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危情十日(7)
==============================
網咖的房間預約到了上午十點, 所以早上六點醒來之後我又在房間裡打發時間到了九點半。
實際上我精神煥發地起床後,身邊的兩位少年好像才安心睡著,我看著他們恬靜的睡臉發了會兒呆, 又看著身側東方仗助的睡臉發了會兒呆, 還是覺得我們的角色好像互換了。
為什麼睡著之後屏幕會黑屏呢, 我也好想看看自己的睡臉啊,一定比他們的睡臉都可愛。
不過一左一右兩個人依次醒來, 發現我在盯著他們看的時候,從迷茫到突然睡意全無的可愛表情能讓我多吃三塊披薩, 簡直太幸福了。
去附近的咖啡廳吃過早午飯後, 我們一起前往警視廳本部。負責接待我們、幫我做筆錄的是一個叫作毛利小五郎的年輕警察, 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聽說過這個名字, 又懶得暫停遊戲去調查。
筆錄是一對一進行, 我和警察先生單獨進入房間, 照實回答他的每個問題, 感覺像是在做劇情回顧,也就是和劇情播出的時間間隔短了點。
「過程我都明白了,和我在監視器的錄像視頻中看到的一樣, 也和那兩名高中生的敘述一致。讓你在日本遇到這種不幸的事,作為日本警察我要向你道歉。」
我正要說這種情況是難免的,我隻會責怪犯人而不是警察,就聽他的話音突然一轉:「但是你在自救過程中真是冷靜啊, 撬鎖和開車都是你以前在意大利學習的技術嗎?我調查了你的簽證, 是長期商務簽證,去年十二月從美國入境, 目前就職於一家醫藥公司, 但你的行李中沒有在留卡, 你沒有隨身攜帶嗎?」
等等,這段話的信息量有點大,我的簽證不是留學也不是旅行,而是商務?還是從美國入境,就職於醫藥公司,這又是哪門子設定?我看起來像是做得來科研工作的人嗎?還是說我的工作地點其實在流水線上?
該不會挖掘自己身上的秘密也是主線任務的一部分吧?
我深吸了一口氣,尷尬地低下了頭:「說起來不好意思,我之前收拾行李的時候不知道把在留卡掉在了哪裡,因為想著馬上就要回國,補辦很麻煩,所以……」
毛利警官當即追問:「你為什麼突然想要回國?你的簽證還有半年到期,不準備補辦在留卡的話,應該沒有再回日本的打算吧。」
……意外的難糊弄啊,這個警察。
如果回答說因為家裡有急事、比如父親病危準備回家繼承遺產之類的,他一定會追問這麼緊急的情況我是否計劃今天拿回行李就回國,我還得想一個著急回國、但沒那麼著急的情況。
快運作起來,我的想象力!
「其實是……因為受到了職場的騷擾。」
我沉默了一會兒構思細節,才接著說道:「有一位前輩、那位在美國向我伸出橄欖枝的前輩,在不久前開始了對我的追求,雖然我明確地拒絕了他,但他還是對我窮追不舍。我很害怕,在公司裡又沒什麼信任的朋友,想來想去還是遞交了辭呈,準備儘快回國。」
這樣一來回國就沒那麼著急了,對我來說最重要的隻是脫離工作環境,這種說法他應該能夠接受了吧——
「原來如此,抱歉讓你回想起不好的事。」
好耶!
