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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魔方 炭烤竹筒飯 116417 字 10個月前

一說到魔族……

鵲舟不知為何想起了戴麵具的歡歡。雖然歡歡一直都在否認自己是個魔族,但鵲舟還是覺得他就是個魔族。

跟蹤他的人不會真是歡歡吧?

鵲舟忽然想到之前他還在登雲宗的後山結界裡時,他剛處理完大量的三階妖獸,歡歡就出現了。這時機卡的太巧,明眼人都知道歡歡絕對不是那會兒才剛剛到他身邊的,而是到了有一會兒了。

說起來他當時腦子裡被很多問題充滿,都忘記問歡歡為什麼會出現在後山結界中了。

是單純來看他的,還是彆有目的?

鵲舟不相信歡歡會單純的來看他,可歡歡的目的他一時半會兒又無法確定。不過既然歡歡有隱匿在他身邊的前科,那這次跟蹤他的人說不準還真就是歡歡。

不過到底是不是還需要做一個小小的試驗。

第191章 第26章

檢測跟蹤自己的那個人是不是歡歡的辦法很簡單, 但鵲舟不確定這個辦法一定會奏效。

也是巧了,鵲舟參加拍賣會的地方距離他一開始和歡歡分開的那個鎮子不遠,相應的, 距離落鈴村也不遠。

落鈴村的危險性是歡歡親口告訴鵲舟的,如果跟蹤鵲舟的人就是歡歡,鵲舟覺得歡歡有很大的可能性會阻止他進入落鈴村。

不過這也說不準。畢竟歡歡真是魔族的話可能不會太在意他的生死,但他還是想試一試。

禦劍飛行到了落鈴村附近, 鵲舟先在外圍溜達了一下,又幾次三番伸長了脖子往村裡張望。

落鈴村是真的已經很多年沒有人了,整個村子看起來都很破敗, 就連村外的路也破爛不堪,好像連飛鳥都不願在這片區域停留。

鵲舟在心裡琢磨著村裡的危險性。

那個鈴鐺怪還在村子裡嗎?他要不要真的走進去看一看?村裡隻準進不準出的結界還在麼?進去了會不會出不來?

鵲舟不是特彆敢進去。因為他是真的很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輸掉這場遊戲,與最佳測試員失之交臂。

但心裡想著不進去,鵲舟表麵上卻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好像隨時都有可能一頭撞進村子裡。

唔,這場試驗能不能成功就全看這一刻了。

鵲舟眼睛眯了眯,終於不再隻是圍著村子繞圈,而是腳往正對村子的方向一抬, 一副下定了決心要進村的架勢。

一陣風席卷而來。

鵲舟唇角微微上揚, 肩膀被一隻手從身後搭住。

鵲舟回頭,看到了一張近在咫尺的臉。或者說……麵具。

“還真是你啊。”鵲舟笑了,一副奸計得逞的樣子。

歡歡微愕,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耍了, 嘖了一聲說:“你年紀不大,心眼子倒是挺多。”

歡歡說著, 壓著鵲舟的肩膀把鵲舟往後拖了一截,遠離了落鈴村的村門。

“如果我沒上當, 你是不是就真的進去了?”歡歡沒好氣地問。

鵲舟笑笑,“我是在找人,又不是在找死。”

“找我麼?找我乾什麼?”歡歡指指自己。

鵲舟睨他一眼,“這不應該我問你麼?你一路跟了我四個月,到底是想乾什麼?”

歡歡撓了撓頭,說:“我這不是偶然看到你一個人在外邊晃悠,好奇你要乾什麼才跟上的麼?誰知道你專挑有魔物的地方去,我怕你出事兒就一直跟著唄,等你要死的時候我就出來救你一下。”

鵲舟怎麼聽怎麼覺得歡歡是在說屁話,翻了個白眼說:“你沒自己要做的事兒麼?”

“這個……確實沒有。”歡歡說。

鵲舟一時無言。

歡歡又說:“你不會因為我跟蹤你的事情生氣吧?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怕我出現會打擾你,而且你去殺那些魔物是因為你師父吧?我猜你師父應該是想曆練你,我怕我跟你一塊兒走但又不幫你的話你會怪我,所以乾脆就躲起來不讓你看到了。”

“那你還挺貼心。”鵲舟道。

歡歡哈哈笑了笑,像是受到了什麼了不得的誇獎。

並沒有想要誇他的鵲舟:“……”

算了,管這家夥是什麼目的呢?隻要他現階段不會傷害自己就行,至於以後的事情,以後遇到了再說好了。

鵲舟問歡歡,“那你現在出現了,也跟我打過招呼了,之後呢?要離開麼?”

“你之後想要做什麼?”歡歡沒答,而是先問起了鵲舟之後的安排。

鵲舟其實也沒什麼安排。文硯讓他做的任務他都做完了,雖然這人間肯定還隱藏著很多魔物,但他並不知道那些魔物都在什麼地方,毫無目的的四處尋找效率太低,他並不打算去做這種高付出低回報的事兒。

那他還能做些什麼呢?回宗門麼?宗門大比還有一年零八個月才開始,他現在回去除了修煉也做不了彆的,而在宗門內修煉顯然不如在外邊遊曆修煉的效率高。

那要隨便找一座深山進去修煉麼?好像也不是不行,就是這山得好好挑選一下,不能進那種連四階妖獸都沒一隻的山。

唔,選山的事兒直接交給歡歡不就行了麼?這家夥知道的事情好像還挺多的。

鵲舟張了張嘴剛要跟歡歡說自己之後的打算,一隻鳥卻撲閃著翅膀朝他這裡飛了過來。

鵲舟抬頭看去,見那是一隻白鴿,白鴿腿上掛這個小小的竹筒,應該是裝信用的。

白鴿徑直飛到了鵲舟的肩上,一點也不怕人,喉嚨裡發出咕咕咕的叫聲,像是在催促鵲舟取信。

鵲舟疑惑的把信取了下來,展開來看了看,發現信末尾的落款是登雲宗宗主的名字,信裡說的則是讓他前去青竹城調查孩童被拐一事。

“這應該是宗主寫給我師父的信,但師父沒跟我在一起,也不知道信為什麼會送到我這兒來。”鵲舟嘖了一聲,“不過有這封信在,我也算是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了。”

“一起?”歡歡問。

鵲舟嗯了一聲,“隨便你。”

青竹城占地麵積很廣,城內居住的人口也很多。

鵲舟和歡歡抵達城門外的時候,發現城門處有很多的士兵守衛,一個個都滿臉嚴肅,仔細盤問著出城者的目的,檢查者出城者攜帶的物品。

“看來城內丟了不少孩子。這魔不太簡單。”鵲舟遠遠看到這一幕,自言自語說。

歡歡誒了一聲,嚴謹道:“丟了這麼多孩子不一定就是魔物所為,也可能單純是遇到了人販子。”

“進去打聽打聽情況再說。”鵲舟抬腳朝城門走去。

進城不難出城難,鵲舟和歡歡沒接受什麼盤問就進到了城內。為了打聽消息,鵲舟專門找了個茶肆進去坐了坐。

愛坐茶肆的人一般也愛聊天八卦,鵲舟作為新來城裡的人,拿出了一副對城裡的所有事都不清楚的態度,隨便加入了一桌愛聊天的漢子們中間,問他們城門口那麼嚴格的排查出城人員是什麼情況。

漢子們正愁上一個話題說完了而下一個話題還沒著落呢,鵲舟這一問對他們來說無疑是瞌睡了就送枕頭。

“哎,這就有的說了!”一個漢子拍了下大腿,看看鵲舟又看看鵲舟旁邊跟著的歡歡,先對歡歡道:“我說這位兄弟,這小孩兒是你弟弟吧?你來我們城裡可得把弟弟看好了,彆讓他落單。我們城裡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隔三差五的就有小孩兒走失,不管怎麼找都找不到,城外那些官兵把出城的人查那麼嚴就是怕他們把孩子偷偷藏著帶出去。”

“是有人販子麼?這麼猖狂?”歡歡問。

“是啊是啊,太猖狂了。不過我說那些當差的也是吃白飯的,這丟了那麼多孩子了,他們還沒把拐孩子的人找出來,再這樣下去啊,這青竹城裡的小孩兒怕是全都要被偷完了。”另一個大漢說。

鵲舟瑟縮了一下,一副很害怕的樣子。

“沒事啊,小孩兒你也不用怕。你跟緊你哥,彆自己到處亂跑,那些被大人看得嚴的孩子現在還沒丟過呢。”

鵲舟有被安慰到,一下子就把歡歡的衣袖給捉住了。

歡歡心說這小孩兒還挺會演,當然他自己也不遑多讓,問大漢說:“我看你們也不是很擔心城裡丟孩子的事情,彆不是嚇唬我們的吧。”

“哪兒能嚇唬你們啊,也不怕你們說哥幾個沒人情味兒,我們不怎麼在意隻是因為我們都孤家寡人一個,沒媳婦兒也沒孩子,丟孩子這事兒說到底跟我們沒什麼關係,所以才能看個熱鬨。但有孩子的可就不一樣了,你們自己去街上看看,那些帶孩子的人哪個不是小心翼翼的把孩子牽在身邊的?哪像以前啊,以前街上到處都是小孩兒在追逐打鬨呢。”

這漢子說得倒是沒錯。之前鵲舟一路走來也特意觀察過街上帶孩子的大人的舉止,確實都是一副生怕孩子被偷走的謹慎模樣。

“這樣啊……那丟的那些孩子有什麼共同點嗎?”歡歡問。

“共同點?就都是孩子唄。最小的三四歲,最大的也就十歲出頭,男娃女娃都有,都是大人沒在身邊的時候丟的。所以我說你們不用太擔心,你把你弟弟看好就行,而且怎麼說呢……你戴著這麵具,看起來怪滲人的,估計他們也不敢挑你弟弟下手。”

“謝謝。”歡歡說,“那那些孩子的家世如何?”

“這個也沒什麼分彆,有錢人家的孩子也丟過,普通老百姓家的孩子也丟過,就連乞丐帶著的小乞丐也丟過。哎呀,隻要是孩子,其他的都沒個準的。”

“嗐,說也奇怪,他們偷那麼多孩子乾什麼?而且現在城裡戒嚴,那些孩子他們也不可能帶得出城,但偏偏又不知道他們把孩子藏哪兒了。真是怪事兒一件。”

“是啊,之前當差的不是挨家挨戶都搜過一遍了嗎?連一個孩子的影子都沒搜到,就跟憑空消失了似的,太怪了,我看啊……這事兒背後多半不是人在作祟,而是……”

“八成就是。不是說已經派人去登雲宗找修士了麼?也不知道修士什麼時候會來。”

第192章 第27章

漢子們就登雲宗的修士什麼時候會來、來了之後能不能揪出拐孩子的罪魁禍首一事展開了激烈的討論。

鵲舟在一旁聽得有些心情複雜, 他很想對麵前的這些人說他就是登雲宗派來的修士,但他知道說了也沒用。

畢竟他現在看上去就是個十歲的小孩兒,誰能想到丟孩子這麼大個事兒, 登雲宗派來救場的人本身就是個孩子呢?這多荒謬啊。

鵲舟最後什麼也沒說,跟歡歡一起離開了茶肆。

“你打算從哪裡開始入手調查這件事?”歡歡站在茶肆門口問鵲舟。

鵲舟看著前方街道上一個被大人牢牢牽著手拽著走的小孩兒,說:“對方的目標既然是小孩兒,那我們送他個小孩兒就好了。”

歡歡順著鵲舟的視線看向那個孩童, 說:“你不會是想偷人家孩子吧?”

鵲舟收回視線看神經病一樣看了歡歡一眼,說:“我說的小孩兒當然是我自己,你想哪兒去了?不是我說, 你這思想很危險啊。”

歡歡:“……”

歡歡忽然也覺得自己像是個傻子了。

但傻子總比瘋子強。

歡歡覺得鵲舟此舉實在是有點瘋,便說:“那你不怕把自己也給搭進去麼?”

