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2月23日(四)(1 / 2)

新加坡的日子 孫相華 8852 字 2024-08-08

曆史給我們留下了什麼

第十七章12月23日(四)

那天上午九點,吳愛民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滿腹狐疑極不情願的來到已經乾了七八天活的那戶家人門前。每天三小時之前他已和好灰漿開始乾活了。細心的人會發現跟前天比起來他完全變了樣,臉色疲憊、憔悴,眼睛沮喪、無奈,諸多複雜情緒糅合在一起給人像有大病臨來的感覺。那家的活已經乾完了,煩心的事好像剛剛開始。儘管他猶豫了很久,“到底去不去?”按常理,乾完活,結清賬,收拾完工具,跟雇主再無瓜葛。活乾完了,賬沒清,工具還在雇主家裡,這樣自己就不算是彆有用心。

吳愛民離那家的院子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腳步變得更加慢騰騰的,靠近院門正猶豫怎樣打招呼時,迎麵碰到從院裡走出最不想遇見的人,範德昌臉上的表情全然沒有前天見到的樣子。

“叔,我來拉回我的工具。”吳愛民害怕聽到難聽的話,害怕見麵就遭到痛罵,甚至失去理智抄起家夥把自己打跑也未可知。唯喏地說出這句話時不知會引來對方多大的火氣。

“嗯!你來了,活乾得不錯,工錢早給你準備好了,比原來多出一倍的工錢。”說著話範德昌從下衣的口袋裡拿出一疊錢數都沒數遞給了吳愛民。

“叔,這麼多的錢,我不能要。”

“彆說了,還有啥說的,隻要……”接下來的話儘管範德昌沒有說出來,吳愛民已經知道了。一切就這樣完了嗎?多給的錢算什麼?算是對他女兒搭救的酬謝嗎?還是以此作為補償離他女兒遠遠的?

“叫好出租車了嗎?”範德昌帶著極不歡迎的表情擋在來人麵前,說。

“出租車很快就到。”吳愛民依然謙卑的口氣。

“好了,回去等著吧,我會一樣不落的都給你裝在車上。”那人臉上始終沒有一點笑容,弄不好早晨起來就一直這樣耷拉著臉子。

到底該怎麼辦?又能怎麼辦?……放棄,不可能!不放棄,又能怎樣?……不是自己死乞白賴的追著她不放,她對自己也是情之所鐘。……不能,天鵝怎麼能跟家雞在一個屋簷下共生。……能打開愁悶唯一的鑰匙是,財富。要是自己有著無限的財富,或者自己的父親有著億萬的家產留給自己。……這一夜吳愛民躺在炕上翻來滾去怎麼也睡不著。迷迷糊糊好像有聲音在窗外對他說,既然這樣你為啥還在癡心妄想,你能給人家想要的一切嗎?事情弄到了這種地步,純潔的姑娘跟他一個窮光蛋攪合在一起,顯然對姑娘不利,就像一棵好端端的大白菜,被豬啃了,變的再也不值錢了。吳愛民怎麼也睡不著,坐了起來,頭暈暈的,用拳頭重重的錘了幾下腦袋,接著揉了揉眼睛,癡癡地望著窗外,明晃晃的月光把大地照得一片雪亮。深深的夜,乾了一天活,原本一覺睡到天亮,好像睡眠故意躲開了他。沒一會兒,天亮了,他爹跟他說話也懶懶的回答,隻呆呆地坐著,眼裡布滿了血絲,巷子裡也早又靜下來了,早飯也沒得吃,就朝著那裡走去。此時連走回的力氣都沒有了。

“愛民,等一等。”突然的轉機讓正要回走的吳愛民猶豫了一下,心裡疑惑,“是在叫我嗎?”