「那個,關於開車的技術,我是在夏威夷學會的,因為學習的時候是靠右駕駛,那天開車的時候很不習慣,還好沒有發生意外……那個應該算是緊急避險,不會追究我無證駕駛吧?開鎖的話,其實是因為以前一個人住,有過幾次忘帶鑰匙的經曆,所以專門去學習了怎麼撬鎖,但技術不太熟練……我從來沒開過彆人家的鎖,那天是第一次!我沒有參與過盜竊或者非法入侵之類的事件!」
嗚哇這個語氣把控的很得當,從誠懇的敘述到突然激動的自我辯白,演技真是一流,我都想給自己發個小獎杯。
年輕警官當即有些慌亂地擺起了手:「我並沒有懷疑你參與犯罪,隻是感到好奇隨便問問,抱歉抱歉。那筆錄就到這裡,我帶你去拿行李箱,被犯人拿走的背包也在那裡,什麼東西都沒有少。」
我跟著他站起身,露出單純無辜的笑容:「那就太好了,謝謝你,其實我還有一件事……」
正要出門的警官腳步一頓,回頭看向我:「是剛才說到的騷擾事件嗎?」
我搖了搖頭:「不是的,這件事讓降穀君他們一起講給警官先生聽吧,我也不確定那究竟是案件還是錯覺,我想聽聽警官先生的意見。」
於是在取回行李後,我們一行四人坐在接待室裡,降穀零把昨晚假護士的事完整地說明了一遍,果不其然得到了「這不是你們剛遇到綁架精神緊張而引發的錯覺嗎」的回答。
「那個護士絕對是假的,我敢肯定!」降穀零說。
諸伏景光也緊跟著點頭:「我也聞到了那種香水味,真正的護士不可能在工作中使用香水。」
趕在毛利警官開口之前,我把一直放在口袋裡的藥片拿了出來,認真地拜托道:「我知道隻是憑借我們的說辭根本無法立案,這是那名護士昨晚想給我吃的藥,可以請您調查一下這片藥是什麼嗎?說不定就可以確認真實情況了。」
在短暫的猶豫、或者說分析思考後,毛利警官用手帕小心地接過那片藥,對我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明天你們過來找我拿分析結果。」
「謝謝您!」
他歎了口氣,好像在後悔自己接下了一件麻煩的差事,緊接著卻開口叮囑我:「天黑以後就儘早回酒店,彆在外麵閒逛——高中生你們也放暑假了,她要是想出門你們也陪著一起,不管有沒有危險都彆讓她落單。」
兩名少年一同認真地點頭應下。
「那位警官先生真是個好人,降穀君和諸伏君以後也要成為那樣的警察哦。雖然因為體製和規定無法幫忙,但他最後說的那些話讓我感覺非常安心。」
此時我們正在回秋葉原的路上,目標是「知名電器街秋葉原」而非「二次元聖地秋葉原」。行李箱暫時存進了車站的投幣式儲物櫃,酒店還沒有到可以入住的時間,我計劃先去購置一台電腦,反正存折裡的存款餘額還有很多,我又不用幫遊戲裡的自己考慮未來的生計問題。
「我反倒覺得,能夠從任何人身上找到閃光點的芙拉小姐更加讓人敬佩,當然那位警官先生確實是個好人。」諸伏景光說。
有一說一,總是不帶曖昧感變著法誇我的諸伏景光也讓我感到由衷的敬佩。
「我的話,如果手頭沒有案子,應該會立刻開始調查吧。」降穀零反駁道,「如果沒有證據就不去調查,萬一真的出了事怎麼辦,警察要對所有遇到困難的人負責,芙拉你們那邊的警察會怎麼做?」
我愣了一下,突然有點尷尬:「我們那邊的警察?啊……這個嘛,有點一言難儘。」
我在意大利遇上麻煩從來不找警察,不,應該說我胸口扣著熱情的徽章,麻煩從來不會找上我,隻會繞著走,即便我看起來再柔弱可欺。
某種意義上算是狐假虎威?
「不說這些了,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吧,哪裡有賣可麗餅的店?」
買完我覺得配置還行的筆記本電腦、又逛吃了大半天之後,我才終於在酒店入住。諸伏景光在晚餐前向我告彆,而降穀零表示自己平時就一個人住,晚點回家也沒關係。
「不然你就留下和我一起住,反正昨晚已經睡過一個房間了,沒什麼可害羞的,而且你還欠著我一百遍的英文朗讀。」
兩個人在學習英語的過程中感情逐漸升溫,主題好像還挺積極向上的。
「……真的要讀啊?」降穀零苦著一張臉,「可以換個內容嗎?讀犯人的留言總覺得會想起不好的事。」
「沒問題啊,我已經準備好了。」
說著我就從包裡取出一本英文原裝的《東方快車謀殺案》,是剛才逛到中古店的時候買下來的。我可沒準備讓他真把犯人的留言讀一百遍,那樣就算他沒瘋,我也要被那些與糟糕記憶綁定在一起的句子洗腦了。
「這是我最喜歡的作家寫出的我最喜歡的書,字數也不多,請降穀君在我回國之前用標準的美音為我讀完吧——順便一提,我最喜歡的偵探是福爾摩斯,因為向波洛偵探請求幫助的富豪們大都隔天去世,完全沒被保護到,所以他隻能屈居第二。」
降穀零接過書,語氣仍舊無奈:「用美音念英國作家寫的書,是不是哪裡不太對勁啊?」
「美國作家的話,埃勒裡·奎因的小說我有看過一點,但我果然還是更喜歡阿加莎的文筆。再說英國人一向鄙視美國的文化,我作為有文藝複興奠基的意大利人,自然要站在鄙視鏈頂端。」
他點了點頭,讚同道:「確實,阿加莎·克裡斯蒂的小說是堪稱教科書式的語法和用詞,英語老師也說想讀英文原著的話推薦讀她的書。」
等等,繼在戀愛遊戲裡學習古日語之後,我又要在戀愛遊戲裡和我的攻略對象探討英國文學了嗎?這個進展我不能接受!