“我好歹是個金丹修士,就算對麵是比我強一些的魔族,我也不至於毫無反抗之力。再說了, 偷孩子的不還有可能是普通人販子麼?那我就更不用怕了。”鵲舟說,“而且這是最快捷的找到偷孩子的人的方法了。”

“你很趕時間?”歡歡問。

“倒也不是。”鵲舟說,“我就是單純的不想浪費時間而已。”

說做就做。鵲舟決定好了要用自己來吸引人販子的出現,當場就讓歡歡從他身邊離開了。

歡歡離開後, 鵲舟在街上閒逛了一會兒。

可能是白天街上人多, 鵲舟並沒有立刻被抓起來。

鵲舟也不著急,逛累了就去城門口附近找了個地方坐著。

雖然城內出了丟孩子的大事兒,但城門口來來往往的人還是不少,其中不乏有帶著孩子想要出城的人, 而這類人就是守門官兵的重點盤問對象。

“這小孩兒是你的?”官兵攔住了一個牽著孩子的婦人。

婦人背上背著個大大的包袱,衝官兵點頭哈腰地說:“是的是的, 這是我的女兒。”

“為什麼要出城?”

“唉……這不是城裡最近總是丟孩子麼?我怕我一時不察會把囡囡給弄丟了,就想著先帶著她回娘家去避避風頭, 等城裡偷孩子的賊找到了,我再帶孩子回來。”

婦人說話時一隻手緊緊的牽著女孩的手,女孩則抬起頭眨巴著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官兵。

官兵看了女孩幾眼,並未從女孩臉上看出什麼不對來,但還是按照流程問了女孩一句:“小姑娘,這是你的母親嗎?”

女孩點了點頭。

官兵嗯了一聲,向斜後方撤開一步,對母女二人說:“你們走吧,路上注意著些。”

婦人給官兵道了謝,背著包袱牽著女兒出了城。

之後還有幾對母女或是母子父子父女一家三口的組合以差不多的理由出城,官兵們照例盤問一番,都放行了。

鵲舟從白天看到了黃昏,困倦的打了個嗬欠,站起身來打算離開城門口去找一個僻靜的地方釣魚。

青竹城雖大,人口也多,但入夜以後想找一個僻靜的街道還是很容易的。

鵲舟也不好把釣魚做得太明目張膽不加掩飾,走在路上視線不停地前後左右看著,一副生怕自己會被壞人尾隨然後被抓走的模樣。

嗯,他的哥哥白天離開他去辦事了,讓他待在人多的地方,但現在晚上了,周圍的人變少了,他一個人很危險,他必須要去找他的哥哥。

鵲舟找啊找,找啊找,像是完全沒意識到自己一直在一片區域裡轉圈。

叮鈴……

叮鈴……

一道悠遠的鈴響仿若與夜色融為一體,明明鋪天蓋地,卻叫常人毫無所覺。

畢竟,有誰會去在意夜晚的黑暗呢?

可鵲舟察覺到了,但他並不能確定。

那鈴響實在是太不起眼,他總覺得自己好像聽見了,又好像沒有聽見。

叮鈴……

叮鈴……

鵲舟大腦有一瞬的昏沉,等他再度恢複清醒的時候,他的雙腿仍在向前邁動著,一切看起來毫無問題。

可是……隻有鵲舟自己知道,他的雙腿此時已經不受他自己的控製了,而是在自主的向前行走,然後轉彎,再向前,再轉彎。

如此七拐八繞的下來,鵲舟發現自己走到了一個婦人的身邊,婦人憐愛的抬手摸了摸他的臉,語氣溫柔道:“小七,你跑到哪裡去了?娘很擔心你,我今天不是跟你說好了要乖乖待在家裡不要亂跑,等娘回來了帶你離開這裡嗎?最近城裡老是丟孩子,要是你也丟了娘可怎麼活啊……”

鵲舟有些迷惑。

難道他被拽入了哪個小孩兒的回憶裡麼?或者是那個小孩兒的身體裡?那他自己的身體呢?

鵲舟沒辦法控製現在的這具軀體,他的視線隻能跟著軀體眼珠的轉動去轉動。

這種視野和身體都不由自己控製的感覺很糟糕,但鵲舟偏偏又無法擺脫這一困境。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跟剛才那若有若無的鈴聲有關係麼?

婦人對小孩兒數落了一通,然後牽起了小孩兒的手,緊了緊背上的包袱,說:“走吧,娘現在就帶你離開青竹城,回我們自己的老家去。”

小孩兒應當是點了點頭,因為鵲舟眼前的景物跟著上下晃了晃。

小孩兒被婦人一路牽著走到了城門處。

此時天色已經更暗了幾分,但城門口有火把照明,再加上有眾多守門官兵和進出城的人,這一塊區域也算是熱鬨。

鵲舟跟著婦人排了一會兒的隊,等前邊的人都出城了,官兵才終於開始盤問起了他們。

婦人向官兵講述了自己的出城的原因,官兵又按照慣例向鵲舟詢問旁邊這人是不是他的娘親。

鵲舟看到眼前景物又上下晃了晃,喉嚨間冒出一句話來:“是的,這是我娘親,城裡有壞人,我要和娘親回老家去。”

官兵點點頭,鵲舟卻愣住了。

沒有人會不熟悉自己的聲音。鵲舟能夠肯定,剛才他所在的這具軀體發出的聲音一定是他自己的。

所以這具軀體並不是彆的什麼人,而是他自己的?難道他的意識並沒有如他所想的那般被轉送到其他人的身上,而是他的意識被另一個東西擠掉了身體的控製權?

“行,你們出去吧。”官兵撤開一步,為母子二人放了行。

鵲舟感覺到自己在向前走,在這一刻,他一下就明白為什麼城裡老是丟小孩兒,但又誰都找不到丟失的小孩兒在哪裡的原因了。

不是人販子把小孩兒藏得太好,也不是魔物能夠直接帶著小孩兒瞬移出城,而是這些守城官兵親手把那些他們在苦苦追尋的孩子給放了出去。

有點意思。

鵲舟知道了現在是個什麼情況以後就不再試圖掙紮了,安安心心待在自己的軀體裡被軀體載著走。

這一走就走了一個時辰。

遠遠的,鵲舟終於看到了一間屋子。

屋子就處在路邊,帶了個小院兒,是比較常見的那種野外自建房,雖然想修多大修多大,但不在任何勢力的管轄範圍內,要是遇上搶劫或者彆的什麼事,也隻能自認倒黴。

鵲舟在腦海裡琢磨著這房子難不成就是婦人說的老家吧,然後他就和婦人走進了小院兒。

小院兒裡沒有燈火,鵲舟跟婦人摸黑到了主屋門前。

婦人抬手敲了三下門,過了幾秒後,又抬手敲了兩下。

門嘎吱一聲從裡邊打開,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站在門內,低頭看著外邊的婦人和小孩兒,沉聲道:“沒人跟過來吧?”

“沒有。”婦人說,聲音裡已經不見了之間的溫柔,而是一種對生命的冷漠。

“這男娃長得不錯,河神應該會喜歡。這是哪家的娃?”男人仔細端詳了一會兒鵲舟的相貌,又問婦人道。

婦人說:“今天才進城的新人,上頭有個哥哥,但不知道去哪兒了。”

“他哥什麼年紀?”

“不知道,看身形十六七八都有可能。”

“可惜了。弟弟都長成這樣,哥哥應該也不差,隻是這年齡還是大了些,算了,先這樣吧。你帶他到後邊去,這應該是今天的最後一個了。”

婦人應了一聲,牽著鵲舟進了漆黑的屋子。

可能是修仙的緣故,鵲舟夜視能力還行,即使周圍完全無光,他也能看到些東西。

所以在婦人把鵲舟帶進一個全是小孩兒的房間中時,鵲舟清楚的看到了那些小孩兒臉上的鎮定。

這一屋子二十多個孩子裡,竟沒有一個孩子為自己的遭遇感到害怕不安。鵲舟覺得這大概是他進入遊戲到現在看到過的最詭異的一個畫麵了,儘管他知道這些孩子不害怕的原因。

婦人鬆開了牽著鵲舟的手,轉而在鵲舟後背上輕輕推了一把,讓鵲舟自主的朝前方的一大堆孩子們走去,成為了詭異畫麵中的一環。

沒有讓鵲舟等待太久,渺遠的鈴聲又和著夜風一起傳進了他的耳中。

叮鈴……

叮鈴……

第193章 第28章

叮鈴……叮鈴……

鈴聲像是具有某種極大的誘惑力, 它一響起,屋裡神情木訥的孩子們就騷動了起來,你推我我推你的想要朝門外走去。

鵲舟是最後一個進屋的孩子, 所以到了要離開的時候他反而成了排在第一位的那個。可是還不等他走出房門,房門就被之前給他和婦人開門的高大男人從外邊關上了。

“把門打開。”男人在門外說。

這一幕其實也挺荒謬的,畢竟門是男人自己關上的,可他卻又在命令門內的婦人把門打開。

婦人應了一聲, 在孩子堆裡穿梭了一陣,到了屋中的某處彎下腰,手在地上一通摸索, 最後摸到一個把手,稍一用力就把那一塊“地麵”給揭了起來。

這就不荒謬了,鵲舟想,然後身體不由自主的跟著其他孩子們一塊兒朝那個地道走了過去。

這條地下通道很長。鵲舟混在孩子堆裡, 走了一宿也沒從地道裡走出去,而等他走出地道的時候,外邊的天已經大亮了。

地道的出口在一個小鎮裡,一開始鵲舟以為地道的出口會和入口一樣都在一個比較隱蔽的地方, 但等他真的出去了他才發現這裡不但不隱蔽, 還很囂張,生怕彆人不知道有人從地道那頭鑽過來了一樣。

地道的出口就在小鎮的中心小廣場上,並且在孩子們魚貫而出的同時,小廣場周圍已經站了不少人。

這些人都是鎮上的居民, 他們看著從地道裡鑽出來的孩子們,臉上沒有疑惑和震驚, 而是充斥著喜悅。

“太好了。”

鵲舟聽見有人這麼感歎道。

“這一批的孩子數量很多啊,看來很快就能攢夠河神大人需要的量了。”

“是啊, 說不定已經夠了呢!”

“夠了最好,我這幾天來回出入青竹城那麼多次,再多來幾次肯定就得被守門的認出來了,那可就不好辦了。”

“哎,我粗略數了數,應該就還差三對了。明天就齊了。”

“太好了,咱們這次速度這麼快,河神大人肯定會很高興的。”

“那還等什麼?都快去準備祭祀用的東西呀!還有這些孩子,快帶去收拾收拾,可彆讓河神大人享用臟東西。”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說得熱火朝天,然後又分散開來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鵲舟和另外十三個男孩兒被一個長相普通的男人帶走了。

男人手裡拿著一個銅色的鈴鐺,邊走邊搖,鈴聲清脆空靈。

鵲舟盯著那個鈴鐺,心知這就是一路上牽引控製著他們的那種鈴聲的來源。然而這來源顯然不止一個,雖然腦袋不受自己的控製讓鵲舟沒辦法回頭去看,但他聽見女孩子們被帶離的方向也有鈴聲傳來。

鈴鐺不止一個,這就難辦了。

在身體被鈴聲操控的前提下想要打碎鈴鐺來自救本身就已經很難了,如果鈴鐺還不止一個的話,就更是難上加難。

鵲舟暫時想不到對策,不過依照之前在小廣場中聽見的那些隻言片語來看,至少在那些人所謂的河神祭祀開始之前他是沒什麼生命危險的。

說到河神祭祀……鵲舟心裡直犯嘀咕。

他可不相信有哪個神明會要求凡人用那麼多偷來的小孩來祭祀。那針對這種狀況的唯一可能就是,這個鎮子上的河神並非是神,而是魔。

就像之前李家村裡的魔物以金錢為誘餌誘惑村民給它提供人命一樣,這裡的河神肯定也是用了什麼好處來誘使這裡的居民幫它辦事兒。

而居民們使用的可以操控人體的鈴鐺說不準就是那“河神”發給居民的寶物,讓他們可以更好的幫它收集想要的東西。

鈴鐺……該不會和歡歡說過的那個鈴鐺怪有關係吧?

