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九龍奪嫡中的九個皇子,除卻尚且年幼的十三和十四阿哥,其餘七人今日都來齊了。
“蘇哥哥,今兒是什麼大日子嗎?”她好奇看向蘇培盛。
原來太子每年都會在大年初一宴請諸皇子。
她頓時興致缺缺,此時皇子們的奴才被安排聚在一塊,有幾個得寵的奴才在竊竊私語聊八卦,年若薇聽得起勁,壓根無暇再去聽皇子們聊天。
此時幾個稍年長的皇子聚在一塊有說有笑,看著兄友弟恭,極為融洽。
三阿哥素來對能人異士頗為感興趣,今日若非額娘壓著讀書,他晌午都準備來毓慶宮等大師了。
“大哥您怎麼好意思笑話我們,您不也早早趕來了嗎?聽聞太子爺將汗阿瑪欽封的天下第一相士羅瞎子給請來了,我們當然要來湊湊熱鬨。”
年若薇此時並沒有聽幾個皇子閒聊的話題,她一雙眼睛正盯著禦膳房送來的新鮮水蜜桃。
沒想到在這數九寒天裡,內務府竟還能奉上新鮮的桃子,那一個個拳頭大小的桃子看著就饞人,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蘇培盛瞧見年糕嘴饞的咽口水,於是調笑道:“你喜歡吃桃兒啊?”
“嗯嗯,我最喜歡吃桃子了。”年若薇極為認真地點點頭。
可她也隻能望桃止渴,四阿哥對桃子過敏,乾西四所裡絕對不能出現桃子,甚至不能出現吃過桃子的奴才,否則杖殺,這可是蘇培盛的原話。
她本還想多瞧兩眼誘人的桃子,忽而瞧見四阿哥抬眸不鹹不淡覷了她一眼,年若薇嚇得匆忙噤聲。
“你先回去。”胤禛側身將大哥鬼祟窺視年氏的眼神,隔絕在身後。
“奴婢告退。”年若薇福了福身子,心中對四阿哥感激不儘。
待到年氏離開,胤禛旋身與幾個兄弟一道入了毓慶宮
年若薇出了毓慶宮,並未立即回乾西四所,而是悄悄來到花房,她可沒忘記那差點要她小命的幫凶。
她輕手輕腳踏入溫暖如春的花房裡,此時宮女豔萍正在侍弄一株病梅。
“豔萍姐姐新春大吉。”
“你怎麼啊”
豔萍話還未落,迎麵就飛來一記力道十足的耳光,她被打的眼冒金星,手中病梅應聲落地,含苞綠梅零落滿地。
“我是特意來謝謝豔萍姐姐的,感謝您當日借刀殺我之恩,如今我好端端站在您麵前,您是不是很失望啊?”
對於豔萍,隻因她是蘇培盛的摯友,年若薇當時竟大意對她不設防備,以至於差點殞命。
豔萍伺候過大阿哥,她明知道大阿哥的脾氣愛好,卻指點她用大阿哥最喜歡的招數,讓她自投羅網,其心可誅。
大阿哥胤禔尤其喜歡征服性子貞烈的女子,若非當時有宮女強出頭,讓年若薇後知後覺被算計,當時被大阿哥擰斷脖子的人,就會是她。
見豔萍還在裝無辜,年若薇頓時怒不可遏。
“柳豔萍!你敢對著自己的九族起誓,你就是用教我的那套法子,從大阿哥手裡安然無恙逃脫的嗎?亦或是反其道而行吧。”
豔萍聞言,剛才還在裝作楚楚可憐,此刻竟勾唇冷笑起來。
“騷狐狸,還是讓你逃過一劫!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對蘇培盛的心思,你就是想勾著他,讓他為你做牛做馬。”
年若薇攥緊發麻的手掌,頓時哭笑不得,沒成想豔萍對她竟是情仇。
“我待蘇哥哥如兄如父,你若因蘇哥哥而對我痛下殺手,著實不必,我也著實冤枉。”
“也對,誰人不知你為爬主子的床,竟願與梁九功那糟老太監對食,哪裡能瞧上蘇培盛這小太監。”
“嘔”年若薇被豔萍提起的名字,嗆的忍不住乾嘔起來,若非今夜豔萍提起梁九功,她差點將這個老太監給忘了。
梁九功是康熙爺身邊最得力的大太監,原主入宮沒多久,竟妄想走捷徑,到禦前當奉茶宮女,還對梁九功自薦枕席。
想起原主對老太監做的那些肮臟事情,年若薇頓時氣的肝疼。
她心不在焉,又與鬥誌昂揚的豔萍爭辯了幾句,就頭暈腦脹地趕回乾西四所。
與此同時,毓慶宮內晚宴正達高潮迭起之時。
大阿哥那混不吝,竟不知從哪兒取來新鮮的鹿血酒,此時正攛掇著太子與幾個年長的皇子們一道飲鹿血酒。
胤禛本不願飲下這助性之物,奈何太子爺在大阿哥激將之下,竟接連飲下好幾杯鹿血酒。
儲君都飲下鹿血酒,在場的皇子們不好推脫,也隻能跟著飲酒。
胤禛喜食鹿肉,這鹿血酒初飲下,並未有何異樣,甚至還覺得甘甜醇香,風味甚佳。
他眼前一亮,忍不住又飲下一杯,可沒過多久,他竟覺得渾身莫名燥熱難當。
此時一打扮妖嬈的南府舞姬扭著婀娜身姿,柔若無骨往飲下鹿血酒的四阿哥懷裡鑽。
不怪她把持不住,這四阿哥的資容卓絕,氣度高華,是在場所有皇子裡最出挑的,即便讓她倒貼也是她血賺。
她一隻手若即若離,在即將觸碰到四阿哥肩膀之時,忽而一雙帶著無儘殺意的幽戾墨眸冷眼睥向她。
“滾!”
