誰看了都不舍得吃。
“你乾脆換我去餐廳設計菜譜算了,我的方案給沈董批得一錢不值。”他沒精打采地趴在椅背上,抱怨。
甲方爸爸難搞,業界誰都知道,“有這麼誇張嗎?”我說,沈夢這是治他的浮躁呢。要能沉下心,他的成績遠不止當前如此。
“他說你五歲時就能拿出我現在的設計,還給我看了實物,我無話可說。”他回想起當時場景,一臉生無可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