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第16章
驚鳥四散, 走獸奔逃。
等林間一切動靜徹底平息下來時,白天已過去了四分之一。
鵲舟扔了匕首癱倒在地上,大口喘息著, 整個人像是剛從血池子裡撈出來一般,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紅色的。
不過鵲舟並不覺得自己力竭了。因為如果文硯敢現在出現在他的麵前的話,他一定能站起來把對方撕個粉碎。
就算撕不了肉|體,撕一下衣服也是好的。
真不是人啊。
就這麼想置他於死地麼?
鵲舟疲憊的閉上了眼。
沙沙——
“我操, 他媽的有完沒完了?!”剛剛還一條死魚般的鵲舟一下子就坐起了身,手指間也重新觸碰到了被他扔在一旁的木頭匕首。
“彆緊張,是我。”一個人從旁邊的樹上倒掛了下來, 臉上帶著一張笑臉麵具,不是歡歡還能是誰?
鵲舟高高懸起的一顆心這才落回了肚子裡,不過他表情還是有些古怪,胡亂抹了把臉上的血, 問歡歡:“你是怎麼進來這裡的?”
“這有什麼難的,我無所不能。”歡歡從樹上跳了下來,落地後走到鵲舟身前伸出一隻手來,“還能站得起來麼?要不要我拉你一把?”
鵲舟把歡歡的手給打開了, 但歡歡很快有把手移回了原位。
鵲舟這次沒再拒絕, 一把抓住那手借力站了起來。
變故就在這一刻發生。
鵲舟身子還沒有站穩,耳朵便捕捉到了破空的聲音。
那聲音來得太快太急,也太突然,電光石火之間, 鵲舟來不及思考,隻能憑借本能作出反應。
歡歡在被人攔腰抱住撲倒在地還連滾了好幾個圈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 但當一股邪惡的魔族氣息鑽入他的鼻腔時,他立馬就清醒了過來。
來不及過多感受懷中的那一團溫暖, 原本被壓躺在地的歡歡腰身用力,瞬間將自己和鵲舟的上下位置進行了顛倒。
一股巨力幾乎是緊接著就撞在了歡歡的後背上,歡歡喉間一甜,放開鵲舟,手中長劍一閃而出。
回身、出劍,劍收。
一隻四階魔獸嗚咽一聲,側倒在地,四條腿神經質的蹬了一陣後就沒了動靜。
“你沒事吧?”
“這裡怎麼會有魔獸?”
兩人同時出聲,四目相對之下,歡歡先答了鵲舟的問題:“不知道,按理來說你們宗門的試煉之地不應該有魔獸存在,我能想到的唯二的解釋就是:一,有人故意投放了這隻魔獸;二,是這裡原本的妖獸墮了魔。”
鵲舟坐在地上,嗯了一聲,也答了歡歡的問題,“我沒事。你沒事吧?剛剛它是不是撞你身上了?”
“啊,是撞了一下,但我是誰啊?根本沒感覺。”歡歡故作輕鬆道。
鵲舟不疑有他,扒了扒自己的頭發,小聲說:“那你拉我一把吧,我實在沒力氣自己站起來了。”
歡歡樂了,一把將鵲舟從地上薅了起來,還好心的貢獻給鵲舟一隻胳膊讓他扶著。
“妖獸一般會在什麼情況下墮魔?”鵲舟站了一會兒,緩過氣以後問。
歡歡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盯著那魔獸的屍體看,聞言答說:“這個不好說,但無非就幾種情況,一是陷入絕境的時候,它們和人一樣也會有求生欲,一旦這種求生欲超出了正常的閾值,它們就可能會墮化成魔。二是誤食了帶有魔氣的東西,比如魔族的屍體,魔氣會進入誤食者的體內,有一定的幾率會導致誤食者向魔族轉化。三則是心魔誘導,不管是誰,隻要有欲念就容易滋生出心魔,而心魔就會不斷地誘導你墮魔。不過妖獸的智商並不像人一樣高,它們很少會生出心魔。”
鵲舟把歡歡的話消化了一會兒,又盯著魔獸屍體看了一會兒,問:“妖獸剛剛墮魔的時候外貌變化會很大麼?”