舞姬頓時渾身都在忍不住發顫,她終於明白看殺並非是誇大其詞,若這位俊美無儔的四阿哥眼神能實質化,此刻她已萬箭穿心而死。
她不敢再逗留片刻,匆忙退到一旁,再不敢僭越半分。
酒過三巡之後,有些微醺的三阿哥趁著太子在興頭上,又開始起哄,讓太子請羅瞎子給各位皇子們摸骨批命。
包括大阿哥在內的幾個皇子也跟著一塊瞎起哄。
胤禛並未一道胡鬨,他從不信鬼神之說,即便平日裡他雖佩戴佛珠與誦經,皆為靜心而已。
“你們消息倒是挺靈通,孤今日才將先生請來,你們就聞著風聲來了。也罷,但是先生並不知孤的身份,一會你們彆穿幫即可。”
太子朝著身後的老太監揚了揚手,老太監轉身就去請羅相士前來。
蘇培盛此時大氣都不敢出,心裡更是興奮至極。
那羅瞎子是個神人,他批命極準,傳聞孝莊太皇太後生前,曾讓羅瞎子給順治爺的皇子們摸骨批命。
羅瞎子當時對還是皇子的康熙爺批過命,說康熙爺乃千古一帝,卻是克妻之命,如今他的預言竟成現實,著實讓人震驚。
此時大殿內鴉雀無聲,蘇培盛聽見一陣拐杖點地之聲,愈發好奇窺視神人。
迎麵走來一張熟悉的麵孔,蘇培盛隻覺嗡的一下,腦中瞬間一片空白,他驚得伸手死死捂著嘴角,怎麼是他??
此時蘇培盛再回想起那羅瞎子今日給年糕批的慘命,他當時還說很準,頓時懊悔不已,恨不得立即甩自己兩耳光。
他還未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卻聽見一陣杯盞碎裂之聲乍然響起。
蘇培盛循聲望去,竟發現四阿哥不知為何,竟然將手中杯盞徒手捏得粉碎。
那羅瞎子今日被人誆騙,說是給一大戶人家算命,此時在一老翁的指引下,他開始給在場的公子們摸骨。
他被人攙扶著拾階而上,來到一處高台,他將雙手放在第一個男子臉上摸索片刻,頓時麵如死灰。
此時他一顆心開始七上八下,今日他定是撞邪了,前頭批了個早該死的鳳凰命,此時又摸到了有命無運的帝王命,隻可惜這位竟命中難化龍,終是困蛟之命。
羅瞎子此時心中駭然,已經猜到被摸骨之人是誰。
緊接著他緊鎖眉頭,又開始給大公子,三公子摸骨,心中更是掀起驚濤駭浪。
此時老翁將他攙扶到四公子身側,羅瞎子淡然將雙手放在四公子臉上摸索了片刻,頓時驚得渾身顫栗。
這帝王之相!竟然是帝王之相!簡直造化弄人,該當皇帝之人卻無帝運,不該當帝王之人卻終將問鼎天下。
羅瞎子心中鬱結,究竟是他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他緊抿著嘴,不敢發出半個字。
羅瞎子在震驚中,又相繼摸了幾位實為皇子的骨相,最後長歎一口氣,噗通一聲屈膝跪在地上。
“草民羅瞎子,給大清朝皇子們請安。”
在場眾人皆是驚詫,不知方才何處露出馬腳。
“羅相士果然神通,既然你已替孤和幾位兄弟摸骨,就好好替我們批命吧。”
太子胤礽將手裡的酒盞放下,饒有興致看向羅瞎子。
“在大清朝未來的天下之主麵前,草民不敢班門弄斧。”
“哈哈哈哈,羅相士彆怕,無論你說什麼,孤定不會追究,還會重重賞賜於你。”
胤礽自認為未來的大清之主是他,語氣中染著得意。
“草民無能,算不準。”羅瞎子匍匐在地,連連求饒叩拜。
他行走江湖多年,自然知道今日他無論說什麼,都會讓這些位高權重的皇子們心生芥蒂,索性承認自己無能,至少能活著離開紫禁城。
“太子哥,臣弟瞧這瞎子亦是沽名釣譽之輩,您瞧瞧他連跪誰都分不清。”
十阿哥是直性子,此時忍不住揶揄起那膽小如鼠的瞎子,他被嚇得甚至連人都分不清,明明太子在說話,他竟愚蠢的對著四哥叩拜個不停。
“臣弟也有些失望,這相士毫無風骨。”三阿哥看著那戰戰兢兢跪地求饒的瞎子,不免搖頭。
與兄弟們的看法不同,胤禛心中反而覺得這相士大智若愚,知道明哲保身。
聽到兄弟們在貶低他請來的相士,太子胤礽也有些失望,覺得這江湖術士並沒有多少真才實學,於是悻悻將他打發走了。
胤禛此時有些魂不守舍,自從那羅瞎子出現在他麵前,他腦海中一整晚都是羅瞎子對年氏的批命之言:紅顏薄命已死之人,有命無運。
此時有宮女端來一盤水蜜桃,蘇培盛見狀,匆忙擺手吩咐那宮女彆端到四阿哥麵前。冷不丁卻聽見四阿哥發話了。
“拿來。”
“爺,您”
“無妨。”
蘇培盛以為四阿哥在太子的毓慶宮不想搞特殊,於是不再進言。
待到宮女將桃子放在麵前之後,胤禛開始盯著那盤桃子出神,心中莫名煩悶不安,他不覺間開始豪飲。
直到晚宴即將散場,大阿哥早醉的不知分寸,在鹿血酒的作用之下,他竟抱著兩個宮女開始動手動腳。
而三阿哥與五阿哥也開始蠢蠢欲動,與身旁舞姬眉來眼去。
此時胤禛也喝得酩酊大醉,他醉眼迷離將目光再次落在那盤桃子上,最後竟鬼使神差,拈起一個最大的水蜜桃藏在袖中
第23章
蘇培盛見醉酒後的四阿哥,竟然將要命的桃子往懷裡揣,頓時嚇得衝到四阿哥麵前勸諫。
“天爺啊,四阿哥您快將那要命的東西交給奴才,奴才幫您拿著可好啊!”蘇培盛急的說話都破音了。
“聒噪!”
胤禛沉聲嗬斥,踉踉蹌蹌往前走了幾步。
蘇培盛急眼了,忙叫來一旁的恩普小太監,讓他立即請太醫到乾西四所裡等四阿哥回去看診。
蘇培盛瞧著四阿哥因敏症難受得抓撓手背,滿手都布滿斑駁血痕,頓時急的步履生風,恨不得插翅立即飛回乾西四所瞧太醫。
此時乾西四所中,年若薇正坐在門邊的紅泥小火爐旁,看著火爐上煨製的醒酒湯在咕嚕嚕冒泡。
半個時辰之前,蘇培盛派人來報,說四阿哥飲下不少酒,讓她提前準備好醒酒湯伺候。
四阿哥是被蘇培盛和幾個奴才攙扶著回到前院的,年若薇端著放到溫熱的醒酒湯,還未靠近四阿哥,就聞到滿屋的酒氣。
幾個奴才合力將四阿哥放在軟榻上斜靠著,他此時麵色潮紅,正垂眸不知是醉是醒。
“蘇哥哥也不勸著爺彆貪杯,奴婢還是頭一回見四阿哥飲醉。”年若薇忍不住嗔怪道。
“哎呦,還有更要命的東西!”蘇培盛壓低嗓音,滿眼焦急指了指四阿哥交疊的雙手。
他正要讓年糕幫忙,將四阿哥一路上都攥在手裡的桃子拿走,忽而聽見四阿哥開始咳。
“蘇培盛,更衣!”