好在降穀零也沒有繼續探討下去的想法,他欣然同意幫我念完這整本書來履行約定,這個話題就在我心滿意足的笑容中宣告終結。
晚餐後我在酒店房間裡擺弄著新電腦,順便在我豐富的替身庫存裡尋找著用得上的程序,降穀零就在旁邊念書,沒一會兒聲音便小了下去。我剛找到一組修改一下可能就能用的代碼,一扭頭卻看見淡金發少年側躺在單人床上,腦袋枕著一邊的手臂,閉著眼睛沉沉地睡著了。
我的嘴角抽了抽。
誒降穀零他這個性可以的啊,一言不合就睡著,是仗著自己的睡臉可愛就為所欲為嗎?想用區區睡臉來征服我?
真是的,男孩子在外邊也要保護好自己,怎麼能隨隨便便在美少女麵前睡著呢?而且枕著手臂睡,等醒來的時候一定會麻痹到不能動彈的啊,這可是我的親身經曆——
嘖,跑題了。
我抽了個枕頭墊在他腦袋下,挽救了他的胳膊,聽他軟軟乎乎咕噥了一句大概是道謝的話,我扁了扁嘴,想到白天他和諸伏景光任勞任怨地幫我拎電腦又拖行李,還幫我排隊買可麗餅,總覺得突然失去了改代碼的動力。
……事態沒有緊急到那種要通宵工作的程度,明天再繼續吧。
「辛苦了,零君。」
這句話也說給目前正在犯罪組織裡臥底的正義警察安室透。
因為生於黑暗,才更明白光明的重要——諸伏景光誇我能從任何人身上找閃光點的時候,我本來想像之前給夏油傑輸出我在熱情生活多年學到的理論一樣,告訴他那是因為我見過很多身上沒有任何閃光點的人,習慣了那些之後,哪怕遇到一點微小的善意都能讓我無比感動,就像是老板落在年幼的我頭上的那隻手。
但他們不一樣,夏油傑是可以立於天上的咒術師,我是強行闖入他們世界的外來者,諸伏景光卻是和我相似的普通人類。就算隻是遊戲自動生成的數據,我也希望他能保持心中對這個世界的美好幻想,直到不得不麵對那些令人作嘔的卑劣和惡意。
……怎麼感覺自己這麼滄桑啊,我明明是正值花季的十八歲美少女啊。
我從降穀零身邊拿走那本攤開的書放到床頭櫃上,稍微調高空調的溫度,然後把被子拉到降穀零胸口的高度,做完這些事後才按下快進。
新一天開頭有點意思,我醒來的時候降穀零竟然在旁邊看我。難得有他看著我醒來的時候,我本來準備意思意思害羞一下,結果他開口就是一句興奮的「昨晚查到什麼線索了嗎」。
我的大腦空白了好幾秒,才逐漸明白他問得是假護士的事,大概是看到我放在桌子上的電腦開著,界麵上是黑底白字的代碼,以為我昨晚在他睡著後還做過什麼。
「……這是你應該在清晨對剛蘇醒的女孩子說的話嗎?」我痛心疾首地點開麵板,有些驚訝他的好感度已經到達令我驚喜的九十,隨即就是更加痛心疾首的控訴,「作為未來警界之星的你,調查案件竟然全部依賴一個來路不明美少女,自己卻念了兩頁書就睡了,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他被我懟得愣了一下,半晌才說:「確實是來路不明……」
「啊?」他對我有意見嗎?
