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一次,他並未像上回那樣主動開腔,隻是淡漠地掃了她一眼,眼底沒有絲毫意外,似乎早就知道她會來。
甚至……知道她為何而來。
“蕭墨栩。”
她抿了抿唇,斟酌著道:“我知道我沒有任何立場請求你的幫助,所以在我開口之前,想先讓你看一樣東西。”
男人微微地眯起了眼睛,未置一詞。
雲淺猶豫了一下,走到他麵前取出袖中的手槍,當著他的麵,砰的一聲打穿了對麵那棵高大的楊柳樹。
蕭墨栩眸色微凜,眼底閃過不易察覺的錯愕。
雲淺解釋道:“此物名喚手槍,不費吹灰之力便可百步穿楊,即便是柔弱的女子亦能使用自如,強壯的士兵學起來更是事半功倍。若是南詔軍隊有了它的加持,必定如虎添翼。”
手槍?
男人狹長的鳳眸眯得更細,薄唇緩緩吐出三個字,“所以呢?”
雲淺道:“隻要你答應我兩件事,我便將它的設計圖雙手奉上。”
嗬。
蕭墨栩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第一件,幫你救姬君洛?”
雲淺知道他一定能猜到她的來意,隻是沒想到他會直白地挑明。
她猶豫了一下,點頭,“是。”
男人唇畔的弧度便更深了,隻是眼底卻溢滿了諷刺。
這所謂的手槍,確實是好東西。
隻可惜,他們認識十幾年,可她從未想過將這手槍送他,而今為了姬君洛,卻改變了主意。
那個男人對她,就這麼重要麼?
那曾經的他對她而言,又算什麼?
一文不值,隨意拋棄的對象麼?
蕭墨栩斂了下眸,“第二個條件呢?”
雲淺鄭重道:“隻要你立下誓言,不用它來侵略他國。”
“嗬。”
這一次,男人直接笑出了聲,“南詔不是西涼,軍力完全足以自保。若是不用它來侵略他國,本宮要這破手槍做什麼?觀賞嗎?”
最後兩個字,他說得格外諷刺。
雲淺被他直白的眼神盯著,臉蛋莫名一紅,有種被人看穿之後又橫加羞辱的窘迫感。
“未雨綢繆的道理你不懂嗎?”她咬唇道,“就算南詔今日軍力強大,難保十年二十年之後又是如何?”
“那不是本宮今日該考慮的問題。”
“蕭墨栩……”雲淺臉色微變。
“但是我可以幫你。”男人打斷了她。
雲淺驀然一驚。
在他說完上一句話的時候,她以為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幫她救人了,但是現在……
她微不可覺地攥緊了手心,“條件?”
蕭墨栩不答反問,“還記得前幾日你從這裡離開的時候,本宮開出的條件麼?”
【你想要什麼?】
【你。】
上一次,她來找他要回灩兒的時候,他就是這麼跟他說的。
彼時她憤然離去,還冷冰冰甩下兩個字——做夢。
可是現在,他竟然又舊事重提!
雲淺雖然來之前就知道他一定不會輕易鬆口,所以她甚至拿出了手槍的設計圖——她可以肯定,剛才他看到手槍威力的那一刹那,眼底確實閃過了驚豔,他一定是想要的!
可她還是沒想到,他竟然連手槍都拒絕了,就為了得到一個她?
值得嗎?
她有那麼重要嗎?
“蕭墨栩。”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這樣會讓我覺得,你對我還餘情未了。”
話音剛落,就見男人幾不可察地挑了下眉。
餘情未了?
他咀嚼著這四個字,漆黑的眸中似有暗流湧動,“如果是呢?”
有那麼一瞬間,雲淺恍惚就要以為他說的是真的。
也許……他在來到西涼以後種種異樣的舉動,所有若有似無的靠近,都是因為即便經過四年,他還依然放不下她呢?
視線中,男人俊美的臉緩緩靠近,按著她的後腦,吻上了她的唇。
柔軟的觸感,讓人心尖都不由地顫栗。
她幾乎就要醉倒在這樣的溫柔裡,幾乎就要以為他們之間回到了四年前,一切都還沒有發生的時候。
可是不對。
這男人身中斷腸蠱,一旦對慕詩音以外的其他女人動情,便會立刻遭到體內子蠱的反噬,輕則吐血昏迷,重則五臟俱裂!
又怎麼可能像現在這樣,好端端地繼續親吻她?
所以,隻有一種可能——
所有的溫柔,都是假象。
他隻是機械地親吻著她,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逐漸動情,而他依舊像旁觀者一樣,高高在上,淡漠疏離。
雲淺想到這裡,大腦忽然嗡嗡作響。
哪怕她早就知道他已經不愛她了,可是當她終於徹底確認這一點的時候,心臟還是仿佛被刀尖刺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痛襲來。
她猛地一下推開了他。
蕭墨栩眸色一暗,眼底倏地閃過一絲獰色,“怎麼,不願意?”
雲淺強行壓下心頭的酸楚,咬牙道:“我來求你救我夫君,你卻讓我委身於你——若他知道了,我該如何自處?他又該如何自處?”
男人笑意寥寥,“這麼說,你想讓他自生自滅了?”
雲淺臉色一變,正要再說什麼。
卻聽院外傳來一道急促的聲音,“太子妃,不好了!皇上那邊傳來確切消息,太子被北狄主將抓去了!”
雲淺猛地一震。
她來春華宮之前,八百裡加急收到的消息還是姬君洛不知所蹤。
所以她還有萬分之一的希望,盼著他其實好好的,她可以什麼也不必做,等著成批的手槍送到邊關,等著他反敗為勝歸來的那一天。
可是現在,他真的落入北狄手裡了。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一個強大的足以一擊製勝的人去救他,他很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
而西涼現在,顯然不存在這種人。
雲淺臉色發白,無措地看了蕭墨栩一眼。
男人對上她的視線,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你不救他也沒關係,隻要他死了,隻要西涼沒了,你照樣也是本宮的人。”
死?
雲淺動了動唇,她怎麼可能讓姬君洛死?
她的嗓音莫名啞了,“你想……怎麼要?”
雖然她這話說得沒頭沒尾,可蕭墨栩還是一下子聽懂了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