“奴才遵命。”蘇培盛轉身就去四阿哥屋內尋常服來。
“爺快喝些醒酒湯吧。”年若薇將醒酒湯遞到四阿哥有些紅潤過頭的唇邊。
“唔”
四阿哥倏然抬眸與她對視,他的眸中不知為何,竟染著若有似無的氤氳水汽,年若薇愣怔了片刻,手裡端著醒酒湯的碗一抖,湯汁竟灑了四阿哥一身。
“爺請息怒,奴婢不是故意的。”年若薇驚出一身冷汗,完了完了,今晚一頓責罰肯定少不得。
她匆忙取了衣襟上的繡帕子,伸手擦拭四阿哥濕漉漉的衣衫前襟。
胤禛本就心煩意亂,此時被一雙帶著微涼意的手在懷著肆意拂過,心中升騰起莫名情緒,他下意識一把抓著那雙還在撩撥他的手,將那人拽到懷裡箍緊。
“四阿哥饒命,奴婢方才腳下打滑,您可千萬彆誤會奴婢有勾引之心啊。”
年若薇又驚又怒,四阿哥酒品極差,喝點酒就開始動手動腳,和大阿哥那種淫.蟲壓根就沒區彆。
她方才隻是替四阿哥擦拭湯汁而已,竟讓四阿哥精蟲上腦想入非非,他還真是餓了!!
此時她也顧不得許多,在四阿哥懷裡不斷掙紮,想要擺脫他的桎梏,可她越掙紮,四阿哥鉗製她的雙手竟愈發用力。
他竟強迫她趴在他懷中,聽他莫名狂亂的心跳。
“四阿哥您清醒一些,奴婢並無勾引之心,您彆誤會。”年若薇再三強調,就怕四阿哥又覺得她不安分,她開始不管不顧掙紮起來。
直到她感覺到四阿哥那的異常,她滿臉通紅,不敢再亂動半分,她正不知該如何緩解眼前尷尬的局麵,忽而耳畔傳來一陣急促的喘音。
“許你勾引。”
“爺想要你。”
聽到四阿哥這句話,年若薇頓覺五雷轟頂,原來四阿哥和大阿哥果然是一路貨色。
她心中湧起滔天怨憤,她實在不想被這種人褻玩,淪為泄欲工具。
可四阿哥已表明企圖,她若拒絕,隻能一死,她心中不甘,為何在紫禁城裡清清白白活著就如此艱難。
可即便如此,她也想活著離開紫禁城,年若薇絕望閉眼,也罷,他既然想要那層膜,給他就是,她就當被瘋狗咬了。
年若薇悲壯咬牙,不再反抗,可委屈的眼淚抑製不住,終是不爭氣地滑落到腮邊,砸在四阿哥懷中,她也隻能用淚,無聲反抗強權。
胤禛今夜心亂如麻,方才年氏刻意撩撥他之時,他並未覺得惱怒,竟萌生出想要更進一步的欲念。
反正他身邊遲早要有女人伺候,反正額娘已將年氏賜給他當疏解的試婚宮女,是她也好。
原以為年氏會歡天喜地謝恩,可她卻一臉委屈,此時竟當著他的麵哭起來,他被撩撥起的興致,瞬時被她砸在他心口的眼淚澆熄。
“年氏,你在欲擒故縱?”胤禛心中燃起無名火,她竟當麵拒寵,讓他顏麵儘失。
“沒有,奴婢很歡喜。”
年若薇言不由衷,邊哭邊伸手去解衣衫盤扣,準備把自己獻給四阿哥瀉火。
她不傻,四阿哥睚眥必報,她若拒絕肯定沒好下場。
她正委屈巴巴埋頭脫衣服,眼前赫然出現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掌。
“彆哭了。”四阿哥伸手擦拭她眼角淚痕,他的手竟然在輕顫,年若薇嚇得往後縮了縮,避開他曖.眛至極的觸碰。
“給你。”
四阿哥手裡不知何時多出個桃子遞到她麵前。
此時她才發現四阿哥手背上,起了許多密密麻麻的紅疹子,還有數道染血抓痕,年若薇傻眼,竟楞楞地接過桃子,不知所措。
“爺,奴才”
此時蘇培盛捧著四阿哥換洗的常服入內,他敏銳察覺出屋內的氣氛有些古怪。
“爺,奴才伺候您更衣。”蘇培盛將目光從衣衫不整的年糕身上挪開,徐徐朝四阿哥身邊走去。
他心中已經猜到了方才發生了何等香豔之事。
“滾,都滾下去!”
四阿哥忽然沒來由大發雷霆,蘇培盛嚇得一踉蹌,拽起年糕就往外跑。
蘇培盛看出小年糕情緒不對,於是將她帶到人少的西偏殿安撫。
入了西偏殿之後,年若薇再也抑製不住絕望和委屈的情緒,抱著蘇培盛的肩痛哭流涕。
“嗚嗚嗚嗚蘇哥哥你快想想辦法去內務府尋些年輕貌美的女子給四阿哥瀉火吧,他真是餓了,方才差點對我下毒手,嗚嗚嗚嗚”
“小年糕彆哭了,雜家了解四阿哥,他是紫禁城裡的正人君子,即便方才在毓慶宮被鶯鶯燕燕蓄意勾引,爺依舊如柳下惠,美人坐懷而不亂。”
蘇培盛並非替四阿哥說好話,他打小就在四阿哥身邊伺候,爺是個愛憎分明的性子,愛之欲其生,惡之則欲其死,他從不對旁的女子逾越,除非他喜歡。
況且爺雖已十三,可還未出精,除非蘇培盛頓時眼前一亮,滿眼喜色看向還在放聲大哭的小年糕。
“年糕,雜家用九族起誓,四阿哥絕對是正人君子,許是他今晚醉的厲害,你彆怪爺,興許四阿哥真喜歡你呢?”
“蘇哥哥你彆再說了,我今晚有些不舒服,告假半日。”
年若薇捂著嘴角低聲啜泣,蘇培盛是四阿哥身邊的心腹,自然會替四阿哥說話。
她今夜靠自己僥幸逃過一劫,可往後該怎麼辦?
她越想越後怕,心中暗暗發誓,必須想辦法儘量離開乾西四所這魔窟。
蘇培盛送走小年糕之後,著急地撓撓頭,他一個太監都替四阿哥著急,四阿哥雖然開竅,可似乎不懂如何取悅女子歡心,這該如何是好?