也不怪鵲舟多想,誰讓他在去到青竹城之前剛好就在鈴鐺怪以前蒞臨過的落鈴村周邊轉悠過呢,多少對鈴鐺這一物品有些敏感。

但鵲舟很快就否認了自己的想法。

據歡歡所說,鈴鐺怪當初在落鈴村裡搖一次鈴鐺就殺一個人,聽起來是個很殘暴也很自我的魔,比起讓彆人給它送來獵物,它更像是那種會享受親自捕獵的快感的家夥。

所以魔族之中,除了鈴鐺怪以外應該還有彆的會使用鈴鐺的魔物。

唉,早知道就先找文硯給他弄一本魔物百科全書了,俗話說得好,知己知彼方可百戰百勝,而他現在對魔族僅有的一點認知都來源於這一路走來的經曆,但凡是他沒遇到過的魔,他都一概不知,這太被動了。

鵲舟在心裡暗搓搓的痛罵著文硯的不靠譜,想著要是他死在了這裡文硯得負全責,但這也隻是想想。實際上,鵲舟並不覺得自己真的會死在這兒,因為他能感覺到歡歡跟了過來。

就算歡歡不會輕易出手幫他,但在他遇到危及生命的危險的時候,那家夥說不準會出來救他一把。

唔,不過能不靠NPC還是不靠NPC來得好。

思索間,鵲舟和十來個男孩已經跟隨著男人來到了一座屋子裡。

屋子挺大的,內裡沒有做太多的隔斷,按理來說視覺上應該給人一種寬敞的感覺。可事實是屋裡並不寬敞,因為屋內大半的空間都已經被數十個男孩填滿了。

這些男孩的年齡大概在3-15歲之間,各個年齡段之間的數量差距不大,但他們的衣著打扮卻有著明顯的差異,說是百花齊放也不為過,就好像是想給一個人做菜但又摸不清那個人的喜好,於是最後隻好把每個菜係的菜都做了一道一般。

鵲舟和新來的其他男孩們很快也成了這萬花叢中的一朵與眾不同的花。

在鈴鐺的操控下,鵲舟是自己親手脫下了衣服換上了一件輕薄的青色紗衣。那紗衣著實是有些太透了,穿在身上就跟沒穿似的,雖然能擋住一些重點部位,但其他部位就像是全透明的了。

有點傷風敗俗。

鵲舟很想扶額,但身體不受他的控製,抬不起手。

“不錯。”男人挨個看了看新來的男孩們的穿著,在看到鵲舟的時候滿意的點了點頭,“很好。河神大人一定會喜歡你的。”

鵲舟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看來那河神大人是個百分百的戀童癖呢,連他這個十歲的小孩兒都不放過。

男人親手給男孩們化了妝,化完時間已到了中午。

男人出去了一趟,很快有車輪在地上攆過的聲音響起,是男人拉了一車的飯菜回來。

鈴鐺又被男人搖響了一次,數十個孩子都動了起來,排好隊到男人麵前去領餐食,然後各自安靜的吃。

餐食清淡,是鵲舟平日裡看了就不會吃一口的類型,但他現在身不由己,不但吃了,還把碗碟吃得乾乾淨淨。不過這也沒什麼關係,畢竟鵲舟現在相當於是一個獨立的意識體,完全沒有味覺。

吃完飯,男人讓孩子們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又在屋中來回踱步了一會兒才離開。

男人離開時把屋裡的門窗都關上了,窗戶上釘了很厚的布料,一關上就透不進一點光。

屋內昏暗極了,也安靜極了,唯一的聲音就是這數十個男孩的輕淺的呼吸聲。

鵲舟嘗試著奪回身體的控製權,但他現在正處於一種沒有實體的狀態,他有心要使力,勁卻根本無處使。

這種感覺比一拳打在棉花上還要讓人無力,鵲舟按捺住心裡的著急,決定再等一會兒試試看。

男人走的時候把鈴鐺一起帶走了,鵲舟就是想看看,如果他長時間沒有聽見鈴鐺響,會不會更容易擺脫控製一些。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本就昏暗的屋裡又更暗了幾分。

鵲舟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再等下去或許男人又會帶著餐食過來搖鈴。他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去幻想自己有一根手指,而他把全身心都投入到了這一根手指上,去用意念讓它動起來。

哪怕隻是稍微彎曲一下也好。

這種冥想持續了一盞茶的時間,鵲舟全程都沒有放棄,哪怕那種無力感已經侵蝕了他的全身,他也並未放棄去掰彎幻想中的那根手指。

最後的最後,在遠方又有車輪聲響起的時候,那根手指終於動了。

牽一發而動全身,那根彎曲的手指就像開啟他身體活動權的機關一般,讓鵲舟立馬就能動彈了。

車輪聲越來越近,鵲舟知道自己沒有時間逃跑,他也不打算逃跑,隻匆匆用靈力暫時封住了自己的聽覺。

門嘎吱一聲打開了,男人放下手推車,手摸向自己的腰側,掏出鈴鐺來搖晃了一下。

叮鈴……

數十個孩子同一時間從地上爬起。

鵲舟也跟著爬了起來,隻是這次不再是被動爬起,而是他主動的站了起來。

領飯、吃飯。

鵲舟這次終於被那清淡的飯菜給惡心到了。也是這會兒他才知道,說這飯菜清淡都是抬舉它了,這根本就沒有味道。

味同嚼蠟的吃完一餐,鵲舟還得控製著麵部表情不能讓男人發現異樣。男人等大家都吃完了又是一搖鈴,讓男孩們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男人又離開了,鵲舟解了聽覺的封印,起來在屋裡四處走了走,又挨個看了看那些男孩們的情況,試探著在一個十來歲的大男孩肩上拍了一下。

這一拍是帶著靈力的,鵲舟想嘗試著看看能不能喚醒這些男孩。在男孩接連眨了兩下眼睛的時候,鵲舟知道自己成功了。

第194章 第29章

男孩醒了, 沒說話,隻沉默地看著鵲舟,眼裡有無法掩飾的惶恐不安。

鵲舟輕聲安撫男孩道:“沒事的, 我跟你一樣是被抓來的,你彆出聲,彆哭也彆尖叫,如果把外邊那些人引過來我們都得完蛋。”

男孩點了點頭。

說也奇怪, 明明他的年齡要比麵前這個孩子大上一些,但在麵對這個孩子的時候,他就是會覺得自己才是更小的那一個。

鵲舟可不管男孩心裡在想著什麼, 自顧自問男孩說:“你被鈴鐺操控的時候,你的意識還醒著嗎?就是說在你擺脫控製之前,你有意識嗎?”

“有的。”男孩說,“我隻是不能自己控製身體。”

鵲舟點頭。看來他不是特例, 這房間裡的數十個男孩此時都能聽到他倆的對話,知道發生了什麼,隻是除了他倆以外,其他人都沒辦法動而已。

鵲舟沒打算現在就把其他孩子的封印給解除, 而是先對大家說:“現在情況不明, 我暫時不能讓你們恢複自由,但你們也不用著急,你們可以先用一點時間去平複一下心情,調整情緒, 等到我幫你們擺脫鈴鐺控製的時候,你們最好是能夠不露出絲毫的破綻, 還能保持現在這樣被操控的狀態。懂我意思吧?”

沒人點頭,隻有那唯一一個被鵲舟恢複了自由的男孩問說:“那我呢?”

鵲舟說:“你等下次搖鈴的時候再被控一次吧, 你介意麼?”

“有點。但是我也怕在不受控製的狀態下會露餡。”男孩道。

鵲舟高看了男孩一眼。沒想到他隨便挑的人會這麼理智,這給他省去了很多的麻煩。

“那好,總之大家就記住一點,我們不能隨便逃跑。至少在開始祭祀之前,我們不能跑。”鵲舟說。

“為什麼?”男孩問。

鵲舟解釋道:“我今天聽這裡的人說話,感覺他們的祭祀並不拘泥於某個特定的日子,而是視情況隨便定的。如果我們在祭祀之前跑掉了,他們大可以把祭祀往後延期,再去抓小孩兒,搞不好我們還得被抓回來一次。隻有在祭祀開始的時候破壞掉祭祀,引出那位河神並將它殺死,我們才能真的擺脫這裡。”

“可是……可是我們要怎麼殺死河神?”男孩有些茫然。

“這個就不用你們操心了,交給我就好。”鵲舟笑了笑。

又多囑咐了屋裡的其他男孩們幾句,鵲舟活動了一下胳膊腿兒,打算等夜深了離開屋子去找找女孩兒們所在的地方。

深夜,鎮上的人大多都睡了,少數沒有睡的人也都在自己的家中,外邊的街道上空無一人,正好方便了鵲舟的行動。

鎮上的房屋建築在外觀上都大差不差,鵲舟想要找女孩們所在的屋子並不容易,但也不難,隻是需要多花費一些時間而已。

等找到了女孩們以後,鵲舟進到屋裡把之前給男孩們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重點讓女孩們注意去觀察體會身體被操控時自己作出的舉動,爭取把每一個細節都記在腦海裡,等到擺脫控製以後也能一模一樣的複刻出被控製時的樣子。

做完這些,鵲舟並沒有繼續在街上亂晃,而是直接回了原本的屋子裡。

天蒙蒙亮了。

鎮上又熱鬨了起來。

鎮中心小廣場上的地道又被打開了,有人帶著一串的男孩女孩從地道裡走了出來。

“太好了,這樣一來人就齊了。大家夥的趕緊行動起來,今天下午就先排演一遍,明天就可以正式開始祭祀了。”

隨著一人的吆喝,大家又動了起來。

光亮伴隨著門開的聲音漏進了昏黑的小屋,昨天那個搖鈴的男人又帶著好些個男孩進入了屋裡。

男人給男孩們換了衣服化了妝,離開了一會兒後又回來搖了鈴。

屋裡的孩子們全都站了起來,自主排好隊伍跟隨男人朝屋外走去。

鵲舟不太清楚這是要做什麼,但他覺得祭祀應該不會今天就開始。

鎮上的氛圍很是莊重,鵲舟看到不少鎮民都換上了祭祀的服飾,並且各司其職的裝備著一些道具,比如腰鼓、銅鑼之類的。

鵲舟有些迷惑,差點就要以為祭祀真的要猝不及防的在此時此刻開始了,好在暫時恢複聽覺的他很快就從那些做著敲鑼打鼓的動作卻並未真正的讓鑼鼓發出聲音的鎮民們身上發現了端倪,明白了這應當是一次彩排。

這可就是意外之喜了。能彩排一遍知道流程的話,無論是他還是那些孩子們心裡都能多幾分底氣了。

在鎮民的夾道相迎下,男孩和女孩的隊伍自兩個方向走來,最終在小廣場上彙合成了並排的兩列。

有一個年紀稍大的穿著祭祀袍、頭戴古怪麵具的老者叫了停,吩咐旁邊的兩位年輕女子說:“去把隊列按他們的高矮調整一下。”

兩位女子領了命,開始在孩童隊伍裡穿梭遊走,去調整隊列。

鵲舟個子挺高的,被從前邊調到了後邊,但是他長得好,又幾次三番被拖回到前邊當一個門麵。

這位置換來換去的,那兩位女子也開始糾結起來了,問老者說:“祭司大人,這孩子相貌生得俊秀,要不要把他放在最前邊?”

祭司走近了盯緊鵲舟看了一會兒,說:“可以,但他這身衣服得換換,這樣穿反倒是讓他落了俗。”

鵲舟被折騰了半天終於聽到一句順耳的話,心裡連連點頭。

不錯,求求了,趕緊把他這身衣服給換了吧,這麼穿跟裸奔有什麼區彆?