“這個不好說。有些變化應該挺大的,有些就沒怎麼變,主要還是看個人體質吧。”歡歡答。
鵲舟於是又去看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其他妖獸屍體,看了一圈兒以後,他篤定道:“我確定自己此前沒有和這隻魔獸的妖獸體態交過手。和我交過手的所有妖獸都倒在那裡了。”
“好厲害的小孩兒啊。”歡歡忍不住感歎了一句,被鵲舟瞪了一眼後他才說起正事兒:“你的意思是它不是因為陷入絕境、求生欲過強才墮魔的?”
“應該不是。”鵲舟道。
“這就怪了。”歡歡抬手抵著下巴思索了一會兒,說:“按理來說這種試煉之地裡是不會有帶有魔氣的東西的,它應當也不是誤食了魔氣才變成這樣。這麼說來,難道它真的生了心魔?或者是有人故意將它從彆處抓來投放到此處的,你覺得誰有可能這麼做?你的師父?”
“不太可能。”鵲舟蹙起了眉。
這魔獸一看就實力不俗,想來就算不是四階那也是三階巔峰狀態,文硯對他這個徒弟雖然狠了一點,但就目前來說,他給他安排的試煉都是他能勉強應付得過來的。
開玩笑,他和文硯無冤無仇,文硯再狠那也隻是在練徒弟,沒道理要投放這麼個他絕對打不過的家夥來置他於死地。
思及此,鵲舟看向歡歡,說:“比起師父,這家夥倒更像是你投放進來的。”
歡歡哎喲一聲,大喊冤枉,“蒼天在上,我絕對絕對沒有乾過這種缺德的事情!”
“哦,是嗎。”鵲舟意味深長地說。
歡歡連連稱是,“你得相信我們為期四年的友誼啊。再說了,我放魔獸來殺你一個小娃娃乾什麼?這對我又沒什麼好處。”
“這樣可以阻止我繼續修煉。”鵲舟說。
歡歡撇嘴,“都什麼時候了,我真要阻止你早就把你宰了,哪裡還能留你蹦躂到現在?再說了,這都兩年多了也沒見你突破到金丹期,你那點小天賦也不過如此嘛。”
“你還真彆說。”鵲舟凝眉感受了一下丹田的狀態,喃喃道:“我好像有一點要突破的感覺了。”
歡歡:“啊?”
歡歡沒想到鵲舟說突破就真的要突破了。
鵲舟說完那句話以後就沒再搭理他,自顧自的原地盤腿坐下,眼睛一閉就在這滔天的血腥氣裡進入到了修煉狀態裡。
歡歡呆呆的在一旁站了一會兒,等到他能明顯的感覺到周遭天地靈氣在朝鵲舟這裡瘋狂湧動時,他才又輕輕啊了一聲。
這小子……怎麼還真突破了啊?
十歲的金丹期修士,這消息要是傳出去,整個修真界怕是都得抖三抖了。
一個小屁孩兒怎麼就這麼厲害呢?
鋒芒太盛必然被麻煩找上門的道理他要什麼時候才能明白?