蘇培盛一拍大腿,他覺得自己該做些什麼,幫四阿哥開開竅。
於是乎胤禛沐浴更衣之後,床頭就多出一本莫名奇妙的畫冊,胤禛不知是何物,好奇打開畫冊閱覽。
須臾之後,他合眼,匆忙合上畫冊。
蘇培盛站在床前,將四阿哥的一舉一動看的貼切,此時四阿哥雖依舊麵不改色,但他的耳尖早就紅的滴血。
他正要上前伺候四阿哥入睡,迎麵飛來個東西直撲麵門,蘇培盛下意識接住,定睛一眼,發現是他給四阿哥精心準備的春.宮孤本。
“狗奴才,罰俸一年。滾出去!”
“四阿哥息怒啊,嚶嚶嚶奴才遵命。”蘇培盛苦著臉來到門外守夜。
胤禛深吸一口氣,恢複心神後開始熄燈入睡。
半夢半醒之間,他似乎聽見年氏在哭,胤禛陡然睜開眼,竟看見年氏不著寸縷鑽入他懷中。
他本欲將她推開,可年氏卻伏在他心口啜泣:“爺不想要我嗎?”
溫香軟玉在懷,胤禛並非對男女之事完全無欲無求,他伸手在她細膩柔軟的嘴唇上拂過,指尖所過之處燃起熊熊欲.念。
“要。”胤禛旋身將年氏桎梏於懷中,行儘床幃親密之事。
待雲收雨歇之後,胤禛猛然睜眼,可床榻之上隻有他一人,方才那場纏綿情事,竟是一場未做完的旖夢。
他悵然盯著幔帳,一種難以言喻的愉悅和羞恥之感,讓他忍不住扶額惱怒。
門外蘇培盛正昏昏沉沉地值夜,忽而屋內傳來四阿哥搖鈴之聲,蘇培盛豎起耳朵聽到四阿哥搖了三回鈴,代表四阿哥要沐浴。
蘇培盛揉揉眼睛,頓覺莫名其妙,好端端的四阿哥為何大半夜要沐浴?
他不免聯想起年糕和四阿哥今日的旖旎之景,頓時賤兮兮地捂嘴偷笑起來。
蘇培盛拔腿就讓人立即準備熱水,送到四阿哥沐浴的耳房裡,他則去取來一套給四阿哥換洗的睡袍。
蘇培盛捧著衣衫,滿心雀躍,來到耳房伺候四阿哥沐浴,冷不丁竟瞧見四阿哥裹著棉被入了耳房內。
“爺,奴才伺候您更衣。”
蘇培盛徹底看傻眼了,四阿哥怎麼裹著棉被就來了?
他愈發篤定心中猜測,於是匆忙放下換洗的衣衫,三步並兩步跑到四阿哥麵前,剛準備掀開四阿哥裹在身上的棉被。
可他手指還沒來得及觸碰到錦被,四阿哥竟然運輕功,裹著被子徑直躍入浴池內。
蘇培盛:????
第24章
四阿哥此舉,簡直在欲蓋彌彰。
蘇培盛忙不迭低下頭,強忍著笑意,他還是頭一回看到四阿哥如此幼稚的一麵。
此刻胤禛身上裹緊棉被,整個人泡在蒸騰的水汽中,見蘇培盛那狗奴才在憋笑,他豈會不知蘇培盛知道他此刻的窘境,頓時惱羞成怒。
“狗東西!滾出去,不必伺候。”
胤禛悶悶說著,見蘇培盛那狗奴才仍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他又羞又怒,索性閉眼不去理會。
待蘇培盛的腳步走遠之後,胤禛懊惱地伸手用力拍打水麵,一簇簇水花濺到他臉上,他想起水中沾染了他那些穢物,頓時慌亂從水中一躍而起。
“蘇培盛!換水!”
守在門口的蘇培盛被四阿哥整蒙了,他眼珠子咕嚕嚕轉了轉,又開始咬牙憋笑,很快就讓人重新換了乾淨的水。
年若薇並不知道前院一整夜折騰到天亮,她整晚都沒睡,憂心忡忡獨坐在梳妝台前。
她盯著鏡中雲鬢花顏,頭一回因這張妖豔無格的臉煩惱。
此時有小太監來喚她起身,年若薇思索片刻,疾步走到小圓桌前,圓桌上放著四阿哥酒醉後賞賜的桃子。
她既受了昨夜的屈辱,這桃子就是她應得的賞賜,年若薇將桃子洗淨,狼吞虎咽吃下。
洗漱過後,她又取出被她棄之不用許久的的死亡芭比粉色胭脂花片染唇,她又將一對秀氣的遠山眉,塗抹成老氣橫秋的微挑濃眉。
她仍然覺得不夠,又用燒焦的牙簽在臉頰上點出許多雀斑。
待妝罷之後,她看著鏡中醜的讓人不忍直視的麵容,這才滿意的點點頭,來到四阿哥屋裡伺候。
她端著盥洗銅盆踏入前院,就看見蘇培盛打著哈欠站在門口。
“哎喲喂,小年糕兒,是不是內務府給宮女發的胭脂水粉用光了,你今兒氣色不大好啊。”
蘇培盛說的很委婉,年糕的氣色豈是不佳,簡直麵如菜色,還有她那對兒黑乎乎像毛毛蟲似的粗眉毛,蘇培盛看得直皺眉。
“蘇哥哥就知道取笑奴婢,奴婢是個俗人,就喜歡大紅大紫,顏色鮮豔的妝容,蘇哥哥不覺得我今日這妝容格外脫俗嗎?”