鵲舟被帶去換了衣服,按照祭司那意思,鵲舟本以為這些人是要給他換套保守儒雅些的,顯得清高一些,不落俗套,沒想到保守是保守了,儒雅清高卻半點沒沾。

鵲舟穿著一身大紅色的用金線繡了百鳥紋喜服,有些生無可戀。

不是,難道這就不俗了麼?鵲舟不理解且大受震撼,但他隻能忍。

重新回到廣場上,隊伍已經調整好了,鵲舟被祭司拽到隊列的最前邊站好,身邊站著的是女孩那邊長得最漂亮的一個。

那女孩應該也是才換了衣服回來的,和鵲舟一樣穿著婚服,並且他倆穿的都是新娘裝。

鵲舟挺無語的,想著祭祀當天等河神露麵了一定要把河神狠揍一頓,讓它知道戀童外加一次娶倆的傻逼的下場。

排練繼續。

兩列孩子並排著一路走到了河邊。

鎮子是緊挨著河修建起來的,鎮上人的生活用水都來源於這條河的河水。大家感恩著這條河,也供奉著這條河中的那個魔鬼。

鵲舟是隊伍的領頭羊,所以停在河邊的時候他也是距離河水最近的人。

鵲舟此時已經重新封閉了自己的聽覺,在不能轉動腦袋去看後方那些鎮民們在做什麼的情況下,鵲舟隻能盯著河水看。

河道寬約二十米,河水清澈,但看不見底。鵲舟不知道藏在水下的那個東西是圓是扁是胖是瘦,也不知道它藏在何處,隻能百無聊賴的盯著水麵看了一陣子。

這一看還真能看出點東西。

這條河水之中似乎沒有魚,也沒有水蜘蛛一類的生物,就連水邊的蚊蟲都很稀少,不像是正常的一條河該有的樣子。

這些異象都是那河神造成的麼?沒有蚊蟲還好說,可河裡沒有魚這一點就足夠說明這河神確實不是什麼好東西了,也不知道這些鎮民為什麼要祭拜這樣一個神。

難道祭拜了河神就能有魚了嗎?笑話,這是哪門子的神?

鵲舟正腹誹著,餘光瞥見旁邊的女孩兒動了一下。

鵲舟連忙也動了一下,跟著女孩兒的步調一起轉過了身。

原來不知何時這場彩排已經結束了,現在是有人在搖著鈴鐺帶他們往回走。

重新回到屋子裡,耐心等到入夜,鵲舟就開始一一幫助那些孩子們奪回身體的控製權。

穩妥起見,鵲舟隻恢複了十歲以上的孩子的身體控製權,至於那些沒滿十歲的孩子,鵲舟言語安撫了一陣,希望他們能夠理解他這樣做的良苦用心,同時也和大孩子們一起向他們保證,祭祀那天會抱著他們一起離開,不會扔下他們不管。

“好了,你們先找東西把耳朵塞上,彆弄出太大的動靜,我要去女孩子那邊看看。”鵲舟說完就走了。

有了昨天的踩點,鵲舟今天徑直就朝女孩們所在的屋子走了過去,但沒成想都這個點了女孩們的屋子外邊竟還有人在活動。

那人大概十七八歲,是個姑娘,鬼鬼祟祟的在屋門前搗鼓著什麼。

鵲舟沒敢湊近看,就待在稍遠些的屋頂上暗中觀察著。

那姑娘應該是在撬鎖,但由於不熟悉這項業務,她撬了半天也沒把鎖給撬開。

姑娘有些著急,轉而去推屋子的窗戶,但窗戶都是從裡邊鎖上的,姑娘在外邊也沒法打開。

姑娘急得團團轉,腦袋時不時的就會朝四周轉動,以確保沒人發現她。

鵲舟觀察了一陣,覺得這姑娘好像是友軍,就打算稍微幫她一把用法術把門鎖給打開。可不等鵲舟動手,一個嚴厲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你在乾什麼!”

第195章 第30章

鵲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喊嚇了一跳, 但他知道那聲音不是衝著他來的,所以他並沒有感到驚慌。

那個試圖撬鎖的姑娘就沒鵲舟這麼好的運氣了,因為聲音的主人已經從黑暗裡走出來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在做什麼?這裡是什麼地方你不知道嗎?明天就要祭祀了, 你今晚在這裡撬鎖是何居心?!”來人是個婦人,而且出乎意料的是鵲舟的熟人,前天把他從青竹城裡帶出來的就是這位。

婦人語氣很是嚴厲,把小姑娘嚇得直哆嗦, 吞吞吐吐地說:“我就是……我就是晚上睡不著想出來看看,我沒有撬鎖……”

婦人哪裡看不穿這姑娘的謊言,說:“你是老顧家的顧丫頭吧?前年老顧喝醉了酒跌進河裡被河水淹死, 是河神把他的屍體撈上來的,我勸你不要動什麼歪心思,不然毀了河神祭祀你就是恩將仇報!”

顧丫頭本來還想繼續裝聽不懂,但婦人這話觸了她的逆鱗, 她一下子就把頭抬了起來,眼睛直勾勾的瞪視著婦人,說:“河神不是我的恩人!如果河神真的對我們抱有善意,它就不會是等我爹被淹死了才把我爹的屍體給扔上岸來!你們都說我能找到我爹的屍體是河神開恩, 我倒是覺得我爹就是被河神害死的!林嬸, 這些年來河神到底給我們帶來的是什麼你們真的不知道嗎?!”

“你說什麼胡話?!”婦人把顧丫頭一把推翻在了地上,怒道:“你爹是酒後自己失足掉進河裡的,不管有沒有河神他都得掉下去,你怎麼能說這是河神害得呢?你真是太大不敬了你!”

“是……就算我爹是自己找死, 可這些孩子呢?屋裡這些孩子他們難道也是自己主動找死的嗎?!”顧丫頭崴了腳,站了好幾次也沒站起來, 隻能坐在地上,手指著身後緊縮的門扉, 帶著哭腔大喊。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兩人鬨出的動靜已經吵醒了不少周邊的居民。

大家穿著單薄的裡衣從家中鑽出來看熱鬨,等鬨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後都開始數落起地上的顧丫頭來。

“顧丫頭啊,你這話可說差了。把這些孩子獻給河神怎麼能叫送他們去死呢?河神會保佑他們照顧他們的,他們根本就不會死,反而會成為河神座下的童子,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兒。”

“是啊,顧丫頭你不能因為你爹的事情就記恨河神啊,你這樣河神會發怒的。”

“就是,你每天用的喝的都是河神大人所轄水域中的水,你不知恩圖報就算了,怎麼還能在這裡詆毀河神呢?”

“哎我說,你這小丫頭片子今晚該不會是想把鎖撬開把裡邊的孩子都放走吧?你這做法可不太地道,你把河神大人要的人給放了,河神大人一怒,我們全鎮上下這麼多人還怎麼活?你不能隻考慮你自己呀。”

“是呀是呀,你不要太自私了。”

這麼些話一個比一個不像人話,被說顧丫頭了,就連鵲舟這個局外人聽了都覺得心寒和荒謬。

“你們……你們……”顧丫頭仍坐在地上,全身都在不可抑製的發著抖。

“荒謬……這實在是太荒謬了……你們難道都覺得這是對的嗎?什麼河神,我看那就是個妖怪,我們的河神早就被妖怪附了身,它早就不再是以前那個處處護著我們的河神了……你們真的,太荒謬了……”

顧丫頭喃喃著,看向周圍鎮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群可怕的沒有心的怪物。

“何人在此喧嘩?”一個年邁的聲音忽的從人群後方響起。

大家回頭看去,一個個的都恭敬的對著來人鞠了個躬,嘴裡齊齊招呼道:“祭司大人。”

“這是怎麼一回事?”祭司在白天幫忙調整孩童隊列的兩名女子的攙扶下緩步走進了人群,最後停在了顧丫頭身前。

顧丫頭沒說話,不是不敢,是根本和這位祭司大人無話可說。

如果她的言論連普通的鎮民都說服不了,哪又怎麼可能說服得了這位據說可以直接跟河神溝通的祭司呢?

“稟祭司大人,這顧丫頭是想要趁著夜色撬開門鎖放屋裡的女娃娃們離開呢。”最先抓住顧丫頭的婦人畢恭畢敬地說。

“哦?竟有這等事。”祭司看了顧丫頭一眼,說:“來人,把這丫頭綁了帶下去。另外,今夜加強對童子屋的看守,天亮就是河神祭了,決不能出任何差錯。”

“是。”有人領命去按照祭司的吩咐辦事。

顧丫頭被帶走了,帶去哪兒了鵲舟不得而知,鵲舟隻知道自己今晚是進不了女孩們所在的屋子了,隻能趕在看守的人抵達男孩們所在的屋子前跑回去。

回到屋中,鵲舟來不及交代自己在外邊的所見所聞,隻能匆匆提醒屋裡的男孩們說屋外要有人來了,讓大家都彆發出聲音,最好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站好,以免有人會進屋裡來查看情況。

好在那些鎮民並沒有要進屋的打算,這給了孩子們一些喘息的餘地,讓大家不至於板板正正的保持一個姿勢呆一晚上。

鵲舟夜裡一直在思考顧丫頭的事情,聽顧丫頭說的那些話的意思,這個鎮子的河神已經存在了有一段時間了,並且中途河神應該是變過性子的,不然她也不會說出“河神被妖怪附身”那樣的話來。

這妖怪指的應該是魔物,隻是不知道那魔物的戰力如何,他明天能不能打得過。

還有女孩那邊……他今晚沒能讓年紀稍大的女孩恢複自由,男孩這邊得到自由的人數也有限,他實在不好保證這些孩子們的安全。

唉,算了,玩個遊戲而已,他自己活下來就好了,也沒說非得讓這些路人NPC也活下來才算贏啊。

一夜過去,早上,天蒙蒙亮的時候,鎮上已經熱鬨了起來。

男人來到男孩們所在的屋,搖了搖鈴讓男孩們起身排好隊。

鵲舟早在聽見男人的腳步聲的時候就封閉了自己的聽覺,在寂靜中走到了隊伍的最前方站定。

男人俯下身盯著鵲舟的臉細細端詳了一陣子,點了點頭,嘴巴一開一合說了句什麼。

鵲舟聽不見,但他能看懂一點點唇語,猜測男人是在誇他長得好,隻不過說法不太文明。

隊伍很快就開始往前行走了。

鵲舟晚上的時候仔細數過,男孩這邊加上他一共是一百個人,女孩那邊想來也是同樣的人數。

到底要多黑心的河神才會要求它的信徒們一次性拿一百對童男童女來祭祀它呢?換句話說,要求這麼離譜的河神真的會有人覺得它是善良的麼?

昨晚那顧丫頭說的沒錯,這些鎮民就是荒謬,荒謬至極。

路上,穿著祭祀服的鎮民們敲著鑼打著鼓,在隊伍兩側手舞足蹈。

鵲舟聽不見聲音,在這種無聲的環境下去看那些人的舉止,他隻覺得滑稽可笑。

到了廣場,男女兩列隊伍彙合,然後接著朝河邊走去。

等到了河邊,各種顏色的旗幟、布條把祭祀場所打扮得花裡胡哨。鵲舟在沒人注意的時候快速轉動眼珠查看了一番周圍環境,見那些裝飾品裡並不包含鈴鐺的時候就鬆了口氣。

隻要不是到處都掛滿了鈴鐺就好。

鵲舟跟隨著旁邊那個女孩兒的步調來到了河邊站好,本以為下一步動作就是往河裡跳,但在經過漫長的等待後,在孩子們背後做完法的祭司忽然搖鈴讓孩子們全部轉過了身。

鵲舟有片刻的茫然,差點以為今天這場祭祀同樣隻是彩排,直到他的目光越過前邊九十多個孩子的腦袋落到了一個被綁在粗木樁子上的女孩身上,他才知道這不是彩排,隻是流程中稍微多加了一個項目而已。

那個被綁在木樁上的人是昨晚被祭司讓人帶走的顧丫頭。

顧丫頭一開始是處於昏迷狀態裡的,腦袋耷拉著,像是死了。但祭司讓一個大漢過去往顧丫頭身上潑了一瓢涼水,硬生生把顧丫頭給潑醒了過來。

顧丫頭被涼水凍了一激靈,醒來後下意識的掙紮了幾下,未果,隻好憤憤然看著周圍那些看熱鬨的鎮民們。

潑完水的大漢隨手扔了瓢,從一處燃燒的火堆裡抽出一根燃燒的棒子回到顧丫頭所在的木樁旁邊。

顧丫頭低頭看了一下腳下,那裡是一堆堆好的柴火堆,柴火堆上還潑了油。

顧丫頭慘然一笑,嗓音嘶啞道:“好啊,你們這是要燒死我是嗎?就因為我不願意和你們一樣去當一個殺人犯?”