結丹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使有了結丹的感覺,想要真正的結出那一顆金丹也需要不少的時間。
歡歡不能一直待在後山結界裡,但他也不可能放任鵲舟坐在這種露天的地方結丹,於是他隻好乾了點體力活,挖了點泥巴又搬了些石頭過來,在鵲舟四周壘起了幾麵石牆,最後又做了個蓋頂把鵲舟給嚴嚴實實的蓋在了裡邊,隻留出了幾個用來流通空氣的小孔。
做完這些,歡歡呼出一口氣來,自語道:“小孩兒,你最好是不要死掉,雖然……但我還怪舍不得的。”
說罷,歡歡身形一閃就從結界中消失了,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
結丹的過程很漫長,可對鵲舟而言仍然隻是一瞬間的事情。
當一顆金丹懸浮於丹田,鵲舟隻覺體內充滿了力量。如果這時候讓他對上那隻四階魔獸,不說可以無傷的將魔獸殺死,至少他也是有一戰之力的了,不會輸得太毫無懸念。
隻可惜魔獸已死,鵲舟破開四麵的石牆重見天日後也沒遇到其他的魔獸,甚至就連那些差點奪了他性命的三階妖獸群也沒再出現。
鵲舟不死心的在結界中溜達了半日,二階妖獸倒是見到了一些,可三階妖獸仍不見蹤影。
這可不像他師父的作風,難道是結界外出了什麼事不成?
鵲舟隨便挑了個方向一路摸索到了結界的邊緣位置,讓他驚訝的是,結界竟然已經是開放的狀態,隻要他想,他隨時都可以穿過結界離開這裡。
莫不是三年時間已經到了?這不應該啊,他隻是結個金丹而已,應該用不了一年的時間吧。
鵲舟狐疑的離開結界,順著山道一路回到了硯池峰。
硯池峰如往常一樣安靜,沒有人聲,隻有風吹過帶起的沙沙樹葉聲響和幾聲清脆的鳥鳴。
鵲舟快步行至竹苑,膽大包天的闖了一次他師父的竹屋,但竹屋內並沒有他師父的蹤影。
鵲舟蹙眉。
到底出什麼事兒了?
鵲舟換了身乾淨的衣衫,離開硯池峰往宗門裡人煙最多的地方走去。一路上,鵲舟遇到了不少宗門子弟,他仔細觀察了一下大家的神色,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這一點稍稍讓他鬆了口氣。
沒事,隻要不是魔族提前幾年開始入侵人族就好,其他的事兒那都不算什麼事兒。
不過該打聽的消息還是得打聽。由於不是通過正規的渠道進入的宗門,鵲舟在宗門裡認識的人並不多,如今他想打聽消息,隻能去賞金堂找跟他對接的那個學姐。
到了賞金堂門口,鵲舟正要進門,一人從後邊叫住了他。
“你是……雀周?”
鵲舟回頭,目光鎖定了說話的那個人,在看清那人的相貌時,鵲舟嘴角不自覺的向上揚了揚。
這就有意思了。
第182章 第17章
在賞金堂門外叫住鵲舟的不是彆人, 正是鵲舟那個便宜哥哥雀翔。
見鵲舟回頭,雀翔麵色有一瞬的驚異。
“竟然……真的是你。先前我跟隨師父外出回來,聽說清池長老收了個叫雀周的徒弟還以為隻是巧合, 沒想到……”雀翔眉頭緊鎖,也不避諱周圍有其他宗門子弟,說:“你果然沒死。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鵲舟咦了一聲,有些好奇雀翔此人為什麼那麼大的臉。
既然雀翔當初來的是登雲宗, 那就說明如果按照正常的軌跡,雀周才是最該來登雲宗的那一個。可現在,這個鳩占鵲巢的人竟然在這裡質問他這個本該來這裡的人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好一招反客為主。
鵲舟剛要回擊, 卻不成想雀翔惡人先告狀,當真把反客為主做到了極致,繼續以一種教訓人的口吻說:“你當初偷拿我玉佩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你把它賣了或者怎麼樣都行, 但你不該來這裡,這裡本就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你不該把不屬於你的東西拿去欺騙清池長老。”
雀翔說話的聲音沒有壓著,再加上賞金堂本就人來人往,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 兄弟二人周圍已經圍聚了不少前來看熱鬨的人。
這些人本來就好奇鵲舟是怎麼說動文硯收他為徒的,這會兒聽了雀翔的話,都竊竊私語起來,眼睛時不時的就往鵲舟身上飄。
鵲舟忽然就知道雀翔為什麼要玩兒這麼一出了, 不過這是不是有點太蠢了?
