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沒有做錯任何事,愛一個人是勉強不來的,也不是因為感動就能改變的,所以他不怪她。
可他也不希望自已的兒子繼續在她浪費時間了。
所以他故意讓她認為,他是為了離間她和蕭墨栩,才給蕭硯下毒的——她這麼聰明,一定會想到,他是為了君洛才這麼做的。
那麼,她心裡就會對君洛生出嫌隙,甚至產生離開的心思。
“君洛。”崇德帝長長地歎了口氣,看著他茫然無措的樣子,勸慰道,“父皇知道你很痛苦,可是長痛不如短痛,朕不想讓你……”
“不!”
姬君洛驟然沉聲打斷了他。
乍一聽父皇這話,他確實動搖了——因為她不愛他這件事,一直是他多年來明明知道卻仍忍不住遺憾的症結。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放開她。
姬君洛蔓延堅定,“父皇,我知道她不愛我,可是隻要能陪在她身邊,一輩子像這四年一樣度過,我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崇德帝微微一震。
“所以我的事,往後還請父皇莫要再插手了。”
姬君洛說罷,拂袖轉身。
………
雲淺出門的時候,正好碰上蕭墨栩來找崇德帝。
她想到他昨夜質問她的話,臉色微微變了一下。
彼時她言之鑿鑿地說,硯兒中毒和崇德帝無關,她一定會還硯兒一個公道。可是現在,現實狠狠打了她的臉。
作為母親,她理應為硯兒報複那些傷害他的人回去,可是作為一個曾經險些一屍兩命被救的人,她又不能這麼做。
所以,她甚至不知道該怎麼麵對蕭墨栩。
雲淺眸色閃了閃,隻看了他一眼就極快地收回視線,甚至透著幾分狼狽,試圖逃離這個現場。
可是經過他身邊的時候,男人低沉的嗓音卻猝不及防地響起,“硯兒想見你。”
她瞳孔一縮,猛地轉頭看向他。
硯兒?
她當初不告而彆,如今又在硯兒昏迷時取他的血,他當真還會想見她嗎?
或許是她眼底的震驚太過強烈,男人側目瞥了她一眼,眼底閃過細碎的嘲諷,“若是不信,或是不想,你也可以不去。”
她怎麼可能不想?
就算他在撒謊,就算前方有無數個坑等著她,她也無法放棄這樣光明正大去見硯兒的機會!
“我去!”
話音剛落,她就像是怕他後悔一般,飛快地轉身走了。
………
見到硯兒之前,她想過無數種硯兒要見他的理由,也忐忑地準備了無數種開場白,可是在看到硯兒的那一刻,卻什麼也不記得了。
“硯兒……”
她緩慢而僵硬地走上前,直到一步之遙的距離,終於停下,不敢再上前了,一臉失神地看著他。
蕭硯已經長大了不少,小小的臉蛋褪去了四年前的稚嫩,如今隻剩一派嚴肅和少年老成的穩重。
“你來乾什麼?”
他冷漠地看著她。
雲淺呼吸一滯,心口襲來密密的疼痛,可是疼痛之餘,更多的還是茫然,“不是你想見我嗎?”
蕭硯驀地冷笑,“我想見你?”他咀嚼著這幾個字,冷笑中逐漸染上一絲諷刺,“我憑什麼想見你?”
雲淺微微一震。
是啊,憑什麼?
當年他有多愛她,如今就該有多恨她,畢竟她作為一個母親,實在是不稱職,一聲不吭地拋棄了他這麼多年。
可是,蕭墨栩為什麼要騙她?
“你可以出去了嗎?”
在她紛雜的思緒中,硯兒再次開口。
雲淺對上他越發冷漠甚至是嫌惡的眼神,心口一刺,眼眶裡強烈的酸楚襲來,慌亂地彆開了眼,“對不起,我這就走。”
她幾乎是落荒而逃。
隻是她不明白,蕭墨栩若是願意讓她看硯兒,昨晚就有無數次機會,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騙她過來?
他到底想乾什麼?
