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擰眉道:“這不是你說大話的時候。”
“我沒有。”
雲淺話音剛落,直接走到他麵前,拿起龍案上的紙筆,開始作畫。
崇德帝沒想到她會由此舉動,臉色一沉,剛要斥她無禮,就看到她的筆下逐漸畫出了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東西。
“這是武器?”他驚訝地看著她。
“不錯。”雲淺一邊畫一邊解釋道,“它名喚手槍,使用的原理類似弩箭,發射出去打中敵人的身體,就可以對敵人造成巨大的損傷。但它的速度和穿透力遠比弩箭強上百倍,也無需花費士兵用多少力氣,所以在戰場上的效果,遠比弩箭強上千百倍。”
她越說,崇德帝的表情就越震驚。
這世上……當真會有這麼厲害的武器嗎?
若是有,為什麼從來沒有人用過,她又是從哪裡知曉的?
假設她沒有撒謊,可她畢竟是南詔人,為什麼會把這種絕密武器的設計圖送給西涼?為什麼從前她和蕭墨栩的感情那麼好的時候,都沒見她為南詔畫過設計圖,吞並其他國家?
太多的疑問,讓他一時不知從何問起。
雲淺從他的眼神也看出幾分究竟,沉默了一會兒道:“皇上不必擔心,我對西涼隻有感激沒有敵意,此番前來也是為了救姬君洛,自然不會拿一張假圖紙來誆騙您。若是您不信,可以讓工部那邊照著我的圖紙,先做出一把手槍試試威力,然後再批量生產,運往前線。”
頓了頓,“至於您的其他問題——從前我沒有把這設計圖交給南詔,是因為我知道南詔國力強大,不會沒有自保能力。若是我把這樣強大的武器獻上,很可能會被野心勃勃之人用來吞並他國,所以今日之前,我並不希望這樣的武器現世。”
她知道,南詔用不上這樣的武器。
今日獻給西涼,也不是毫不擔憂的,她也怕此番戰役勝利之後,西涼會用這樣強大的武器去侵略其他國家。
但是,她相信姬君洛——崇德帝和景帝不一樣,他隻有姬君洛一個兒子,他愛這個兒子並不亞於愛這個國家。所以隻要姬君洛還在一天,就不會允許在崇德帝做出這種事。
如今生死關頭,她不可能因為那一點點的擔憂,就藏著掖著。
崇德帝對上她的誠懇而堅定的目光,眼神變了好幾變。
好半晌才道:“朕給蕭硯下毒,你不怨朕嗎?”
“怨。”
雲淺直白道:“但一碼歸一碼,姬君洛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去送死。”
崇德帝眼底閃過一絲複雜,“最後一個問題——朕自問此生博聞廣識,可從未見過這種名為手槍的東西,你又是從哪裡見到的?”
雲淺頓了一下,沒答。
第一次看到手槍的設計圖,好像還是在她十歲的時候。
彼時,顧滄海還是她最信任的好師父。
她無意中闖進他的書房,翻翻找找看到了這張設計圖,當時顧滄海罕見地對她發了脾氣,讓她往後不準再亂翻他的東西,還必須忘了這張設計圖上的東西。
可她過目不忘,哪裡忘得了?
她也很不解,為什麼素來對她溫和的師父會那麼生氣,所以她暗中尋找材料,拚拚湊湊,花了兩年時間,終於把那手槍做了出來。
砰的一聲射出,她就知道,為什麼師父要讓她忘記了。
這手槍的威力實在太驚人了,一旦現世,必定引起軒然大波,或許還會造成各國戰爭四起,生靈塗炭。
於是那天,她徹底聽了師父的話,毀了手槍,忘了圖紙。
直到今日……
她見不得西涼因弱小而被欺淩,再一次回憶起了這張圖紙。
“抱歉皇上,恕我不能告知。”
雲淺斂了下眸,“但是為了姬君洛,希望您可以信我一次。”
崇德帝神色複雜地點了點頭,“好。”
雲淺便告退離開了。
直到她走到門口,崇德帝忽然忍不住叫住她,“雲淺,朕很感激你這些年為西涼和君洛做的事。蕭硯的事,是朕不好。”
雲淺腳步頓了一下,什麼都沒有說,又繼續往外走去。
一碼歸一碼。
硯兒的事,她不會原諒的。
………
接連幾日,雲淺都密切關注著邊境戰場的動向。
姬君洛剛到邊境的那天輸了一仗,後期都打得很保守,也都沒有再輸過,形勢還算可以。
雲淺便加急督促工部這邊製作手槍的零部件,終於在三日後拚出第一把完整改良版的手槍,拿到崇德帝麵前示範。
崇德帝聽她說的時候就已經信了五六分,如今親眼見識到威力,更是大為震撼,當即下令兵部和工部聯合趕工,大批量生產手槍。
但,這生產也是需要時間的。
第二天,邊境那邊就傳來了不好的消息。
“太子手下的副將輕敵為了保護士兵,被敵軍俘虜,太子為了救他,單槍匹馬深入敵營,如今不知所蹤!”
“什麼?”
崇德帝一聽,險些沒暈過去。
雲淺的眼眶也一下子紅了。
為什麼不能再等等她?
隻要再等幾日,等她的手槍運到邊關,形勢一定可以扭轉的!
可是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人不見了?
“皇上,讓我去看看吧。”她急聲道。
“不行!”崇德帝當即喝止,“君洛走之前說過,無論如何不能讓你以身涉險,朕絕對不會答應的!”
“可是……”
“夠了!”他冷聲道,“你去了又有什麼用?”
大約是意識到自已的語氣不好,他又補充了一句,“朕知道你聰明,可邊關不是鬨著玩兒的,你真以為憑你一已之力,能從北狄軍營救回君洛?若是到時人沒救回來,你也陷入了危險,還有誰能來救你?就算你不考慮朕,可是你有沒有想過,灩兒又該怎麼辦?”
灩兒?
是啊,灩兒還在蕭墨栩手裡,若是她走了,還不知道他會怎麼對灩兒……
“皇上,去請蕭太子幫忙吧!”
大臣們忽然開口,打斷了她的思緒。
“是啊皇上,太子失蹤事關重大,絕對不能再讓人去冒險,否則萬一太子出事,後果不堪設想啊!”
“為今之計,隻有蕭太子能救我們太子了!”
“若是皇上不願低頭,那就拿蕭太子去威逼南詔!為了他們的太子和皇孫,南詔皇帝一定願意出兵助我西涼的!”
“……”
大臣們一聲聲,都把希望寄托在了蕭墨栩身上。
雲淺的眼神變了好幾變,如果可以,她當然不願意去求蕭墨栩,可是她知道,他們說得沒錯。
其他人沒有辦法,可蕭墨栩一定有辦法!
可是……不能威脅。
他最討厭旁人威脅他,若是他們真敢拿他和硯兒威脅南詔,那麼即便這次南詔真的妥協了,他也一定會在安全之後,帶兵踏平西涼!
“皇上,讓我去試試吧。”
她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某種決心一般,鄭重地開口。
崇德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準了。”
………
雲淺踏入春華宮的時候,男人還和那天她來的時候一樣,淡漠而優雅地坐在樹下,沒有絲毫被軟禁的自覺。
不過他也確實不需要,畢竟,他勝券在握。
她站在門口看了他很久,才攥了下手心,緩緩走到他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