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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小寡夫22

唐周此時依舊恍惚地認為, 剛才的事情有些奇怪。不過也說不上哪裡奇怪。要說唐周後知後覺覺得最奇怪的地方在於——為什麼感覺那鎮尺是柱形的?鎮尺難道不應該是方形的嗎?之前稍微感覺褲子被濡濕了,黏糊糊的,但仔細要去檢查, 卻又沒有那種感覺了。又為何那鎮尺竟然那樣燙?

唐周的目光落在對麵曼珠的麵孔上。她長得確實極為好看, 想來許多的男人見了曼珠的麵容都要將目光停駐幾分。唐周目光呆愣愣地看著曼珠。這樣的模樣毫不遮掩, 早已經被那些姐姐們先攫住了。立即就有姐姐調笑著和唐周說話。

“小郎君這是又看曼珠呆愣了?”

“曼珠這樣好看,我有時候也會怔神呢。”

“可這郎君, 之前麵對大家都從未發過這樣的愣。這樣直勾勾盯著曼珠,真是不知羞。”

“你該不會喜歡曼珠吧?”

“曼珠這樣好,你喜歡也沒有什麼意外的。”

她們今日聚在這裡, 本來要等著香嵐商議明日百花節的事宜。大約香嵐有些事情來得慢些,坐在這裡的幾位姐姐就開始閒聊起來。又說起哪則勁爆的消息, 還說起之前的謀殺案。

說之前那案件其實已經發展成了連環謀殺案,隻是縣令大人怕縣裡的人恐慌壓著消息罷了。明日便是一年一度的百花節, 縣令派了不少的衙役維護明日的安全與秩序——這件事是從一位來樓裡喝酒喝醉了的衙役那裡聽來的。

她們嘻嘻笑著談論許多,此時忽然發現唐周呆愣愣看著曼珠, 一下子找到了樂趣似的, 不斷地調侃著唐周。還將唐周從椅子上拉起來, 嬉笑著說:“既然這樣喜歡曼珠,就坐到她身邊去。”

幾雙手輕輕推著唐周,原本坐在曼珠身邊的女子也站起來, 讓唐周落座下去。唐周被這樣弄得坐在了曼珠的身邊, 轉眸見曼珠笑著看著自己, 唐周先對曼珠也微笑了一下。

她們正這樣嬉鬨著要將唐周再和曼珠親近一點, 這時門被推開, 香嵐進來了,頓時間所有的人安靜下來, 乖乖全部回到座位上去。這個時候,才真正說起正事來。

明日確實是一個好節日,姑娘們有的是忙的。香嵐將明日的打算一一說得清楚,說得極為詳儘,許多事情和唐周都沒有關係,唐周就趁機在此刻又想起剛才的事情。又在心裡模模糊糊湧起奇怪的感覺,卻老是說不清楚奇怪在哪?更讓他難以理解的是曼珠最後抱著他說的那幾句話。

當時唐周還沒來得及細想細問,門扉就被敲響,隨後整理了一下衣冠,唐周就坐在這裡麵了。

唐周想得認真,垂下目光來看著自己的腳尖,恍惚間看到毛茸茸的一團赤紅色勾著他的腳踝,唐周睜大了眼睛認真去看,確實見了那似乎是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環住他的小腿。

唐周隻怕自己又是出現了幻覺,彎腰伸手要去摸一摸,卻忽然再一眨眼,那尾巴就不見了。此時唐周的耳邊傳來曼珠的聲音,她輕聲問道:“怎麼了?”

好久未出現的幻想症又出現了,唐周竟然有一種久違的感覺。他在心裡無奈地笑了笑,對於曼珠的問題,唐周搖了搖頭。隨後唐周又坐在那裡繼續發呆。看似發呆,其實又是在思考之前的事情了。

曼珠在他的胸膛上畫了一隻嬌憨可愛的十尾小狐狸,到此時也能隱約察覺胸膛那處熱熱的。不知是那畫筆的毛刺的,還是什麼彆的原因。想起剛才的事情,最後一條尾巴畫在了那處,那種刺激的刺癢感似乎還能回憶起來,那一處似乎更是又熱又漲。唐周想著想著想偏了,悄悄地紅了耳朵。

彆的姐姐們都在認真聽香嵐說話,也隻有一直在關注他的曼珠,將這個小小的細節看得清清楚楚。雖然曼珠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卻見他紅了耳朵,原本放在膝上的手指有些無措地收攏起來卷著袖子。

在唐周發愣的這個時候,他察覺到一隻手悄聲過來,輕輕握住了唐周的手。唐周驚愣地低頭看去。看見在自己的視線之中,一隻纖細卻又寬大的手攏著他手指的指尖。

這樣看來,曼珠的手實在是太不像女性的手了,上麵凸顯的青筋以及那冷厲的骨感,簡直與一個男人的手無異。唐周要抬起頭來去看曼珠,那邊香嵐忽然喊了唐周一聲,唐周轉頭去看香嵐,原來香嵐接下來的話是要囑咐唐周的了。

唐周將注意力分散過去,一一聽得仔細。

所有人都對明天的事情很重視,都沒有發現那被袖袍遮住的,那兩隻交握在一起的手。這是一場隱秘而又曖昧的親近。

直到唐周和香嵐商量清楚了明天的事情,想動手用紙筆記錄下來,驟然發現那隻被握住的手有些熱,唐周動了動指尖,在這袖袍的遮掩下,原來曼珠的手一直握著他的。大約是察覺到唐周的反應,曼珠很快問道:“你需要什麼?”

唐周說道:“我想要把剛才大姐姐說的記下來。”這樣曼珠才將手鬆開,還幫唐周拿來了另外一邊的紙筆。

唐周還是始終覺得自己的掌心裡有些熱熱的,不知剛才過去了多少時間,曼珠肯定也握了那樣長的時間。

唐周需要困擾的事情好像又增多了。

今日唐周帶著早已經呼呼大睡過去的係統回家的時候,再在那路口看見顧淮之,他也不疾步過去,也不先對顧淮之展露笑容來。雖然之前唐周因為夢裡的事情有些躲著他,但每次,唐周都會對他先展露了笑容。

今日見了唐周心事重重的樣子,手中還提著藥包,顧淮之不免有些擔心。

唐周聽見了顧淮之詢問自己藥包的事情,唐周隻說是晚上多夢難眠,就去找大夫看了一下,抓了一些安神的藥來。隨後,唐周便不再說話了,似乎又在想著什麼事情。

顧淮之跟隨在唐周的身邊,目光一直落在唐周的身上,顧淮之還是嘗試著問道:“最近你可是有哪裡不舒服?特彆是見你今日,好像有什麼事情特彆困擾。”他說這件事時,是湊近到唐周的耳邊說去的。

他那聲音在夜晚裡輕柔柔的,還帶著一點暖意。將唐周那原本被冷風吹得有些泛涼的耳朵噴灑了幾分熱意。唐周的耳朵紅了起來。隻因顧淮之突然這樣湊近,讓唐周控製不住地想起夢中的事情來。

唐周轉頭去看身邊低頭俯身看著他的顧淮之。

他在夢裡和顧淮之日日做那樣的事情,卻在這現實裡,除了顧淮之極為照顧他而牽過他的手,竟然也沒有彆的親密之舉了。而他卻整日整夜都在夢裡“臆想”與他那樣親密。

唐周麵對顧淮之這樣的雙眸,又是羞又是窘,便直接紅了臉,躲閃著不去看顧淮之了。想要快步幾步離去,顧淮之卻伸手抓住了唐周的手。

他沒有詢問唐周什麼,隻是與唐周說道:“我知道明日你會忙碌一些,但也應當隻是在天黑之前就把萬花樓裡的事情做好了。畢竟晚上她們要大顯神通,自然要將很多準備提前做好的。晚上的時候,你來找我好不好?我想與你過這節,我知曉你最近心情不好,也想帶你去玩得開心。”

他帶著熱意的手將唐周有些冰涼的手指攏起來。

迎著顧淮之的目光,唐周點了點頭。唐周說:“我明天晚上會來找你的。我們在哪裡見?”

顧淮之的臉上出現一抹柔和而又好看的笑容:“青石橋。我在那裡等你過來。”

唐周覺得,他大約是真的有點喜歡顧淮之的。所以才會在夢裡那樣頻繁見他。唐周認為這種喜歡,是比最淺層的喜歡更深一點。可是他對曼珠的喜歡,隻是最淺層的喜歡而已,但是好像——唐周想了很久,大約想明白一件事,曼珠似乎喜歡他。是那種更深一點的喜歡。

如果要用唐周的認為的去說,就是想要親吻與擁抱的喜歡。唐周開始因為這件事糾結了,因為他知道曼珠的心意,卻不知道要怎麼和她說清楚,怕曼珠覺得他是嫌棄她的身份。

此外,他發現,他似乎喜歡的是男子多一點。

唐周想要明天和曼珠說清楚這件事,在睡覺之前斟酌了很久要如何和曼珠說,最後迷迷糊糊到夢裡去。徹底進入夢中之前,唐周察覺有一隻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唐周的眉間。似乎要將唐周眉間撫平。

唐周知道那是誰——那不知是什麼,總是在他晚上睡覺時壓著他的東西。唐周發現,那東西隻是喜歡壓著他睡覺,不做其他的事情,之前還會有些害怕,長久下來,竟然能夠習慣對方的存在了。

唐周在睡前喝了安神的藥,以為這次不會再在夢裡看見顧淮之,沒想到卻依舊被吻住了嘴巴。對方輕車熟路地去吻唐周的下頜、脖頸,手去撩開唐周的衣服。唐周輕喘著說道:“不要、不要再這樣做了。”

“為何?你明明如此喜歡。”他吻了吻唐周的嘴巴。

唐周卻害羞地不知道怎麼說。顧淮之的吻繼續往下落。唐周胸前的衣襟緩慢地被解開,此時,唐周之覺得胸口一熱,好像是那畫著小狐狸的地方熱熱的。隻聽了壓在他身上親吻他的人忽然痛哼了一聲,唐周去看,他在這夢裡,卻什麼都沒有看見了。隻看見在自己胸膛處的小狐狸似乎泛著一點點不太明顯的紅光。

第262章 小寡夫23

唐周驟然在夢中驚醒過來。

他在漆黑裡忽然睜開雙眼, 心緒還未平定,就與眼前一雙冰藍色的豎瞳相對。甚至唐周在這昏黑裡終於看清楚了這一張麵孔。長得不像人類。從他那一雙冰藍色的豎瞳就可以知曉,之前所見的隻有他的眼睛與他雪白的眼睫。

此時能見到的是他那一張慘白而毫無血色的臉, 即便如此, 也可見他長得極為英俊。這種英俊, 是每一寸肌膚近乎都是完美的,是精致卻又深邃的五官。是最為標準的俊美的長相, 似乎長得宛若畫裡的人,畫裡的人便是畫工精雕細琢,每一分都那樣認真勾勒描繪的。眼前的長相就是如此。不過即使他有著這樣的長相, 卻不難看出他的表情極為漠然。

漠然到近乎沒有任何表情,那一雙眼睛甚至一眨不眨地盯著唐周。不過似乎因為他非人類的身份, 他不想眨動眼睛也是可以的。可想而知,在多少個夜晚, 他就是以這樣的眼睛凝視著正在熟睡中的唐周。

可即便他看起來如此漠然,那雙輕捧著唐周臉頰的手卻又源源不斷帶來舒適的暖意, 驅散夜間的寒涼, 這樣柔和與溫暖。與他的表情與長相極為不相符。看起來極致的冰冷, 卻又明明像棉花一樣柔軟。

唐周與他對視了一會兒,唐周在這昏黑裡問:“你是誰?”

他聽到了唐周的聲音,他對唐周歪了歪頭, 似乎在思考唐周所說的話, 又似乎隻是換一個角度繼續去看唐周。期間, 他一點都沒有眨動過眼睛。若是人類長時間不眨眼睛, 定然會讓眼睛極為乾澀, 但是他卻沒有任何不適。

不過他卻沒有回答唐周的問題,他用那幾乎沒有什麼起伏的聲音詢問唐周:“今夜不泄嗎?”

簡單的字句, 唐周卻知曉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唐周倏然一下紅了臉。他知道他說的是他晚上做了那種夢之後身體都會出現的反應。似乎每一個晚上唐周的反應都被他看得清楚。唐周不知道自己在夢裡做著那樣的夢時,自己的身體是怎麼樣的。

不知道到底是渾身泛紅,還是也會隨著夢中的事而發出聲音。但最為肯定的是,那裡確實會濡濕一片。這些,他肯定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唐周眼神閃躲,不知要怎麼麵對眼前的“人”。

這時,他的指腹輕輕在唐周的臉頰上搓了搓。他說:“燙的。很熱嗎?”唐周還沒有說話,他那雙捧在唐周臉上的手,竟然開始傳遞過來一絲涼意。那涼意覆蓋在唐周滾燙的臉頰上,倒還真是給唐周緩解了一下自己的羞窘。

他不是人類,他能夠在這黑夜裡將唐周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都看得清楚,唐周眼睫顫動了一下。隨後唐周的嘴唇動了動,唐周說:“你為什麼要一直壓在我身上?”他不知道到底聽清楚了沒有,還是這樣麵無表情地看著唐周。

在唐周認為眼前的人已經徹底呆住的時候,又聽聞對方說道:“你想要。我可以幫你。”說著他的手去解開了唐周衣服,從衣服的尾擺要撫摸下去。

唐周驚慌地要抓住他的手,但是沒想到忽然間,在這黑夜當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泛著一抹淡淡的紅光,原本趴在他身上的東西的手突然縮回去。唐周感覺有什麼東西滴落在自己的肌膚上。

唐周終於在此時看見了他的眼睫顫動了一下,那雪白色的眼睫這樣顫動,像是要抖落上麵沾染的白雪,顯得這樣脆弱與無辜。在他這張蒼白的麵孔上出現了一抹顏色,那抹顏色是一抹通紅的鮮血,將他的嘴唇都暈染成為極致的紅豔。在他本來就完美的麵孔上增添了幾分蠱惑與妖冶。

他受傷了。唐周清晰地知道這這一點。

唐周的眼睛繼續看著眼前的他,看見他的豎瞳裡的神色未變,沒有生氣惱怒與無措不安。他凝望了唐周一眼,隨後唐周隻感覺自己的身上一輕,眼前那個男性就已然消失不見。唐周從床上坐起來。感受到那滴落在自己臉頰上的血滴順著臉側流淌,唐周伸手摸了一下。

在昏黑當中隻感覺指尖一片濕膩。唐周下了床,點燃了一盞燭,昏黃的光亮暫時照亮,唐周能夠瞧清楚自己指尖上的鮮血。唐周將自己臉上的血擦乾淨。低下頭來,看見自己微敞的衣襟,能夠瞧見在自己胸膛上那隻酣睡的小狐狸。

原本才畫上去不久的小狐狸在此時,卻不知為何顏色黯淡了幾分。唐周迷茫地想道:難道是光線太暗了才這樣看上去顏色淡了許多?