“誰允許你在河神大人麵前這麼說話的?!”祭司身邊的女子嗬斥道。

“我都要死了,我還需要得到誰的允許麼?”顧丫頭嗤笑一聲。可能真是死到臨頭了,自知沒法在扭轉局勢,顧丫頭反倒不害怕了,目光如毒蛇般陰鷙,緩緩地從在場每一個人身上掃過。

“你、你、你,還有你,你們……你們都是殺人犯,自欺欺人的殺人犯。你們口口聲聲說著把這些孩子獻給河神以後河神會收他們當座下童子,但你們心裡再清楚不過了,他們跳進河裡隻有死路一條,不然你們為什麼會放棄這種光宗耀祖的機會不讓自己的孩子去跳河呢?你們不過是在為你們的殺戮找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

“河神……河神是嗎?換到三年前,我倒是信我們鎮裡真的有一個河神,祂會保佑我們,河魚鮮美、風調雨順,孩子們下河嬉戲從來不會遇到危險。可現在呢?它現在已經是個殺人魔了!隻有不斷給它人命,它才能施舍給我們一些魚蝦,才能為村裡降下一場雨。它早就不是我們的河神了!它隻是怪物而已,而你們都是它的幫凶,你們全都不得好死!”

第196章 第31章

“放肆!”麵對顧丫頭的激烈言辭, 年邁的老祭司一下就怒了,抬手顫抖的指著顧丫頭的鼻子,厲聲道:“來人!這玷汙河神名諱的妖女就地燒死, 以謝她信口胡謅、不敬神明之罪!”

拿著火把的大漢聽了命令,彎腰將燃燒著的火把湊到了木樁下堆砌的柴火堆前。

顧丫頭哈哈大笑了幾聲,視線越過一眾鎮民,直勾勾的盯向了那緩慢流動著的河水, 眼角有淚劃出。

“爹,女兒來找你團圓了。隻是……隻是有些對不起這些孩子,他們還那麼小, 都沒有我大呢,就要死在這些愚昧不堪的人手上了……”

“現在說對不起有些早了吧。”一道稚嫩的聲音響起,伴隨著一同響起的是大漢手中火把掉落在地的聲音,以及慢半拍傳來的大漢的慘嚎聲。

就在幾分鐘前, 站在河邊的鵲舟盯著正在不斷辱罵鎮民的顧丫頭,心裡不斷重複著的是隻要能完成任務通關遊戲,其他的都無所謂。

可在看到顧丫頭眼角滑落的那滴淚時,鵲舟終究還是有些不落忍。

怎麼可能真的狠得下心見死不救呢?雖然這個做法並不明智, 但不明智就不明智吧, 也沒什麼所謂,他又不是完全打不過那個勞什子的河神。

他又沒有身處在絕境之中。

清楚的明白自己的處境並不危險的鵲舟出手了,他挑起了腳邊的一塊石子,用靈力將石子擲出砸在了大漢拿著火把的手上。

大漢吃痛, 火把從他手中脫落,掉在地上滾了幾圈。

河岸邊的地麵並不完全的平整, 木樁所在的地麵要微微凸起一些,因此火把是朝遠離木樁的方向滾動的, 並沒能將木柴堆點燃。

鵲舟從童男童女隊列的最末端一步一步走到了最前邊,大概是他這一變數出現的太突然,鎮民們都沒反應過來,就愣愣地看著他。

“你竟然沒受控魂鈴的操控?”還是老祭司率先反應過來,看著鵲舟的目光中微有些詫異,但這個小小變故並不會讓她失態,她從自己的祭司袍裡掏出個鈴鐺來,對著鵲舟搖了一下。

早在決定出來救顧丫頭一把的時候就重新封閉了聽覺的鵲舟根本不知道老祭司剛剛說了什麼,但在看到老祭司搖鈴的時候他笑了一下,那張被胭脂水粉精心塗抹描畫過的稚嫩臉龐在這一笑之下變得豔麗極了。

鵲舟說:“抱歉,我現在就要毀掉你們的河神祭了。”

“嗬,河神祭豈是你說毀就能毀的?來人,還不速速將這妖子拿下!”老祭司再次發動她的搖人技能。

數十個男性鎮民一下子就朝鵲舟圍了過來,顧丫頭大喊著讓鵲舟快逃,可惜鵲舟聽不見,而且就算聽見了也不打算逃。

區區凡人而已,就算再多上十個百個的,又怎麼可能與一名金丹期的修士抗衡?

不過頃刻之間,那數十個鎮民就已經歪倒在了地上。

老祭司被身旁的女子扶著後退了好幾步,嘴巴一開一合說著什麼,手中鈴鐺又被她搖晃了起來。

鵲舟心道不好,回頭看去,果然看見河邊那些被所有人暫時遺忘的孩子們正爭先恐後不受控製的要往河裡跳。

好家夥,老太婆這是破罐子破摔得哪怕不顧祭祀流程也要把那些孩子給獻祭了啊,這麼執迷不悟,要說身體裡沒有個心魔什麼的鵲舟是斷然不會相信的。

不過情況緊急,鵲舟沒有太多心思去想彆的,從儲物戒中掏出木頭匕首,灌入靈力便將匕首朝老祭司心口擲了出去。

老祭司身旁的女子想要替老祭司擋下這要命的一擊,可匕首速度太快,隻堪堪擦破了女子的一點衣袖,緊接著便全部沒入了老祭司的身體。

鵲舟一擊得手並未停下,而是掐指念絕,操控著匕首從老祭司體內拔出,轉而刺向老祭司掌心裡緊握的那枚鈴鐺。

鈴鐺叮當一聲破碎成了好幾塊。鵲舟立馬扭頭去看河岸邊的情形,見還沒來得及跳下去的孩子都停住了身形,這才鬆了口氣。

不過鵲舟的這口氣沒能鬆到底,因為就在老祭司仰麵躺倒在地上的時候,河水中驟然出現一個漩渦。

漩渦越來越大,水流也越來越急,把好幾個沒來得及自己遊回岸上的孩子給卷了進去。

鵲舟閃身來到河邊就要去河裡撈人,漩渦中心卻一下子躥出了什麼東西,嗖的一下,帶著一大串的水珠出現在了河水上空。

那是一個穿著一聲水藍色衣衫的男人,男人銀發披散、眉目如畫,宛如勾人心魄的水妖一般,浮於空中姿態閒適的俯看著下方神態狼狽的孩童們。

鵲舟起初並未搭理那男人,先抓緊時間把水裡的孩子都撈了起來,然後才有空去看那男人長什麼逼樣。

怎麼說呢,好看是挺好看,就是太陰柔妖媚了一些,不像個男人,倒像個人妖。

人妖見鵲舟看向自己,伸出舌頭舔了舔唇。那模樣要多妖媚有多妖媚,看得鵲舟有些生理性的不適。

“你就是河神?”鵲舟問。

人妖雙唇開開合合的說了些什麼。鵲舟聽不見聲音,離得太遠又看不清口型,隻得撇撇嘴,說:“管你是什麼,老子今天心情好要弑個神玩玩,你,滾下來。”

人妖聞言眼睛一眯,臉上的輕浮之色稍有收斂,掌心一翻變幻出一條水藍色的長鞭來,嗖的一下就朝鵲舟抽了過去。

大戰一觸即發。

鵲舟起初心裡還有些打鼓,因為他並不清楚這河神的實力如何,但幾番交手下來,他發現要論修為的話,這河神也就跟他一樣是金丹期的水準,放到魔族的等級體係裡那就叫三階魔物,他完全是有一戰之力的。

這廂兩人在河岸邊打得不可開交,另一邊,將近兩百個孩子聚在一起,從木樁上下來的顧丫頭就站在孩子群的前邊與那些麵色驚惶無措的鎮民們對峙。

“報應啊,顧丫頭你們這麼做是要遭報應的啊!”

“是啊,祭司大人死了,河神發怒,等那新娘子死了,接下來要死的就是你們了啊!”

“還跟他們廢話乾什麼?直接用控魂鈴把他們全部控製住不就好了嗎?河神大人宅心仁厚,說不定會對我們網開一麵,不至於牽連到我們。”

“可是今天是河神祭,隻有祭司大人可以帶控魂鈴到這裡來,現在那鈴鐺壞了……”

“我家離得近,我回去拿!”

“夠了!”顧丫頭大吼一聲,“你們還嫌自己作的惡不夠多嗎!事到如今,你們還是不願意麵對現實是嗎?你們還要替那假貨河神為非作歹嗎!”

“河神怎麼能是假冒的呢?不是河神的話它怎麼會擁有那種能力?丫頭片子你可彆再說這種大不敬的話了!”

“哈,哪種能力?那種被一個小孩按著打的能力嗎?”顧丫頭樂了,指著河邊不斷交鋒的二人,諷刺道:“這世上哪兒有那麼弱的神?還有那神……真正的河神根本就不是長它那樣的。”

“說的跟你見過真的河神一樣。而且河神大人可沒那麼容易輸,不過是河神大人宅心仁厚,讓著那小孩而已。”

“那個……其實我小時候見過河神,確實和現在的河神長得不太一樣。”鎮民的那方陣營裡,忽然有一個二十出頭的男人弱弱開口,“我七八歲的時候不小心掉進過河裡,在我以為自己要死掉的時候,河神大人出現了把我托上了岸,雖然當時在水裡看得不太清楚,但我記得河神他……他並不長得像女子一樣。”

“我看那是你小子的幻覺吧。”有人嗤笑。

“那我也產生了幻覺嗎?”另一個男人說,“我以前也掉進過河裡,也看到過河神大人,他真的不長這樣的。也許……也許顧丫頭說的沒錯,現在河神大人真的已經不是以前的河神大人了。”

“對對對,其實我也見過的,我也覺得……”

“好啊,你們一個個的都是那顧丫頭的同夥是吧?河神哪裡是你們說見就能見到的?少在這裡編瞎話蠱惑人心了!”

“哎哎哎!控魂鈴我取來了!都彆吵了,直接讓他們閉嘴好……啊啊啊——!”拿著鈴鐺一路小跑過來的年輕人忽得發出一連串的慘叫,鈴鐺連帶著他拿鈴鐺手一起掉落在了地上。

“河神是真是假你們親眼看看不就得了麼?”不知何時已經結束了戰鬥的鵲舟施施然從天而降落在了兩方陣營的中間位置,提著重物的手往地上一摜,把一團東西咚的一聲摜在了地上。

“我還以為你們的河神有多厲害呢,結果也就這點水平了,早知道就不費那麼多功夫了,直接來河裡殺它不就好了麼。”鵲舟嫌棄的用腳踢了踢地上的東西,不耐煩道:“真他媽浪費時間。”

大家夥往地上一看,都驚了驚。

“啊……這個……這個死魚一樣的東西是什麼?難道是河神?”最先響應顧丫頭的話說自己見過河神的男人看著地上那條黑乎乎黏答答的身上長滿疙瘩的大鯰魚,發出了不確定的聲音。

“不然呢?”鵲舟反問。

聞言,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第197章 第32章

河神的真麵目讓在場所有人都呆了呆。

在最初的震驚過去後, 有人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這真的是河神?怎麼會是一條鯰魚……”

“有一說一,河神是鯰魚也沒什麼吧……河神河神,肯定是河裡的魚蝦之類的修成的神嘛。”

“可是神能被一個小孩兒打死嗎?”

“唔……”

“這不對吧, 我小時候聽我爺爺給我講過,河神大人是人修煉而成的呀。”

“是啊,我爹也是這麼跟我講的。”

“難道這真的不是河神?是妖怪冒充的?”

“怎麼會啊……如果這是妖怪冒充的河神大人,那原本的河神大人去了哪裡?難道一個小妖怪還能把河神大人給殺了不成?”

“是啊, 所以這就是真正的河神……可是河神大人怎麼會這麼弱呢……”

“那個,不是我說啊……”一直旁聽的鵲舟掏了掏耳朵,說:“有沒有一種可能, 我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不是你們的河神太弱了,而是我太強了呢?”

“難道是我們這次的祭祀沒有完成,才導致河神大人神力不夠敗下陣來的?”

