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宵禁時間剛過,薑國公突發重病於夜裡不治身亡的消息便傳到了太子府。
薑令儀雖然對薑國公沒有感情,但終歸是自己名義上的父親,於是稍稍梳洗一番便去了薑國公府。
八日之內,薑國公府當家主母和一府之主相繼離世,府中上下都彌漫著一股濃濃的哀戚。
羅氏的靈堂剛剛撤下,轉眼就搭起了薑國公的,屬實引人唏噓。
薑令儀過來的時候,薑桓正在靈堂外招呼前來吊唁的賓客。
薑國公夫婦雖然倒了,但薑家還有薑恒,還有薑令儀這個風頭正盛的太子妃,所以來往的賓客絡繹不絕。
薑令儀走到薑桓身側,一襲素白長裙映得她本就沒有血色的麵容更加蒼白,看上去像極了悲痛過度的模樣。
“哥哥,父親臨終之時,可有留下什麼遺言?”薑令儀的聲音有些嘶啞,但並不是因為薑國公,而是因為前幾日為羅氏守靈染了風寒,不過,這聽在一眾賓客耳朵裡,卻是愈發的心疼薑令儀了。
薑桓搖了搖頭,“父親的病發作的快,待我趕到的時候,他已經不能說話了。”
薑令儀微微垂了垂眸,心中已經猜測而出,薑國公的死,薑桓十有八九是做了什麼的。
整個薑國公府上下都知道她同薑國公針鋒相對,薑桓對待雙親恭順有加,可事實上,隻有少數人知道,相比於薑令儀,薑桓才是更恨薑國公的那一個。
隻不過,他一直都隱藏的極好。
就連薑國公死後,街上傳揚的也是薑國公流連煙花之地最終導致性命難保的流言。
薑國公的病來的太快,若是不給眾人一個合理的解釋,難免會有人懷疑到薑桓的身上,所以他毫不猶豫的便將事實真相散播了出去。
至於薑家的臉麵……早就被薑國公丟的差不多了,也不差這一次。
薑國公的風評本就不好,如今因美色而死屬實也在情理之中。
又七日之後,薑桓和薑令儀處理好了薑國公的身後事,兄妹二人相對而坐,隻不過,這次是以主人的姿態。
將屋中小廝婢女屏退,薑桓看向薑令儀,“太子妃,如今父親和娘都已經離世,襲爵詔書估計很快就會傳下來,不知今後,你怎麼打算?”
薑桓從很早就知道了,薑令儀是一個有野心的人,隻不過,一直沒有被激發出來而已,而經過父親逼嫁、失去摯愛、羅氏亡故等一係列變故之後,那份野心,怕是已經占據了薑令儀的內心。
而事實也正如薑桓料想的那般,薑令儀已經有了想要的東西。
“如今我已經是太子妃,又正得太子寵愛,而哥哥也即將成為盛京最年輕的國公,所以我們接下來要做的,自然是如父親所願,助薑家重塑輝煌。”
看著薑令儀眼中絲毫不加掩飾的野心,薑桓嘴角凝起一絲笑意,“好,那就預祝我們早日得償所願。”
……
薑令儀再回到的太子府的時候,已經是五月初五,此時距離她嫁到太子府剛剛好一年。
一年時間裡,發生了太多變故,雙親離世,陸庭煜離京,顧卿卿入門等等等等,而始終沒變的,便是楚南宸日複一日的寵愛。
顧卿卿是在今年三月的時候入的門,而謝蘊則是因為身體有疾臥病在床無緣嫁入太子府。
本來,按照大楚律例,太子妃過門一年之內側妃是不能入門的,可耐不住顧卿卿的年歲越來越大了,今年三月生辰之後,便已經十八歲了,再不出嫁,怕是就要惹人非議了。
顧太傅為此事專門入宮求了一趟雍和帝,他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從來都是放在心尖上寵著的,自然是不忍心讓她成為流言蜚語的中心的。
顧卿卿傾慕楚南宸多年,又是元皇後和雍和帝點名指定的太子側妃,薑令儀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也沒有拒絕的必要。
她不喜歡楚南宸,自然也不會因此爭風吃醋什麼,不過就是府中又多了一個孤苦之人罷了,她並不在意。
然,薑令儀不在意,並不代表彆人也不在意,得知薑令儀對顧卿卿過門一事絲毫沒有難受的心思之後,楚南宸鬱悶的足足半個月都沒有睡好覺。
他早就知道薑令儀的心難焐熱,卻怎麼也沒想過一年過去了她竟然依舊對他一點占有欲都沒有,無心占有,便是不愛。
為了得到一點薑令儀的在意,楚南宸刻意接連小半月都留宿在了顧卿卿的院子裡,就連本該去薑令儀那裡過夜的十五那夜都沒有回去,然而換得的卻是薑令儀愈發輕鬆的日子。
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楚南宸也不折騰了,又恢複了曾經的樣子,每月隻有三五日留宿在後宅,剩下的要麼熬夜處理政務,要麼孤身一人宿在自己的院子裡。
對此,薑令儀依舊是不為所動,或者說,根本就不曾知情。
悠閒的日子又過了半年,轉眼間又是一年年關。
如今,薑令儀已經十七歲了。
而嫁入太子府一年半有餘,薑令儀肚子卻是始終沒有一點動靜,對此,不僅薑桓、帝後一行著急,就連顧卿卿都不由有些著急了。
因為正妃沒有誕下子嗣,她這個側妃是沒有資格懷孕的,所以每次侍寢之後,她都不得不服下一碗避子湯,這種寒涼之物,久而久之可是會傷身子的。
然而薑令儀卻始終都是那副一切隨緣的悠閒狀態,倒不是她不急著生下楚南宸的長子,而是因為薑令儀屬實還沒有做好給楚南宸生孩子的準備。
孕育子嗣,和行房事到底是不一樣的,尤其是薑令儀這種自幼在母親不護父親不疼的背景下長大的姑娘,就更清楚這個孩子的出生意味著什麼。
所以她不敢,亦不想讓那個孩子重新走她走過的艱難道路。
臘月二十四這日,薑令儀借著為府中祈福的由頭去了承露寺,因為不想大肆聲張,所以帶的人並不多,且大半都是自己的心腹。
楚南宸知道她心中積聚的事情頗多,所以並沒有多說什麼,隻是讓雲嵐和春桃照顧好薑令儀。
饒是他再疼惜薑令儀,但子嗣一事,卻是不可避免的。
薑令儀一行行至山腳下的時候,天空已經飄起了雪花。
雲嵐上前為薑令儀撐傘,春桃則是帶人為她掃去台階上的落雪。
雪勢漸大,不多時就已經演變成了鵝毛大雪,將原本乾淨的石階染成一片雪白。
春桃怕薑令儀摔倒,讓下人們清掃的更加仔細了些,而後走到薑令儀另一側,扶住她的胳膊。
薑令儀卻是笑笑,“不用擔心,之前在寧城的時候,我和雲嵐大雪天都是要到山上揀柴的,那時候的雪,可比現在大多了。”
春桃一怔,大雪天揀柴?這和故意刁難人有什麼區彆?
心中卻是愈發心疼薑令儀,消失在眾人眼前的那三年裡,薑令儀到底吃了多少苦?
思緒稍稍遊離間,薑令儀已經走出了十幾階台階,步伐平穩,無視臟汙,一點也不像是深閨裡養出來的嬌弱小姐。
一行人登至承露寺的時候,已是將將午時,因為下雪的緣故,所以寺中的香客並不多,走出很遠才能看見一個,或是匆匆忙忙歸家,或是尋找廂房躲避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