唐周想要再仔細瞧瞧,拿起燭台,忽然想起之前在樓裡不小心滴了蠟油的事情。樓裡的蠟燭特殊,他的蠟燭可不特殊。隻怕真的又滴下來,讓唐周疼得難受。於是唐周就將蠟燭重新放下了。

唐周重新在床上躺下,想著剛才的事情。無論是夢裡的,還是醒來的事情,似乎都是有一股紅光,才致使他們都離去。那好像是胸前的狐狸發出來的。真的如曼珠所說——十尾狐狸真的能夠保護他?

想了一會兒,唐周覺得大約真的和曼珠說的一樣。十尾小狐狸就是他的平安符,是小狐狸在保護他。

唐周這樣想著,他將自己的手覆蓋在胸膛處。雖然那裡已然感受不到熱意了,但是唐周知曉那小狐狸還在那處。於是唐周就覆蓋著那裡說道:“謝謝你。”

隨後,知曉這次無論怎麼樣都不會出現剛才的情況,唐周才安心地睡去。他打算明日和曼珠說這件事,這一樁很新奇的事情,他一定會和曼珠說的。

沒有做那種夢之後,唐周睡得很好,精神也很好,體力也很好。終於沒有了那種有點虛弱的感受。唐周知道今日要早早就去萬花樓裡去,所以唐周早早就和係統說:“我要去樓裡了,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係統說:【去啊。我陪你去。】係統打著哈欠從自己的小窩裡跳出來。它轉頭看了一眼,然後與唐周說道:【今天沒見你那蓋雪啊,今天它也出門這麼早?】

唐周說道:“它總是很喜歡出去玩,大概很快就能夠回來了吧。”

係統看著正在洗臉的唐周,係統蹲在唐周的腳邊和他說:【我發現你最近變厲害了不少。】

唐周沒聽清楚,輕輕地回應了一句:“嗯?”

【之前你必須我陪著你,要不然你會感覺到不安,但是現在你已經不這樣了。】

唐周聽到係統這樣的話,輕笑道:“那是我已經學會了很多東西了。”

一人一係統依舊像往常一樣聊著天,唐周在出門時整理自己需要的東西。轉頭忽然看見那掉落在桌子底下的畫卷。唐周有些疑惑地說道:“這些畫怎麼掉在這裡了?”掉落在唐周畫畫時常用的桌案底下,不仔細去看,還看不到。

唐周將那些畫卷拿出來,聽到係統說:【誰知道呢,大概是你的蓋雪弄的吧。它整天爬來爬去的。】

唐周將散亂的畫卷重新整理好。發現其中掉落的都是一些畫像。有之前唐周畫的安格斯的,還有之前唐周練習畫畫時所畫的顧淮之。唐周將這些畫卷整理好放在桌子上,忽然注意到一邊的畫筆上沾染一絲墨跡,硯台也是有被動過的跡象,還有這一張壓在鎮尺下的紙也皺皺巴巴的。

唐周想起剛才係統說的話,大概真的是蓋雪弄的,畢竟它那麼愛玩,將它的桌案弄亂了一點也是可能的。唐周沒太注意這件事,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萬花樓裡,將他需要畫的花燈、麵具、花鈿等等之類的東西都弄好,然後與曼珠分享小狐狸的事情。

不久之後,唐周攜著係統去了萬花樓裡。

今日當真是過節的熱鬨日子。才是早晨的時候,街衢上就已經熙熙攘攘了。家家戶戶種的鮮花,都一盆一盆地擺放出來。每一朵花都嬌豔欲滴、美麗絕倫。一路看過去,便是花的海洋。外在看不出來,沒想到除了平日裡道路上能見到的鮮花,家家戶戶竟然還種著許多。這一路來還真是目不暇接。

係統走在唐周的身前,有些好奇地走到一盆花前,它似乎想要聞一聞那花香不香,結果被那花粉嗆了一口,連連打噴嚏,唐周見了這樣的景象忍不住笑出聲來。想要將那邊一直在打噴嚏的貓兒抱起來,卻已經有了一隻手將那貓兒抱起來。

唐周抬頭一看,傘簷緩緩地展露出來了身穿常服的沈俞安。

穿著官袍的沈俞安顯得那樣嚴肅端正,穿著常服的沈俞安身上多幾分親和。沈俞安走過來。沈俞安長得這麼高,唐周的傘要稍微揚一些才能不撞著他的腦袋。

不過一旦將那傘簷揚起來一些,那稍微炙熱的陽光就落在了唐周的肌膚之上。能夠看見唐周那塊被照射的肌膚很快便紅了一塊。沈俞安的另外一隻手伸過來,那隻手握著傘柄之上,沈俞安的手上稍微用了一點力道,於是唐周手中的傘就到他手中了。

這下是沈俞安拿著那傘,給唐周撐著傘,讓那陽光不能夠落在唐周的身軀之上。唐周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他竟然讓縣令大人給他撐傘。

然後唐周說道:“大人——”

沈俞安說道:“我今日沒有穿官服,不用稱呼我大人。”

第263章 小寡夫24

沈俞安這樣的一句話說出來, 讓唐周困惑道:“那我應該稱呼你什麼呢?”

若說沈俞安到底像什麼。他像那懸崖之上冷峻的怪石。讓人難以接近觸及,就算觸及,大約也隻會被他冷硬鋒利的外表而割破手指。不過此時他站在唐周的跟前, 卻好像那懸崖邊上的怪石被照拂了早晨第一抹最為輕柔溫暖的陽光, 讓他那漠然鋒利的棱角被包裹了一層溫軟與暖黃。似乎有一朵小小的花, 在怪石縫隙當中緩緩生長出來。

他垂著眉目看著唐周,他與唐周說:“若你不介意, 你可以直接稱呼我的名字。”

唐周仰著頭看他,想著縣令的名字,隨後緩緩將他的名字念出來:“俞安?”周圍都是美麗的、迎著朝陽的鮮花, 空氣當中略微帶有一些花的芬芳與甜香。伴隨著他的聲音緩緩飄蕩過來,裹挾著難以忽視的甘甜, 近乎要侵入心臟裡去。

沈俞安在他的注視下,點了點頭。他攥著傘柄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動彈了一下, 似乎想要攥住的不僅僅是還殘留著唐周體溫的傘柄,而是殘留了這樣體溫的本身。沈俞安說與唐周說道:“你幾時能夠來到衙門裡?辦公時想到有很多地方你都可以幫襯一番, 要是你能來, 就實在太好了。你要去哪裡?我陪你過去。我今日出來, 就是要看看下屬可將我囑咐的東西都安排妥當,也順帶看看蘭澤縣今日的盛況。”

他那問題問出來,似乎並不是要催促唐周趕緊過去的, 隻是順口說一句而已。他這樣說著, 就轉身來到唐周的身側, 就這樣撐著傘與唐周並肩著。唐周說他要去萬花樓。沈俞安定然是知曉唐周現在在做些什麼, 應該不會為此而感到奇怪。沈俞安與唐周沿著這條街道一起走下去。

有的人認得新來的縣令, 還給沈俞安打招呼。沈俞安倒是對百姓們極為和善,一一都會回應。隻是麵對那些毛毛躁躁奔跑過來的下屬, 沈俞安便會說兩句苛責的話。將人訓斥得無地自容,又讓那衙役重新乾活去了。

唐周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這時沈俞安轉頭過來,唐周帶著笑意的眼睛一下子就被沈俞安攫住,唐周愣神了一下,隨後為了緩解窘迫,便隨便開口問道:“那一樁案子還沒有結果嗎?”

沈俞安說道:“倒是有些線索,不過都不能將那些線索串聯起來。那凶手每每都尋找深夜出門的人下手,所以前段時間,我便告知百姓們儘量不要夜間出門。最近你可深夜出門了?”

這倒是讓唐周愣了愣,他可是每一晚都出門的。大約是唐周此時的停頓讓沈俞安覺得唐周有些驚懼,沈俞安說道:“可是害怕?不要擔心,我會儘快找到凶手的。若你害怕,你可以來縣衙裡住。縣衙當中還有不少空的屋子。”

唐周聽聞沈俞安與自己這樣說,覺得縣令真的太親切了,隻認為這是沈俞安熱愛百姓的原因,唐周與沈俞安說道:“謝謝大人,若是我以後有打算,會向大人求助的。”之前明明說好稱呼名字,現在他卻又無意識呼喚他大人。大約是大人這兩個字讓他下意識帶有一種尊敬的意味,他喊起來多了幾分敬意,聲音清朗動聽。卻更是多了幾分疏離,不如方才喊俞安那時親切。

唐周低著頭去找什麼,垂下的眼睫輕輕扇動,像是那飛舞到花朵之上停留的蝴蝶,正是飛到了那怪石縫隙裡的長出來的小小的花朵之上。輕輕地停留著,似乎任何時刻都能夠飛舞離開。

唐周將找出來的東西遞給沈俞安,唐周說道:“之前大人將這帕子給我,我總是忘了還。這幾日總是帶在身上,沒想到一直遇不到大人,好在今日遇見大人了。就將這帕子還給大人。”沈俞安伸手接過唐周手裡的手帕。唐周的一隻手握住了傘柄,他說道:“萬花樓就在前麵了,多謝大人陪我過來,此時我自己過去就好。”說著,對沈俞安展露的是一抹簡單的、輕柔的笑容。

沈俞安將說中的傘還給他。唐周的指尖掠過沈俞安的指腹,留下了一絲癢意。唐周帶著傘,身後跟著一隻貓,朝那萬花樓走去,周圍依然是一片花的海洋,唐周素淨的身影在其中卻十分好看,像是落在繽紛之上一抹清麗溫涼的白雪。

沈俞安依舊站在那處。他的手中拈著唐周遞過來的手帕。那手帕顯然被唐周清洗過,日日被他帶在他身上,有了他身上那種乾淨的味道,帶著一點很簡單柔和的清香,還有他所殘留的溫度。在沈俞安的指尖一點點融化。

要將他克己複禮的本格徹底融碎,將他的內裡焚燒,有什麼東西撕扯著他的心靈,瘋狂叫囂著——吻他、抱他、憐他、愛他。這一位被大道儒學塞滿,卻又對世故如此涼薄的年輕官員,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情感衝擊著。在他在那縣衙裡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他便用儘了很大的力氣控製住不去吻他。如此刻板冷淡的他被唐周徹底要衝潰理智,要將的所有克己複禮全部擊垮。要讓他要做出可怕的事情來。

現在麵對著他手裡這張被遞過來的手帕。他的指腹不斷摩挲揉搓著那柔軟的手帕,冷淡的麵目之下幾乎癲狂,卻沒有人能夠看得出來。不過他那不斷揉搓的手將那手帕揉搓得皺皺巴巴的,重複性的動作已經在昭示他已經處於某種情感衝擊的邊緣。

似乎他在將那手帕當作他的嘴唇,不斷地撫摸、摩挲、愛憐。最後沈俞安輕輕閉上了眼睛,他的手指漸漸停止,大約又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控製住自己的衝動,將所有的興奮掩藏於這副冷靜的外表之下。這一閉眼,更是愈發深厚的克製與情意相繼湧來。

這樣一位清正廉明的大人,竟然有一日也會有了如此可怕的私欲。

唐周哪裡知道沈俞安對他的那份興奮與克製,隻知道他要去樓裡去見那些姐姐們。唐周一到樓裡去,就想去見曼珠。畢竟似乎正是曼珠昨日畫的那小狐狸,唐周才能逃脫那奇怪的境況。但是才進樓裡去,就聽聞有人說曼珠忽然病了。唐周驟然愣神,才問道:“突然病了?昨日見曼珠姐姐,不是還好好的嗎?”

阿安說道:“正是如此,才說是突然。真是嚇人,昨夜曼珠姐姐忽然在睡夢當中口吐鮮血,將侍奉曼珠的那個小丫頭都嚇壞了。去請了郎中來,也說不出是什麼原因,隻是弄一些補氣血的藥物。”

唐周問道:“曼珠姐姐此時如何了?”

阿安說道:“大約還是昏睡當中,又或者已經醒了,隻是因為身體虛弱難以下床。”

唐周聽聞這些,對曼珠極為擔心,於是本來他心中的那幾分雀躍與新奇也便化作了擔憂了。唐周去了曼珠所在的屋子。曼珠身邊的小丫頭剛從裡麵出來,唐周輕聲問了一聲:“曼珠姐姐可醒著?”