蘇培盛無語凝噎直乍舌,心想年糕許是為了吸引四阿哥的注意才如此反常,隻不過她有些用力過猛。
可若四阿哥瞧見年糕這幅鬼樣子,還下得去嘴,也並非是壞事,至少四阿哥對年糕是真寵,不會因年糕色衰而愛弛。
蘇培盛頓時會意,猜測小年糕就是個小機靈鬼,竟然用如此取巧的方式,考驗四阿哥的心。
可她用如此偏激的方式,若是惹怒四阿哥該如何是好,蘇培盛正準備提醒年糕莫要偏激,可她卻已推門入了屋內,他急的直跺腳,緊隨其後入了屋內。
年若薇並不知道蘇培盛已經腦補了許多莫名其妙的事情。
此時她聽見四阿哥屋內傳來一聲搖鈴指令,她深吸一口氣,端著銅盆推門而入。
四阿哥似乎宿醉未完全清醒,此時端坐在床邊閉眼假寐,他眼下竟有淡淡烏青。
年若薇擰好帕子,開始替四阿哥擦臉。
蘇培盛則端著盥洗盆站在一側,他手裡拿著豬鬃牙刷和竹葉鹽,準備伺候四阿哥潔牙。
看到蘇培盛手裡的牙刷,年若薇才後知後覺想起來她僭越了,四阿哥應該先刷牙,再洗臉才對。
她匆忙退到一旁,把四阿哥身側的位置讓給蘇培盛。
四阿哥洗漱之後,就來到西洋玻璃鏡前梳理辮穗,這西洋的銅鏡不比年若薇用的銅鏡,站在鏡前簡直毫發畢現。
此時她邊給四阿哥篦頭,邊偷眼看向鏡中抱臂假寐的四阿哥,心中期盼四阿哥能發現她今日的醜態,早些厭棄她。
可直到她開始近身伺候四阿哥用早膳,他依舊如往常那般淡然。
就在年若薇以為四阿哥徹底無視她的時候,原本在低頭用膳的四阿哥,倏然毫無征兆地將手中筷子狠狠一擲,力道之大,甚至將桌案上的青花瓷骨碟都敲碎了。
“奴才們該死,請四阿哥息怒!”蘇培盛自然猜到四阿哥為何動怒,於是匆忙跪地求饒。
年若薇和在場伺候的奴才們,緊跟著蘇培盛的步伐,戰戰兢兢跪在地上求饒。
“更衣!”四阿哥此時的語氣格外涼薄,令人不寒而栗。
年若薇不知道四阿哥在發什麼瘋,隻能跟在蘇培盛身後,來到四阿哥身邊伺候他更衣。
直到將麵色陰鬱的四阿哥送出乾西四所,年若薇伸手扶著牆角,後背早就被冷汗沁濕。
四阿哥離開沒多久,內務府的人就送來了一個半人高的大匣子,說蘇培盛讓直接送到四阿哥所居的耳房內。
年若薇好奇不已,究竟是什麼好東西,竟然要送到四阿哥沐浴的地方藏起來。
待到所有人都離開之後,年若薇好奇打開匣子,可匣子裡隻有許多綿軟精致的帕子。
年若薇猜想這些帕子定是用來給四阿哥擦汗的手絹。
隻不過這些手絹為何竟有一股好聞的淡淡藥香?
她正納悶從前為何沒見過這特殊的帕子,忽而身後傳來蘇培盛的聲音。
“你怎麼在這啊?”
“回蘇哥哥,方才內務府來送東西,他們說你讓他們將東西直接送到四阿哥的耳房內,我不放心,就進來盯著他們放東西。”
“蘇哥哥,這是什麼稀罕的帕子,聞著怪香的。”年若薇將手裡的帕子湊到鼻尖,深吸幾口沁人心脾的香氣。
“哎呦小祖宗,這東西可不是用來擦臉的,若被人瞧見你用來擦臉,定會被臊死。”
“啊?難道是四阿哥用來出恭如廁的手紙?”年若薇暗自吐槽四阿哥敗家。
“咳咳這是了事帕!”蘇培盛有些不自然的輕咳幾聲,緩解尷尬。
“蘇哥哥,什麼是了事帕?”年若薇看蘇培盛竟然扭扭捏捏,愈發好奇這帕子的作用。
“咳就是咱四阿哥不再是男孩兒了,而是男人了,爺懂了男女情事後,這了事帕是用來清潔穢物的,可調理血氣之用。”
這下輪到年若薇尷尬了,她登時漲紅臉,手裡攥著的了事帕,此時就像燙手山芋,她不知該放下還是繼續拿著。
嘶!年若薇倒吸一口涼氣,如此大的箱子,竟裝滿了在行房後擦拭汙穢的帕子,四阿哥也不怕精儘人亡啊……
她腦海中浮現許多不可描述的畫麵,她臉頰緋紅滾燙,忙伸手捂臉。
“蘇蘇哥哥,書房我還沒打掃,我先去忙!”
年若薇慌不擇路,差點跌進浴池內,惹來蘇培盛一陣笑聲。
她逃到書房,才發現手裡還攥著那了事帕子,一想起這帕子的作用,她心裡就膈應至極,最後一跺腳,撒腿跑回耳房,將帕子重新放回匣子裡。
“哎呦,年糕啊,你走慢些,方才爺讓雜家來傳話,今後你就在外頭伺候即可,不再近身伺候四阿哥起居。”
“真的啊?謝謝蘇哥哥。”
聽到這天大的好消息,年若薇高興的差點笑出聲來,謝天謝地,不枉她今日扮醜惹怒四阿哥,她終於可以遠離陰晴不定的四阿哥了。
“嘖,雜家怎麼瞧著你被貶職還很高興啊?”
“不不不,奴婢很是惋惜,是奴婢蠢笨,沒福氣伺候四阿哥,奴婢該死。”
“蘇哥哥您先忙,奴婢這就搬到粗使奴才的屋裡去。”
年若薇極為識趣,單獨的居所隻有得寵的奴才能居住,她如今重回粗使宮女的身份,自然不配住好的屋子,而是要去和旁的粗使宮女一塊住大通鋪。
她興高采烈回到居所,將屬於自己的物件統統收拾好,正要離開之時,忽而瞧見被她吃剩下的桃核。
於是她尋來一個小花盆,將桃核埋進花盆裡,也不知她離開紫禁城之時,桃核能否開花結果。
今年才康熙二十八年,她才十四歲。
康熙朝的宮女,都需在紫禁城待到三十歲方可離宮,年若薇掰著手指開始算時間。
她絕望發現自己還需在紫禁城內服役十六年,直到康熙四十四年春,她年滿三十歲才能離宮。
她記得原主是在康熙四十二年,遇到康熙爺五十歲萬壽節大赦天下,提前兩年出宮。
年若薇忍不住歎氣,即便如此,她還要被困在紅牆之中長達十四年。
深宮寂寥,她且將種桃樹當作精神寄托也好。
收拾好行李之後,她毫不留戀離開。
乾西四所裡負責外圍灑掃漿洗的奴婢們都住在距離正院較遠的後殿,五六人一間大通鋪。
年若薇帶著全部家當來到後殿,尋了一處空置的床位將她的被褥鋪好。
因為人多眼雜,她索性將值錢的物件隨身攜帶,將尋常物品都收拾進自己的櫃子。
蘇培盛替她安排了在四阿哥的小花園裡灑掃的差事,她收拾好行李之後,就扛著苕帚,來到小花園裡掃雪。
趁著四下無人,她溜回後殿,又將種著桃核的花盆,偷偷埋進了四阿哥種的海棠樹下。
將積雪清掃乾淨之後,已到吃晚膳的時辰,年若薇來到小廚房裡用膳。
她自然不能再吃專門為掌事宮女準備的佳肴,而是和粗使奴才們一起吃包子米粥就醬菜。
乾西四所裡的奴才們夥食都不差,年若薇吃的很著急,此時她如坐針氈,因為大小奴才們都用或諷刺或憐憫的眼神看她。
吃過晚膳之後,她洗漱一番,就回到大通鋪歇息,大通鋪裡燃著取暖的黑炭,有些嗆人,她急忙將窗戶打開一條縫。
“彆開窗!”倏然從門口衝過來個瘦高的小宮女,將窗戶重新緊閉。
“哎呦,您還當這是在上等奴才的屋裡啊?簡直自私自利。”
迎麵又走來個身材窈窕麵容秀氣的宮女,此時她柳眉倒豎,扯著嗓子開始訓斥年若薇。
“你若用不慣這黑炭就回上房住去,矯情!”