「不然你解釋一下,昨天你做識彆用的假護士照片是從哪裡來的?」
啊這。
是從我大腦裡導出來的——這麼回答的話,要麼被當成開玩笑,要麼被當成機器人,都不怎麼合適。
看我不說話,降穀零有些得意地乘勝追擊:「你肯定是違法入侵了醫院的網絡,從監控錄像裡截下了圖像對吧?你想到的其他方法,也是指調查非公開的監控錄像吧?」
……雖然後半句說的沒錯,但唯物主義者的世界還真是簡單而美好啊。
我挑了挑眉:「怎麼,你想去告發我?」
「又沒有證據,而且我為什麼要告發你,我和景明明知道你在違法卻沒有阻止,都是你的共犯。」他說著又偏過了頭去,不再看我,「還有,你能不能起來說話?」
……哦,原來我還躺著啊。
房間裡一時安靜地有些詭異。
十點整我們和諸伏景光在警視廳門口集合,去見昨天約定過的毛利警官。他似乎在忙著查什麼案子,見到我們後才恍然大悟,讓我們先去會客室等著,自己匆忙跑去科搜研拿了調查結果回來。
「隻是口服鎮定劑,能夠促進睡眠,吃一兩片構不成依賴,你剛經曆過綁架,醫生給你開這個藥沒什麼問題,放鬆心態彆想太多。」毛利警官看著那頁紙快速說道,「沒其他事你們就回去吧,我這邊正忙著,今早有一起外國女性失蹤的報案,具體情況不能告訴你們,但你們、特彆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最後這個「你」指的當然是我。
我和兩人對視一眼,互相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那種靈光一現的光芒。
雖然覺得這個案件可能和假護士有關,但貿然提出這個可能性,估計警方也不會采納,於是我們禮貌地向毛利警官道謝,看著他匆匆跑走,先沒著急離開,而是就在會客室裡交流起了自己的想法。
「諸伏君,你去幫我辦出院手續的時候,有被告知什麼注意事項嗎?比如說開藥方讓我按時吃藥之類的。」
降穀零卻先行回答:「如果有的話,景一定會告訴你的。」
諸伏景光笑了笑,回答道:「醫生隻是說讓你好好休息,注意手上的傷口,儘量不要碰水。」
他不說我都忘記手上還有傷了,我低頭看了一眼在網咖洗澡時就拆掉紗布的指尖,傷口愈合的很好,就算不好也不可能給我開鎮定劑來治療。
我便接著說出自己的推測:「那你們覺得,剛才毛利警官提到的綁架案,和那個假護士有關係嗎?有沒有可能,原本失蹤的人應該是我?」
我的話音剛落,從門口方向突然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假護士?不好意思打擾你們,我不是故意要聽你們的對話,隻是那個假護士的事,可以詳細說給我聽聽嗎?」
我調整了一下視角去看新出現的劇情引導NPC,站在門口的男人相當眼熟,如果留起胡子簡直就是工藤優作本人——不對,這分明就是工藤優作本人!
在遊戲中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作家該怎麼辦?
我從椅子上一躍而起,幾步便跨到他的麵前,寫了滿臉的憧憬和崇拜,眼中閃著整片銀河的星光:「工藤老師!您是我最喜歡的作家!」
其實也沒喜歡到那種程度,但我總不能說「第二喜歡」或「一般般喜歡」的作家吧,那未免也太沒有情商了。
降穀零卻毫不客氣地拆我的台:「昨天你不是還說最喜歡的作家是阿加莎嗎?」
我扭頭瞪了他一眼:「那我換個說法,工藤老師是我最喜歡的、仍舊在世的作家。」
……完了,我的情商可能被降穀零帶跑偏了,連這麼失禮的話都說出來了。
好在工藤優作並沒有在意,他溫和地對我笑笑,誠懇地開口:「謝謝你,你應該是芙拉格拉小姐吧?這兩位是降穀君和諸伏君,對之前你們被想要挑戰我的犯人綁架的事,我感到非常抱歉。如果你們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請儘管告訴我。」
「道歉我們接受了。」我眨了眨眼睛,「所以您願意和我握手嗎?」
「當然——新一,不要著急,今天是你主動要跟過來的,想成為偵探,耐心是必要條件。」
看工藤優作突然側身低下頭說話,我這才注意到他身後還跟了一個小不點,四五歲的樣子。名字叫作新一,應該是他的兒子——這麼一說,工藤新一這個名字我好像也聽說過,但不記得是在哪裡。算起來到現在應該有十六七歲,高中生的年紀,難道是繼承了他母親有希子的天賦出道演戲?或者繼承了他父親的才能寫書?感覺這樣的家庭培養出的小孩,未來想做什麼都行,又有資本又有人脈。