小丫頭和唐周說:“才剛睡下。真是病得嚴重,今日本來大姐姐想讓曼珠姐姐水上獻舞,沒想到竟然發生這件事。還是曼珠姐姐的身體要緊,隻是這麼好的幾日,曼珠姐姐卻在病中。”說著,輕輕歎了一口氣。

唐周詢問了一聲自己能否進去看一眼。小丫頭說可以看一眼,小聲一點就行,不要吵到曼珠姐姐睡覺。隨後唐周輕聲走到屋子裡去。這裡麵卻是沒有什麼聲響,曼珠應當確實睡著了。

唐周將之前來時給曼珠帶來的一枝花放在桌上,本想就這樣離去,卻聽聞裡間傳來了聲響,像是什麼東西掉落下來。唐周擔心是曼珠翻身掉下來了,走進去幾步看看,目光之中忽然見了一大片赤紅色,那毛茸茸的,似乎是一根根紛亂的尾巴。可以用一片形容,便是說明這些尾巴如此之多,將整個視野都裝滿。

每一根尾巴都毛茸茸的,又長又大,輕輕一揮就遮掩了唐周的視線。唐周正心裡驚駭,忽然那鋪滿視野裡的尾巴卻不見了蹤影,再定睛一看,曼珠已然躺在那地上了。似乎真是從床上摔下來的。唐周來不及想太多,忙不迭去扶她。唐周問道:“曼珠姐姐,你可是摔著了?你怎麼樣?”

曼珠卻沒有說話,隻是先將手抓住了唐周的手臂。順著唐周的力道坐起來。大約是身體虛弱致使,這樣一下,直接跌到了唐周的懷裡去了。兩人的身軀這樣親密地接觸,唐周微微一愣,還沒說些什麼,就聽到曼珠的聲音說:“我有些難受,讓我靠一會兒。”她那聲音,真的如此虛弱,也讓唐周不再動彈了。

此時唐周問道:“曼珠姐姐,你怎麼突然病得如此嚴重?”

唐周自然不知道,他胸前的那小狐狸,確實有幾分法力保護他。他夢裡那位和壓在他身上的那位都不是一般妖鬼,狐狸護著唐周,自己也受到了傷害,當天晚上他就口吐了鮮血。本來就恢複了一些的法力幾乎又消失許多,更何況還一連兩次,要將狐狸的法力都掏空。以至於今日差點都沒藏著尾巴和耳朵,竟然連唐周進來的聲音都沒聽見。

第264章 小寡夫25

之前躲在這萬花樓裡所養的傷本來好了個七七八八, 他本來打算待傷好得可以的時候,就想個辦法多與唐周相處。隻是這時被昨夜那連連兩次攻擊之後,頓時虛弱不少, 好在沒有受什麼極重的傷, 再養幾天大約就好了。

隻是此時確實痛得厲害, 他也想要趁這個機會與唐周多親近,又想起昨夜那兩次傷害不大相同, 知道跟隨在唐周身邊的是不同的妖鬼,當即更是對唐周擔心不已。這樣一想,他的眉頭更是控製不住地皺起來。

這在唐周眼裡看起來, 還真是痛得難以忍受了。唐周見曼珠這樣難受,就與曼珠說道:“曼珠姐姐, 你現在可是很難受,要不要喊郎中過來看一看?”

唐周的懷抱還真是溫暖, 在他的衣襟上散發著那簡單的清香。那不過是極為樸素的清香,卻似乎帶有一點點甘甜, 嗅入曼珠的鼻中去, 恨不得要將自己的腦袋都埋入他的胸膛裡去。

於是他也就控製不住地伸出手來, 雙手都抱著唐周,身軀也直接壓在唐周的身上,直接往唐周的懷裡鑽去。他沉迷於這種溫存, 倒還是記得要回複唐周的話, 說的隻是:“不用, 我隻是需要休息一下。”

唐周被曼珠這突然親近過來的舉動弄得手無足措, 手也不敢再去碰曼珠, 隻是想要往後退,這樣一退身體不穩, 一屁股就坐在地上。曼珠抱著他,安心地鑽入到他的懷裡去。

唐周的手輕輕覆蓋在曼珠的肩膀上,他想要將曼珠推開,原本想要告訴曼珠自己的心意。但是今日曼珠病得如此嚴重,唐周擔心曼珠聽了之後鬱結於心,要是再吐一口鮮血,到時候嗚呼哀哉了。他就暫時隻是傻坐著不知道乾什麼,也說不出話來。

就這樣唐周被靠了一會兒,忽然地,唐周覺得有什麼東西硌著他,似乎是曼珠身上的什麼東西抵觸過來。唐周想要動一動來緩解這種難受的境地,卻聽曼珠低聲嘶氣了一聲,唐周以為曼珠身上哪裡疼,當即不再動了。

唐周隻是有些無措地說道:“曼珠姐姐,你身上有什麼東西硌著我了。有些難受。是不是玉佩?”

曼珠終於從唐周的懷裡抬起頭來,她一雙美目看著唐周,雖然臉色極為蒼白,卻見她一雙眼睛柔情似水。她輕輕對唐周笑道:“昨夜睡得可好?”

唐周不知曼珠為何說起這件事來,但也回答道:“比平日安穩許多。”

曼珠臉上的笑容更加柔和,她說道:“那就好。”她手輕輕覆蓋在唐周的胸膛上,那正是畫著狐狸的地方。曼珠問他:“你可不能沐浴的時候將這東西搓去,你要多留幾日,不然我真的傷心得很。”

聽到曼珠說到這狐狸,唐周眼睛一亮,他說道:“曼珠姐姐,這狐狸真像你說的那樣,似乎真的會保護我。”

曼珠見唐周這樣的笑容,心裡也忍不住有些高興。想要扯大自己的笑容,卻隻覺得五臟六腑都在痛,雖說這傷還能養好,但確實是疼得厲害。

曼珠閉上眼睛,眉間出現幾分痛楚。

之前與唐周緊挨在一起湧起來的那分激動與興奮,也逐漸消退而去,被這疼痛弄得都沒有那點心思了。也不怪乎他與唐周親近在一起便有了一些反應。

他隻是一隻剛成年的小狐狸。才從深林裡出來,就被那不分善惡的捉妖道士幾乎打了個半死。隻能混到人間裡去輕輕沾染幾分人間陽氣,靜待養傷。給那些客人造一些夢境他便站在一旁,偷偷用法術沾取一點陽氣,來讓那森冷可怖的傷口得以痊愈。還要顧及不能故意傷害人類,要不然他道行全毀,也隻能如此沾染一點,來讓自己恢複得更快一些。

唐周身上也有些陽氣,不過那有些薄弱,他舍不得沾他的,隻盼著唐周好好的。他隻盼唐周能喜歡自己,甚至若唐周喜歡他,他一輩子裝作女人也願意。才剛成年出山的狐狸,還沒嘗過什麼人間情愛,隻知道見了唐周,要將他喜歡的都給他。還總是想要親近他,親近他卻又讓自己生了反應,一次次差點控製不住自己的偽裝。想到這些,他到底心裡發苦,畢竟他一直想要以自己原本的模樣見他。

曼珠的手指卷著唐周的衣袖,眉間的痛楚不僅僅是軀體上痛的,也是心裡痛的。

唐周見曼珠這樣虛弱,與曼珠說道:“曼珠姐姐,我將你扶到床上去躺著,這樣你才舒服一些。”

曼珠順著唐周的力道站起來,然後坐到床上去,又重新躺下。他確實覺得再讓唐周待一會兒,他的尾巴與耳朵就控製不住了,於是曼珠就與唐周說道:“我有些累,我想睡會兒。你與外麵那些人說,不用人來探望我了,我想多休息。”

唐周說好,讓曼珠躺下之後,唐周就出了門去。

唐周一走,原本躺在床上的曼珠驟然一下,一根根尾巴就宛若膨脹炸開的棉花一樣紛亂出來。一根根大尾巴毛茸茸的,頭頂上也有兩隻耳朵控製不住地慢悠悠冒出來。

原本在那的女人,直接成了一個男人的模樣,冷汗在他的額頭上沁出。他蜷縮起身體來,之前維持於表麵的鎮靜也全然消失,最後那躺在那裡的男性逐漸成為一隻才半大的小狐狸,尾巴散亂在整張床上。

直至那帶著一點點白的耳朵尖輕輕抖了抖,這狐狸才悠悠轉醒,隨後他從床上跳下來,本來應該要去什麼地方的,卻忽然看到什麼似的又轉頭回來。

原來他看見的是那被唐周放在桌子上的一支山茶花。那紅豔豔的山茶花,美麗非常,帶有著贈予之人的一片柔和的心意。

狐狸跳上桌子,先小心翼翼將鼻子抵觸在花上,似乎在嗅聞那花的甘甜香氣,也似乎在輕輕吻一下花朵柔嫩的花瓣。他身後那些尾巴正在瘋狂地搖得歡快。最後他小心翼翼叼著花枝,叼著那朵花,從窗口躍出,不知道到哪裡去了。大概是真的疼得有些難受,要想個辦法緩解這種情況吧。

唐周這邊才從曼珠的屋子裡出來,就被香嵐找到了。

香嵐讓唐周去將那些花燈畫好,說著香嵐給唐周塞了銀子,還不少,說是給今日唐周的報酬。唐周握著這沉甸甸的銀子,高興地去畫畫去了。

這樓裡要讓唐周畫的東西還真不少,唐周一忙碌起來,便忘記了時間,等他稍微空閒下來,才發現自己竟然在萬花樓裡坐了一整天、畫了一整天。

隻見周圍已經開始落燈,整個萬花樓也不知什麼時候弄得這樣好看,燈火通明,鮮花滿樓,外麵更是喧囂熱鬨一片。唐周也早就等不及,將手中的事情都弄好之後,就帶著原本躺在美女姐姐懷裡的係統出門了。

唐周才出門,隻見沿街都是鮮花與花燈,燈籠暖黃的光色將鮮花籠罩上一層柔軟朦朧的輕紗。人聲鼎沸、歡聲笑語、熱鬨非凡。掛起來的花燈,還真是什麼模樣的花都有,掛在屋簷下、竹竿上、飄到湖泊之上,熒熒一片亮色。沿街的不光是這些,還真有所謂的百花長街宴,一路而來,都是家家戶戶自製的花之美食。桂花糕、芙蓉糕、桃花酥等等各種糕點擺放出來,供人品嘗。還有各種香甜的花蜜、酥炸過的花瓣、雕刻成花的模樣的涼食、各種佳釀等等。這繁榮熱鬨景象,還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唐周的眼睛裡全然一片亮晶晶的,迫不及待地就走出街去。係統和唐周說:【你這喜好和之前一模一樣,你就是喜歡這種場麵。】

唐周笑著說道:“當然是喜歡的。”

唐周順著街道走過去,他想起之前答應顧淮之的事情,要去找顧淮之。便去玩那青石橋所在的地方了。

周圍人群擁擠,大多都是摩肩接踵,這時唐周一邊四處看看,一邊走過去,卻忽然被一人攥住了手腕。唐周忽然一愣,轉頭看過去,卻見燈火朦朧,百花盛放之處,有一人笑臉盈盈地看著唐周,俊氣的眉目被燈火暈染了一片柔色。

唐周愣愣看著他,隻是覺得這長相俊逸的男人有些眼熟。當聽到他的聲音時,唐周才恍然想起來這個人是誰。

他說的是:“終於找到你了。”

這不就是那在他腿上烙了一枚桃花印的男人是誰?

唐周要將自己的手從對方的手裡抽出來,唐周說道:“我不認識你。”不過此人力氣很大,雖然沒有弄疼唐周,但是唐周卻不能將自己的手從對方的手裡抽出來。

唐周禁不住皺了皺眉,係統跳起來要去抓這個男人的臉,但是被這個男人輕易就抓住貓的後頸皮,讓係統直接掌控在他的手中動彈不得了。唐周見係統在他手中揮舞著四肢掙紮,唐周說:“你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你放開我的貓。”

這男人卻還笑著說:“認錯?你腿上肯定有一塊我的桃花印。來看一看就知道我有沒有認錯了。”他說著,手中鬆了力道,係統從他的手中跳下去。

這個男人卻朝唐周逼近,唐周要往後退,卻被這人一把摟入懷裡去。周圍人群熙攘,剛巧湖上的花舫向湖中心去,許多人都在這裡看那花舫,似乎有什麼擁擠觸碰都是正常的,便沒有人發現這邊的情況。

唐周被他摟入懷裡去,嗅聞到他身上有一種清新淡雅的花的香氣。在這燭火之下,他那雙桃花眼被照射得熠熠生輝。係統掉落下去之後,早就被擁擠的人潮擠到不知道哪裡去了。

唐周被這人緊緊攬入懷中去,隻感覺一隻溫熱的大手順著他的腰身撫摸下去,似乎要輕微鬆開他的腰帶,要將他的褲子拉下去,展露出那腿根處的烙印來。唐周使勁推著他,隻與他說:“你放開我!”

忽然地,那邊傳來聲音,一人大聲嗬斥道:“那邊的在做什麼?!將唐周放開!”唐周抬頭看去,身後跟著兩個衙役的沈俞安擠入人群過來。大約是見衙役的服飾,周圍很多人都開始自主散開。

這人卻還抱著唐周,唐周驚詫地看著他。

他笑著看唐周,這樣的距離才看清楚原來這人竟然有一個淺淺的梨渦,在光影下,似乎蘊藏了一汪清澈醉人的桃花釀,這般濃鬱,這般要引人醉去。

他輕輕靠近唐周,帶著笑意的聲音說道:“唐周?哪個唐周?是糖粥嗎?那吃起來又甜又軟的糖粥。這名字真適合你,你吃起來肯定就是如此的。我叫武陵,下次我再來找你。”

那邊因為人群擁擠,暫時還沒有過來的沈俞安,看見那男子在唐周的嘴唇上吻了一下,隨後那個輕佻風流男子一下子鑽入人群中不見了蹤影。

第265章 小寡夫26

終於得以擠入人群來到唐周跟前的沈俞安情不自禁將自己的手覆蓋在唐周的雙肩上。他聲音還未消散方才的凶戾, 此時雖然帶著這樣的情緒,卻又禁不住帶了濃厚的擔心與柔和。於是便在這位大人的身上形成一種違和的矛盾體。

他麵對唐周的每一刻,好像都成了一個奇怪的矛盾體。此時也是如此。即使他從未表露在麵上分毫, 連在這個距離的唐周, 都無法看透沈俞安簡素淡然的外表下是那猩紅可怕的內心。

唐周聽他這樣擔憂慌張的聲音, 隻來得及先回應沈俞安一聲:“我沒事。”

沈俞安身邊的那些衙役早已經追著那男人消失的地方繼續探查下去了。隻有沈俞安出現在唐周眼前,凝望著唐周看來的在燈火下如此澄亮的眼睛, 他回複時所帶的極具柔和性安撫的笑容,都這樣好看。將人的心臟牽動,怦然跳動著, 宛若那熊熊燃燒的燈火,明亮而又灼熱。

沈俞安覆蓋在唐周肩上的手, 似乎能透過這一層布料撫摸到唐周的軀體。他的體溫將他的掌心鬱熱,他的手指悄悄纏著一點被夜風吹拂過來飄蕩的屬於唐周的發絲。一點點纏繞、一點點糾纏、一點點——

“大人?”

