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最初那一眼的恥辱,她就再也沒有類似的情緒了——因為她知道,是慕詩音斷送了她曾經所有的美好生活!
可是此時此刻,對上男人玩味的目光,她還是有種窘迫的惱怒。
他憑什麼把她當成一件工具,去刺激他的王妃?
就算他對過去的事情一無所知,就算他恨她,可他不應該很愛他的王妃嗎?為什麼要做這種無聊的事?
她冷聲道:“既然如此,我的任務完成了,是不是可以走了?”
說罷也不等他反應,驀然推了他一把,從他懷裡跳了下來。
蕭墨栩臉色微變。
可她反應極快,落地之後直接轉了身,冷淡地道:“麻煩太子殿下,一會兒灩兒回來了,讓她來找我。”
蕭墨栩看著她的背影,薄唇倏地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
………
雲灩和蕭硯是一起到太子府的。
當初景帝要賞賜府邸的時候,蕭墨栩以“節儉”為由,留在了原本的睿王府裡,隻換了一塊招牌。
所以如今的太子府,其實就是改了名字的睿王府。
雲灩一進來,就誇張地驚呼道:“哥哥,你們家好大呀!”
蕭硯無語,“你家可是皇宮,難道不比這兒大嗎?”
“可這裡是你住過的地方,彆有一種親切感呢!而且南詔和西涼的建築風格不一樣,我好喜歡你們家的擺設呀!”
“……”
這丫頭怎麼這麼會拍馬屁?
蕭硯更無語了,正要開口,卻聽身後傳來一道溫柔的聲音,“世子,這位姑娘是……”
蕭硯臉色微變,下意識地抓住雲灩的手,把小丫頭拉到自已身後。
然後才轉過身,略顯警惕地看著麵前溫柔含笑的女人。
慕詩音自看出他動作裡的防備,無奈道:“世子何必如此,這裡是太子府,我怎麼敢傷害太子殿下的客人呢?”
也是。
這些年慕詩音溫柔恭順、端莊大方,將偌大的太子府打理得井井有條,就連皇爺爺也總誇她賢良淑德,確實是個合格的太子妃。
起初也有忠心的丫鬟怕她害他,畢竟他是父王唯一的孩子,卻不是慕詩音生的,若是她想更上一層樓,就務必拔掉他這顆眼中釘。
可是沒有。
這麼多年,她對他一直很好,似乎真的全心全意愛著父王,任何事都把他和父王排在第一位。
就連他,有時候也覺得自已過於小肚雞腸,不該對她這麼防備。
但他也沒有辦法控製自已,他就是不喜歡她。
“你有事嗎?”他冷淡道。
“倒是沒有。”慕詩音搖頭,“隻是見殿下帶了客人回來,怕招待不周,便想問問客人的喜好。”
話音剛落,她便扭頭看向雲灩,露出一抹溫柔至極的笑容,“這麼可愛的小姑娘,也不知喜歡吃什麼?”
雲灩見慣了皇室的勾心鬥角,自然不會天真地以為這女人是真的喜歡她,也同樣警惕地道:“我不挑食,吃什麼都行。”
慕詩音笑得更溫柔了,“那你可真是個好孩子,真乖啊。”
她似乎真的十分喜歡雲灩,說著便走到雲灩麵前,甚至忍不住伸出手,拍了拍雲灩的頭頂。
“啊……”
雲灩忽然變了臉色,尖叫一聲,猛地推了她一把。
慕詩音也是一聲尖叫,然後一個踉蹌,猛地向後摔倒在了地上。
雲灩震驚地看著她。
蕭硯也是本能的一驚。
可兩人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身後傳來一聲厲喝,“雲灩!你在乾什麼?”
幾人臉色俱是一變。
雲灩看著遠處走來的男人,當即惱怒道:“什麼乾什麼,你為什麼隻凶我不凶她?明明就是她先碰我的,我還不能拒絕嗎?”
蕭墨栩沉著臉,“拒絕是一碼事,用得著把人推到在地?”
“那是她裝的!”
雲灩板著小臉,“我一個小孩子能有多大力氣?她自已見你來了便裝腔作勢倒在地上,這也能怪我嗎?”
雖然父王身邊除了母妃就沒有彆的女人了,可她從小生長在皇宮裡,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嗎?
怎麼可能識不破這種小伎倆!
可男人聽了她的解釋,臉色非但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反而愈發陰沉下去,“這就是你娘親教你的詭辯之術嗎?”