“你不會真以為我是因為玉佩才被師父收做徒弟的吧?”鵲舟不喜歡和人糾纏,更何況他現在還有事在身, 根本懶得耗費心神和雀翔周旋,隻說:“我不想在這裡配合你演戲, 如果你質疑師父收我為徒的決定,那你就去和我師父說,你把你顛倒黑白的那些事情講給他聽,你看他會不會信你。”
鵲舟說完就往賞金堂裡去了,雀翔沒有跟進去,他身邊的同伴問他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其他人也紛紛豎起了耳朵要聽雀翔更深入的講解。
雀翔冷哼一聲,說自己當年在鎮上偶遇了一個老神仙,老神仙看他有仙緣就給了他一塊玉佩作為信物,讓他去找過幾天會來到鎮上的登雲宗二長老拜師。可惜這件事被他弟弟雀周知道了,雀周打小就爹不疼娘不愛,一直對他這個哥哥心存嫉妒,得知此事後便偷偷拿走了他的玉佩,想要冒充他去找二長老拜師。
雀翔自然不會讓雀周得逞,他去找雀周索要玉佩,雀周執意不給,還帶著玉佩跑進了山裡想要躲起來。
“我當時隻以為是惡有惡報,他自己在山裡絆了一下,滾到了山坡下邊,我遠遠的看到他一動不動就以為他是失足摔死了。那地方太高,我當時年紀也小,下不去,隻能下山找爹娘幫忙。可是等我帶著爹娘一起到他摔落的那片山坡的時候,他已經消失不見了。我當時就知道他可能是在用假死來欺騙我,但之後我們找了好幾天也沒找到他,沒辦法,我隻能去找二長老請罪。”
“也是多虧了二長老心善,就算沒有玉佩,他還是將我帶回了登雲宗,還讓我拜了齊堂主為師。”雀翔說這話時滿臉都是對長老和師父的感激之色。
旁人聽完紛紛動容,偏頭看向賞金堂內的鵲舟的眼神一下子就變了。
“什麼人啊這是,從小就是壞胚子,也不知道清池長老是怎麼瞎了眼收他為徒的。”
“這也不能怪清池長老吧,他手裡有神仙給的玉佩。那可是真的神仙啊,就算是清池長老也得給神仙一個麵子的吧。”
“不不不,我還是覺得這事兒不能太早下結論,剛剛小師弟不是說雀翔師兄顛倒黑白麼?萬一……”
“我反正是相信雀翔師兄的。雀翔師兄那麼厲害,才十四歲就已經有了築基中期的修為,上次我和師兄一起隨師父出去幫白霞村的村民除魔,師父就私下偷偷和我誇過師兄,說師兄未來可堪大任,說不準能成為清池長老後,第二年輕就能結出金丹的修士呢。師兄這麼有天賦,肯定才是那個真正有仙緣的人。”
“有道理。我看那個小師弟實力不怎麼樣的樣子,說不定還真是靠著偷來的玉佩進入仙門的。”
“哎,說不準清池長老也知道那個雀周沒有天賦,隻是礙於神仙給的玉佩在不敢不收他為徒而已。我聽說雀周前兩年剛進宗門那會兒,清池長老每天都要給他安排好幾十個賞金任務,而且都是些灑掃的雜活兒。這一看就不像是有心要教徒弟的樣子。”
“對啊,我也聽說了。還有他這兩年一直沒露過麵好像也是因為被清池長老叫去強製閉關了。他一個小孩兒,說不定連煉氣二層的修為都沒有,這麼弱有什麼好閉關的?我看就是清池長老不想教他,隨便打發他而已。”
“哇,那他剛剛還那麼有底氣的說讓雀翔去找清池長老說清楚,我看他這是算準了我們大家都害怕清池長老,不敢去和清池長老說話吧。哎,雀翔,你就彆遂他的意,你去找清池長老把這事兒給說明白,清池長老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知道真相肯定不會怪罪你的。”
