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客棧住滿了蕭墨栩的人馬,竟然還有人敢闖進來?
“站住!”
她踹開門厲喝一聲,對方卻陡然伸手,朝她撒了一把白色粉末。
雲淺下意識地抬手擋住,也就這瞬間的工夫,黑衣人就帶著硯兒跳下二樓,翻了個身,迅速離去。
“來人,來人啊!”
她急得大聲呼喊。
蕭墨栩在屋裡聽到她的動靜,本不想理會,可雙腿卻不由自主地走了出來。
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樣子,蹙眉道:“什麼事?”
雲淺急忙衝到他麵前,“硯兒被人擄走了,你快去救他!”
蕭墨栩臉色也是一變。
他立刻叫來韓離,讓韓離查問客棧外駐守的侍衛,而他自已則騎上馬要去追人。
雲淺雖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觸,可這種時候心急如焚,根本顧不得這麼多,她快步衝到馬匹旁,不等他開口就跳了上去。
蕭墨栩頓了一下,終是沒有趕她,揚起馬鞭,策馬追去。
“駕——!”
馬匹疾馳,踏起一路塵土。
兩人都沒有說話,漸漸地能夠聽到前方的馬蹄聲,雲淺心頭一動,下意識地攥緊了他的衣袖。
男人眸光微黯,“硯兒隻是個孩子,沒有任何仇家,對方大概率是衝我來的。既如此,在我們到之前,硯兒都不會有事。”
他似乎在說硯兒的情況,可潛台詞卻是一句——彆擔心。
雲淺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即便是到了此刻,她還是不得不承認,有他在,她確實會安心不少。
“籲——”
前方的黑衣人突然勒停馬匹。
雲淺一看,前方竟是懸崖,無路可走了!
她腦子裡那根弦瞬間繃緊了,急忙跳下馬車。
卻見黑衣人神色緊張地喊道:“彆過來,否則我就抱著他跳下去!”
“慢著!”
雲淺急道:“你想要什麼就直說,彆衝動!”
黑衣人冷笑一聲,“我想要什麼?當然是要你的命,你給嗎?”
她的命?
剛才蕭墨栩說這黑衣人肯定是衝他來的,可原來,是衝她嗎?
但她這幾年銷聲匿跡,鮮少與人結仇,這人到底是誰派來的?
不隻她震驚,蕭墨栩眼底也閃過一絲錯愕。
正要開口,卻聽她道:“我給!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蕭墨栩臉色又是微變。
黑衣人也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她這麼好說話,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怎麼給?”
雲淺不是第一次經曆這種綁架了,大多數的條件都是一換一,所以她想當然地道:“我過來,你放了硯兒。”
“不行!”
孰料黑衣人立刻拒絕,“你這麼聰明,萬一中途反悔擺我一道怎麼辦?除非你立刻死在我麵前,我才會放了這小子!”
蕭墨栩驀地沉了臉。
雲淺心下也是一驚。
她擺對方一道是必然的,畢竟她不可能真的白白送死,以往的無數次她也都是這麼做的。
可是沒想到,眼前這個黑衣人,一點機會也不給她。
“你到底是什麼人?”蕭墨栩冷聲道,“無緣無故就叫人去死,你以為她死了,你今日還能活著離開這裡嗎?”
“我本來就沒想離開!”黑衣人冷笑道,“我乃丞相府一名家仆,這個女人勾引我們太子,蠱惑太子多年,如今太子剛一失蹤,她又與你牽扯不清共同離宮,簡直就是水性楊花、不配為人!既然我今日奉丞相之命來殺她,就沒想活著回去!”
水性楊花,不配為人?
這人對雲淺的描述,還真是精準而犀利。
按理說,他作為一名深受其害的當事人,理應比這個西涼丞相更想殺了她才對——即便是怕臟了自已的手,即便是怕傷了硯兒的心,可是此時此刻,另一個人站出來想要幫他結果了她,他隻要袖手旁觀就可以達到這個目的,根本就不必擔心任何事。
可是,為什麼聽到這番話,他竟然覺得胸腔裡壓抑著一股怒火?
