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硯想到這些,又忍不住氣自已,明明那麼厭惡她,為什麼還會想這些有的沒的,難不成還對自已的仇人生出了同情?
“小哥哥?”
驚訝的低呼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是雲灩發現了蕭墨栩身後的他。
蕭硯臉色又是一變,下意識地往父親身後躲了一下。
可雲灩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動作,嘴角掛著笑,兩根眉毛卻又擰著,又是高興又是苦惱地跑到他麵前。
“竟然被你找著了!”
頓了頓,又噘嘴道:“不過你作弊,竟然帶著你父親一起來找我,這可不能算你贏了!所以明日,你還得繼續跟我一起玩兒!”
都這個時候了,她竟然還在想這個?
蕭硯看著她凍得直哆嗦卻仍滿麵笑容的樣子,緊緊抿住了唇,丟下兩個字,“蠢貨!”
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雲灩一驚,“小哥哥!”
她想要追上去,可又不知道他為什麼生氣,隻好委屈地看向蕭墨栩,“小哥哥怎麼了,他為什麼生我的氣,是不想跟我玩嗎?”
蕭墨栩冷笑一聲,想說當然。
同樣是那個女人的孩子,眼前這個女孩自出生起就得到了雲淺全部的愛,而硯兒自幼母子分離,好不容易與母親相認,可是母親卻又在他睡夢中悄然離去,毫不猶豫地將他拋棄。
硯兒恨她、惱她,不是很正常嗎?
所以剛才硯兒向他坦白的時候,他甚至舍不得責備半句。
可是此時此刻,看著這女孩可憐又委屈的表情,他到嘴邊的話竟然囫圇了好幾次都沒能說出口。
為什麼?
他不該和硯兒一樣恨她嗎?
“漂亮叔叔,你怎麼不說話?”
雲灩拽了拽他的袖子,眼巴巴地仰頭望著他,“你是小哥哥的父王,應該很了解他吧?”
蕭墨栩對上她的眉眼,喉結滾了滾,沒來由地放低了聲音,“他沒吃飯,餓著了,所以脾氣不好。”
雲灩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那我明日帶著好吃的去找他玩!”
蕭墨栩頓了一下,“隨你。”
雲灩頓時又高興起來。
蕭墨栩把她送回東宮,她一路上嘰嘰喳喳地說了很多話,雖然男人始終冷淡,可她還是十分起勁。
不過一進東宮,她就蔫兒了下來。
因為父王和母妃的臉色都十分難看。
“母妃……”
她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上前。
“站住!”
雲淺厲喝一聲,眉眼是從未有過的嚴厲,“你今日去哪兒了?”
雲灩腳步一頓,可憐兮兮的扁嘴,“對不起母妃,是我貪玩亂跑。”
貪玩亂跑?
雲淺皺眉看向蕭墨栩,“不是有人強行把你帶走的嗎?”
其實她這麼說已經是好聽的。
若是不好聽,她都想直接用“綁架”二字。
可雲灩愣了一下,“不啊,沒有人帶我走,是我自已在外麵玩兒。”
雲淺也愣住了。
灩兒從前也貪玩,但從來沒有過這種入了夜還不回來的情況,所以她本能地懷疑蕭墨栩。
剛才故意凶灩兒,也是在指桑罵槐,隻要灩兒說出是他帶走的她,那麼往後自已就有正當理由禁止他靠近灩兒了。
可是現在……灩兒竟然說,是她自已在外麵玩?
蕭墨栩看著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嗤笑道:“太子妃看起來好像很失望,是發現自已誤會了本宮覺得愧疚呢,還是不甘心沒能借著這個機會打壓本宮?”
雲淺眼睫一顫。
姬君洛皺眉,“蕭太子說笑了,你是西涼最尊貴的客人,誰能打壓你?”
蕭墨栩眯眸看了他一眼,沒有吭聲,眼神卻透著十足的淩厲。
姬君洛也當仁不讓,冷冰冰地盯著他。
四目相對,周遭的空氣瞬間凝固起來,充滿了針鋒相對的味道。
就連雲灩一個小孩子都感受到了不對,緊張的咽了口口水,“父王,您不要生氣,今日都是灩兒不好……”
“知道不好就行。”
雲淺打斷了她,“你知道父王和母妃有多擔心你嗎?”她板著臉道,“往後若是再有這種事,罰你抄書一百遍!”
一百遍?
雲灩平日裡抄一遍都嫌累,又是震驚又是委屈地瞪大眼睛。
可是看著母妃難得嚴肅的模樣,她也不敢反駁,連忙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是是,灩兒知道錯了,往後再也不敢了!”
姬君洛這才收回視線看她,語氣溫和了幾分,“行了,吃飯去吧。”
雲灩便拉著他和雲淺,蹦蹦跳跳地飯桌走去。
雖然她十分有禮貌,還不忘朝蕭墨栩揮手再見,可是……這其樂融融的一幕,實在太礙眼了。
蕭墨栩看著他們的背影,甚至有些後悔送她回來。
哪怕他較之姬君洛略勝一籌,哪怕南詔的國力遠勝於西涼,西涼隻能求著南詔幫他們,可是所有的勝利在這一刻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他好像,一敗塗地。
“快吃吧。”
雲淺的身體一直緊繃著,直到身後的腳步聲響起,她才終於鬆懈下來,給灩兒夾了菜。
姬君洛當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嘴角自嘲地扯了一下。
等灩兒吃完被宮人帶走,他終於看向她,“雲淺,我有話跟你說。”
雲淺一愣,“怎麼了?”
姬君洛遲疑了一下,“今早你去找父皇的時候,我也在。”
雲淺臉色微變。
今日灩兒失蹤,姬君洛知道你沒有心情說這些,所以一直忍著,如今灩兒回來了,他才終於找到開口的機會。
“我雖然不知道父皇做的那些事,但是歸根結底,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所以我願意代他向蕭墨栩和蕭硯道歉。不管他們要怎麼處置我,我都沒有二話。”
“君洛……”雲淺眼底閃過一絲複雜。
“你聽我說完。”
姬君洛打斷了她。
這是他從前從未做過的事,更彆提是像今日這般鄭重其事。
“父皇知道你聰明,所以他真正的目根本不是想離間你和蕭墨栩,而是為了離間你我。”
他的眼底隱隱透出幾分希冀,甚至是祈求,“所以雲淺,你能不能不要因此對我心生芥蒂,因此遠離我?”
雲淺對上他深邃的目光,張了張嘴,好半晌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其實,她又怎麼會不知道崇德帝的真正目的?
雖然今早乍一聽,確實信了崇德帝的話,以為他是為了離間她和蕭墨栩的關係,才給硯兒下毒。
可是後來仔細想想,根本不是如此,否則硯兒就不會在宴席上中毒——彼時她和蕭墨栩根本沒有任何接觸,更談不上舊情複燃,崇德帝根本沒必要為了一件還沒發生的事,賭上西涼的國運。
除非,崇德帝想要的根本不是讓她和蕭墨栩發生什麼誤會,而是為了讓她和姬君洛離心。
畢竟他作為姬君洛的父親,不擇手段地撮合他們,甚至給她的孩子下毒,那麼她和姬君洛一定會發生爭執。
甚至,生出離開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