“你胡說什麼?”
雲灩真的惱了,“我娘親是這世上最溫柔最善良的人,你說我就罷了,為什麼要扯到她?”
蕭硯的臉色也變了,想要開口為她解釋點什麼,“父王……”
可沒等他開口,雲灩忽然一把拉住他。
她抬起下巴,陰陽怪氣地對著男人道:“實話告訴你吧,我的一身本事都是我父親教的,他一直告訴我——我是他最寶貝的小公主,若是有人讓我不高興,我便把她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說到這裡,她挑釁一笑,“所以,我就算推了她又怎麼樣?”
“你……”
蕭墨栩的臉色驟然陰沉到了極點。
如果說剛才隻是例行公事地教訓她兩句,那麼在聽到姬君洛的瞬間,他的怒火是真真被挑了起來。
雖然他已經回到了南詔,那個女人也不可能再見到姬君洛了,可是這個名字已經深入骨髓地刻在他心裡,讓他隻要一想起來就難受。
慕詩音見他已到發作邊緣,這才楚楚可憐地開口,“殿下,算了吧,是我自已沒站穩,不關這小姑娘的事。”
話音剛落,兩道目光就冷冷落在她臉上。
一個當然是雲灩,另一個則是蕭硯。
今日之前,他還一直因為自已厭惡她而覺得自已小心眼,可是現在他總算明白了,這女人是真的討厭!
從前的溫婉柔善,全部都是裝出來的!
“父王……”他再次忍不住想要說點什麼。
“住口!”
蕭墨栩卻冷冷打斷了他,轉身走到慕詩音麵前,俯身把人從地上扶起來,“本宮送你回房。”
慕詩音驚訝地看了他一眼,旋即鼻子一酸,“多謝殿下。”
這麼多年,他對她始終溫柔,卻又始終疏離。
可今日,他竟然願意主動扶她?
她心裡又是酸楚又是甜蜜,忙不迭地伸手,可還沒來得及碰到男人的掌心,雙腿卻猝不及防地傳來一股劇痛。
“啊——!”
她整個人都軟了下去,剛好身後又是荷花池,於是她就這麼無法控製地摔進了身後的荷花池裡。
撲通一聲,水花四濺!
現場幾人又是一驚。
雲灩下意識地回頭,就看到母親似笑非笑地站在荷花池畔,居高臨下地看著池中撲騰的女人。
“既然太子妃的身體這麼差,連一個小姑娘的力道也受不住,那我就給你治一治,預防下回再發生這種事。”
“雲淺!”
慕詩音大怒,寒冬的池水讓她嘴唇煞白,可又因為憤怒而漲得臉蛋通紅,死死盯著岸上的雲淺。
雲灩沒想到娘親會突然出現,更沒想到,素來溫柔的娘親竟然會用這麼暴力的方式保護她!
她心裡一陣感動,眼眶發熱,“娘親……”
蕭墨栩也驀然回過神來,眉骨狠狠跳了一下,“雲淺!”
“怎麼?”
雲淺收回視線,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太子妃腿上的銀針可是我專門研發融於肉體的,隻消一日,她非但不會繼續疼痛,還能變得身強體壯,絕對不會再隨便摔倒——我對她這麼大的恩德,太子殿下不謝我就算了,不會還要怪我吧?”
雖然她用詞謙恭,眼底卻充滿冷意,充滿諷刺!
蕭墨栩的眉骨跳得更厲害了。
慕詩音更是渾身發抖,不知是氣得還是凍得。
她的雙腿被銀針刺中的地方,一陣鑽心的疼痛襲來,讓人忍不住嘶吼出聲,甚至險些忍不住砍了自已的雙腿!
可她絲毫也不敢表現出來,隻能咬著牙擠出一句,“淺淺,我知道我從一個普通的大夫變成太子妃,你心裡一定不高興,但這一切都是你自已不要的,當初是你拋棄了殿下啊!”
這看似是放低姿態的好話,實則卻是以退為進!
尤其是“拋棄”二字,讓雲淺的臉色驀地沉了下去。
就連蕭墨栩的眸色也沉了幾度,渾身的寒意都冒了出來。
“是我拋棄他,所以——”
雲淺居高臨下,一字一頓地道:“如今我回來了,你打算退位嗎?”
