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令儀是臨時來的,所以並沒有僧人負責接待,不過很快就有小沙彌識出了她的身份,恭恭敬敬將她請到了後院廂房。
羅氏信佛,所以薑令儀自小就是承露寺的常客,寧城三年回到盛京之後,為了尋得片刻安寧,每隔幾月也會以上香祈福的名義來到這裡躲清靜。
正值冬日,天色暗的本就比平常早些,加之今日有雪,夜幕來的也就更早了。
薑令儀早就讓人回去給楚南宸報了信,說今日雪勢太大不能回去了,待到雪稍停一些,便會啟程回京。
晚膳時分,薑令儀還在桌案前緩緩抄寫經書,書冊上晦澀難懂的經文,在薑令儀的筆下成了一個又一個好看又養眼的文字。
就在這時,雲嵐推門而入,猶豫了好半響之後,還是走到薑令儀身側低聲道:“主子,剛剛,奴婢看見陸世子了。”
聞言,薑令儀握筆的手一頓,神色雖然沒有太大變化,可心中卻是早就掀起了驚濤駭浪。
陸庭煜……
說起來,她和他,自那日風月茶樓一彆之後,已經有快兩年沒見了吧?
兩年沒見……“他還好嗎?”
薑令儀懸著心問出這句話,直到話音落地,薑令儀才明白,原來這兩年裡,她從未忘記過他。
雲嵐抿了抿唇,旋即搖了搖頭,“好像不大好,奴婢剛剛看見他的時候,隻覺他黑瘦了一圈,整個人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聽到這,薑令儀心頭擔憂更甚。
“外麵可有人把守?”
雲嵐隱隱聽出了薑令儀的意思,沉默片刻後才搖了搖頭,“沒有,剛剛奴婢聽您的意思,已經安排她們到廂房休息了。”
薑令儀將手中毛筆放下,雪夜,被困寺中,卻又意外遇見了陸庭煜,這是老天爺都在幫她嗎?
沒來由的,薑令儀很想再見陸庭煜一麵。
思索片刻,薑令儀讓雲嵐將春桃喚來,又換上了雲嵐的衣裳,而後孤身一人走出了廂房。
雪還在下著,空氣也冷的厲害,幽寂的長廊空無一人,薑令儀按照雲嵐剛剛所說的位置,快步朝著陸庭煜的廂房而去。
不多時,薑令儀來到角落裡的一間廂房麵前,直接推門而入。
屋內的火光有些昏暗,可薑令儀依舊辨認的出,床前地麵上那個神情頹廢的人是陸庭煜,手中還抱著一個銀質的酒壺。
陸庭煜的酒量一向不好,此時看上去明顯已經有幾分醉了。
陸庭煜盯著薑令儀看了好一會,才很不確定的疑問出聲:“嬌……嬌嬌?”
薑令儀沒有應聲,而是走上前將陸庭煜扶到了床上,又毫不介意的幫他脫去已經濕透的鞋襪和外衫。
沒有得到回應,陸庭煜有些失望,不由自主的喃喃出聲:“不是她,也是,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可是,我真的好想她……”
陸庭煜的聲音斷斷續續,可薑令儀還是聽清了所有,看著他的眼睛應了一聲:“是我。”
熟悉的聲音傳進耳中,陸庭煜整個人瞬間清明了不少,意識也稍稍回攏了些,“嬌……薑姑娘,你怎麼來了?”
雖然不能喚‘嬌嬌’,但陸庭煜也喚不出太子妃這個稱呼。
薑令儀也沒隱瞞,“是雲嵐看見了你,我便想著過來見見你。”
陸庭煜眼中明顯閃過驚喜,雖然不能攜手白頭,但能再見她一麵,也是好的。
薑令儀隨手拿起陸庭煜手中的酒杯,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儘,“這一年多的時間,你去哪了?”
自從薑令儀嫁到了太子府之後,陸庭煜便離開了盛京,為此,楚南宸自責愧疚了許久。
陸庭煜的眼瞼垂了垂,掩住眸底的苦澀,“我去寧城了,把我們曾經走過的地方又走了一遍。我以為,不見你就能忘卻曾經的一切,可結果卻是截然相反……”
一年不見,心中的思念似野草一樣瘋漲,所以陸庭煜才會選擇回來,可他又不敢回盛京,於是便來了此處,不曾想,竟然還是陰差陽錯的同薑令儀見麵了。
薑令儀神色凝了凝,沒有回應,而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她心中的思念,一點不比陸庭煜少。
嫁入太子府的兩年,明麵上她是恩寵正濃身份高貴的太子妃,可隻有薑令儀自己知道,那一個個與不愛之人歡好的夜晚,她是怎麼忍過來的。
而今,所有人又都在逼迫著她去給不愛之人生下一個孩子……
越想越憋悶,最後薑令儀直接扔掉手中酒杯,將一壺酒徑直灌進了口中。
是不是醉了,就可以不再去想那些滿心不願卻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見薑令儀這般,陸庭煜連忙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手中酒壺搶了過來,“不要喝那麼多酒,你胃受不了的。”
薑令儀抬眸看她,染上醉意的明亮雙眸就像天上的星子一般,閃爍、耀眼。
猶豫片刻,最後還是欲望戰勝了理智,直到將薑令儀緊緊擁在懷中,陸庭煜才覺察到自己那顆一直沉寂著的心終於又有了溫度。
薑令儀情不自禁的環上他的腰,聲音瞬間哽咽了下去,“阿煜,我想你,想我們曾經在寧城相伴相依的日子,可是怎麼辦,我回不去,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大顆滾落的眼淚,狠狠砸在陸庭煜的心口上,疼的他就要窒息。
他不明白,薑令儀那般純良美好的姑娘,為什麼就要遭受這些呢?
就因為皇權至上,就因為雍和帝是君他們是臣嗎?所以他們的性命、幸福就要任由他擺布?
活了十八年,陸庭煜還是第一次這般強烈的恨一個人,恨雍和帝棒打鴛鴦,更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對不起……”滿腔恨意,最終化作一聲無力的道歉。
聲音落下瞬間,陸庭煜倏覺唇上一軟。
震驚抬頭,就見薑令儀一臉溫柔的望著自己,聲音繾綣誘人,“阿煜……”
那樣令人沉溺的柔情,讓陸庭煜原本已經壓下去的醉意緩緩蘇醒了幾分。
他突然就很想順從自己的本心將她揉進骨子裡,可殘存的理智卻是告訴他不能。
然而,理智儘失的薑令儀卻是顧及不了這麼多,循著自己的欲望再次吻上陸庭煜的唇,淡淡的酒氣順著唇齒傳進陸庭煜的腦海,將他竭力維持著的那點清明瞬間蠶食殆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