唐周不明所以地看著沈俞安, 見沈俞安這樣呆站在這裡半晌才突然呼喚一聲。這樣一聲,卻終於讓沈俞安回神過來。沈俞安的眼睫顫了顫, 遮擋了他眼眸當中那幾乎癲狂的眸色。

他的手指順著唐周的肩膀滑下去, 將唐周那被弄亂的衣襟整理。目光落在唐周有些鬆垮的腰帶上, 他目光漸深。大約心裡叫囂著要將他的腰帶徹底解開,手上卻扯著那條腰帶將其重新給唐周係好,嘴上說的卻是那正義凜然的話語。

他與唐周說道:“我已然讓人去尋那登徒子。你不要擔心。你是不是想要瞧湖裡的花燈, 我們去那邊的閣樓上, 你能將整片湖上所有的花燈都能看得清楚, 還有等會兒就要開場的水上表演。順便你將剛才的事情細細告知我, 我才好繼續調查下去。”

本來唐周聽聞沈俞安的前半段話, 是不打算前去的。因為他還記得他答應顧淮之的事情,想來此時顧淮之應該還在橋上等著, 可是又聽聞了沈俞安後麵說的那句話,知道這件事與沈俞安的公務有關係,也不想耽誤沈俞安的公務。

於是唐周先向沈俞安幫自己這裡衣帶的事情道謝,又與沈俞安說道:“我自然會向大人講清楚方才的事情,隻是大人,我有約在先,恐怕實在不能在你那裡久留。”

“有約?”似乎沈俞安最先注意到的就是這個。

唐周點了點頭。沈俞安帶著唐周走出人群,似乎是為了避免唐周被人群擠到,他便一直走在前麵。大約又是怕唐周被人潮擠走,沈俞安停下腳步來,他伸手過去,直接抓住了唐周的衣袖。他與唐周說道:“小心走散。”

他的手指混合的陰影裡揪著唐周的衣袖,手指以一個扭曲而又無人所知的形狀揪著那袖子,似乎正昭示著沈俞安平靜麵貌下扭曲的內心。他其實應該更想牽住的是唐周的手,但那好像難以判定,若是真的親密地接觸到了他。沈俞安會控製不住內裡猩紅的情緒而做出什麼事情來。

他是大人,蘭澤縣的縣令。不應該做什麼莽撞無禮的事情。他隻能極為簡單地問詢:“和誰有約?”

唐周隻感覺自己的袖子被沈俞安攥得有些緊,隻以為是沈俞安確實擔心他被人群衝散,也便沒有怎麼在意。他回答了沈俞安的問題,與他說道:“是淮之。”

與顧淮之相處了這樣久,其實他們早已相互稱呼自己的名字。不過唐周說出這個名字來,唐周忽然察覺攥住自己的那隻手似乎攥得更緊了,唐周還未細想,前麵的沈俞安說道:“為何叫他淮之,叫我大人?”原來他想要說的是這件事。

唐周傻愣愣地“啊”了一聲,想要說些什麼。但是沈俞安卻又自己說道:“無事,你想喚什麼就喚什麼。”仿佛就在剛才,沈俞安自己告誡自己什麼話語,而讓他暫時躲避了這個要求。唐周明顯感覺沈俞安到底還是有些在意這件事的,覺得沈俞安雖然是一副嚴肅的朝廷命官不可侵犯的形象,但沈俞安卻比較渴望與人交友。

大概許多人見沈俞安外貌身份皆不可接近,才都不願與其深交,以至於沈俞安還是渴望與人交友。想到這一點,唐周便忽然喊了一聲:“俞安。”那聲音輕柔柔的,即使周圍人聲鼎沸,但到底唐周就站在沈俞安的身後,那聲音從耳後傳來,隨後便準確地進入到沈俞安的耳朵裡去了。

沈俞安轉頭過來,他的麵孔被那閃爍的燭火照射得明滅,卻也能夠看清他那明亮的眸光,近乎抵得上那不斷燃燒的燭光了。在這張冷清肅然的臉上,緩緩出現一抹淺淡而又柔和的笑容。沈俞安的聲音輕輕的,但是能夠被唐周聽得清楚,唐周聽到他簡單地應答一聲:“嗯,我在。”

沈俞安帶著唐周從那擁擠的渡口走出來。沈俞安和唐周說道;“那裡終究是擁擠,已經派遣了衙役前去疏散人群,我擔心發生什麼事故。你且跟我來,我在之前便在上頭訂了房間,在那處可以眺望整個地方,本來便於我觀察下麵的情況,也可以讓你也上去瞧瞧。”

唐周被沈俞安帶著上了那閣樓去,聽到沈俞安這樣說,唐周又說:“可是——”

沈俞安卻說道:“剛才那件事頗為嚴重,所以需要你將事情說清楚仔細一些。若你覺得讓那人久等了,我可以讓人過去告知他不用等了。你在我這裡。”

沈俞安這樣一說,他自己的意圖才完全展露出來,原來是不願意讓唐周去與顧淮之赴約,所以才這樣帶著唐周過來,還說是這線索極為重要。隻是唐周不知沈俞安對自己有意,也不知這是沈俞安故意使然,隻是擔心耽誤了他的公務,便跟著沈俞安上樓去了。而沈俞安此時還是將自己的心意藏得嚴實,問出來的話也狀似無意,哪裡能讓此時有些呆笨的唐周察覺得到呢?

隻被沈俞安哄騙了兩句,就忘了赴約,跟著他上了樓去。此時沈俞安問的話,他也是乖乖回答。沈俞安問唐周的是:“你不是說與那顧淮之不過是萍水相逢,為何今日要去赴他的約?”

唐周回答的是:“淮之對待我是極好的,處處都幫襯我,我便與他熟識了。之前我便答應了要和他一起過這節日,隻是今日好像不能準時赴約過去。”

而沈俞安也說:“確實,你今日要和我說很多詳細的事情,大約是要耽誤了這次。可要我派人去告知他,不用他等了?”

不知道沈俞安要將自己留多長時間,也不知道顧淮之會不會真的傻傻等很久,所以唐周經過深思熟慮,還是點了點頭。他隻擔心顧淮之為了等他,哪裡也不去,在那吹著冷風受凍。

沈俞安的手輕輕擱置在唐周的肩上,讓唐周在座席上坐下,桌前已經有了被擺上來的以花製成的食物,一桌過去,全都是美食。唐周卻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剛巧沈俞安剛要走離幾步,唐周有些慌張地抓住沈俞安的手。他太著急,原本他想抓住的是沈俞安的袖子,沒想到抓成了沈俞安的手。唐周隻來得及說道:“貓。我的貓,不見了。”

係統進入的身體是一隻幼貓,今日這麼多的人,不知道它會不會被那擁擠的人群踩扁。唐周當即真的有些著急了,慌慌張張地仰視著站在他身前的沈俞安。沈俞安能夠感受到那抓著自己的手攥得很緊,於是他也能知道唐周到底有多麼驚懼慌張。沈俞安也回握了唐周的手。

他和唐周說道:“我找人去尋就好,你不要著急。”

唐周說:“這樣太麻煩你們了。我自己去就行。”他說著,要站起來,不過沈俞安卻先按住了唐周的肩膀,沈俞安說道:“今日街道上很多的人都在巡邏,便是擔心因為人多而發生什麼意外。我可以囑咐他們在巡邏時注意一下你的貓,不會麻煩。”聽到沈俞安這樣說,唐周才安心下來,心裡鬆了一口氣。

沈俞安拿過桌子上的茶,他給唐周倒了一杯,他與唐周說:“你先坐著漱漱口,我囑咐了他們便過來。”說著,就朝門口走去了,好像真的去與自己的下屬吩咐些什麼。

唐周雖然不知沈俞安讓自己漱口是因為什麼,他隻是大概知道百花節的風俗,沒有了解透徹,以為這是百花節的什麼風俗,於是就真的漱了一下口。沈俞安重新回來,見唐周已經乖乖地將口漱好了。

聽到腳步聲,唐周抬頭去看沈俞安來的位置。唐周的嘴唇被那水色沾染得濕潤,看起來更加柔軟。神情還是那樣懵懂呆愣的模樣,瞧起來極為容易被人哄騙了去。沈俞安走過去,唐周也就問出自己的疑惑來了。唐周問的是:“漱口是什麼習俗嗎?”

沈俞安重新給唐周倒了茶,他在唐周身邊坐下。他說:“不是,隻是你被那人親了,我想讓你漱口而已。再漱一次。”說著,他將手上的茶向唐周推過來。

第266章 小寡夫27

聽到沈俞安這樣說, 唐周倒是驟然愣了愣。

大約是看唐周的神色呆愣,沈俞安又說道:“不過是逗你的。在百花節吃花宴,自然是要在吃之前進行一番漱口, 這便是對花神的尊重。你再漱一次就好。”

雖然沈俞安是這樣說的, 但這話到底是真是假, 也隻有他自己知道。畢竟這樣一位剛正不阿的大人說起假話做起哄騙的勾當來,竟然麵不改色, 實在讓人難以分辨。

此下唐周聽了沈俞安的這番話,自然是信了的,於是又乖乖地漱了口。將口漱完之後, 唐周想要談起剛才的事情,不過沈俞安卻先說道:“我今日見你去了百花樓之後便沒有再出來, 想來還沒來得及用膳。這些都是以花為材料或者製成花的形狀的食物,都是美味可口, 你看看可有你喜歡吃的。我們可以一邊說一邊吃。”說著,沈俞安給唐周端來放置在一邊漂浮著一朵芙蓉花的糖水, 又和唐周說:“你嘗嘗這糖水可甜?”

唐周接過沈俞安遞過來的糖水, 在這時忍不住問道:“大人不是在忙著巡邏嗎?為何注意到我整日都在百花樓裡?”

不過這也不是唐周一定要知道的, 他問了這一句話之後,便喝了一口由沈俞安遞過來的糖水。是一種清新的甘甜,還帶著花的香味。唐周喝了一口, 眼睛立即就亮起來了, 唐周說:“真好喝!真甜!”

這個距離能夠看見沈俞安臉上浮現出輕淺的笑容, 他又給唐周夾了東西到碗裡。和唐周介紹這是什麼菜, 是用什麼花製成的。

唐周本來就不喜口味重的東西, 這裡的這些菜都是清甜可口,唐周喜歡不已。沈俞安給他夾來什麼, 唐周都吃下去,臉上也一直帶著笑容。

誰能想到,那高高在上的曾經為禦前紅人的這位大人,竟然在給一個既無身份又無地位的人布菜。

大約是見唐周吃得高興,沈俞安便順著問一些其他的問題,聽起來像是在探查案件,不過是在借此探查唐周與那個男人是什麼關係。

沈俞安問的是:“你可認識那男子?”

唐周自然是認識的,不過那隻是在夢中。那夢中認識的,說出來也沒有多少人信,大概隻會取笑他說什麼胡話。並且按照現實來講,唐周是真的不認識那人,於是唐周給沈俞安的答案是:“不認識。”

可是在他回複這些話的時候,他思考的間隙有些長了。對於沈俞安來說,他能夠很快就能知道唐周在撒謊。這在沈俞安看來,唐周撒謊肯定還是與那個人有些關係的,隻是他不願意與沈俞安說,沈俞安也沒有就這件事再詢問他。

他便打算說其他的事情,他還沒有說話,下麵就忽然一片喧囂。唐周有些好奇,抬起頭來,看見下麵火紅一片,想來應該是點了很多燈。

知道唐周想去看看,沈俞安說道:“我們過去看看吧,應該是水上花神出來了。”

兩人從那座位上站起來,走到窗戶前。這樣看下去,才見了下麵到底是怎麼樣繁榮美麗。燭火將原本漆黑的街道完全照亮,那在黑夜當中閃爍的燈火宛若落在幕布上的星。各種形狀好看的花燈被掛起來,或者提在手上,抑或者飄蕩在那湖麵上。那原本也是漆黑的湖麵,在今夜被燭火照亮得展露出獨特的美來。倒映在湖麵上的燈火影影綽綽、朦朦朧朧,給湖中央花舫暈染了一層美麗的點綴。花舫之上全然都是鮮花裝扮,在那片花海當中坐落著一美人,衣袂飄然、美若天仙,宛若花神降臨。

唐周正盯著看,覺得新奇又高興,身邊忽然傳來沈俞安的聲音。沈俞安說的是:“扮作花神的那人,還不如你好看。”

唐周有些驚詫地轉頭去看沈俞安。不知什麼時候沈俞安站在他的身後,竟然已經距離他這般接近。這樣轉頭過去,還差點讓唐周的嘴唇吻上沈俞安的脖頸。唐周以為剛才是自己聽錯了,便問了一聲:“什麼?”