我彎下腰向小男孩問好,然後才終於和工藤優作握上了手。
「工藤老師怎麼會來警視廳?」諸伏景光問。
「是之前綁架案的犯人想要見我一麵,他們今天下午四點就要送檢。」工藤優作說,「現在還有一些時間,關於剛才你們提到的假護士的事,可以再給我說一遍嗎?」
我們就又把昨天在醫院的事複述了一遍。
「這麼說來確實有這種可能。」權威人士工藤優作點了點頭,「那名假護士認定你是孤身一人的外國遊客,本想趁你吃藥熟睡後將你偷偷帶走,但你提前出院導致她不得不更換人選,卻因為太過匆忙選了不合適的對象,從而引起了警方注意。」
降穀零的眉頭皺了起來:「您這種說法就像是在說……有一個販賣人口的集團似的。」
「這隻是可能性的一種,真相還要靠證據去驗證。」工藤優作說,「我會將這種推測告知警方,但目前來看沒有任何證據能將兩者聯係起來。」
其實照我看來也是如此,放在現實中我不會輕易把它們放在一起考慮,隻不過作為身經百戰的資深遊戲玩家,我的直覺告訴我,它們就是一回事,而且要靠我和兩名少年來破解這個謎題。
離開警視廳後,我們沒在外麵多做停留,直接回了我酒店的房間。根本無需商量任何事,我們都決心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揭開假護士的真麵目。
……說是自己的力量,其實還不是靠我的技術。
傍晚時分我終於準備完畢,把電腦往前麵一推,伸手拿了一塊諸伏景光三個小時以前買回來、現在已經放涼的披薩,長舒一口氣。
「我要休息一下眼睛,現在正是需要你們的時候,接下來播放的是我們離開醫院前後,醫院正門和停車場的錄像,四倍速同時播放,你們要從中找到假護士的身影。等你們找到類似的人後,我再截圖對圖片進行處理,來確認錄像裡到底是不是她。技術活我來做,非技術類的就麻煩你們了。」
之前找到的代碼就是處理低分辨率圖片用的,我改了一下午才勉強能用。
看著本就不算大的電腦屏幕上的兩小塊視頻,降穀零先是應了一聲,接著掙紮著問道:「不能用軟件直接識彆嗎?」
「你說的容易,這電腦的硬盤容量能放得下那麼多視頻數據嗎?再說那分辨率根本識彆不了,現在的AI哪有那麼智能,更何況我從哪去找正好能用的AI啊。就算再過十年,遇到這種情況,還是要靠人眼來尋找分辨。」
懟完他我就按了快進,畢竟原理我懂,從醫院附近的攝像頭開始找起,找到之後根據地圖上的攝像頭排布,對應時間去她可能經過的下一個攝像頭繼續找,直到她進入某個建築不再出來,那裡多半就是她的據點——但那個過程一定非常非常非常冗長,遊戲裡的我一個人辛苦就夠了,遊戲外的我可不想這麼浪費時間。
……話說我明明是來玩戀愛遊戲的,為什麼非要做這種事?逛逛遊樂園、坐坐雲霄飛車不好嗎?
就有點氣,還不知道怎麼發泄。
我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又叫空姐要了杯熱咖啡。看空姐的表情,我猜她可能把我當成了瀕臨截稿日的作家,在飛機上不忘趕稿打字,強撐著困意、喝咖啡也要堅持繼續寫,畢竟死線前交不上稿就出大問題了——
·晚點還有一更,給小天使們比心
第27章 危情十日(8)
==============================
時間來到隔天晚上, 我們的找人工作持續了一整天,但非常幸運的是,我們真的找到了可能是假護士據點的地方。假護士在離開醫院不久上了一輛車, 而那輛車的行進軌跡, 顯然是朝著港口的方向。
雖然具體位置和更細節的內容無法通過分布稀疏的攝像頭查到, 但年輕人的好奇心和冒險精神還是讓我們決定親自去一探究竟。
深夜大冒險,出發!
當然, 安全起見,出發之前我給工藤優作打了個電話, 號碼是在警視廳遇見他時拿到的。接電話的人是工藤新一, 在短暫的猶豫後, 我本著「天才小說家的兒子一定也是天才」的念頭, 將我們要去的碼頭地址和需要調查的車牌號告訴了他, 並拜托他轉告他爸爸。
反正我們為這種沒根據的事情報警多半不會被受理, 工藤優作就不一樣了。
而且按照電視劇的一般套路, 我估計等工藤優作和警方趕到的時候,我們恰在生死關頭。犯人會瞄準降穀零開槍,而我衝上去幫他擋住, 子彈直擊胸口,是致命傷,然後在他崩潰內疚絕望的時候,我再顫顫巍巍地把恰好放在胸口的擋板拿出來, 說這東西意外救了我一命, 好幸運我還活著,還有機會向你傳達我的心情——
然後擁抱接吻約定終身HE後日談一氣嗬成。
完美!