第25章
此時又疾步走進來兩個嬌俏的小宮女,年若薇被四個小宮女圍堵到角落,被她們不斷奚落。
年若薇初來乍到,開始還客客氣氣,可那幾個宮女卻咄咄逼人,她終於忍無可忍,於是假裝劇烈咳嗽起來。
“咳咳咳!對不住各位,我隻是染了風寒,怕屋內不通風,會將病症傳染給你們,咳咳咳咳…”
年若薇又捂著嘴撕心裂肺咳嗽起來,那幾個宮女霎時慌了神,紛紛起身去開窗。
此時被眾人稱為翠翹姐姐的宮女,忽而走到年若薇麵前,開始用鄙夷的眼光上下打量年若薇。
“你就是那狐媚子吧,昨夜你在四阿哥屋裡鬨騰的動靜還真大,大半夜我還起來燒了好幾回熱水!”
見年若薇不理她,翠翹轉身又與姐妹們揶揄起小道消息。
“你們聽說了嗎,方才內務府來收這狐媚子的落紅帕子,竟被四阿哥給趕了出來。”
“恐怕她早已是殘花敗柳之身,又如何能有落紅?難怪今日四阿哥將她打發到外間來。”
年若薇不鹹不淡哦了一聲,仿佛是在聽旁人的故事。
見一拳打在棉花上,幾個宮女麵麵相覷,又開始嘲諷她沒臉沒皮。
年若薇已經習慣了紫禁城裡奴才們之間的蠅營狗苟,她不屑理會,徑直來到自己的床榻,掀開被子準備入睡,可指尖卻觸到一片濕潤。
她頓時怒不可遏,轉身朝著那幾個還在幸災樂禍的小宮女怒喝道:“是誰將我的被褥打濕的?”
“我們怎麼知道?興許是你自己不檢點,與野男人媾和之時弄濕的呢?”帶頭挑事的翠翹開口就是汙言穢語。
年若薇忍無可忍,拎起放在火爐上的熱水壺,一個箭步衝到大通鋪前,隻聽嘩啦啦的水聲乍然響起,那幾個宮女的鋪蓋全都給熱水澆濕。
“既然如此!那大家都彆睡了!”她怒喝一聲,將空水壺狠狠砸在地上。
“你這賤蹄子!姐妹們,我們和她拚了!”四個宮女氣急敗壞衝向年若薇。
女人之間的爭鬥往往最為原始,年若薇本就壓著火氣,此時更是下狠手,戰鬥力爆棚。
隻要能贏,她甚至不惜用嘴咬,用腳踢,用指甲撓人,那幾個宮女也是如此,五人頓時陷入廝打中。
得到消息的掌事宮女若欣姍姍來遲,命幾個大力太監,將還在扭打的五人拽開。
蘇培盛也得到奴才鬨騰的消息,他趕來之時,正看見年糕在扶歪掉的旗頭。
此時年糕的樣子狼狽至極,她的衣衫都被撕扯的稀爛,甚至能看見裡衣,她臉上還有許多條縱橫交錯的指痕。
另外四個宮女也沒好到哪兒去,一個個都鼻青臉腫的,比年糕的傷勢重多了。
看到老熟人蘇培盛,年若薇有些尷尬的低頭不語。
“蘇公公,若欣姑姑,這年氏才來第一日,就將我們的被褥都用開水淋濕了,實在欺人太甚。”
幾個宮女開始輪番告狀,年若薇始終垂頭不語,不想再爭辯半分。
五人被嚴厲訓斥了一頓,又被罰俸祿半年,這件事才勉強平息。
蘇培盛又將年糕叫到偏殿裡,語重心長,勸她向四阿哥服軟。
“你瞧瞧你離開四阿哥過得多不如意,你若願意說幾句討好的話,爺定會心軟,讓你重新回來伺候。”
“可我不願,蘇哥哥,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我覺得這樣活著才有意思。”年若薇朝蘇培盛福了福身子,轉身離開。
路過前院小花園之時,她竟看見四阿哥在練劍。
四阿哥練劍的地方,是通往後殿的必經之路,年若薇簇足難前,此刻手裡抓著熟雞蛋,有些無措的在臉上胡亂滾著。
不經意間,雞蛋滾過她臉頰上的指痕,她疼的驚呼一聲,沒成想卻驚擾了四阿哥,他冷哼一聲,將長劍楔入劍鞘。
“奴婢該死。”年若薇知道她又該下跪求饒了,於是曲膝跪地,連聲道歉。
抬眸間,四阿哥竟走到她麵前,她裝作謹小慎微不敢抬頭,隻沉默盯著麵前的雲紋皂靴。
氣氛頓時凝滯,四阿哥沉默站在她麵前,並未讓她起身,她正要再次開口求饒,可四阿哥竟抬腿離開。
可他並未赦免她的罪,她隻能繼續跪著。
年若薇頓時叫苦不迭,看來今晚隻能跪在這冰天雪地中過夜了。
可即便她如此狼狽,但隻要遠離四阿哥,她依舊覺得心中踏實無比。
書房內,蘇培盛正在伺候四阿哥練字,爺從來隻寫板正規矩的楷書,可今日卻寫了最討厭的潦草行書。
四阿哥還時不時抬眸,用餘光望向窗外雪夜,蘇培盛順著四阿哥眼神的方向望去,竟看見雪地裡跪著一道瘦小身影。
“沐浴更衣。”
蘇培盛回過神來,轉身就跟著四阿哥離開書房,回屋歇息。
年若薇孑然跪在雪中,今夜風饕雪虐,她跪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慶幸今日出門之時帶了護膝,否則一雙腿都要跪廢了。
“年糕兒,你這犟種啊,你服個軟不成嗎?”蘇培盛今夜和柴玉換了班,急急忙忙拎著食盒,又取來厚實的棉襖來。
年若薇顫著手,將蘇培盛帶來的棉襖裹緊,這才緩過勁來。
“蘇蘇哥哥,若我能僥幸逃過今夜,你你可否想法子,讓我離開乾西四所我願意去去看守皇陵,死生不再踏入紫禁城半步。”
年若薇艱難溢出這句話,發白的嘴皮子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你這個犟種!”蘇培盛又怒其不爭,又心疼的將從太醫那要來的禦寒藥物,塞進小年糕已然沒有血色的唇間。
“你快吃些熱乎的麵片湯禦寒。”蘇培盛見小年糕雙手都在打顫,於是貼心將麵片湯一口口喂她吃下。
蘇培盛又苦口婆心勸了許久,可小年糕依舊頑固不化,他氣的直跳腳,隻能先行離開。
年若薇跪了一整晚,等到四阿哥去上課,她才扶著腰,躲到海棠樹下跪著。
四阿哥隻讓她跪著,可沒說讓她在哪裡跪,總之他愛咋咋地,她隻有這一條爛命折騰。
此時風雪漸消,雪後初霽,斑駁的陽光透過樹椏落在她凍得發僵的身上,她靠在樹杆上。
一整夜未眠,在暖陽照耀下,她此時竟開始昏昏沉沉打瞌睡。
晚膳之時,蘇培盛垂頭喪氣跟在四阿哥身後,回了乾西四所。
今兒四阿哥心情糟透了,早上的文治功課竟做的一塌糊塗,四阿哥的哈哈珠子今日替四阿哥挨過的打,比過去那些年加起來的總和還多,真是活見鬼!