“也有道理啊。”

大家自顧自的說著, 並沒有把鵲舟的發言放在心上。

鵲舟嘖了一聲,想把這些愚昧的鎮民給揍一頓,幫他們清醒清醒腦子。

“各位,你們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顧丫頭忽然朗聲打斷了在場眾人的絮語。

鵲舟微微挑了下眉。

“你們不願意承認這死魚不是河神大人, 不就是因為你們乾多了缺德事兒嗎?你們替這個冒牌貨殺了那麼多無辜的孩子, 你們心虛了,怕承認河神是假的以後你們就將背負上濫殺無辜的罪名。哈,但有些事情不是你們自己不願意承認就不存在的!你們就是殺人犯,你們全都是殺人犯, 而一直無所作為的我也是幫凶之一,我們都該死。”

顧丫頭眼神很冷, 但細看之下,裡邊又藏著抹不開的哀傷和自我厭棄。

“你在說什麼呢你!我們怎麼能是殺人犯呢?就算……就算這河神是假的, 那我們也隻是被它給蒙騙了,我們也是受害者呀,怎麼就是殺人犯了呢?你不要亂說!”有人憤怒的指責起顧丫頭來。

“就是啊,說的什麼話啊,我們都是被蒙騙的,又不是我們願意去找那些孩子,我們哪兒知道把那些孩子扔進河裡他們就死了呀。”

“對呀,我們本來是想幫他們成為河神大人座下的童子的,我們是想幫他們的呀,我們的心是好的嘛。而且要不是我們祭祀河神,這幾年鎮子還能住得了人嗎?早就遭洪水淹了吧。”

“對嘛,不管這個河神是真是假,至少它確實幫了我們村子嘛,又是給我們魚蝦,又是定期下雨給農田澆水的,要是沒有它,我們的日子哪兒能這麼安逸。”

鵲舟聽了半天,覺得這些鎮民蠢得有些可笑,於是他真的就笑了一聲,說了句:“你們就沒想過那些所謂的災難原本就是這位假河神帶來的嗎?如果沒有它,你們的鎮子說不定能發展得更好呢。”

鵲舟這話其實沒包含什麼深奧的道理,能說出這番話也不意味著他就很聰明。事實上,即使他不說這番話,在場的絕大多數人也對此心知肚明,他們假裝不知道,不過還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可鵲舟就是不想看他們自欺欺人,所以他偏要把話給挑明了擺出來,然後好好欣賞一下這些人在那一瞬間的沉默和無言以對。

“可是……可真河神呢?如果它是假的,那真的又在哪裡?如果真的不存在,那又憑什麼說它是假的?”有人仍是不死心。

“真正的河神,怕是已經消散了吧。”顧丫頭輕聲道,眼眸微垂,眸中竟是悲意。

“你這又是什麼意思?顧丫頭,我可告訴你,你彆張嘴就來,凡事都要講求一個證據的,居然你說這河神是假的,那你就把還存在一個真河神的證據擺出來讓大夥看看,沒有證據的話可沒有說服力。”一人道。

顧丫頭垂在身側的手握了握拳。

她也想擺出證據來,可她並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她所知道的隻是她爹生前講給他聽的有關河神的一個傳說,而那傳說又是在她出生前就去世了的爺爺講給她爹聽的,爺爺又是聽爺爺的爹爹講的,這口口相傳下來,跨越了太長的時間,沒人知道那傳說還是不是原本的模樣,所以自然就不可能再把它當成是實質性的證據了。

但顧丫頭還是把傳說講了出來,說:“我爹說過的,真正的河神大人在成神之前也是個人,不過是個修士,他修煉時途徑這裡,遇到了不少亂世中無家可歸的流民,他心生憐意,和同行的修士一起在這裡建立了這座小鎮,讓流民不再饑寒交迫。”

“後來,河神大人修成正果,得道飛升成了神仙。按理來說神仙是得待在天上的,並不能乾預凡間的事情。但河神大人擔心鎮上的居民,不惜以失去神格為代價重返人間,成了個不是神仙的神仙,藏在河中默默庇護著鎮子。”

顧丫頭講完,看看眾人,抿了抿唇說:“河神大人是很好的人,他不見了也許隻是因為他下凡待的時間太長太長了,他已經不是神仙了,沒有神力的支撐,他或許無法永遠的存在下去,所以才被這魚妖鑽了空子,在他消失後頂替了他的位置為非作歹。”

“哎喲,一個神話傳說而已,我也聽過類似的版本,但神話到底是神話,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呢。”

“就是啊……”

“有完沒完了?”鵲舟有點煩了,出氣般踹了地上的死魚一腳,把魚踹翻了一個麵兒,“你們鎮子上的破事兒我懶得聽,我不管這河神是真的還是假的,它行了惡殺了人,就該死。現在它已經死了,我的任務完成了,下一步就該是把這一百多兩百個小孩兒給送回他們家人身邊了,你們之中還有點兒良知的就幫個忙送他們一程,順便去找官兵自首。要是完全沒有良知,那我直接殺了,也算替之前死去的那麼多孩子報個仇。你們覺得如何?”

大家當然是覺得不如何了,可鵲舟能殺河神,他們心裡到底是有些犯怵的,都不是很敢第一個跳出來和鵲舟叫板。

氣氛一時間降至了冰點。

鵲舟剛想采取點措施讓這些人動起來,忽聽遠方傳來一道鈴響,緊接著他整個人就不能動彈了。

操。鵲舟心裡罵了一聲。哪個狗娘養的偷摸回去拿了鈴鐺?!他怎麼完全沒有注意到?

很快的,鵲舟意識到這鈴鐺並不是鎮民搖的,因為不隻是他,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鎮民全都不動彈了。

死魚還躺在地上,狀態依舊是一條死魚的狀態。

這不應該。

如果說那種控魂鈴是這位假河神提供給鎮民們的,那假河神死後,這種鈴鐺應該會失效才對,為何現在還能起效?

難道說這控魂鈴根本就不出自於假河神之手,而是另有主人?

鵲舟心道不好,但此時他身體不受自身控製,就算知道危險即將來臨,他也沒法躲了。

到底還是疏忽了啊……鵲舟想。一個能造出可以隨意操控人體活動的鈴鐺的家夥怎麼可能是那麼輕易就能殺死的呢?

“我說呢,怎麼鈴鐺一下子碎了兩個,原來鯰魚精兄弟你已經死了啊,真是可惜。”一道男聲伴隨著鈴響一起從遠處傳來,聲音由遠及近,等最後一個字的話音落下時,那人已經落在了人群的中間。

此人長發披散,頭發深紫色,穿著一襲同樣深紫色的長袍,袍繡上有明黃色絲線繡出的圖案,仔細看去,圖案正是一個個大大小小的鈴鐺。而此人腰間也掛著個明黃色的鈴鐺,下方墜有流蘇,隨著慣性一擺一擺的。

再觀此人麵容,雖然不像鯰魚精那般妖裡妖氣充滿魅惑,但也稱得上一個美字,且這美中夾雜著一絲邪氣。

一絲視人命如草芥的邪氣。

此人並非人,而是魔。這是鵲舟在看到這人時無比確信的一點,而且他還想到了一個魔的名字,或者說不完全是名字,而是彆人在提到它時用的一個代稱。

鈴鐺怪。

“哦喲喲,兄弟你死得好慘呐。”鈴鐺怪低頭看著地上鯰魚精的屍體,嘖嘖搖頭,乍一聽用的是悲傷的口吻,實則臉上毫無悲傷之意,而是有些玩味,“我倒有些好奇你是怎麼死的了,唔……是你殺的嗎?還是你呢?或者是你?”

鈴鐺怪抬起頭來看向周圍的人,環視一周後,它的目光鎖定在了鵲舟的身上,臉上笑容加深,了然道:“看來是你了。”

說著,鈴鐺怪傾身湊近了鵲舟,低頭在鵲舟頸窩處嗅了嗅,發出一聲喟歎,道:“好濃一股子修士味兒呢,穿成這樣,真是讓人……招架不住呀。”

鈴鐺怪舔了舔唇,伸手摸向自己腰間的那個鈴鐺,隨便搖了搖,說:“小娘子跟我走一趟吧,我會讓你知道河神祭時被拋下河的那些孩子會得到怎樣的恩賜的。”

第198章 第33章

鵲舟的身體自己動了起來, 跟在鈴鐺怪的背後就要朝離得最近的一間屋子走去。

鵲舟一點都不想知道那些孩子生前的遭遇,在行走的過程中努力去回憶第一次擺脫控製時的那種感覺,試圖再次掙脫控製。

這一回憶還真有點作用, 在進入屋子的時候,鵲舟身形微不可察的頓了半秒,然後又接著往裡走去。

鈴鐺怪找到了屋裡的臥房,率先進入後四處打量了一番, 嘖了一聲,很是不滿的樣子,說:“環境差了點兒, 不過湊合湊合也能用。美人在懷,其他的就都可以忽略了,你說對吧?”

鈴鐺怪回頭衝鵲舟勾起一個笑容來,但這笑容下一秒就定格住了。

因為它聽見這個本來不該出聲的孩子出了聲, 說:“對你大爺,變態去死啊。”

刀光一閃,匕首瞬息間就已經近到了鈴鐺怪的喉頭。

鈴鐺怪向後撤閃開來,手摸向腰間鈴鐺。

“沒用的。”鵲舟見狀嗤笑一聲。早在剛才出聲的時候他就已經封閉了自己的聽覺, 鈴鐺的聲音這會兒已經對他無效了。

“無所謂。”鈴鐺怪扔開鈴鐺, 臉上重新揚起個笑來,剛剛還潔白如玉的雙手開始發紅發紫,指甲邊長邊尖,儼然是成了獸爪的模樣。它伸出舌來在唇邊輕舔了一下, 說:“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好了。”

鵲舟根本沒細看鈴鐺怪的唇語, 所以在鈴鐺怪突然暴起發難的時候,他立刻就做出了應對的反應。

戰鬥一觸即發, 一人一魔在不大的屋子裡打得不可開交,最後更是直接掀了屋頂打到了半空上去。

河邊的一大群人聽著耳邊劈裡啪啦的聲響,有心要看個戲,卻苦於無法轉動腦袋,隻能就著那麼一點固定的視野碰個運氣,運氣好的話就能看到一片大紅色的一角或是一隻猙獰可怖的獸爪,運氣不好的話就什麼也看不見,隻能聽個聲兒。

戰鬥持續了一段時間。

暗處,帶著麵具的少年人悄默無聲的旁觀著這場戰鬥,麵具下的臉色越來越凝重。

鵲舟贏不了。歡歡無比確信這一點。

鈴鐺怪的實力放在整個魔族都是排得上號的,要換算成修士的等級,最低也是元嬰中期的級彆,修為比鵲舟高出太多,再加上鈴鐺怪這些年沒少在人間作惡,吸收的人氣太多,本身實力就要比和它同階的魔高出許多,相較之下,鵲舟就差的更多了。

可以說,這一人一魔之所以能交戰這麼長時間,完全是因為鈴鐺怪放了水,並沒有使出全力。而一旦等鈴鐺怪玩夠了,鵲舟就危險了。

歡歡歎了口氣,準備出手。

然而就在他出手的前一刻,半空中異變陡生,歡歡一下就瞪大了眼睛。

鵲舟不是心裡沒有逼數的人,在和鈴鐺怪打了十幾個來回以後他就知道自己不是鈴鐺怪的對手了。但既然鈴鐺怪要玩,他就陪他玩,隻不過玩到最後誰輸誰贏就不一定了。

鈴鐺怪在演,鵲舟也在演,但他並未演的太過,隻是適時的暴露出一些破綻和弱點來,更加的降低了鈴鐺怪對他戰鬥力的評估。

鈴鐺怪見鵲舟力有不支,笑了一聲,剛打算結束這場遊戲一招將鵲舟製服,卻不料手觸到鵲舟胳膊的時候,鵲舟另一隻手猛地抬起朝它腹部狠搗了一拳。

這一拳力氣不小,但鈴鐺怪隻是冷笑了一聲,更加用力的抓住了鵲舟的胳膊。

“你以為單憑這一拳就能扭轉你的敗局麼?”鈴鐺怪不屑的眯了眯眼。

鵲舟不知道鈴鐺怪說了什麼,隻自顧自笑了笑,說:“我不一定會死,但你再不想想辦法的話,你是真的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想辦法?想什麼辦法?