沈俞安那垂下來凝望唐周的眼睛難以被看清眸色,已然被沈俞安的眼睫投下來的陰影遮擋得清楚。沈俞安回答道:“扮作花神那人不如你好看。明年你可以扮作花神。”他將剛才所說的話又再說了一遍。

唐周聽到這話語知曉沈俞安確實在誇讚他,唐周有些不好意思,他也確實真切地認為:“那姐姐很好看的,我怎麼能如她好看呢?我不過是尋常長相。而且花神怎麼能是男子來扮?應該是女子更好吧。”

他說著又轉頭過去看那邊的美景,那燭火照拂在唐周的臉上,蒙上一層柔軟的輕紗,讓他本來就俊麗的五官多增添了幾分柔美。眼睛閃耀宛若星火,麵貌美若冠玉,身姿麗如驚鴻。隻著素衣,隻束素帶,肌膚潔淨無瑕,唇粉柔潤,眉如青黛。

僅僅如此,便這樣好看,扮上那花神妝不知到底更要好看成什麼樣子。隻是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到底有多麼好看,隻認為自己是什麼尋常長相。

哪是什麼尋常?若是尋常,為何勾得那宛若深潭死水的、屬於沈俞安的心靈仿佛被澆築了一汪甘甜清冽的泉水一般,驟然重煥了生機,開始瘋狂地讓一種念頭蔓延生長。

不過似乎眼前的唐周即使不是這樣的麵貌,隻要是唐周本身,沈俞安也能有如此的反應。他此刻也隻能借機偷瞧著他,像個毛頭小子一樣傻愣愣地看著唐周,下麵到底是什麼景象,到底他什麼都沒看見。

隨後他與唐周說道:“從未有人說過花神到底是什麼性彆,隻要男女,長得好看的、得大家喜歡的,就可以扮。沒有性彆之說。真想看到你的花神裝扮。”

唐周一雙眼睛隻盯著下麵了,看花神裝扮周圍的花舫之上有女子翩翩起舞,更是美麗非凡。周圍百姓歡呼喝彩,喧囂不斷。唐周看得津津有味,聽到耳邊沈俞安說話,唐周倒還是能分神回答兩句。

唐周說道:“大人明年不是應該回京了嗎?”

按照唐周知道的關於沈俞安的事情,所有人都議論說,像沈俞安這種得到聖上器重卻又礙於壓力貶過來的官員,不過幾日就會被調走了。說最晚明年便能走。所以唐周聽到沈俞安那話,就這樣疑問出來。

沈俞安沉默一晌,他才說道:“官場浮沉,黨爭不斷。我當初科舉入朝,便想著為王朝做一些事情,卻不想那地方卻是極為遭汙的一團。如此多的人都在追名逐利,麵上戴著那虛假的麵具,讓人分辨不清虛實與真情。繁榮之下便是岌岌可危的一切。我已然不知道,我當初為何要進入朝堂了。在這地方,卻還能得見一份彌足珍貴的純粹與真切。”

唐周不知為何沈俞安突然和自己談起這件事來。轉頭過去,卻見了沈俞安那凝望過來幽深的眼睛。

沈俞安凝望著唐周那澄亮明淨的眼睛說道:“若是可以,留在這裡也不是什麼壞事。”

那邊訇然一下,人群發出一聲喧囂,唐周的注意力忽然被引過去,唐周的目光從人群中掠過,正要看向湖中的花舫,唐周的目光驟然一愣。他整個人僵立在原地。

沈俞安自然發現了唐周的異樣,正要詢問,卻見唐周怔愣之後慌忙地和沈俞安道了一聲歉之後,便從沈俞安這裡著急地下樓去了。沈俞安倒是來不及說些什麼,隻見了唐周著急地跑下樓去。

似乎有什麼極為重要的東西在眼前出現,要是再不追去便追悔莫及。

沈俞安並沒有追隨過去,他繼續站在窗口,看見唐周的身影已經從樓下出來,然後擠入人群當中去。

唐周一邊撥開周圍的人,一邊輕聲道歉。他的眼睛直直望著正前方,而在唐周的正前方,在那擁擠的人潮當中,有一抹正在離去的身影。

他身穿一身玄衣,倒是被燭光照亮幾分,才得以看清楚他的麵貌。他側頭看了花舫的方向,能夠看見他的半張側臉。唐周望著他的側臉,想要呼喚他,卻不知道為何,咽喉像是被扼製住一般,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一股難以形容的心緒從心臟所在的位置衝擊上來,要將唐周的身軀衝擊得直接損毀。他被那情緒支使著,熱意湧上眼眶,擔心他消失的恐慌也翻湧上來。他不斷地朝他所在的地方過去,不斷地伸出手來,要抓住他——

不要走。

不要走。

咽喉當中依舊發不出聲音來。他隻能穿梭萬千的人群去追尋過去。

終於,他抓住了他的一片衣角。他的聲音當中也終於能發出聲音來。他乾澀的嗓音擠出來顫抖的聲音,唐周凝望著他說:“不要走——”

被唐周抓住的人轉頭過來。

唐周終於能夠喊出他的名字。他是——他是——“安格斯。”

唐周抓住他,看清楚這張臉後確認無誤後,無法自控地伸出手臂來去擁抱他。徹底進入到他的懷裡去。唐周感受到對方的體溫,感受對方的呼吸,感受到對方將手也輕輕攬在他的腰身上。這一切都在證實,這是真實存在的。這是真的存在於這個世界的。

第267章 小寡夫28

唐周嘗試了很多次, 才能壓下那種幾乎衝擊心臟的激動與興奮,來讓自己說出話來。他說道:“你來找我了。你來這裡找我了。”

他一雙攬著他腰身的手沒有鬆任何的力道,甚至擁抱得越來越近。唐周抬起眼睛來看著眼前的人。他還是如他記憶中的一樣, 隻是原先他屬於怪物的紅眸變成了屬於人類的黑眸, 隻是原本他現代化的裝扮成為能夠適應這個世界的裝扮。他凝望過來的眼睛這樣靜悄悄的, 漆黑的眼瞳在這角落的昏黑裡異常的岑寂。

唐周驟然愣了愣,原先那翻湧上來的心緒宛若澆了一頭冷水一般冷卻下來。唐周愣愣地問道:“安格斯, 你不記得我了。”

他伸出手來,輕柔的手指將唐周因為奔跑而淩亂的鬢發整理。他依舊稍微低頭來看著唐周。唐周能夠感受到他的體溫,依舊像是怪物時那樣有些冰涼。唐周伸手過去, 撫摸到了他的手指。他的手指被唐周的手輕輕覆蓋。

他牽著他的手,讓他的手撫摸自己的臉上。唐周有些無措地說:“我還是和以前一樣的, 安格斯,你看, 我和之前還是一樣的。你應該能夠認出我來。是不是太黑了,你看不清楚, 你好好看一看, 安格斯, 我還是你見到的模樣。”

那一雙覆蓋在他臉上的手沒有胡亂去摸,也沒有給予他回應,唐周開始意識到他全然不記得他了。慌亂與無措將唐周卷席, 之前因為激動與欣喜而發熱的眼眶, 被一種難言的悲傷情緒所取代。在他垂下頭來時, 那一雙手卻輕捧了唐周的腦袋。讓唐周繼續仰著頭去看他。

唐周感受到那冰涼的手指撫摸在眼尾, 讓他眼尾熱意與潮濕被抑製些許。隨後就是他輕聲與唐周說:“彆哭。”

他喊他:“周周。”

唐周怔神地凝望著他, 不敢置信般地再呼喚他:“安格斯。”

他說:“嗯,我在。”

唐周這一張被陰霾與灰暗蒙上的麵孔頓時間緩緩地綻放出笑容來。這樣輕柔卻又美麗的笑容。他笑著, 那原先晦暗無光的眼睛也像是被點燃了燭火一般,閃爍著晶瑩漂亮的光色。那湖麵上閃耀的光影似乎都不如他眼眸明亮了。

唐周欣喜地又喊了一聲:“安格斯!”

他的臉上也出現了一抹笑容。他又回答道:“嗯。我在。”

唐周踮起腳來,在這另外一次燈火闌珊此處卻略微昏暗的角落裡,他將吻輕輕落在安格斯的臉頰上。他親得很快,像是一隻雀鳥淺淺地啄了一下。發出清脆的一聲響,卻帶有親吻之人的雀躍與歡喜。他親吻完了之後,就仰著頭對安格斯開心地笑。

如此柔和的光亮照拂在他們的身側,朦朧燈火見證了他們這次親吻。湖麵上傳來的樂聲似乎在為他們伴奏。悠揚而又動聽的音樂從遠處而來,美麗而又斑斕的燭光閃爍著。他凝望著唐周那揚起來的麵龐,他的眼睫在這昏黑的角落裡不易察覺地顫了顫,似乎剛才那個吻那樣深刻地落入他的心間去,讓他感受到這樣極致的心靈的震顫。

然後他低下頭來,也在唐周的臉頰上落了一個吻。他看起來很笨,他隻是在模仿唐周的舉動而親吻唐周。剛才唐周怎麼親吻他,他也就怎麼親吻唐周。唐周被親吻了以後,更是笑得開心。唐周主動地牽起他的手,他輕聲呼喚他:“安格斯,我們一起去逛逛吧。”

他笑著說:“我知道你不記得我了。沒關係,你不記得我沒關係。因為我也好像缺失了很多記憶,我忘記的那些人肯定也會像我一樣感覺到傷心。但是沒關係,你現在可以重新認識我啦。也可以重新記得我了。”

唐周叫他安閣思。聽他的發音好像是這樣叫的,是這個名字嗎?他垂下眼睛來看著兩個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他在想:現在我是安閣思。

然後他將自己的手指和他的手指徹底地交握在一起。在他們走離這一塊稍微有些昏黑的地方之前,安閣思將手中的花燈遞給了唐周。那是一盞蓮花燈。層層花瓣當中,燈芯在其中燃燒,點綴在中央的燈火柔和漂亮。將這一盞小小的蓮花燈都照拂得更加清麗。

唐周接過這一盞蓮花燈,他說:“是送給我的嗎?”

安閣思點了點頭。

唐周握著手中的竹柄,他高興地笑著,他說:“謝謝你,安格斯。”

他們寬大的袖子重疊在一起,即使這裡人很多,他們的手都垂在腿側,並沒有多少人能夠看見他們在下麵交握在一起的手。但是他們之間這樣的舉動,卻很難不被那始終觀察著唐周的人發現。這樣的行為,也已然全部都落入他們眼中了。隻是唐周還是無知無覺地帶著他所認為的安格斯,一同走在熱鬨的集市上。

很容易就看出來,唐周對這個人極為重視,他總是走在前麵,但是卻也總是頻頻回頭與身後的人說些什麼。那笑容是前所未有的燦爛明媚,仿若他手中牽著的,是多麼重要的人。唐周隻顧著高興地和安閣思說很多事情了。他和他說他在這裡經曆的一切。

他說他晚上要去畫畫,說他覺得什麼東西很好吃,說他覺得樓裡的姐姐們都很好。還說他在這裡過得很好,很多人都對待他很好。即使不能夠見到安格斯,但是他在這裡也生活得很好。讓安格斯不要擔心。

確實隻要唐周高興欣喜起來,他好像就有不少的話要說,就好像怎麼說都說不夠。在這短短的距離,他的嘴巴就沒有停歇過,似乎有許多的話都要傾訴給安格斯聽。怎麼說都不會覺得勞累。

唐周正要談論起他打算去縣衙裡做那份工的事情,結果那邊就傳來騷動。仔細一聽,原來是有人趁亂偷人的東西,當即就給巡邏的衙役抓到了,於是便發生了這樣的動亂。那邊已然混亂一片,似乎由於那邊戰況激烈,所有的人都儘快躲開。但是顧著和安閣思說話的唐周就未來得及注意那邊的事情了。

而安閣思大約也是認真聽著唐周說話的聲音,也一時間沒注意到那邊。直到有人在他們的身邊喊了一聲:“小心!”

他們兩個人才回神過來。此時回神過來顯然不能做些什麼,那小偷已經衝過來,手中拿著一根竹竿,似乎見人就打。唐周被對麵那凶神惡煞的人嚇呆了,傻愣愣地站著來不及去躲閃。站在唐周身側的安閣思忽然側身過來,將唐周攬入到懷裡去。一雙手臂將唐周護得好好的,唐周的眼前忽然籠罩下一片漆黑。

但是唐周卻聽聞一聲悶響,抱著自己的這人的身軀也忽然震顫,想來應該是被重重敲擊了。那小賊打完人開出路來,當即就跑了。唐周抬起頭來,忽然看見眼前的安閣思的腦袋好像破了。

從額頭開始,那有一塊漆黑的地方,像是鮮血流淌下來,但是卻又沒有明顯看到鮮血。唐周擔心地問道:“安格斯,你沒事吧?”

抱著唐周的人輕微將唐周鬆開。而此時唐周也看到他的臉上似乎出現一條極為明顯的裂紋,正是從安閣思的額頭開始向下蔓延的。此時卻還沒有鮮血流出來,但無論如何,那傷口看起來簡直嚇人極了。唐周控製不住伸手過去,要伸手去摸安閣思頭上的傷口。

唐周也愣愣地說:“你受傷了。你這裡好像破了。”唐周的手還沒有撫摸上去,他卻立即就先將自己的手覆蓋上去。他的表情驟然驚愣,隨後在唐周的凝視下,他忽然轉身離開,鑽入到人群當中不知道去了哪裡。

他跑得極快,唐周也被他這樣突如其來的反應弄得怔神。結果就隻能先這樣跟過去幾步,連嘴裡的呼喚都來不及說出口,他就消失在人群中不見了蹤影。

唐周提著手中的蓮花燈,尋著他消失的地方去找他。左右都是人,卻再也沒有見到安閣思的身影。人海茫茫,唐周站在人群當中,傻呆呆地站著,似乎剛才他所遇見的、所牽著的人是根本不存在的人,像是一抹幻影。像是一抹已經消失的夢幻一般的想象。唐周有些傻了。

但是手中的燈確實是存在的,這昭示著剛才的事情是真實發生的。他所見到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可是那人卻全然消失不見了。

唐周隻能茫然地提著燈繼續往前走,直至他走到了那湖岸邊。這顯然不是大家過節所喜歡的角落,這裡沒有什麼裝扮,也沒有什麼燈火,黑漆漆的,原來茫然走了一會兒,竟然走到這偏僻的地方來了。他覺得他不應該再這樣找下去。他提著燈要重新轉頭回去時,卻忽然聽到身後有什麼聲響。

那聲音是從他身後的花叢裡散發出來。本來唐周不打算在意,卻聽聞那裡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還有小動物的嘶吼聲。所以唐周提燈走過去,忽然地,從中滾出扭打在一起的一蛇一狐狸。那蛇仔細一看,好像是——蓋雪?