問題隻在於房間裡沒有現成的擋板給我用, 我得想辦法自己創造一個。
「芙拉, 你剛才把什麼東西塞進領口了?」降穀零懷疑地看著我, 「你是不是把筆記本電腦的硬盤拆下來了?」
「……你看見了?」
這就很尷尬,但是沒關係,雖然他看見了,但他一定不知道我要拿這塊硬盤做什麼,計劃還能繼續進行,也就是被子彈擊中的時候會少一些悲傷氣氛——
「芙拉小姐,你該不會是想模仿電視劇的劇情,用硬盤來擋子彈吧?」
……更尷尬,計劃還沒開始竟然就宣告失敗了。
「不行嗎?」我氣呼呼地瞪向諸伏景光,「我就是想這麼試試,你有意見?」
有意見也彆說出來啊,我難得有個主動的計劃……果然我不適合算計,更適合隨波逐流,不對那應該叫隨機應變。
「不是,芙拉小姐,我沒有意見。」
「沒意見你笑什麼,而且都說了多少次叫我的時候不要加敬語,直接叫我芙拉,以後我也直接叫你們的名字。」
我頗有些氣急敗壞地把硬盤掏出來放回桌上,感覺自己失去了夢想。
不僅計劃失敗,好像還把之前營造的成熟乾練全能大姐姐的人設給破壞了。
降穀零一手搓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諸伏景光倒是帶著靦腆的笑容,把放在桌子邊緣的硬盤往裡麵推了推,對我說道:「總覺得發現了芙拉小姐非常可愛的另一麵。」
「啊?另一麵是什麼意思,你是說我平常不可愛嗎?」
啊我在說什麼,我這分明已經是放棄原來的人設了啊……好像也不能這麼說,相處模式的改變往往意味著關係的改變,能夠自然而然地表現出真實的自己,說明我已經把他們當作可以信任的夥伴了。
希望他們也能這麼想。
特彆是降穀零,求求你再漲一點好感度吧!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諸伏景光被我的氣勢逼得後退兩步靠到了牆上,瞪圓眼睛楚楚可憐的樣子像是正被不良少年強製搭訕的女高中生。
嗯……不知道東方仗助高中時期搭訕女孩子是不是有這樣的效果。
我上前一步,明明因為身高差是微微仰著頭,卻仿佛散發著空條老師日常低頭俯視我的強大氣場:「那你是什麼意思?」
誒我這像不像是在逼良為娼?諸伏景光這個純情係欺負起來也太——
「就是……」
「就是什麼?」
在我即將得到答案取得勝利之際,降穀零一聲沒忍住的笑聲突然打破了此刻的詭異氣氛,我和諸伏景光齊刷刷地扭頭看去,隻見他正漲紅了臉、表情因為一直強忍著笑而有些扭曲。
等他終於緩過來,開口卻是一句:「你們這樣好像情侶吵架啊。」
「什麼啊,我隻是在表達自己的不滿而已。」
雖然這麼說,我卻注意到諸伏景光的耳尖都紅了。
確實,他對我的好感度已經漲到了危險的九十九,但我沒覺得他喜歡我,就像是降穀零好像也沒覺得我想攻略他……誒?難道直女竟是我自己?
為了緩解尷尬,我揪著一縷頭發催促道:「好啦,快點出發,再晚警察都該到了。」
嗯……怎麼說呢,我們確實比警方早到,更先找到那個假護士,她也確實作為綁架犯、與兩名男性同夥和一名昏迷中的外國女性在一起,但是我預想中的危險槍戰和交火並沒有發生。
不僅沒發生,他們這個小團夥甚至連支槍都沒有!還不如之前那個兩人組的綁架犯!