鈴鐺怪愣了愣,後知後覺的發現剛才被鵲舟一拳打中的位置這會兒還是疼的。

它低頭看去,發現自己腹部的衣衫和皮肉竟然都已經潰爛了,並且潰爛的範圍還在不斷的向周圍擴張。

鈴鐺怪看完自己的身體後似乎說了些什麼,看表情應該不是什麼好話,它臉上隨時都掛著的那種邪氣的笑容也沒了。

鵲舟想,它應該是再也不會愛笑了。

鈴鐺怪嘗試了一些辦法都沒能阻止自己身體的不斷潰爛,它怒極,當胸一掌把鵲舟拍落到了下方的河水裡。

噗通一聲落水聲傳進了不遠處歡歡的耳朵裡,歡歡也顧不上太多了,幾息之間就到了河邊。

鈴鐺怪在歡歡出現之前就已經化作一道黑風離開了,想來應該是去找停止那種吞噬之力的方法去了。歡歡沒工夫在意這個,一個猛子就紮進了河水之中。

沒有,怎麼找都沒有。

落入水中的鵲舟就好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連一片衣角都沒有留下。

鵲舟清醒過來的時候,耳邊嗡嗡作響著,讓他感覺到頭腦發脹。

他不是很舒適的睜開了眼睛,眨了眨,看到了從他上方擺著尾巴追逐著遊過的兩條小魚。

鵲舟眨了眨眼,終於知道那種一直縈繞在耳邊的嗡嗡聲是什麼聲音了。那是水的聲音,而他現在正位於水底的某個隔水的結界裡。

莫非這裡就是那假河神平時待的地方?鵲舟坐起了身,身上被鈴鐺怪擊中的地方還發著疼,讓他很是齜牙咧嘴了一會兒。

“你醒了。”一個聲音道。

鵲舟偏頭看去,看到了一個半透明的人影。

人影負手站在這處水底結界的邊緣位置,抬頭望著結界外遊動的魚群,等他看夠了,才轉過身來麵向了鵲舟,聲音溫和的對他說:“小河鎮的事情多虧了你的幫忙,不然那些無辜的孩子就全都要葬身在這冰冷的河水之中了。”

鵲舟在這一刻明白了什麼,了然道:“你是真河神?”

人影搖頭,“我並非什麼河神,隻是他們願意如此稱呼我而已。我本名叫顧思清,在數百年前,與你一樣也是個修士。”

“這麼說的話,小河鎮的傳說沒有錯,你還真是修成正果後自願重新下凡來的神仙啊。”鵲舟想起了顧丫頭說的那個傳說。

誰料顧思清又搖了搖頭,說:“傳說有誇大的成分,我當年並未真的飛升成仙,而是在臨門一腳時遭了魔族的暗算,最終不但沒能飛升,還遭到了自身力量的反噬,差一點就死在了當場。”

“後來呢?”

“後來僥幸擺脫魔族的糾纏,我拖著病體重新回到小河鎮,自知命不久矣,索性就把最後的力量都留在了這條河的河底,讓這樣一個幻化出來的影子替我守護小河鎮的居民,保他們風調雨順,也讓他們可以隨時從這條河中捕撈新鮮肥美的魚蝦食用。但我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哪怕是一縷殘魂,堅守了這幾百年也終有要消散的那一刻。”

“那假河神就是看準了你要不行了才趁虛而入的?”鵲舟說。

顧思清並不在意鵲舟話語裡缺乏的敬重之意,點了點頭,“它擠占了我的位置,借用河□□頭讓鎮民們為非作歹,害了百餘個無辜稚子,我雖有心想要阻止這一切,卻無力與之抗衡,直到方才,一直束縛著我和這條河的力量終於消失了,我才能用最後的一點力量重新幻化出這具形體,與你在此相見。”

鵲舟歎了口氣,衝這位前輩抱了抱拳,“不管怎麼說,多謝相救,不然我現在已經哪兒來的回哪兒去了。”

鵲舟在被鈴鐺怪一掌擊落到河裡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死出遊戲的準備,他雖不想輸,但打不過就是打不過,他又不能開掛,再怎麼不想輸也得接受現實。

大不了就是死出遊戲以後開壇做個法嘛,祈禱一下剩下的那兩個競爭者也輸掉遊戲,這樣一來他們就又站到同一條起跑線上了,在複活場裡他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鵲舟當時是這麼想的。

他做好了輸得準備,但因為這位前輩的相助,他苟活了下來。這讓他怎麼能不真心實意的給這位前輩道個謝呢?

顧思清擺了擺手,說:“不用,是我該謝謝你才對。他們已經錯了,今天又差點釀成更大的錯來,若不是你,他們死一萬次都不夠償還這罪孽的。”

“嗯,那一百九十多個孩子沒死,他們也就隻用死個幾百次的吧。”鵲舟道。

顧思清嘴角牽了牽,卻笑不出來。

“對了,你最後對付鈴鐺魔物的那招是從何學來的?”沉默半晌,顧思清忽然換了個話題。

鵲舟覺得自己沒必要對這位將死之人隱瞞什麼,如實說:“是一個老神仙留給我的心法秘籍上記錄的一個法術,以自身的全部靈力為代價,讓魔物身上出現一個不可逆的吞噬效果,這招對付比自己高一階的魔物也管用,就是使用之後會更快的陷入靈力枯竭的狀態而已,還沒把魔物給吞噬乾淨,自己就得先被憤怒的魔物給拍死了。”

說到這兒,鵲舟終於有了一點劫後餘生的實感,對麵前這位前輩的好感度也又增加了幾分。

“這太冒險了。”顧思清評價道。

鵲舟笑了笑,“一換一不虧,總比我單方麵被打死來得強。”

“說起來你我也是有緣。我認得當初創造這個法術的修士,原來他已經得道飛升了,如此甚好。”顧思清眼眸微垂,唇邊終是有了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第199章 第34章

顧思清和神仙老頭認識的事情讓鵲舟小小的驚訝了一下, 不過驚訝過後他就沒彆的想法了,這終究是和他無關的一件事情。

但顧思清卻說:“既然你的心法是他所傳授的,那你我也算同源, 我馬上就要徹底消散了,反正也是一死,不如把生前所學全都教於你,對你應當有些益處, 就是不知你是否願意接納這些個東西了。”

鵲舟挑眉,心說還有這等好事,點點頭毫不客氣的說:“我自然是願意的。”

“那便開始吧。隻是……我希望你從這裡出去以後, 可以幫忙……”

鵲舟打斷了顧思清的話說:“我不會對小河鎮的居民下手,但是否會有官兵來捉拿他們就不關我的事了。”

顧思清無奈的笑了笑,搖頭說:“我並不是想要你放過他們,我是想說, 如果你離開這裡的時候發現他們沒有得到應有的懲罰,那就要麻煩你搭把手,讓他們為自己做出的那些事付出代價了。”

鵲舟想說一句絕情,但想了想, 在這種事情上就是要絕情一些才好, 不然受傷的隻會是更多的無辜的人。

“好吧,我會的。開始吧。”鵲舟說。

顧思清最後看了眼結界外的河水,眼眸一合,化作一縷虛影朝鵲舟額間飄了過去, 最後整個沒入了鵲舟的識海。

鵲舟隻覺得自己在那一刻被投入了深海之中,身邊充斥著浩瀚的知識, 而等他將這片知識之海全部吸收消化掉的時候,時間已經悄然過去了快兩年。

十二三歲的少年人身量又拔高了幾分, 之前的那身喜服穿在身上已經有些勒人了。鵲舟換了自己存儲在儲物戒中的備用衣衫,從河水裡出來的時候,把一個在河邊洗衣服的小姑娘嚇了一跳。

鵲舟向小姑娘打聽了一下現在的時間,才知道自己居然又在這個遊戲世界裡混了兩年,不過他體感上的時間也就隻過去了一瞬而已。

“對了,你知道鎮子上兩年前發生的事情嗎?和河神有關的那個。”鵲舟問小姑娘。

小姑娘點了點頭,說:“我知道的。”

“當時你也在嗎?”鵲舟問。

小姑娘搖頭,“我娘不讓我去看,她讓我自己在家裡待著,所以我什麼也沒有看到。”

“這樣啊……那你知道那件事之後鎮上的人都怎麼樣了嗎?那些外來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們有沒有平安回家?”

“他們都回去了,有官兵到鎮上來帶走了很多人,我爹……也被帶走了,我娘說他是被關進大牢裡去了,要很久以後才能回來。”小姑娘說到這兒神情有些黯然。

鵲舟沒說什麼風涼話,謝過小姑娘以後就打算離開了。

既然小河鎮上的人都受到了懲罰,那他就不必再插手了。文硯兩年前跟他說過兩年後宗門內會舉辦一個宗門大比,也不知道他有沒有錯過時間,他得趕快回宗門去看看才行。

鵲舟想到了文硯說過的宗門大比的獲勝者獎勵,覺得錯過的話就太可惜了。

鵲舟回宗門花了點時間,在路上的時候他也留意過歡歡那個尾巴還有沒有跟在他屁股後邊,但結果是沒有。

也是,歡歡就算再閒也不會在一個地方苦等他兩年的。

回到宗門,鵲舟在宗門外遇到守門弟子的時候就問了一下有關宗門大比的事情,守門弟子看鵲舟覺得眼熟,沒答問題,而是先問他:“你是什麼人?”

鵲舟說:“我是清池長老的徒弟。”

弟子瞳孔地震,“居然是你?你居然還沒有被清池長老逐出師門嗎?!”

“清池長老為何要逐我出師門?”鵲舟明知故問,還一副滿頭問號的模樣。

弟子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上下打量了鵲舟一陣,狐疑道:“你真的沒有被逐出師門嗎?清池長老兩年前回來的時候就不見你跟隨在身邊,這兩年裡大家更是連一次你的麵都沒見過,你該不會是想要騙我放你進去吧。”

“你要是不相信你就把我師父叫下來看看啊?讓他看看我是不是他徒弟。”鵲舟說。

弟子並不想麻煩清池長老,又問鵲舟說:“那你這兩年裡都在做什麼?現在又為什麼要回來?”

鵲舟覺得好笑,“我當然是謹遵師父的吩咐在外曆練,現在曆練完了自然就要回來交差了。你這問題問得倒是有幾分稀奇。”

弟子臉微微紅了一下,但他還是有些不相信鵲舟仍是清池長老的弟子的事實,猶疑著不知道該不該放鵲舟上山。

“你就讓我進去唄,要是我真被師父逐出師門了,上邊怪罪下來,你就說我是強闖的,把你打暈了才進去的。”鵲舟道。

弟子還是有些遲疑。

鵲舟擼了把袖子,“嘿我這暴脾氣,你信不信我真把你給敲暈了硬闖啊?”

弟子聽到這兒哈的笑了一聲,“就憑你?你才拜師多久啊,能打得過我麼?我可是已經進宗快十年了,彆說我,你怕是連那些才進宗門沒兩三年的小弟子都打不過吧。哎,你剛才不是問我宗門大比的事兒麼?宗門大比今天下午就會開始,你要是真沒被清池長老逐出師門,你待會兒也能參賽試試,看看你能不能打得過那些新入門的師弟師妹。”

“師兄這就看不起我了吧,我可是要去登仙台的人呢。”鵲舟說著,越過弟子就朝山上走去了。

弟子原本想攔,但剛才鵲舟那語氣太狂妄,他心裡不爽,私心想要看這位小師弟出個醜,就任由他去了。

嗬,還說什麼要去登仙台,就憑他也配麼?他才多大?十一歲?十二歲?他當自己是清池長老本人麼?這麼小的年紀就能鬥得過金丹修士,簡直癡人說夢!等著被大家恥笑吧!

弟子心裡陰暗的想著。

那邊,鵲舟一路哼著小曲兒進了宗門,剛到宗內的時候發現人還挺少的。鵲舟抬頭看了眼天色,了然。

這會兒已經是中午了,再過一會兒宗門大比說不定就開始了,這麼大一場賽事,宗內的人估計全都到比賽場地等著了。

鵲舟找了個路過的師兄問了路,師兄給他指完方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確定地問:“你是清池長老的那個徒弟嗎?”