第268章 小寡夫29

這還當真是極為稀奇的一幕。

一蛇一狐狸居然在這花叢當中打起來。其中那一條通體銀白的小蛇, 似乎還是早上不見了蹤影的蓋雪。唐周心裡奇怪,有些不太確定,他手中的花燈明顯是裝飾作用, 也不能照亮多少地方。

他知曉蓋雪略微通靈性, 便小聲試探地喊了一聲:“蓋雪?”那原本從花叢中滾落出來的一蛇一狐似乎都聽聞了這聲音, 當即他們的動作有些凝滯。

最後唐周從這微弱的燈光裡看見纏繞在狐狸身上的蛇緩緩地鬆開了那狐狸,而狐狸也與蛇分開了一些。而正巧這時, 從湖麵掠過一道冷風,這道風強勁而又冷冽,將人的衣襟吹拂得颯颯作響。地上那些散落的花朵與樹葉都被這風吹拂得四處翻飛, 要被卷入到水裡去。隻見一朵殷紅的山茶花也被那風吹得被卷入空中,直接就被風裹挾著帶入湖裡去。

那狐狸見了這場景, 也不知道為什麼竟然這樣寶貴那朵山茶花,就追著那花過去。

唐周見那隻毛茸茸的小狐狸直接朝湖麵奔過去, 隻來得及將手中的花燈放下,他著急地朝狐狸喊道:“等等——”他伸手過去, 要將狐狸撈過來, 卻因為視線昏黑, 沒看清楚在自己腳下的情況,腳下踩空,他忽然往前摔倒過去, 就這樣掉入水裡。

狐狸和唐周一同落入水中, 那朵山茶花因為巨大的水壓而緩緩往湖裡麵落。狐狸撲騰著四肢繼續去追, 也沒聽聞那巨大的水聲不僅僅是他一隻狐狸的。

而唐周向來是不會水的, 這樣一來, 他全然地掉入水中。冰寒的湖水侵襲過來,將唐周的呼吸奪去。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 唐周不斷地往湖裡掉落下去。

他模模糊糊當中看見一條銀白迅速遊來。也恍惚間看見一隻手在朝自己伸過來,那隻手在努力不斷地抓住自己。從記憶的深處,他聽到一道聲音,他說:“我沒有抓住你,唐周。我沒有抓住你。對不起。”那聲音帶著嗚咽,訴說著帶有極為濃厚的悲切之意。

唐周忽然感覺自己被攬入懷中。一雙強有力的手將唐周攬住。隨後一道輕柔的吻落過來,在這滿是寒涼的湖水之地,那吻輕輕落在他的嘴唇上。有一股溫暖的東西從嘴唇渡過來,讓唐周冰涼的軀體得到溫暖,讓唐周悶疼的心口也得到緩解。

唐周徹底能夠睜開眼睛,看見出現在自己的眼前的到底是什麼人。

那個銀發豎瞳的男人。他冰藍色的豎瞳看著唐周。

唐周看見他的銀發在水中分散開去,像是飄揚起來的水藻。看見在他的身後一條銀色而又巨大的蛇的尾巴,長長地拖拽在他的身後。唐周此時才知道,原來那始終壓在他身上睡覺的男人,是蓋雪。

似乎是察覺唐周沒事了,蓋雪帶著唐周遊上去,上去之時,唐周除了渾身濕透,沒有什麼不適的地方。而那還在傻乎乎抖著全身濕淋淋毛發慶幸自己終於將山茶花找回來的狐狸聽到聲響回頭,才看見從水裡冒出頭來的唐周和已經幻化成半人半蛇的蓋雪,狐狸驟然一愣。

他立即就跑過來,嘴裡不舍得地叼著山茶花,來到岸邊之後,蓋雪將唐周從水裡送上來,狐狸就在唐周的身邊著急地繞圈圈。

他現在隻是狐狸的身軀,隻能從咽喉裡發出細柔柔狐狸的叫聲。唐周知道這隻小狐狸在擔心自己,於是便伸手摸了摸狐狸也是濕漉漉的腦袋。

唐周和他說:“我沒事。”

聽到唐周這樣說,狐狸才像是徹底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在唐周的身邊臥下。用腦袋輕輕靠著唐周。而唐周轉頭看著那依舊還在水裡的蓋雪。

他展露半個人類的身軀在水麵上。身上沒有任何的衣服。得以看得見他半人半蛇的軀體也可以算得上美觀。寬闊白皙的肩膀,合適而又美觀的肌肉,水珠順著他的脖頸往下落去。

唐周知道他在觀察自己,唐周和他說:“你上來吧。”

蓋雪聽了唐周這句話,才從那邊慢慢遊過來幾分。隨後他隻能手臂撐在岸上,讓自己的上半身上來,連接著蛇尾的臀坐在岸邊。唐周見他拖著這樣長長的一條蛇尾巴坐在那裡,有些驚訝,連忙左右瞧了瞧周圍的情況。

好在這裡實在是偏僻,也真的沒有人再過來,或者也沒有看這裡。要不然要是有人能瞧見這半蛇半人的東西,大概要嚇得半昏過去。唐周與他說道:“不能完全變成人類嗎?”

坐在那裡的銀發男子聽聞了唐周的話語之後搖了搖頭。

之前睡覺時,一直感覺什麼東西很重地壓在自己身上,原來是蓋雪半人半蛇的模樣。這樣一條碩大的蛇尾壓在自己的身上,自然是會覺得很重的。

唐周想明白這件事,此時卻隻能先說道:“你變回蛇的模樣吧。我帶你回家。”

知道蓋雪是這樣的怪物或者妖怪,唐周沒有幾分怕的。大約之前他還有著身為怪物的記憶,所以他不怕妖怪或者怪物。也因為剛才是蓋雪救了他,他知道蓋雪不會傷害他。這段時間也確實是唐周在放養著蓋雪,所以唐周才這樣與蓋雪說。隻先想著不要嚇到彆人才好。

可是唐周剛將這話說完,他身邊的狐狸就用腦袋拱了拱唐周。

唐周轉頭看過去,看見那濕淋淋的赤色小狐狸不知道為何一直在拱他。小狐狸的嗓子裡一直在嗚咽什麼,唐周也聽不懂。

以為小狐狸還是在擔心他,見這小狐狸毛茸茸的還真是可愛,唐周也沒忍住將地上的小狐狸抱在懷裡。他笑著身後摸了摸狐狸的腦袋,唐周說道:“我沒事,不用擔心了。”

狐狸被唐周這樣一抱,整隻狐狸忽然呆愣。被唐周這樣一下一下摸著皮毛,有些濕漉的皮毛最能被唐周接觸到他的軀體。隻讓狐狸覺得,唐周撫摸過他脊背的手,讓他整隻狐狸都酥麻了。

然後他就乖乖地待在唐周的懷裡,讓唐周隨意摸他。看來是真的被摸得很舒服,狐狸的尾巴禁不住地搖晃。

唐周見小狐狸的情緒撫慰下來了,抬頭去看蓋雪所在的位置,卻見蓋雪不知為何還不變回蛇的模樣,那一雙冰冷的豎瞳卻直直盯著唐周懷裡的小狐狸。

唐周以為蓋雪要吃他,所以唐周說:“你要吃他?你不是隻吃水果嗎?”

這樣蓋雪的目光才又重新落在唐周的臉上。

唐周和蓋雪說:“你是妖怪,但是你要是一隻好妖怪。不然我就不要你啦。”

蓋雪定然聽清楚了唐周的這句話,他那凝望過來的眼睛,原本顯得有些凶巴巴的,但是很快就看起來這樣可憐。唐周忽然察覺到懷裡的狐狸更加開心了,他的手又在狐狸的脊背上摸了摸。

然後他垂眸看見在自己眼前的狐狸,他身後那一根毛茸茸的大尾巴,忽然一下子,視野裡就變成了很多的尾巴搖晃著。簡直讓唐周眼花繚亂,辨彆不清楚到底有幾根尾巴。

狐狸似乎還沒發現他的尾巴全都露出來了,整隻狐狸還待在唐周的懷裡一副美滋滋的狀態。直到唐周的手一下子抓住他的兩根尾巴,他才徹底地回神過來去看自己的尾巴。

他發現自己的尾巴因為興奮與激動又沒藏住時,他驚愣地抬頭去看唐周。唐周卻抓著那尾巴笑著看著懷裡的狐狸,唐周說:“好呀,原來你也是妖怪。怪不得你們兩個要在這裡打架呢。原來是妖怪與妖怪在打架。”

自己的身份被發現了,狐狸有些想從唐周的懷裡跳出來,不過唐周卻牢牢抓著狐狸的尾巴,唐周也將狐狸徹底抱在懷裡,唐周說:“我來數一數,你到底有幾根尾巴。”

雖然唐周的手上抓著狐狸尾巴,卻沒有使用太大的力氣,而狐狸也知道唐周並不會傷害自己。甚至唐周那隻手還在他的脊背上安撫性地撫摸了一下,狐狸就直接在唐周的懷裡不動彈了。

唐周抱著狐狸,數了數到底有多少尾巴。有十根。

唐周愣了愣,他想起曼珠說過的關於十尾狐狸的傳說,也想起之前幾次似乎都是胸前畫著的十尾小狐狸保護他。唐周頓時對小狐狸喜歡不已。

唐周架起狐狸前肢,將狐狸提到自己的跟前。唐周笑著看著眼前的狐狸,唐周說:“原來你是那種十尾小狐狸啊。雖然不知道是不是你保護我,但是我對十尾小狐狸很喜歡。”

狐狸一見唐周不驅趕他,不討厭他,還說喜歡。他就忍不住晃起尾巴來了,一雙毛茸茸的耳朵也抖了抖,一看就是要往唐周的懷裡再鑽去的架勢。

而此時,在他們身後觀察了一陣的蓋雪的蛇尾攪動了一下湖水,似乎在引起唐周的注意力。唐周這才想起蓋雪還在這裡,唐周對蓋雪說道:“快變回原來的樣子吧,我帶你回去。要先好好處理你們的事情。”

這樣說著,唐周抱著狐狸站起來,唐周拍了拍狐狸的腦袋說道:“你也將尾巴收起來。”

狐狸乖乖地將其餘九根尾巴收起來。

那邊的蓋雪變成一條小蛇的樣子爬過來。

唐周撿起掉在地上的蓮花燈。看著這蓮花燈,唐周神色怔愣,卻很快看見在自己身前的蓋雪而回神。唐周蹲身下去,對蓋雪伸了手。

唐周說:“你上來吧。”蓋雪順著唐周的手掌,爬到了唐周的手腕上。一蛇一狐剛好在此時對視了,雙方都開始齜牙。

唐周在他們的腦袋上都敲了一下,唐周說:“和諧一點。”兩小隻才沒有一直齜牙,各自偏頭過去不去看對方,暫時得到一時的安寧。

唐周走了幾步,注意到那掉落在地上的山茶花,想起來狐狸就是為了這山茶花而掉下水,想來狐狸應該很喜歡這朵山茶花,所以唐周就將山茶花撿起來。

視線太過昏黑,這個夜晚的鮮花眾多,他自然分辨不出這朵山茶花是他送給曼珠的那一朵。他隻是將這一朵花撿起來後,遞給了狐狸。狐狸湊近過來,將那朵也是濕淋淋的花叼在嘴裡。

唐周帶著這兩小隻,循著道路往街道走去了。

第269章 小寡夫30

唐周沿著道路重新走回去, 此時還正熱鬨時,唐周卻不想再遊逛下去。他全身都濕漉漉的,衣服貼在自己的肌膚上隻覺得難受。他想要儘早回家。他垂下眼眸看見自己手上的蓮花燈, 一種莫名的失落心緒又忽然湧上心頭。

到此時唐周還沒有忘記那匆忙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

因為落了水, 他白皙的肌膚上便沾染了一些汙漬, 這汙漬沾染在他身軀之上,卻更加顯得他本身極為潔淨無瑕了, 那還沾染在他身軀上的水珠與汙漬更像是礙眼的塵埃,讓人忍不住將其拭去,也忍不住想要整理他臉邊烏黑的濕發。

他這樣的裝扮還真是格外奇怪, 彆的人見了唐周這副模樣,那俏生生的小郎君竟然不知為何狼狽成這樣, 多有想上前去關切一番的。

不過唐周腳步略快,神色呆愣, 似乎陷入自己的思緒當中,連周圍的任何聲音都聽不真切, 每有想要與唐周搭話的, 也隻見了唐周匆匆走離的背影。

這夜晚濕透了一身衣衫, 夜風吹拂而來,還真是冷得厲害。唐周也確實不顧及周圍所有的東西,便要匆忙趕緊回去了。雖然懷裡的狐狸散發著一點烘熱的暖意, 卻還是不能將唐周全身都弄得溫暖。唐周就打算不再久待。一股腦就循著路離去。