“你確定跟這個窮鬼攪在一起嗎?你確定要過那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嗎?”沒等對方來得及回嘴,那個聲音便又接著說“我知道,現在人把感情的事都看得淡了,大腦一衝動就結婚,稍不冷靜就離婚,我可不希望這樣的事在你的身上發生。離了婚的女人再也沒有從前好過的日子了。”

“我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的事我自己說的算。不用你們來管。”每個孩子都會這樣說的,即使不說出來心裡也是這樣想的。那天的火災現場離開後,範厚坤好像一下由一個女孩變成了女人,開始慎重的思索屬於自己的嚴肅的生活。家庭婚姻的概念也逐漸由模糊變得清晰了,想到很多打算通過婚姻改變命運的姑娘,表麵看去把自己嫁到殷實的家庭,甚至給娘家賺回大了把的彩禮,婚後的生活不但沒能達到如其所願,還給自己灌了滿肚子的苦水。生活的暴力不僅僅是肉體的傷害,精神的折磨遠遠超過肉體的疼痛,原本是奔著愛去的,實際等著的卻是恨,那種生不如死的滋味才是最大的懲罰。原本陌不相識的人,怎麼就能相信會成為對自己是永遠親近的人。歸根結底一定要跟一個好人在一起,要不,還不如自己一個人活得痛快。

“啥是你的事,連你都是我養的,你的事我管定了。小的時候,病倒在醫院起不來的時候,咋沒說你的事不用我來管?夜裡打霹靂下大雨,你不敢一個人在屋裡睡,跑到爸媽小窩裡尋求保護的時候,咋沒說你的事不用我們來管?”範德昌一度以為女兒是一個頭腦睿智,做事有主見的人,但為什麼在情感問題上卻這樣的草率無知,難道是自己過於溺愛,嬌生慣養富足的生活寵壞了她,竟不知啥是窮滋味?那樣的話,真就成了天生的賤骨頭。

範德昌絕不相信世上於連的故事確有其事,杜撰的於連無非是窮小子找不到攀升的出路,以求靈魂的慰藉,使心裡達到對強霸豪富的報複。但窮小子轉身逆變成為富豪的時候,卻像瑪蒂爾德的父親一樣,極力反對女兒被於連這樣的窮光蛋來勾引,首先是自己高貴的尊嚴經受不住被低賤人給重重摑耳光的滋味,至於女兒的幸福倒還屬於其次。

“你們的意思是我無論怎樣都無法報道你們的養育之恩了,我無論活到多大年齡都在你們的牢牢的掌控之中了,我成了你們手中棋子,命運完全在你們的拿捏之中。與其那樣我不如乾脆死掉算了,省得你們看著我受罪痛心。按著你們的意圖活著我不會有幸福可言,隻有親身經曆過,經受過生活的打擊,才不能辜負你們對我深恩厚愛,更加牢記你們對我說過的每一話都是對的。”

“我的閨女,再傻不過的死丫頭,生活容不得你拿命運賭未來的,他無非是在耍手段勾引你上套。”範德昌一臉的憤怒夾雜著無奈。

“照你這麼說大廈的火災也是他蓄意的陰謀。”姑娘認準的事任誰說啥也聽不進去。

“不管我說什麼,你都不再相信,有你的苦頭吃。等你過著任由時間來消磨生命的時候,後悔也沒用了。”

“如果我的苦頭是來自你的強霸專權,我寧願去死。如果我的苦頭是來自我跟她共同生活的苦難,那我告訴你,再苦難的生活我都能承受得住,照樣好好地活著。”

“你失蹤了這一夜,看來是跟他商量好了怎樣來對付我們,要知道,他來的時候,我沒用木棒把他打跑就算對他仁至義儘了。”

吳愛民此時才知道,在他徹夜難眠的時候,範厚坤竟離家一夜未回,漫長的夜,一個姑娘,失去了親人的保護,家的安全,想起來該有多麼可怕。如果自己還是一個男人就應該給她安全、幸福的保護。難道竟被一個“窮”牢牢地困死,永不得翻身了嗎?他不甘心。難道竟沒有勇氣跟心的愛姑娘在一起嗎?他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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