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賴大可使他難堪,張天雲也不會在那次輸錢之後心裡總處在現實跟虛幻的焦灼之中。
疏草枯黃、饑饉乾旱貧瘠的土地;年逾天命、滿臉皺褶蒼老的父母。靠天吃飯,十年九旱,生了兒子指望養老,長大連自己的生存成家立業都是難事。錢,對於他們來說實在少得太可憐。厚厚的地毯比秋天場院的秸稈踩著還要軟和,花花綠綠的鈔票可比黃燦燦的穀垛,苞米樓子更招人眼饞,一枚紫色的籌碼就是一家十幾畝地的收成,十幾畝地的收成得付出多少的汗水。種地人就彆提了,跟北星出來打工還算收入高點,但賺錢遠沒想的那麼容易。如果說賭場是收割賭徒的割麥機,在SK輸了很多錢的賴大可卻在賭場收獲了滿心的喜悅回來的。賭,憑的是運氣,運氣這玩意是時有時無的。張天雲自負的認為自己輸錢是自己那天的運氣不好。在他無法看穿裡麵貓膩的時候,相信一切都是公平的交易,何況這樣盛大的場麵如果有作弊醜聞發生,又怎麼能夠長久的存在下去。甚至相信無法用金錢衡量的世界級賭場犯不上為他這點錢動心思的。
那一陣張天雲晚上躺在床上沒完沒了的想著賭場輸錢的事,“管他是福是禍,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賭場裡輸掉的錢一定要在賭場裡贏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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黝黑錚亮的頭發,帶有光澤的臉龐,除了昭示著年齡正當人生最是閃光的階段。也預示著精神體力的勞乏算得了什麼,一覺醒來像充滿電的電池能量又恢複了充足的狀態。不肯服輸的氣勢不能不使人歎服年輕人的朝氣,摔幾個跟頭算得了什麼?誰的人生不是跟頭流星過來的,大不了重新爬起來,哪裡倒下就從哪裡爬起來。張天雲除了從父母那裡繼承了好的體格,心中少不得繼承下祖輩留下的迷信。這天下午放假,彆人都匆匆換完衣服到外麵排隊去乘車了,他到浴室先衝了個澡,再接著打扮了一下,好像要去赴多大的盛宴。若不是張魯藝一再催促,兩趟車都錯過了。
有了上次尷尬的局麵,張魯藝、羅昌福、趙西海沒再跟張天雲一路,他們三人說是去芽籠吃飯。張天雲跟賴大可午飯都沒得吃就去了金沙賭場,那種急切的心情似乎去晚了,賭場裡的錢都被彆人給贏走了。此時的張天雲已經不是欠賴大可五百新幣無力翻本的窮光蛋。北星公司聖誕節前把早來的人工資都清算了,即使剛到的也都借給一千新幣用於零花。
“今天咋樣?”不是賴大可來到身邊,張天雲幾乎忽略夜晚已經向夜的深處悄悄地吃進了。
“還好,除了把輸掉的一千新幣贏了回來,還倒賺了六七百。”張天雲說這話時儘管一臉喜色,但轆轆饑腸好像在一遍遍的叮囑他,見好就收吧。此時她才想起,乾了一上午話,還是早晨吃的那點稀飯。
張天雲一看賴大可滿臉沮喪的表情,就知道他不再是贏錢時的心裡。他故意岔開話題,問了一句,“幾點了?”
“八九點鐘了吧,”賴大可說完接著說,“我今天可慘了!上次贏的五百新幣都賠進去不算,手裡的一千多新幣也被套了進去。”
“這玩意不能戀戰,要見好就收。乘末班車還來得及,我打算撤了。如果你不認為我的話是彆有用心,我希望你也就此收手,機會總會有的。”
“你說得對,我的機會不是今天,也許是下一次。還是怨我太貪了。開始都已經贏到一千新幣了,結果又被收割了回去。”
“走,今天我請客,咱們到東北餃子館好好吃一頓。”張天雲說完,把所有的賭幣到吧台換成了新元。世道輪回的翻轉在沒有比賭桌更快的了。不用說,這晚張天雲顯然是以贏家的姿態及時收手了。在他的勸說下,賴大可也垂頭喪氣的跟著張天雲離開了金沙賭場。
張天雲、賴大可回到SK已經很晚了,這個特殊的夜晚並沒有因為夜深而停止浮躁,一趟又一趟的大巴不知還有多少人留在外麵。趙西海、張魯藝、羅昌福雖說早已回來,但還沒有睡去。羅昌福再說一件使他很不順心的事。
“大哥,你說說這裡的人是不是多管閒事?”原本他已經說過一遍,看到張天雲回來,他又把剛才的話題重述一遍。“下午,我不是買了二斤橘子嗎?剛好有點渴了,每人給一個,隨手薄了一個正要吃。忽聽一個厲聲厲氣的聲音在後麵喊,‘彆走!’我回頭看到一個老頭子在朝我喊,‘過來,把仍在地上橘子皮撿起來。’把我嚇了一跳,以為犯多大錯誤了呢。你說,不就一個橘子皮!至於嗎?扔在大街上,又不是啥乾淨的地方。撿就撿吧,最讓人生氣的是,在我撿起橘子皮的時候,那人又說了一句,‘注意點文明,啥個臭毛病,以後改著點。’你說說,我就扔了一個橘子皮,怎麼就不文明了?這裡人也真是的!”
聽完羅昌福的論述,張天雲不想讓自己的好心情受到攪擾,隻淡淡的說了一句,“快點安心睡覺吧,明天還接著乾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