走了一會兒, 唐周發現這條道路微微陌生, 便知曉自己隻顧著低頭走路, 走錯了, 便一邊仰頭看那邊的路口,一邊又緊急撤步退身過去。

這時因為沒有仔細瞧著周圍, 竟然讓唐周撞入一人的懷裡去。那懷抱溫暖而又寬闊,將唐周身軀上的寒意稍微衝淡幾分。

唐周抬起頭來,呆愣的目光凝視了這人。

卻見了一張熟悉的麵孔。這樣沉寂的麵孔,這樣黝黑的眼睛,讓唐周想起他是誰來。

還未等唐周反應,另外一邊卻傳來聲音道:“你還要在我爹爹懷裡待多久。”

唐周聽聞這話語,趕忙從顧黎的懷裡出來。轉眸一瞧,看見穿著一襲紅衣,穿得像福娃娃似的顧泯之。大約是年紀尚輕,這服飾穿戴於他的身上也不覺違和。倒反看起來還真是鮮亮可愛,帶著一點孩子氣的淘氣。

而顧泯之徹底看清唐周的臉後,那一雙瞧起來似銳利又似純真的瑞鳳眼便睜大了。

顧泯之驚訝地說道:“是你。你怎麼在這,你不是陪我哥哥去了嗎?他今日很早便出門,笑得還真是一臉開心。怎你現在這副狼狽的模樣在這裡?”說著,他上前幾步來,來到唐周的跟前又指著唐周懷裡的狐狸說道:“從哪撿的毛孩子,也是這般模樣。你不要和我說,你為了救這落水的狐狸而讓自己也掉下水去。”

唐周的手輕輕在狐狸的腦袋撫摸了一下。似乎察覺到顧泯之用手指指著自己,狐狸從唐周的懷裡抬起頭來,要一口去咬顧泯之的手指。

還好顧泯之眼疾手快,立即就先將手指收回去。要不然這小少年的手指要徹底喂入狐狸的嘴中了。

唐周伸手輕輕拽了一下狐狸的耳朵,唐周與他說道:“不準咬人。”這句話唐周輕微壓低了聲音,能聽得出來有點嚴肅。狐狸從喉嚨裡發出類似撒嬌的叫聲後,就將腦袋鑽入唐周的懷裡,不再動彈了。

顧泯之差點被咬了手指,他握著那手指心有餘悸地說道:“你這狐狸可真凶。”顧泯之還真是喜歡滔滔不絕地說話,也不知道在彆人麵前是否也是這樣,倒是每次唐周見他,顧泯之總是要說很多話語。

此時還沒等唐周說些什麼,顧泯之又自顧說道:“你這人真奇怪,讓我哥哥等待了這麼久,卻許久都沒有赴約,就是為了去救這狐狸——”這次唐周倒是先打斷了顧泯之的絮叨了,他有些驚訝地說道:“淮之還未回去?”

沈大人不是說派了人去與他說不用等了嗎?

似乎總算有人接他的話了,顧泯之顯得很高興,雖然臉上還故作一副嚴肅的樣子,但是那眼睛卻驚喜得亮晶晶的。顧泯之雙手環胸,他微微仰了下頜說道:“當然了,自從哥哥今日出門後,我到現在都沒有見到他。我還以為是和你到哪裡卿卿我我去了,誰想到,你這副樣子像是根本沒去見我哥哥似的,還弄得這樣難看。你這副樣子走在街上,也不覺得窘迫嗎?這樣狼狽,還不先趕緊找個成衣店或者客棧,將身上的濕衣換了,要不然著涼染上了風寒,那可不是什麼好受的事情。你還是先趕緊——”

那邊顧泯之不斷地說話,唐周卻沒有聽聞他後麵說的是些什麼了。隻想著他竟然讓顧淮之等待了這麼久。頓時間心裡歉疚不安,也就根本沒再聽顧泯之說的那些話了。

他那怔愣的眼神便無意識看向了顧黎所在的位置。

顧黎有著如遠山一般寧靜的眉目,宛若空穀一般幽邃的眼睛,麵上不悲不喜、不怒不躁,是一種深遠而又醇厚的穩重與寂靜。此刻他卻忽然開口說道:“泯之。”這簡單的話語,卻讓那邊口若懸河的顧泯之頓時沒了聲音。

在唐周的注視下,顧黎將他穿在外麵那件厚實的玄色披風脫下來,隨後他朝唐周走近幾步,將那披風搭在了唐周的肩上。唐周驚愣地抬起眼睛來看他。

顧黎長得這樣高,他垂下眼睛來看唐周還微微頷首,於是更能在這樣的距離裡看見顧黎的麵貌。他這樣的眉目被那朦朧燈火籠罩,更像是那寧靜遠山之上被蒙上了一層昏黃美麗的朝霞。顧黎與唐周說:“回家去好生清洗換衣,不要著了冷。淮之那邊有我去說。”他的手順著披風的肩部滑下來,將那褶皺之處輕輕捋平。那穿在顧黎身上如此合適的披風,到了唐周的身上,便快要曳地。

那邊顧泯之也說:“反正你家就在不遠處,你趕緊回去吧。你尋一個客棧還費好多錢。”

唐周知曉兩位的關切,雖然顧泯之總是絮叨著說著些很不著調的東西,顧黎也總是一副安靜觀之的模樣。但兩人卻是真切地關心唐周。唐周自然能夠感受到他們的善意,於是唐周便笑著道謝。還與兩位行了禮。

行到顧泯之前身時,顧泯之的手抓著唐周的手臂,顧泯之一副不耐煩口氣,麵上卻沒有半點不耐煩,他與唐周說的是:“行了行了,搞這些乾什麼。趕緊回去就是了。這大晚上那樣冷,生了病,可是要難受得要命。”

唐周也覺得在這外麵穿著濕衣待了一會兒,確實是冷,此時也不能在這裡多待。便裹著由顧黎披上來的披風尋找著正確的道路回家去了。唐周走得匆忙,忽然察覺有人在自己的身邊走過,那道身影驟然停頓,隨後一道聲音從身側而來。

那聲音隻是說道:“你——”

那人聲音清冽動聽,宛若叮咚山泉,卻帶有一種從自然萬物之間所特有的清新,乘著夜風正巧進入到唐周的耳朵裡去。唐周被這聲音吸引,轉頭瞧了一眼,恰巧提著花燈走過的一行人將回首之處遮擋,略微隻能從人群縫隙中,看見那燈火之下的一襲青衣。衣袂飄然,似要乘風歸去。

唐周知曉看不見他,便也沒有執著於再去看他,就繼續腳步不停,卻感覺懷裡的狐狸全身僵硬,唐周以為他是冷的,將狐狸掩於自己的披風之下,唐周的手摸了摸狐狸的皮毛。唐周問他:“是不是冷?”

狐狸待在唐周的懷裡,卻一聲都沒有。唐周隻覺得這狐狸恐怕凍傻了,更是馬不停蹄地帶著狐狸回家去。等回了家,唐周立即將身上的披風解下,將狐狸放置在那溫暖的地方。

輕車熟路去燒了水,他添了很多柴,那水燒得很快,一會兒便滾燙了。唐周兌成了溫水,要將狐狸放到木盆裡去。

狐狸似乎知道唐周想乾什麼,就急急發聲,不知道說些什麼。不過他一番比劃,唐周大約知道他想讓自己乾什麼。好像是讓唐周先洗澡,擔心唐周著涼。唐周笑著說:“我也是要洗的,我先將你放在這裡麵,暖和一點。你這隻小妖怪,應當是知道怎麼洗澡吧?”

狐狸聽聞了唐周這話,呆呆地點了點頭。然後他才乖乖地坐在這小小的木盆中。隨後唐周將那洗澡用的木桶帶來,在裡麵放了溫水之後,便開始脫衣服。他身上那些濕衣通通從他的身上褪去。

一點點將他的肌膚展露出來,他那白皙的肌膚,還泛著一點水色,在這燭光昏暗的此時,有些朦朧,卻又帶著晶瑩。他的身軀展露出來,那姣好的身軀,美麗的肌膚,讓那坐在盆裡的狐狸一下子呆愣住。

眼見唐周脫得幾乎什麼都不剩,狐狸一雙毛茸茸的爪子捂住眼睛,轉身過去心裡說不敢看。卻又忍不住將爪子往下挪了一挪,看見唐周進入木桶當中。隨後狐狸看見爬在木桶邊緣的蛇凶惡地對他吐了蛇信子。

狐狸心中原本的所有旖旎情愫,全部消失於蛇與唐周如此接近的情況下。

第270章 小寡夫31

唐周才剛剛徹底進入水中, 那溫熱的水便侵襲過來,將他渾身的冰寒與疲憊都衝散。像是徹底沒了骨頭一般倚靠在裡麵。唐周察覺到那邊傳過來的一道有些幽怨的目光,轉頭看見那坐在木盆當中渾身濕漉漉看著這邊的赤色小狐狸。

居然能夠從這張毛茸茸的臉上看出他的幽怨, 唐周忍俊不禁道:“怎麼了, 是水冷了一點嗎?我可以給你加一點熱水。”說著唐周要站起來, 狐狸原本那瞪視木桶邊緣的蛇的眼睛驟然睜大,隨後隻聽“嘩啦”一聲, 狐狸用兩隻前爪蒙住了眼睛。

唐周沒想到,這小狐狸看起來那樣小,竟然也知道怕羞。唐周又問他:“不要加水嗎?”

隻見不遠處盆裡的狐狸立馬搖頭, 那頭搖的,將盆裡的水都波動得嘩啦作響。唐周笑臉盈盈地趴在木桶邊緣看著小狐狸滑稽可愛的舉動。唐周遺留最多的是怪物時期的記憶, 在那時唐周其實向來就不喜歡穿衣服,那會給他一種束縛的感覺, 隻是安格斯每天都囑咐他必須在任何人麵前穿衣服,唐周才緩慢習慣。

他此時也沒有因為裸露而產生的羞怯之感, 他到現在都還覺得, 他似乎還是那島上的、那池子裡的一隻小人魚, 和這些妖怪基本上是沒有什麼區彆的。這樣與他們相處,竟然還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大約是還沒有習慣人類生活的原因,倒是和小動物們相處起來更是無憂無慮。他此時赤/裸地坐在木桶當中, 也不會將他們當做人, 自然也沒就有任何羞怯之感, 隻想著在這水裡泡著真舒服, 他喜歡如此。便也不覺得這沒什麼不好了。

他卻不知曉他麵前那隻狐狸, 不過剛成年出山,和人間那血氣方剛的少年郎沒什麼區彆。化作曼珠的模樣與他抱一抱、接近一番, 便讓他激動不已了。哪裡受得住這樣的視覺衝擊。當即趕緊先蒙住了眼睛。要知曉,一個心儀之人這樣毫無保留地展露在自己跟前,無論如何,都是心跳不止、無措慌張的。

狐狸將自己的徹底埋入水中,胡亂地用爪子將自己身上有些臟兮兮的汙漬衝洗乾淨,這動靜大得讓整個地方都是嘩啦的水聲。

見小狐狸坐在盆裡自顧忙碌著,唐周甚是覺得好笑,便一直看著狐狸所在的位置。這時隻感覺有什麼微涼的東西接觸過來,唐周垂眸一看,看見蓋雪爬上了他的手。蓋雪還真是乾淨非常、銀白剔透,一點臟汙都沒有沾染。唐周一見他,便被他吸引了注意力,唐周的手指摸了摸他小小的腦袋,唐周有些驚訝地問他:“你是怎麼做到的?竟然這麼乾淨。”

蛇仰起頭來,他那小小的腦袋蹭了蹭唐周溫熱的指腹。好像以蛇的狀態時,他是不能和唐周說話的。

唐周記得好幾次他與自己說話,他都是半蛇半人的模樣。唐周也沒有再繼續問詢下去,倒是那邊聽到唐周說話聲音的狐狸停下了自己的動作。唐周看見狐狸轉頭過來瞪視著蓋雪。還沒等唐周反應過來,明明隻是趴在木桶邊緣的蛇忽然一下,直接變換了身形。這木桶本來就不大,不說蓋雪上身人形到底多麼大,他那尾巴才是最大的部分,頓時間,這木桶裡的水一下子漫出來。

似乎察覺到尾巴太大了,唐周感覺到在自己身下的尾巴一寸一寸變小,沒再將這木桶弄得近乎要被撐破。不過這浴桶裡一下子坐了兩人,本來就擁擠不少。唐周幾乎坐在蓋雪的尾巴上,他蛇尾上的鱗片有些粗糙,卻也不是極為硌人。他的肌膚與他的鱗片便這樣親密接觸在一起。

唐周和他說:“怎麼突然變成這個樣子。”

蓋雪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是他乖乖地回答了唐周的話。他說:“和你說話。”說的話語一直以來好像都很簡短。不知道是不是還沒有完全將人類語言學會使然,還是性格本來就如此。似乎他突然變成這樣,就真的隻是為了和唐周說話。

蓋雪沒有亂動,隻是那一雙冰藍色的眼睛靜靜瞧著他。唐周正要說些什麼,那邊卻一片混亂,不知為何,那小狐狸像是被釘死在盆中一般,隻能坐在盆中死死盯著蛇的麵孔,那架勢看起來撲上來狠狠咬一口不可。唐周頓時間知道這是為何,於是唐周問蓋雪道:“你對他做了什麼?”到底有些擁擠,唐周想辦法動了動,打算找一個合適的姿勢重新坐好。

蓋雪乖順地回答唐周:“隻是讓他不動。”他這樣說,一雙手臂攬著唐周的腰身,那健碩的雙臂輕輕一抱,就將唐周抱到了他的尾巴上坐著。這倒是舒服一些了,不過這距離太過親密,與坐在他懷裡無甚區彆了。唐周此時才後知後覺地想道:即使是小動物,但也能有人類的麵貌,這樣的距離是不是太過曖昧了?