而且我們偷摸著找到他們所在的集裝箱時,三個人正因為「買家因警方被驚動而拒絕了交易」互相推脫著責任,誰也不想負責善後工作,沒掙到錢還要處理一個見過他們臉的「商品」,出力不討好,滿臉都寫著氣急敗壞。
「我覺得主要還是怪這個冒充護士的姐姐。」
在他們被警方逮捕、垂頭喪氣地押送進警車上時,我在一旁涼涼地說道。
「不過具體原因是什麼,你們就自己在監獄裡好好反思吧。」
雖然我也很想試著說說「你的敗因就是與我為敵」這種中二氣息特彆濃鬱的句子,但我這種戰力極其低下的文職人員還是彆隨便拿來用,當場翻車就得不償失了。
「你們三個!」是之前接觸過的毛利警官,「你們三個也太亂來了!」
雖然這麼說著,他還是把一隻手溫柔地放在了我的頭頂,又用另一隻手揉亂了另外兩人的頭發:「但是,能把人質平安救出真是太好了,謝謝你們。」
金發少女望著港口遠處漆黑的海麵,深夜的海風吹拂著她的裙角和發絲,淡金發和黑發的少年互相調侃著對方被弄亂的發型,年輕的警察先生困倦地打著嗬欠——我調整角度截下了又一張CG,總覺得那個屬於自己的身影看起來有些落寞。
「我也覺得,能夠把人質平安救出,真是太好了。」
這個團夥的背景故事我沒興趣去了解,動機不外乎為了錢而已,有市場存在必然會有想要以此獲利的賣家,希望警方也能順勢把這個小團夥背後的買家也揪出來——順利的話說不定還能揪出一個龐大的交易網。
然後當天夜裡,沒機會幫降穀零擋子彈的我,就因為深夜吹海風而發起高燒,第二次被送進醫院,昏昏沉沉地燒了一天,到又一天的早晨情況才穩定下來。
先是綁架犯,然後是人口販賣團夥,中間兩度發燒,這短短六天竟然能過得這麼豐富多彩——那麼第七天的現在,偶然在醫院遇到電梯事故被困後,發現電梯角落的包裡放著一顆定時炸|彈,好像也不顯得特彆奇怪了。
……個鬼啊!為什麼電梯裡會有顆炸|彈啊!這電梯為什麼又會突然故障啊!偏偏在我上來之後,這是針對我的詛咒嗎?是誰?兩麵宿儺嗎?夏油傑你還沒有把他收服嗎你也太貧弱了!實在不行就讓五條悟把他祓除啊,除不掉給他講故事也行!
好麻煩啊我可沒學過怎麼拆炸|彈啊——
「你沒事吧,臉色很不好看,剛才電梯墜落的時候哪裡受傷了嗎?」
我愣了一下,才抬起頭看向出聲的人,我進電梯時是快進沒有看情況,剛才心情又有點激動,甚至沒注意到轎廂裡還有另外兩位乘客,都是高中生模樣的少年,出聲的是其中一個,風格和諸伏景光稍微有些像,但感覺不像是純情係,反倒稍微有些肉食係。
另一名頭發微卷的少年則向我走了過來:「那個包裡有什麼嗎?你看了一眼表情就變了,該不會——喂,騙人的吧,這是定時炸|彈嗎?」
液晶屏幕上顯示的倒計時還有一小時三十分鐘,我靠在轎廂壁上長歎了一口氣。
「……我感覺我就應該在最開始去機場的路上注意聽報站,如果我那時不坐過站,現在人已經在意大利了,不會被綁架案牽連,不會被人口販子盯上,也不會被困在電梯裡旁邊還有顆炸|彈。」
卷毛少年「啊?」了一聲,震驚又同情地看著我:「你也太不幸了吧。」
嗚哇這個新來的NPC也太不會說話了吧,這種時候不應該意思意思同情我一下嗎?這種沒什麼情商的個性……我還有點喜歡。
當然重點可能是他們的臉都很好看。
鑒於已經成為難兄難弟,我們在用電梯內的緊急聯絡按鍵求助之後互相交換了姓名,在救援來臨之前開始簡單的自救,先用指甲小心又艱難地拆下了炸|彈的蓋子。
鬆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這兩名少年在這種危急關頭表現得非常冷靜,像是要讓我安心似的。
我又有種預感,憑借我的經驗,這炸|彈拆到最後極有可能會剩一紅一藍兩根線讓我自選,生死隻在一念間——
·鬆田和萩原過來露個臉,不帶伊達玩因為人家有官配w
第28章 危情十日(9)
==============================
在拿下炸|彈的蓋子之後, 我發現了一件比發現炸|彈還要糟糕的事。
「那個玻璃管是什麼?」鬆田陣平蹲在我旁邊伸出了一根手指,試探性地往前伸了一下,「戳一下會爆|炸嗎?」
我點點頭:「會。」
那根不安分的手指便飛快地收了回去, 少年苦著臉看向我:「你認識這個?」
「我在電影裡見過, 那裡麵的液體是水銀, 玻璃管中的上下兩根線是銅絲,旁邊的警示燈已經亮了起來, 這意味著浸在水銀中的銅絲通了電,你應該能猜到玻璃管震動之後會發生什麼吧?」
其實不是在電影裡, 我以前見過這玩意的圖紙, 具體什麼時間在哪裡雖然不可考, 但我知道它跟之前的綁架案不一樣, 是我解決不了的麻煩。
鬆田陣平回答:「水銀作為金屬會導電, 流動碰到上麵的銅絲之後形成閉合電路連通引|爆器, 然後BOOM——我們三個都會死無全屍。」
我愣了一下, 沒想到他直接能回答上來,不知道是日本高中物理講這個還是他自身有興趣。
而且這個水銀裝置對震動非常敏感,這意味著這個電梯不能再移動半分, 急救隊也不能從天而降落在脆弱的地板上。
萩原研二在電梯按鍵旁再次按下了緊急求助鍵,把情況告知了對麵的負責人,沒過兩分鐘通話對麵的人就換成了警方。
「你們說水銀裝置?如果是那樣的話就麻煩了!」
「不止是水銀裝置,還連著一支手機, 應該也能遠程操縱引爆。」我補充說。
如果是未來那種使用電子芯片、能通過網絡引|爆的裝置倒是還好, 我的替身可以光速連上它,然後覆蓋芯片裡寫入的程序, 改用任何沒有危險性的代碼, 再然後就可以放鬆大膽地慢慢拆了。
純物理的裝置卻無法這麼做, 即便我的替身可以連上這支手機,但裡邊的內容已經被清空,我甚至查不到它的號碼,最多悄無聲息地幫它關一下機,不知道炸|彈的主人聽到「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時的心情會是什麼樣。
反正手機關機之後炸|彈就無法再遠程啟動,接下來果然應該老老實實等待救援——
「拆彈一會兒就交給我。」
是鬆田陣平自信的聲音。
「雖然不得不讓剛認識的女孩子跟我一起承擔風險,但現在也沒有彆的辦法了吧?」
誒?