………
雲灩醒來以後,便像往日一樣偷偷溜出東宮,一個人玩兒去了。
她討厭那些大臣,自然也不喜歡跟他們的孩子玩,至於宮女太監都把她當主子伺候,自然也不可能放肆地與她玩耍,所以她這些年在宮裡其實是沒有什麼朋友的。
不過,她有一個秘密基地。
這裡沒有禦花園裡那麼多漂亮的花花草草,隻有一個山洞,放了很多她撿來的漂亮石頭,她一個人的時候就喜歡來這兒。
但是今日,剛一靠近她就意識到了不對。
這裡的石頭被人動過!
“是誰?”
她當即警惕地往後退了一步,看著那黑漆漆的山洞。
此時,山洞裡的人緩緩走了出來。
竟也是一個小孩子!
“是你?”
雲灩眼神微亮。
蕭硯微微眯起了眼睛,“你認識我?”
雲灩連忙點頭,“是啊,這宮裡沒彆的小哥哥,所以你這個年紀,一定是我沒見過的那位南詔世子,他們口中的皇長孫!”
她確實很聰明。
也難怪,娘親這麼喜歡她。
“不過你怎麼會知道我的秘密基地?”她又問。
“……”
蕭硯當然不會說,這種事,花點錢就能辦到。
他扯了下嘴角,“碰巧路過。”
雲灩眼神更亮了,“那我們可真有緣分啊!小哥哥,昨日我就想去找你玩了,今日既然在此碰到,不如一起玩好不好?”
雖然母妃說了,不可以去找南詔那個漂亮的男人,和這位傳說中的小哥哥。
但是,今日可不是她去找人家的,而是碰巧遇上!
母親就算知道了,也一定不會怪她的!
她眼巴巴地看著蕭硯。
蕭硯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笑了,“好啊。”
雲灩沒想到他會答應得這麼乾脆,高興道:“那小哥哥想玩什麼?”
蕭硯笑意深了幾分,湊到她耳邊,緩緩吐出三個字。
………
雲淺回東宮的時候,正值飯點。
她正準備問問灩兒要不要起來吃飯,就發現房裡已經空無一人。
不用想也知道,這丫頭定是又溜出去玩兒了。
“派人出去找找吧。”
她扶著額頭,無奈地吩咐宮人。
“是!”
宮人們也已經習慣了小公主時不時失蹤的情況,都沒當回事,立刻麻溜地找人去了。
可是今日的情況不同往日,找了幾個時辰也沒找到人,最後天都黑了,還是不見公主的身影。
這下,東宮徹底炸開了鍋。
雲淺急壞了,跑遍了所有灩兒可能會去的地方,但是都沒有結果。
然後,她就想到了一個人。
………
蕭墨栩沒想到她會主動來找自已。
看到她的時候,揮退了周遭的下人,神色淡淡的瞥她,“有事?”
雲淺開門見山地道:“你知道灩兒在哪裡嗎?”
仔細看,她的眼神除了詢問,還帶著一絲祈求。
蕭墨栩幾乎是瞬間反應過來她的意思——她女兒不見了,她覺得是他把人藏起來了。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你女兒是西涼公主,而這裡是西涼皇宮,她的行蹤你跑來問我一個外人?”
雲淺微微攥緊了手心,“如果你知道的話,可以告訴我嗎?”
“不可以。”
“蕭墨栩!”
她的聲音驟然尖銳了幾分,“給硯兒下毒的是崇德帝,你就算要報複,也不該對著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
報複?
蕭墨栩看著她眼底克製的怒意,驀地笑出了聲,“所以,你已經確認是你們西涼皇帝下的毒了?”
其實她早晨從龍吟宮出來的時候,他就知道,她已經確認完了。
可是,她始終沒有對此給出任何說法。
“如果本宮沒記錯的話,昨夜也是站在這裡,你說一定會還硯兒一個公道。”
他緩緩靠近她的臉龐,熟悉的冷香撲麵而來,近在咫尺地逼視著她,“可是直到現在,一天過去了,你也沒有主動提起過此事——是還沒想好如何處置,還是決定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