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那遮天蔽月,橫壓滿城燈火的獨腳銅人虛影,來得快,去得也快。
月影婆娑,漸生清冷,黃暈的微光鋪瀉於渭州城中,宛若火引子般讓盞盞花燈顏色更絢麗幾分。
袁術目露狂喜,臉上餘驚未消,趕緊整理了衣冠,將雙腿從木閣夾層中拔出,然後就好像個沒事人一般,又跑回了燈台上,催促著眾人繼續繼續賞燈奪魁。
一應文官臉色蒼白,剛才那獨腳銅人雖然不是衝著他們來的。
但個個也嚇得半死。
此刻眾人心底雖有千萬種疑惑,但迫於袁術壓力,也隻能趕緊叫人喚來木匠,修補破爛的地板,又備好孔明燈。
“咦?剛剛那聲音……而且那兵器怎麼那好像是種將軍的獨腳銅人?”
“天下雖大,但具有這等威勢的兵器,可不多啊。”
“應該不差,老朽當年隨著鎮戎兵打過西夏狗,曾遠遠看見種將軍衝鋒陷陣,殺得西夏狗鬼哭狼嚎的模樣……所用武器,就是這把獨腳銅人!”
“種將軍莫非是神人轉世不成?那般恐怖的異象,居然是他引動出來的?”
“那倒是怪事了。種將軍為何跟袁知府過不去,居然在元宵燈會上發難?我怎麼覺得渭州要變天了……”
燈台下,酒肆茶坊,街頭巷陌中本還笑嘻嘻賞燈的百姓,頓時就樂不出了。
一個個表情各異,驚訝萬分,不知打翻了多少花燈。
從汴梁來了匹鳳頭驄,有信使帶著聖上口諭,衝入了小種經略相公府的消息,很快傳來。
畢竟那匹鳳頭驄的特征過於明顯,一路上更是橫衝直撞,馬蹄翻飛,不知踩傷了多少人。
眾人雖不知口諭的內容,看在場身穿錦衣花帽之人中,亦有心思活絡者。
鳳頭驄前腳剛進渭州城,後腳獨腳銅人的虛影就徹底消散。
兩者時間過於巧合,很難讓人不聯想到,那聖上口諭中,包含著什麼對小種將軍不利的消息。
方才人潮洶湧,騷亂推搡。
有茶坊酒肆的看客,剛點了一桌訂好的茶水飯菜,便倉皇離去。
樓觀陋看其他的眼光不行,但看這飯菜香氣卻是一把好手。
頃刻發現,立刻帶著公孫勝,悄然進了酒樓,無聲無息的占了這閣子,一邊憑欄望向燈台,一邊大快朵頤,吃著醬肘子。
“可惜了。種師中這等虎將,攜蓋世之勇,步步為營之謀,到最後……還是敗了。”
公孫勝自顧自給自己斟酒,歎氣道。
種師中敗了。
但他不是敗在袁術、敗在天狐院手中。
而是人力不敵天命,敗給了大宋、敗給了趙氏官家、敗給了……
他自己。
“大廈將覆,巨船失舵,任由水員將兵如何掙紮,也不過是螳臂當車,無力回天罷了。”
酒意上頭,公孫勝目光微酣,看著燈台上推出孔明燈,宣布燈魁之爭正式開始的袁術,聲音帶著些意味深長。
樓觀陋心中雖然有些驚駭種師中這老將,人老心不老,居然憋著使壞,布局落在此處。
此刻聞言,不由得追問道,
“那一清先生,種師中將煞之氣被破,那他……”
一腔血勇,孤注一擲,一旦功敗垂成……
公孫勝歎了口氣,搖頭道:“唯死而已。說到底,他不過是血肉之軀,哪能撬動這等浩瀚的天地大勢?若是勝了,也就罷了。可是輸了……什麼代價什麼因果,都算在他自個兒身上。”
樓觀陋聞言,嚇了一跳。
渭州官場渾濁已久,貪官汙吏虎飽鴟咽。
也就是有種師中等虎將,牢牢把持兵權,震懾這等文官,投鼠忌器之下,文官才有所收斂。
一旦連種師中都死了……
就隻有再苦一苦百姓了。
……
“李道友,彆繃著了,也來喝一杯。”
燈台上,有酒保安排了肴饌果品。
一名身穿黑色的衣襖修士見李清崗不知何時,怎麼踱到袁術那邊去了,誤以為是李清崗護主心切,擔心袁術被人刺殺。
不由得傳信打趣了幾句。
袁術正和幾位文官言笑晏晏,品鑒著從大街上逶迤而過的花燈,此刻聞言,目光看向李清崗。
李清崗臉色不變,朝袁術頷首後,走回黑衣修士身邊。
看著麵前的酒盞,李清崗滴水不沾,反而帶著居高臨下的語氣,警告道,
“袁知府雖說過今晚該與民同樂,但方才發生的事,還不足以敲響警鐘嗎?還不提起精神,左右巡視?”
黑衣修士訕訕一笑,
“知道知道,我等喝了這杯就去。”
今日袁知府帶頭慶賀元宵,桂花街左右內外,共有二十四班,府衙、領班小卒、修士共計一千五六百人,每人皆賜衣襖一領,翠葉金花一枝,上有小小銀牌一個,鑿著‘與民同樂’四字。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