晌午之後,四阿哥與蒙軍旗的安達老師切磋武藝,竟發狠地掄拳就衝,把幾個陪練的哈哈珠子嚇得縮在茅房裡不敢出來。
快行到小花園之時,倏然有太監抬著一副擔架與四阿哥擦肩而過。
那擔架上蓋著白布,一截粉藍袖子陡然垂落,赫然是紫禁城裡粗使宮女穿的衣衫。
猛然看到那截衣衫,再看見那屍體手臂上熟悉的指印,蘇培盛的眉頭頓時嚇得突突跳,連心跳都漏了半拍。
他匆忙扭頭看向小花園的石階上,可哪裡還有小年糕的身影,蘇培盛滿眼悲痛,扭頭看向那副擔架。
“爺,奴才可否告半日假,就半日,奴才想去瞧瞧小年糕最後一麵。”
蘇培盛語氣哽咽,伸手抹淚。
“什麼意思?”胤禛心中沒來由劃過一絲慌亂,他轉身看向小花園,可並未看見年氏。
“是年糕,方才被人抬走的屍首,奴才確定是小年糕!”
蘇培盛正要開口繼續請假,抬眸卻不見四阿哥的身影,他逡巡四周,發現四阿哥竟急的運輕功,飛身去追那早已遠去的遺骸。
蘇培盛緊隨其後,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即將追到乾西四所大門口之時,竟然看見四阿哥懷中抱著年糕的屍首。
四阿哥一路上緊緊抱著小年糕的屍首不肯放開,直到將裹著白布的屍首,放在四阿哥屋內的軟榻之上,他竟失魂落魄地命令蘇培盛取酒來。
蘇培盛憂心忡忡命人取來一壇酒,四阿哥卻怒喝著讓他將酒窖裡所有的酒都取來。
等到酒壇子擺滿屋內,四阿哥就將他趕了出去,獨自一人,與年糕的屍首共處一室。
蘇培盛滿眼悲痛,為何年糕如此紅顏薄命,早上出門見她之時還好好的,他昨夜還特意給她服下禦寒的藥,怎麼莫名其妙地就死了?
他捶胸頓足懊悔不已,若當時能將小年糕打暈帶走,她也不會英年早逝,如今斯人已逝,他隻能痛心疾首低聲啜泣。
年若薇是被一陣嗚咽的壓抑哭聲驚醒的,大半夜的是誰在號喪?
她好奇探頭,竟看見蘇培盛跪在石階上啜泣,他麵前竟然還擺著好幾盤菜,而且還都是她喜歡吃的菜。
年若薇扶著海棠樹艱難站起身來,邊揉著睡發麻的雙腿,邊踉踉蹌蹌朝著蘇培盛身後靠近。
“年糕啊,雜家準備了你最喜歡的菜肴,你若泉下有知就來吃兩口,免得做了餓死鬼。”
蘇培盛邊說邊抹淚,冷不丁看見暗夜中伸出一雙手來。
“蘇哥哥,今兒怎麼準備這麼豐盛。”
“啊!!有鬼啊!”蘇培盛嚇得驚聲尖叫,倏然又被一隻陰冷的鬼手捂著嘴巴,不讓他出聲。
“蘇哥哥是我啊,你彆亂叫啊,若驚擾了四阿哥又要挨罰了。”
年若薇沒想到蘇培盛膽子這麼小,方才見他要叫喚,她急的將心愛的豬蹄都給扔了,就怕捂嘴晚了蘇培盛會挨罰。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雜家今日明明親眼看見你的屍首,被內務府抬走的。”
這下輪到年若薇一臉懵然:“你在說什麼?我今日躲在那海棠樹後瞌睡了一整日,方才是被你的哭聲吵醒,蘇哥哥就如此盼著我死啊?”
年若薇睡了一整日,此時已然饑腸轆轆,她拿起蘇培盛給自己的祭品狼吞虎咽。
“你你在這,那那四阿哥屋內的屍首又是誰?難道是刺客?”
蘇培盛後知後覺,想起被四阿哥抱走的無名女屍,頓時嚇得麵如死灰,他起身就要衝去找大內侍衛保護四阿哥。
“蘇哥哥等等!”年若薇一把拽著蘇培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沒想到因為自己偷奸耍滑,竟鬨了如此大的烏龍。
“蘇哥哥莫慌,晌午的時候,我好像聽見有人說負責漿洗太監衣衫的煙柳掉井裡淹死了。想必那具屍首是煙柳。”
“年糕,爺以為你死了,傷心欲絕將你的屍首和他自己關在一起,整個乾西四所裡的酒,都被爺搬到屋裡了,你若還有良心,就到爺跟前把話說清楚!”