萩原研二無語吐槽:「你來拆?那我不也要承擔風險嗎?」
鬆田陣平理所當然:「因為芙拉很可能不信任我,萩原你又不會——」
「不,我也不信任你。」
「喂!」
我眨了眨眼睛,感覺自己進錯了片場,在這裡有點多餘,他們給我的感覺和降穀零跟諸伏景光很像,高中同學、也許是青梅竹馬,互相信賴著,說不定還有著共同的夢想。
說到底,如果剛才我沒有在中途進入電梯,那兩人可能會被單獨關在電梯裡——也可能少我一人份的重量,電梯會等他們離開後再出事故,然後炸|彈獨自在電梯井裡炸個寂寞。
總之,既然氣氛這麼輕鬆,我就安心掛機陪他們聊聊天,等被救出以後再找降穀零訴苦——
「芙拉,你在我們中體重最輕,如果真的進展到要讓他來拆彈的那一步,可能需要你上去打開轎廂頂部的門。」萩原說。
……好吧,看來還有我的任務。
我點了點頭,配合地加入討論:「我明白了,但我的身體力量有限,你們得幫一下忙。」
這指的當然是有人在下邊支撐著我、讓我的高度足以夠到電梯頂。
「有一個問題。」鬆田陣平問道,「我們怎麼判斷晃動幅度在不在水銀裝置的承受範圍內?」
我十分認真地回答:「我們還活著就說明在範圍內。」
我們現在都穩著誰也沒動,總不至於突然來個小地震,天災引起人禍,那也太不幸了。
雖然我們在這裡分析計劃得起勁,但實際上剛才和警方的對話中,他們有囑咐我們不要輕舉妄動,要冷靜且放心地等待救援,絕對不要亂來,我深以為然。
考慮到遊戲的趣味性和刺激性,這時候劇情應該設計為警方把工具小心地放下來,讓鬆田來拆,但是按照常識來考慮,但凡是個正常人都不會把這種任務交給毫無經驗的高中生——
如果成功,高中生們或許會成為報紙頭條上的英雄,可一旦失敗,高中生們仍舊會上報紙頭條,隻是換了黑白照片,而負責這件案子的警察絕對會被輿論罵到辭職,更彆說還要被內心的愧疚感折磨。
再次接到聯絡是二十分鐘以後,此時液晶屏幕上的倒計時還有一小時整,警方向我們傳達了周圍避難完畢的消息,以及他們已經在我們上麵一層的電梯口部署完畢,立刻就會對我們展開救援的消息。
當然不是說讓我們拆炸彈,而是放下繩子把我們拉上去。
逃離的過程非常順利,沒有出現誰掛在腰上的滑扣滑脫之類的意外,機動隊的救援人員訓練有素,作為被救者的我們也絲毫沒有拉垮,沒過十分鐘就被安全救出。
我不知道炸|彈上有沒有安裝竊聽器,如果裝了,那犯人現在可能正在瘋狂咒罵手機的質量,竟然在關鍵時候「意外」關機。至於後續炸|彈要怎麼處理,犯人是什麼人,目的是什麼,對我來說都無關緊要,我更關心的是我的遊戲進度,畢竟我想在遊戲裡實現的是和男主角刷滿好感成為戀人,而不是迷失在東京奪命追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