甚至,想要一刀砍了這該死的黑衣人?
“你不想死是嗎?”
黑衣人瞪著雲淺,懊惱地道:“也是,都怪我走錯房間,劫錯了人——這不過是你四年前遺留在南詔的一個棄子罷了,你當然不可能為了他去死。如果我劫走的是你的女兒……”
“我答應你!”
雲淺幾乎是立刻打斷了他的話。
蕭墨栩胸膛微震,猛地回頭看了她一眼。
其實他和這黑衣人的想法是一樣的——或許她對硯兒有那麼一絲絲的愧疚,可遠不及她對雲灩的愛。
何況,像她這樣自私得隻顧自已快活的人,怎麼可能為了任何人去死呢?雲灩她都未必肯,何況是硯兒?
可他沒想到,她竟然會不假思索地答應黑衣人的條件。
對麵的蕭硯也是一驚,錯愕地睜開眼睛看著她。
他還以為……她絕對不會答應的。
畢竟,她早就不要他了。
所以在雲灩提出用這種方式來跟他打賭的時候,他心底湧上本能的憤怒,甚至覺得雲灩是故意刺激他,讓他認清自已有多可憐的事實。
可是……她怎麼就答應了呢?
“硯兒。”
雲淺對上他的目光,鼻腔一酸,啞著嗓子道:“對不起,娘親當初不是想拋棄你,隻是……”
隻是什麼,她並沒有繼續說下去。
當著蕭墨栩的麵,她不敢說。
畢竟她都要死了,又何必說出來,讓他徒增煩惱呢?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對著硯兒擠出一抹笑容,“硯兒,你不必為娘親難過,今日娘親隻想告訴你一句話——你和灩兒一樣,都是娘親最愛的孩子,沒有任何分彆。”
剛才她之所以這麼迫不及待地打斷黑衣人的話,就是不想聽他說出接下來的話。
這本來就是硯兒的心病,若是他說了,一定會更刺激硯兒,讓硯兒覺得她的猶豫是因為他不是她最愛的孩子。
可是,在她心裡,他和灩兒從來都是一樣的。
一樣可愛,一樣可憐,一樣是她最重要的人。
她澀然道:“往後,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生活,好好做人,也不可再欺負彆的孩子了——不管是灩兒還是其他人,你都要好好對他們。你是南詔的皇太孫,肩負重擔,一定要學會善良、寬厚待人。”
當年她走得匆忙,沒來得及留下隻字片語,一直是她長久以來的遺憾。
重逢以後,硯兒恨她入骨,她更沒有機會作為一個母親去教導他。
而今,她或許就要死了。
她隻想在最後的時刻告訴他,一定要當一個好人。
蕭硯聽完她的話,完全愣在了當場。
他心思深沉,可他畢竟隻是一個十歲不到的孩子。
看著曾經他最愛的娘親眼眶含淚,溫柔得像是回到了四年前,他的心仿佛被什麼東西堵住了,酸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娘親……
他哽咽著想要喊她,卻隻見她忽然取出一把匕首,對準了脖頸!
蕭硯瞳孔驟縮。
他想說這一切都是誤會,是他和灩兒不懂事設的一個局,他們沒想讓她死啊,隻是想讓她和父王和好而已啊!
她怎麼能掏出匕首,怎麼能真的尋死?
可她的動作實在太快了,他根本來不及說這麼多話,隻能眼睜睜看著她手中的匕首對準了頸間的大動脈……
“娘親,不要!”
他驚恐地喊出了聲,臉色煞白。
雲淺想,能在死前聽到硯兒再喚她一聲娘親,她已經死而無憾了。
如今隻願蕭墨栩能謹記承諾,幫她救回姬君洛……
她閉上眼睛,猛地落下手中的匕首。
可是落到一半,手腕卻驀然被人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