“是啊是啊。”鵲舟說,“我師父他也在宗門大比那邊嗎?”

“這個我倒不清楚,清池長老很少出席這些場合。你是他的徒弟,你應該更清楚吧。”師兄神色複雜的看了鵲舟一眼。

鵲舟撇了撇嘴,他又不是文硯肚子裡的蛔蟲,哪裡能知道文硯愛乾什麼不愛乾什麼。更彆說這還是個失憶了被賦予其他人人格的文硯了,也不知道這人這兩年裡有沒有找過他。

鵲舟想到這兒心情就有些不是那麼美妙,甚至有點咬牙切齒。

他大爺的,要是文硯這兩年根本沒想過要找他,他就要弑師了。

宗門大比的舉辦場地內。

登雲宗宗內百分之八九十的弟子都彙聚在了這裡,熱熱鬨鬨的說著些什麼。

高處的看台上,登雲宗的宗主和一眾長老、堂主們聚集在一起,商定著最後的一些有關於宗門大比的細節。

商定完畢,劍堂的齊堂主說:“清池還是不打算來參加這種有意思的事情麼?”

宗主笑了笑,說:“他有更重要的任務要做。”

“是那個你說要保密的秘密環節?”另一個堂主饒有興致的問。

宗主點了點頭。

“到底是什麼秘密環節整得這麼神秘,就連我們都不願意提前透露,你啊……”齊堂主假意埋怨的瞪了宗主一眼。

宗主還是笑嗬嗬的,說:“待會兒就知道了。”

“說起來,清池那小徒弟還沒找到麼?這都兩年了,清池他雖然麵上不顯,但心裡應該還是難過的吧。”

“他要是真覺得難過就好了。清池他在情感方麵一直都有些淡漠,我還從不曾見他為誰傷心難過過呢。”

“唉,也是。不過他那徒弟是真的可惜了,他好不容易收一次徒的,就那麼莫名其妙沒了,唉……”

“好了,都彆說了。”宗主看了身邊嘴碎的好友們一眼,最後整理了一下衣衫,說:“時候差不多了,宗門大比也該開始了。”

宗主清了清嗓子,準備宣布宗門大比的正式開始,但在開始前,場下忽然沸騰了起來。

宗主一愣,看到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出現了。

來人正是從來不參與這些活動的清池長老文硯。

“清池,你怎麼到這兒來了?”宗主也是有些詫異。

文硯直接來到了宗主身邊,用傳音法術單獨對宗主一人說了些什麼,宗主眼前一亮,點了點頭,說:“如此甚好,你也不用再擔心了。”

文硯點了點頭,沒再說彆的,自顧自的又走了。

眾人:“……”

怎麼剛來就走啊?來都來了就不能多待一會兒嗎?就坐在那兒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就好了,反正他們想看的也隻是清池長老那張盛世美顏。

看到大家臉上的失望神情,宗主笑了起來,在文硯走遠後用一種調侃的口吻對大家說:“你們也彆失望的太早,你們清池長老並不是不參與宗門大比的,隻不過他會單獨負責一個環節而已,如果你們想要見他,那就努力在宗門大比上戰勝你們的對手吧,連勝五場的人就可以去到清池長老那裡進行一場秘密的對決哦。”

第200章 第35章

秘密對決這四個字一出來, 大家都有些懵逼。

怎麼還有秘密對決?有什麼對決是他們這些沒打算參加宗門大比的人不能看的?難道說是有什麼黑幕不成?

“大家放心,咱們這次宗門大比不會存在任何不公正的行為,如有疑問, 可以等到宗門大比全部結束後再提出。”宗主說著,又花了些功夫把這次宗門大比的基本規則和注意事項給說了一遍。

此次宗門大比采用的是自由參與的擂台模式,無需報名,想要與台上之人打一場的弟子都能自告奮勇的主動登台, 輸了就換下一個,贏了就淘汰掉之前的擂主,成為新的擂主守在台上等待下一位挑戰者, 直到最後無人再敢上台去挑戰了,那麼擂主就能獲勝。

宗門大比的最終獲勝者隻有一個,不管這個人是誰,無疑這個人都是全宗門內最優秀的弟子, 隻有這樣的一個人才可以獲得進入登仙台的機會。

但是這樣一來,這場宗門大比從一開始就不會有等階低的弟子參加,因為參加了也隻是曇花一現而已,撐不過一輪就會被厲害的弟子打敗。為了保證這場宗門大比能讓每一個人都有參與感, 宗門大比一共分為了好幾場, 每場的參與條件不同,但最後的獲勝者都能得到獎勵,隻不過不是進入登仙台這麼好的獎勵就是了。

第一場比賽麵向的是煉氣期的弟子,凡是煉氣期的弟子都能參加。

在宗主宣布宗門大比第一場正式開始的時候, 一位煉氣期的弟子自告奮勇上了台,沒多會兒功夫, 就有另一人跳上台來要和這位弟子打一架。

戰鬥開始,兩名煉氣期弟子之間的打鬥雖然說不上多麼華麗驚人, 但兩個實力相當的對手打起來的畫麵也很是精彩,台下眾人並未因他們等階低就覺得這場比賽無聊,他們一個個的都很熱情高漲,大聲為自己認識的弟子加著油。

煉氣期的比試一共隻持續了一個時辰,最終的獲勝者是一位煉氣九層的男弟子,他連贏了十場比試,最後大家都認可了他的實力,沒人再上台去自找苦吃,所以戰鬥就此終結。

男弟子在拿到宗主親自贈予的一把武器後沒有立刻下台,而是大著膽子問宗主說:“宗主之前不是說隻要連勝五場就能去清池長老那裡進行一場秘密決鬥麼?”

宗主自然沒有忘記這一點,麵對男弟子的提問,他笑著搖了搖頭,說:“那是最後一場不設限的比試才有的一條規則,現在還無需心急。”

弟子悟了。

哦,他們還太弱了,可能根本就不配去參加那場決鬥,太浪費人力資源。

第二場比試是專門為築基期修士開設的,這次戰鬥結束的時間要比煉氣期的長一些,但也沒長太多,因為比試剛開始不久就有一位築基後期的修士上了台,硬生生把上台的門檻往上拉了一大截,省去了很多低等級場的比試。

等築基期的場次結束,大家本以為該到金丹期的了,但宗主卻說真正的沒有任何條件限製的比試開始了,所有人都能自由上台進行切磋。

大家想了想,覺得這樣也很合理,畢竟作為弟子來講,最厲害的怕也就是金丹期了,如果誰能修煉到元嬰期,那也不會還是弟子的身份了,再怎麼說也得是個老師。

不過說是所有人都能上台,但這個舞台本質上還是留給強者的,煉氣期和築基期的弟子基本上是不要想上台了,那完完全全就是被分分鐘虐菜的節奏。

高等階修士之間的戰鬥是焦灼漫長的,一局要打一兩柱香的時間的情況時有發生,在這種高強度的對決之下,想要連勝五場並不容易,但也不是完全沒有。

在自由比試開始一個時辰的時候,第一位連勝五場的弟子出現了,他是一位金丹中期的修士,在對決中使用的招式招招都很狠辣,常常逼得對手心裡發寒,總懷疑自己下一秒就要被麵前這個人給殺死,所以五局裡邊有兩局都出現了對手主動棄權的情況。

這位連勝五局的修士名叫林喬,宗主很是表揚了他一番,然後就給他指了一個方向,示意他去那邊參加由清池長老親自監督進行的秘密對決,如果他在對決中戰勝了那位神秘擂主,那就能留在秘密對決的擂台上當新擂主。

林喬信心滿滿的朝那對決之地走了過去。

秘密對決的地點在室內,這裡原本就是用來供宗門內弟子日常切磋用的比武堂。

林喬進入比武堂後,率先看到的人就是坐在擂台旁邊的觀眾席上的文硯。

文硯見比武堂終於來了人,眼皮微抬就當做是和林喬打過了招呼。

林喬本身是有點害怕這位清池長老的,或者換句話說,宗門上下所有的弟子在單獨麵對清池長老的時候都會犯怵,這不是他們慫,而是清池長老身上那股子疏離感太強,很難讓人在單獨麵對他的時候招架得住。所以文硯不說話,林喬也沒硬聊,簡單行過一個禮後便把視線投到了擂台上筆直站立著的那道身影上。

宗門大比開始前。

鵲舟走在前往宗門大比舉辦地的路上,遠遠的看到了露天的圍滿了人的大擂台。

他剛要加快速度趕過去,就覺身後一股涼風襲來,緊接著他眼前一花,再看清東西的時候他已經被虜到空無一人的比武堂內了。

鵲舟先是短暫的懵了一下,因為他沒想到自己會在宗門內遇襲,所以在突然被擄走的時候他毫無防備。但很快的,鵲舟就全身都帶了刺兒般的警惕了起來,大有一種對方再敢動手他就可以和對方拚命的架勢。

“是我。”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鵲舟怔愣了一瞬,回頭看到個熟悉的一襲白衣的身影。

“文……師父?”鵲舟身上的刺一下就收了個乾乾淨淨,但臉還是有些臭,沒好氣道:“你就非得用這種方式來重逢嗎?多冒昧啊。”

文硯垂眸盯著鵲舟看了好一會兒,沉聲道:“你這兩年去了何處?”

鵲舟有些不滿於文硯這種類似逼問的語氣,但一想到在文硯的視角裡他確實無故失蹤了兩年多的時間,他就沒了脾氣,簡單把青竹城和小河鎮的事情講了一遍,然後說了自己得到前輩傳承在河裡打坐了兩年的事情。

文硯聞言,臉上神情難辨,又盯著鵲舟看了好一會兒,直到把鵲舟看得渾身不自在了才大發慈悲般的開了口,說:“人沒事就好。”

鵲舟哈了一聲,“我能有什麼事?師父您老就放一百個心吧,我要是真有事兒了,大家全都跑不了的。”

畢竟他如果死了,這場遊戲就結束了嘛,大家全都得化作一堆垃圾數據被處理掉了。

文硯不知想到了什麼,竟然點了下頭。

鵲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心說這家夥應該還沒恢複記憶才對吧,點什麼頭?

“說起來,宗門大比就要開始了吧,師父你現在把我帶到這兒來乾什麼?隻是為了敘舊?”鵲舟問。他可不覺得文硯這樣一個清冷師尊能乾出隻是敘舊這樣的事情來的。

“是為了宗門大比。你可還記得兩年多前我說過的宗主舉辦這場宗門大比的原因?”文硯說。

“記得。”鵲舟點頭,“你們是想通過這場宗門大比把宗門內潛藏的魔修給找出來。”

文硯嗯了一聲,說:“你是這個計劃中關鍵的一環,因為你是我們目前唯一能夠確定的絕不是魔修又擁有較高修為的人。在與對手的博弈中,你隻能贏,但不能贏得太輕鬆,而是要贏得艱難,最好能讓你的對手生出一種‘我再出一招就能贏下這場比試’的錯覺。”

鵲舟懂了文硯的意思,輕鬆道:“就是要把對手給逼急了讓他現原形嘛,我懂,如果他知道我和他之間實力差距太懸殊的話,他就沒有放手一搏的希望了,對吧?師父你放心,這事兒包我身上,不過要是真有比我厲害的師兄師姐,那我也沒辦法了。”

“至少修為上無人可以與你匹敵。”文硯道。

鵲舟笑了。文硯這樣麵無表情的誇他的樣子真的很難不讓人感到心情愉悅。

“不過……如果我今天沒有回來,師父你和宗主又該怎麼辦呢?”鵲舟問。

“那就隻能我親自上了。”文硯說。

鵲舟哈哈笑了兩聲,“那是我回來的不巧了,我還挺想看看那些師兄師姐在得知自己的對手是師父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心情的,肯定會覺得太不公平了吧,這麼搞根本就是沒打算把去登仙台的機會讓給他們嘛。”

“你當這比武堂是做什麼用的?”文硯給了鵲舟一個冷眼。

鵲舟左右看了看,恍然,“原來這裡不是師父專門挑選的用來和我講小秘密的地方,而是師父和師兄師姐們秘密決鬥的地方。也是,如果當著那麼多人的麵逼得魔修現原形,其他魔修肯定會有所防備,不再上當。還是師父你們考慮得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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