大約是這木桶始終裝不下他的尾巴,即便縮小一些也是如此。蓋雪的尾巴才從唐周的後腰上纏繞而上,徹底將唐周纏繞起來。身前是蓋雪寬闊壯碩的胸膛,在唐周的視野之內,能夠見到蓋雪這不正常的白色肌膚,還有那顏色也莫名淺淡的暈色。水珠滾落在他光潔的肌膚上,在燭光下晶瑩好看。為了穩住自己的身體,唐周剛才無意識將手放在他的肩上,此時已然搭在他的胸口處了。唐周覺得不應該這樣,按照人類之間的社交距離來說,好像是不應該如此的。

還未等唐周說話,卻忽然發現自己在觀察蓋雪的同時,蓋雪也在垂著眼眸觀察他。大概看見唐周抬頭看他,蓋雪也才慢悠悠說道:“為什麼你的這個,是這個顏色。”他的手指在那裡點了點。

他的手指冰涼,觸及過來讓唐周忍不住身軀顫了顫。唐周抓了他那隻觸及過來手,正要說話,蓋雪卻又先說了。他說的是:“不喜歡這個。”之前他與唐周說話即使聽起來音調沒什麼改變,但到底是沒有半分肅穆的。此時說起這件事來,還真嚴肅。連那眉毛也輕輕皺了起來,這可以說是這張冰塊臉上唯一的動靜。

唐周垂頭去看他所看的地方,原來是胸前畫著的那隻小狐狸。現在顏色還未完全褪去,隱約還是有印記在其上。應該是沒聽到唐周說拒絕的話語,蓋雪便直接伸手過來,要將唐周胸膛上的狐狸印記搓洗而去。唐周卻立即想起曼珠的話語,唐周說:“想要多留幾天。”

蓋雪說:“他受傷了,沒能力再保護你。沒什麼用。”難得他說了這樣稍長一點的句子,就是為了說明這東西。

唐周聽聞,卻怔愣了一下,他疑惑道:“受傷?”在唐周愣神時,蓋雪的指腹便開始沿著那痕跡一點點地揉搓。他神情如此專注,像是一個固執地、一定要這東西弄乾淨的孩子一般,兩隻眼睛直直盯著那痕跡,手上的力道不重,但是因為唐周泡在熱水當中,輕微搓一下,那塊肌膚便呈現一片豔紅色。

這蛇還自顧要將那痕跡搓去,都來不及看那在白色肌膚上綻放的紅,隻垂頭做自己的事情。實在固執得像個小孩子,也有點像咬著鞋子死都不鬆口的倔強小狗。唐周一時無奈,知曉自己說些什麼,都不能說服他,也知道可能蓋雪都聽聞不到周圍的聲音去了。就隻能任由蓋雪在給他搓洗乾淨。

不過蓋雪手上的力道,終究還是殘留於肌膚之上。有些癢癢的,好在這癢可以忽略不計。但蓋雪將已經快將腦袋低至他肩窩處,唐周便隻能稍微揚起脖頸來。於是一妖一人幾乎赤/裸相待、親密共浴的場景,便實實在在落在狐狸眼中了。

狐狸猝不及防被蛇下了一道術法,到現在都動彈不得,隻能紅著眼睛狠狠瞪視著那蛇。

他牙齒在暗自咬得極緊,似乎恨不得將蛇碎屍萬段。再想想之前原本隻是去調理生息的狐狸,怎麼忽然和蛇打起來?不過是兩隻妖怪忽然路遇,都辨彆出對方是攻擊自己的那妖怪,又想著對方肯定對唐周有冀圖,當即不過一次會麵,就開始以最為原始的、動物打架的方式打了起來。

然而即使狐狸多麼憤慨生氣,眼前出現這樣的景象,這樣多看一會兒,到底心裡再有多少憤恨,卻忽然因眼前的景象忽然目眩。他們的肌膚還真是白得在這光彩之下泛光,那水珠淋落在他們軀體之上,還真是宛若亮晶晶的汗水。似乎他們是在做那事時流淌下來的汗水。昏黃的光色照拂他們的身軀,在這夜色裡平添幾分曖昧。

蛇妖的尾巴纏繞在人類脆弱而又潔白的肌膚上。尾巴尖搭在唐周的肩上。

唐周微揚了頭,漆黑的濕法淩亂而又美麗地貼在肌膚上。他的喉結因為呼吸而小小震顫,水珠順著他修長的脖頸滑落,落在那一片殷紅之上。還真是仿佛情意綿綿、淫/靡香/豔。簡直讓人恨不得,將那將唐周攬入懷裡坐著的人當成是自己。

在這可怕的寂靜當中,唐周急急呼吸了一下。伴隨這一道呼吸,唐周開口說道:“你——”卻又沒將那話說出來了。因為此時蓋雪在搓洗最後一條被畫上去的尾巴,那最後一條尾巴被畫在哪裡,狐狸知曉得清清楚楚。

要不是被定住不能動,狐狸能氣得暈過去。隻能繼續這樣直勾勾盯著,見唐周要站起來,卻被肩上與身上纏繞著的蛇尾牢牢地釘在原地。那蛇似乎還沒有發現唐周的異樣,隻覺得這處更難以清洗,便比剛才擦拭得更用力些。甚至還將指尖好還用力搓了搓,似乎恨不得一點痕跡都不留下。於是更是搓得這一塊更加豔紅,本來就呈現粉色的,在此時被搓得要紅得滴出血來。

唐周急急地呼吸,熟悉的感覺翻湧上來,之前都是在夢裡,頭一次在現實裡這般激烈,哪裡承受得住,一雙手軟得不像話,便推不開他,身軀也軟下來,徹底坐在他懷裡去。之後唐周便想要蜷縮身軀以保護那被摧殘之地,卻隻能將腦袋抵在蓋雪的肩上。而蓋雪——搓了一會兒,見那墨跡全數沒了,才發現唐周的異常。

他自然能發現唐周的異常,因為蓋雪腰腹蛇尾與人身相銜接那極為柔軟那處,被唐周用手推著,這樣抵抗著,似乎恨不得立刻逃得遠遠的。

蓋雪呆呆地坐了一會兒,隨後得出一個結論一般地說道:“你喜歡這個。”說著,他的尾巴將唐周的軀體往上托了一點,讓唐周比他高上不少。得出這結論後的蓋雪似乎要乾點什麼,狐狸氣得開始死命掙脫束縛,用爪子撓著木盆咯吱作響。好在這時,外麵傳來了敲門聲,那人喊道:“可有人在?我是沈俞安。”

第271章 小寡夫32

唐周披上衣服, 慌忙前去開門時,定然會被門口的沈俞安看出些許端倪。先不說他剛出浴,濕發淩亂, 膚色泛紅, 氣息微喘。看得出來隻是匆忙出來的, 來不及擦身子,那有些單薄的衣衫便被他身軀上的水珠暈染, 白色的裡衣呈現透明之色,外麵罩著外衫,但也能瞧見那微敞的裡衣緊貼在他的胸膛之上。

一片還未消散的紅色從他的脖頸之下蔓延而上, 被那衣襟堪堪遮掩,卻又洇濕而顯露分毫。眸若秋水, 漣漪微光,在這距離內被瞧得清楚。夜風拂來, 卷來他身軀上淡雅的皂角之香味。這樣香,這樣甜。這香甜味道, 似乎是桂花。他所用的, 應該是摻雜了桂花的皂豆。

唐周開門如此一見沈俞安, 倒是先被沈俞安懷裡的東西吸引了目光。也沒注意沈俞安觀察他的目光,隻是一見待在沈俞安懷裡的貓兒,唐周眼睛一亮, 高興地說道:“呀, 找到了!”說著, 伸手就要去抱沈俞安懷裡的係統。

係統看起來很不好, 它原本那黝黑發亮的毛發亂七八糟的, 像是遭遇什麼摧殘。好不容易看見唐周了,係統可憐地發出喵嗚的聲音, 也伸出前肢來,主動地到唐周的懷裡。

他傾身過來,帶有一絲溫熱的潮濕水汽,暖融融,濕漉漉的。這樣的距離看來,他的肌膚上還沾染水汽,更是稱得他肌膚如玉。手臂不免有些接觸,溫熱潮濕的感覺觸及沈俞安的手臂。沈俞安猝不及防略微鬆手,貓兒還沒完全過去。

唐周嚇了一跳,連忙伸手抱過來。這樣一來更是相互接觸,沈俞安甚至趁此機會用手扶住唐周的手臂,在這一層外衫與裡衣的隔閡下,卻能輕易感受到他的肌膚。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他的肌膚下麵跳動,將指尖都燃燒。沈俞安低頭來,看見站在他身前的唐周,嗅聞到他身上甘甜的味道。沈俞安的喉結在這深夜當中微不可察地滾動,連聲音都還顯得這樣清正。

他和唐周說:“尋到它的時候,一個孩童以為它沒有主人,想要帶回家去養。那孩子喜歡極了這隻小貓,在那裡鬨騰了半天,也便耽擱了一些時間,還將這貓的毛揉得亂七八糟的。我來時已經仔細瞧了,沒有受什麼傷。”

雖然係統一直在喵喵叫,但是唐周是能聽懂係統在說些什麼的。和沈俞安說得一般無二。

唐周摸了摸係統的腦袋,以示安慰。唐周抬起頭來,對沈俞安輕笑道:“謝謝大人。”聲音輕柔,笑靨俊麗,大約是在浴桶裡用熱水裡泡了一會兒,他那本來隻是淺粉色的嘴唇泛出了殷紅的血色。唇角微勾,目光澄淨,還真是好看得很。

沈俞安說:“我聽聞你落了水,就這樣一路回家來了。為何不來找我?”

唐周聽到沈俞安這樣說,呆愣了一會兒說道:“聽聞?”

“你渾身濕透地走在街上,是極為引人注目的。我那時在另外一側,聽到下屬這樣說,連忙過去尋你。隻是那時你早已經不見了。我那下屬也真是愚笨,應當先將你留下,帶去換了衣服再與我稟告。真是爬不動的王八。”

“什麼意思?”

“笨鱉一個。”

沈大人一本正經將這歇後語說出來,直接讓唐周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隨後便哈哈笑起來。

大約是見了唐周笑得這樣開懷,沈俞安凝望著唐周的麵孔,他的臉上也出現了笑容。這笑容淺淡,但是對於沈俞安這個常年來嚴肅著麵孔的人來說,還真是稀奇。沈俞安笑著與唐周說:“以後有什麼難事,要記得來尋我。你去尋哪些人,都不如找我合適。我是縣令,自然更能幫你許多的。”

唐周笑完了,臉上還帶著一絲笑意,他說:“這豈不是讓大人你濫用職權。”

沈俞安卻冷聲道:“筷子裝毛筆。”

唐周稍微睜大了一雙眼睛看著沈俞安。沈俞安繼續一本正經地將接下來的說完:“管不著。”

唐周又忽然一下被沈俞安逗笑了。沈俞安看著唐周,他與唐周說道:“時間不早了,外麵冷,你趕緊回屋去吧。”唐周點了點頭,正要向沈俞安道彆,忽然想起什麼來,又叫住了沈俞安。

沈俞安的目光靜靜看著他,唐周說起這件事來,卻是有點羞窘了。畢竟他讓沈俞安等待了這麼久,長時間以來都沒有詢問過沈俞安這件事,不知曉現在那職位還在不在,頓時間也不知道怎麼開口說去了。

不過此時沈俞安見唐周凝望過來有些羞怯的目光,那目光怯生生凝望著他,顯得這樣可愛。沈俞安便無意識放柔了聲音說道:“怎麼了?”

唐周的手指輕輕揉著小貓的耳朵,貓的耳朵在唐周的手指下輕輕抖了抖。唐周說道:“就是之前你說的那件事,不知道衙門裡——”

沈俞安搶先說道:“自然是還在的。一直在等待你來。”這大約是今日沈俞安遇見的最讓他開心的事情了,他臉上這開心的神色如此明顯,將他外表那層肅然融化,隻留下這樣純粹的開心。

這樣將事情談妥之後,沈俞安又要走。這時唐周忽然又喚住了沈俞安。這樣兩次,瞧起來像是唐周有幾分不舍之情,這樣依依惜彆之態,將沈俞安這麼多年來如此靜默的心臟激起一片蕩漾。還未說些什麼,唐周就先急忙說道:“大人,你且等我一下。”說著,唐周就抱著貓先回到屋子裡去,隻留沈俞安在原地看著唐周離去的背影,看見最後一片衣袂消失與門框處。

唐周一回到屋子裡去,就先將懷裡的係統放下,此時好不容易能回來的係統發現這屋子裡不僅僅是那條蛇存在於此,不知什麼時候,竟然還多了一隻狐狸。那狐狸坐在係統的小窩裡,用後肢撓著脖頸處,還抖了抖身上的水珠。係統一下子就炸毛了,發出憤怒地喵嗚的一聲。

唐周慌忙地找著東西,也沒注意那邊的情況。唐周翻找了一會兒,終於將東西找到了。又急忙到門外,似乎他再慢一點,沈俞安能夠走了似的。

見他有些氣喘,沈俞安也說道:“慢些也好,我不會走的。”

他心裡定然還是那樣高興的,隻是很快,在聽聞了唐周的話語之後,那份高興已然消失得半分都不剩了。因為唐周說的是:“我想讓大人幫我一個忙,能否幫我去找這個人?”說著,他將手中的東西展露出來。那是由唐周之前所畫的安格斯的畫像。今日他所見到的安格斯,無論是服飾還是裝扮,都和這畫上一模一樣。

唐周甚至覺得,這之間大約是心有靈犀致使,隻想著再見他一麵。

而沈俞安看著這幅畫,他卻驟然怔愣。想想也是,他肯定看見那場景了。那時他站在那閣樓之上,將下麵的情況都看得清楚。在唐周一下去之後,他的視線便追隨著唐周過去了。隻是不知道沈俞安看見多少,知曉的是多少。此時看見這畫像,沈俞安沉寂一瞬問道:“這是何人?”

唐周說:“一個很重要的人。我想再見見他。不知大人能不能幫我這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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