年若薇來不及反抗,就被蘇培盛連拖帶拽來到前院,她正要求饒,卻被他無情推入四阿哥屋內。
第26章
年若薇欲哭無淚,四阿哥酒品極差,蘇培盛此舉簡直是送羊入虎口。
她急的團團轉準備跳窗逃跑,可蘇培盛竟提前將所有的門窗都鎖死了,年若薇絕望之際,隻能轉身麵對虎狼。
屋內濃烈的酒氣熏得人睜不開眼,隻聽咕嚕嚕一陣輕響,她腳下竟滾落一個空酒壇子。
幔帳後傳來陣陣輕聲細語,年若薇頓時毛骨悚然,四阿哥說話從來都是惜字如金,他此時一反常態如此溫聲細語,該不會是在奸.屍吧。
她頓時後背發涼,屏住呼吸靠近幔帳,隱隱約約看見四阿哥竟然握住女屍露出裹屍布的手。
“年若薇,對不起,爺不喜歡你了,你回來可好?”
年若薇猛然刹住腳步,心中滿是愧疚,若非她今日偷奸耍滑,也不會鬨出如此烏龍,四阿哥雖然對她有企圖,但從未強迫她獻身。
來時路上,蘇培盛曾對她說過,四阿哥是皇子,他若想要得到她的身子,大可不管不顧。
即便四阿哥真對她用強又如何?她隻是個位卑的奴婢,又能奈何?
況且四阿哥以為她身死,竟自責到如斯地步,她愈發愧疚難當,趕忙伸手掀開幔帳,悄悄靠近四阿哥。
胤禛此時正借酒澆愁,他懊悔不已,年氏於他有恩,他卻恩將仇報,將她逼上絕路。
此時他心中愧疚自責之情,將對年氏那點朦朧稀薄的喜歡徹底衝散。
從未有人教過他,該如何去喜歡女子,大哥身體力行教他對女人用強,三哥喜歡把玩漢女的三寸金蓮。
而太子說女人都一樣,不能太慣著,定要時不時敲打,她們方能乖順聽話。
可他照著太子教的辦法對年氏,結果卻隻能麵對她冰冷的屍首。
腦海中浮現年氏的音容笑貌,他頭痛欲裂,痛苦至極,仰頭又灌下一整壇割喉烈酒。
年若薇緩緩繞到四阿哥麵前,俯身跪坐在四阿哥身側。
“四阿哥,奴婢回來了您”
年若薇愕然睜圓雙眼,準備好的說辭在這一瞬堵在嘴邊有口難言,隻因她竟看見四阿哥眼角有兩行清晰淚痕。
他竟然在哭
她以為自己看錯了,於是湊近準備看清楚,卻不成想,四阿哥竟然抬手用袖子捂著臉頰。
再抬首之時,他臉上恢複清冷淡漠的神情,與剛才對著屍首溫聲細語懺悔說話的他,判若兩人。
但見四阿哥鎮定掀開白布,露出白布之下一張蒼白陌生的臉頰。
“蘇培盛!!滾進來!”
四阿哥似乎覺得自己被戲耍,此時惱羞成怒,抬手將酒壇子憤恨砸向房門。
隻聽見一陣碎裂巨響,蘇培盛戰戰兢兢將房門打開。
“把這東西拿走。”
蘇培盛誒了一聲,甚至等不及喚人來,而是親自將屍首扛在肩上匆匆離開。
“把軟榻換掉。”
“喳~”候在門外的柴玉喚來兩個大力太監,將軟榻給抬走了。
待到眾人紛紛離去,房內再次剩下年若薇和四阿哥二人。
“嗬,年氏!看爺失魂落魄,你很得意吧?”
年若薇被四阿哥這句冷嘲熱諷氣的差點暴走,她不卑不亢,朝著四阿哥福了福身。
“回四阿哥,奴婢從未有攀龍附鳳之心,奴婢說句大不敬之言,許是您情竇初開,對男女之事尚且懵懂,奴婢貼身伺候您,不免讓您誤會。”
“今後您身邊若有了真心喜歡的女人,定不會再正眼瞧奴婢這卑賤之人。”
年若薇苦口婆心,正要繼續勸說四阿哥,讓他明白他隻是將她當成玩物,並非真心喜歡她罷了。
卻不成想,四阿哥竟寒著臉冷哼道:“你對男女之事不懵懂?”
“啊?”
年若薇被四阿哥問蒙了,為何他關注的點如此奇葩刁鑽?
她正不知該如何接話,四阿哥倏然伸手抓著她的手腕,將她的袖子挽起,直到露出殷紅的守宮砂,他才停下動作。
“四阿哥!”年若薇匆忙將手腕拽回,藏在身後。
“奴婢不想當任何人的玩物!奴婢寧死不為妾!更不願與彆的女人分享丈夫。”
年若薇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古代人最忌諱女人善妒,倘若她拿出一生一世一雙人那套爛俗說辭,四阿哥定無法應對。
“嗚”她嚇得驚呼一聲。
沒想到四阿哥說不過她,竟然急的伸手捂住她的嘴,簡直幼稚可笑。
“放肆,你可知自己究竟在說什麼離經叛道的胡話!”胤禛被年氏這番驚世駭俗的話震驚。
“四阿哥,奴婢隻想一生一世一雙嗚”
年若薇還想繼續惡心四阿哥,沒想到他竟然俯身吻住她的唇。
帶著濃烈酒氣的灼熱呼吸,噴灑在她臉頰上,年若薇嚇得伸手去推搡,可四阿哥卻得寸進尺,竟用舌撬開她的唇,在她口中肆意掠奪。
她又羞又怒,愈發用力推開四阿哥的桎梏,她腦中一片慌亂,倏然想起四阿哥似乎很不喜歡她落淚。
於是她伸手拚命掐自己的手背,直到疼的忍不住潸然淚下。
不過須臾,原本還意亂情迷的四阿哥,忽然渾身一頓,瞬間停下動作。
胤禛鬆開年氏,垂眸看見她手背上一片淤青,頓時啞然失笑,他知道年氏方才在裝哭,可他若脅之迫之,又與大哥有何區彆?
他恨自己不夠果決,竟如此輕易被她左右心境,方才她一哭,他竟心亂如麻,著實荒謬。
“下去。”胤禛以手扶額,語氣有些疲憊與惱怒,怒己不爭。
“奴婢叩謝四阿哥開恩,奴婢告退。”
年若薇起身對四阿哥叩首致謝,她知道從此刻開始,四阿哥將不會再為難她,但也不會再信任她。
她畢恭畢敬起身離開,絲毫沒有任何留戀。
蘇培盛踏入屋內,就看見四阿哥盯著小年糕的背影出神,此時四阿哥看小年糕的眼神似乎與從前有所不同。
從前四阿哥看年糕,是主子看奴才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