慕詩音瞳孔一縮。
雲淺冷笑,“如果不是的話,就不要跟我來這套,尤其不要招惹我的女兒。否則,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說罷,她便冷冷收回視線,轉身牽著雲灩離去。
原地徹底陷入死寂。
寒風蕭瑟,凍得人身心俱冷。
蕭墨栩好半晌才斂了下眸,轉身走到荷花池邊,親自下水把慕詩音救起來,送回了她的自已的院子。
慕詩音的身子已經濕透了,紅著眼坐在那裡,本就生得姣好的臉蛋,此刻又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愈發顯得可憐。
蕭墨栩倒了一杯熱茶放到她的手邊,俊美的臉溫柔又疏離,“你好好休息吧。”
慕詩音鼻子一酸,抬手就想抱他。
可是男人卻極快地反應過來,眉頭一蹙,避開了她的觸碰。
她的眼眶頓時更紅了,“殿下本就不喜歡我,如今淺淺回來,您是不是就更加不願與我圓房了?”
沒錯,他們成親這麼久,他從未碰過她。
當初雲淺走後,她衣不解帶地照顧了他幾個月,終於讓他的身體好起來,於是他許了她一個承諾。
彼時她說,她要太子妃的位子。
他答應了,可是婚後卻從未碰過她。
【你要的太子妃之位已經得到了,至於本宮碰你不碰,重要嗎?】
重要!
當然重要!
她崩潰了,她想不通,為什麼斷腸蠱對他不起作用?
於是她去問了義母,義母說,隻要他不抵抗斷腸蠱對她的愛,也不再記掛其他女人,那麼斷腸蠱便不會再發作。
所以……他應該也是愛她的?
隻是雲淺剛走,他一時難以接受,所以才一次次地拒絕她?
於是她一次次地主動獻身,歇斯底裡,苦苦哀求。
男人似乎也有所動容,終於卸下心防告訴她,隻要有朝一日他徹底愛上她,便與她行夫妻之禮,成為真正的夫妻。
她這才鬆了口氣,不再勉強他。
她以為,憑借蠱蟲的威力和她不懈的努力,一定很快就能感動他。
可是四年了!
她等了四年多,還是沒有等到——他就像一塊捂不熱的石頭,彆說圓房了,就連最普通的擁抱他都要躲開!
“你想多了。”
男人皺眉道:“她是西涼太子妃,還和姬君洛生了個孩子,本宮對你的感情,怎麼可能因為她而改變?”
慕詩音一愣。
孩子……他說的是剛才那個小姑娘?
原來那是姬君洛的孩子?
慕詩音看著他不加掩飾的厭惡,心裡終於好受了些,“是,臣妾明白了,是臣妾多心了。”
蕭墨栩嗯了一聲,又叮囑了兩句,這才離開。
慕詩音看著他的背影,不自覺地攥緊了手心,臉上的溫柔也逐漸化作冰冷。
可下一秒,她又抬起手,展開了手心。
幾根頭發赫然躺在她的手心裡!
這是雲灩的頭發。
她知道剛才對付雲灩的手段十分低劣,所以她當然也不是真的會用這種方式對付雲淺母女,隻是……她想取幾根雲灩的頭發。
京城有一家鮮為人知的血緣鋪子,老板醫術奇高,隻要用幾根頭發,就能辨彆兩個人之間到底有沒有血緣關係。
她就是想看看,雲灩到底是不是殿下的女兒!
隻不過她剛才動手的時候,那丫頭十分警惕,所以她一拔頭發就被推了一下。正好那個時候殿下出現,她怕他懷疑,這才假裝跌倒在地,演了一出苦肉計。
唯一沒有想到的,就是雲淺突然出現了,還當著殿下的麵對她用了銀針,把她打入荷花池!
那個女人,隔了這麼多年,竟還是這麼囂張!
最重要的是,她竟然敢把和姬君洛的女兒帶回南詔!
不……不對!
慕詩音忽然臉色一變,若真像殿下說的,雲灩是姬君洛的女兒,西涼那邊真的會讓雲淺把雲灩帶來南詔嗎?
堂堂一國公主,卻養在彆的國家,彆的男人身邊?
她越想越覺得奇怪,最終還是下了決定——反正頭發已經取到了,還是得去那血緣鋪子驗一驗,她才能徹底安心!
思及此,她當即轉身換了套乾爽的衣裳,匆匆出了門。
………
蕭墨栩剛一出去,就看到蕭硯站在花園裡等著他。
“父王……”
他快步上前,似乎是怕男人拒絕,所以不等他開口便主動道:“您當真看不出來,她是故意的嗎?”
這個她是誰,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