雀翔哪裡敢真的去找清池長老說清楚,雖然以他現在的修為來說,哪怕是編造的故事清池長老也很有可能相信他。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聽到那弟子的建議,雀翔隻是笑著搖了搖頭,說:
“這種小事還是不要打擾清池長老了。反正他沒天賦,長老也不會願意教他,就讓他呆在宗門裡又能怎樣呢?他照樣是個什麼都不會的廢人而已。”
“也是,雀翔師兄你真大度,換我我肯定忍不了這種小人行徑。”
“唉,我也隻是不想打擾清池長老而已。好了好了,大家都彆堵在這裡了,都散了吧,這件事情你我知道就好,不要聲張,壞了清池長老的名聲。”雀翔說。
“還是雀翔你考慮的周到。”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說笑笑的散開了,但是這麼大的一個新聞哪裡是你知我知這麼簡單的?就算有“壞了清池長老的名聲”這麼大個帽子放在哪裡,也還是有知情人士會忍不住的去當那個傳音喇叭,很快就把這件事情傳得全宗上下所有弟子都知道了。
不過風暴中心的鵲舟暫時沒工夫去搭理這件事情。
鵲舟進入賞金堂後就找到了和他對接的師姐。
師姐看到鵲舟時咦了一聲,說:“清池長老昨日才叫我重新來賞金堂這邊坐堂,說你這幾天隨時有可能會出現,沒想到你才一天不到就來了呀。小師弟,這消失的兩年裡你去哪兒了?真像外邊傳的那樣是被清池長老抓去閉關修煉了嗎?”
鵲舟點了點頭,沒有多跟師姐寒暄,直奔主題道:“師姐,你知道我師父現在在哪兒嗎?我剛出關,在硯池峰上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他人。”
“這個我也不知道呢。”師姐說,“清池長老的事情哪裡是我這個普通弟子能知道的呀。”
“那我師父讓你來這邊坐堂等我是乾什麼的?”鵲舟疑惑。
難道不是為了當一個傳話筒的麼?
師姐說:“當然是領任務的。你既然已經出關了,那按照宗門的規定,你就得每天都來領一次任務。”
鵲舟張了張嘴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師姐倒是笑了,樂嗬嗬地說:“你也彆不高興了,你之前那基本法術卷軸的學分已經抵扣完了,以後的任務該多少學分就會發你多少學分的。”
這倒是個好消息,可是……
“學分到底都能兌換些什麼東西?”鵲舟問。
師姐說:“這個你可以到萬寶堂那邊去看看,那裡的所有東西都是可以用學分兌換的,而且除了萬寶堂堂主提供的物品以外,那裡還有個小集市,都是師兄師姐們自己擺的攤位,你也可以用學分去交換他們手頭的東西。”
鵲舟一聽就來了興趣,領完任務就去了萬寶堂那邊。
萬寶堂從外邊看起來跟賞金堂相差不大,但裡邊的裝潢就相差甚遠了。
不像賞金堂是以木頭作為主要裝修材料,萬寶堂這邊乍一眼看過去金碧輝煌的,就好像所有的內飾都是由純金打造一般,但仔細看才知道隻是普通建築外邊貼了一層金箔而已。
不過饒是如此,這一整座萬寶堂打造下來也是價值不菲了。
與賞金堂的一眼能看到底不同,萬寶堂內裡空間極大,除了一個大廳和一個集市外還劃分了好幾個隔間,每個隔間外邊都掛有字牌,寫著隔間內所藏珍寶的種類。
鵲舟第一眼看中的是掛著兵器牌子的隔間,他進去轉了一圈,裡邊各式各樣的兵器都有,品階由高到低,都擺放的很整齊規律。
鵲舟本人比較習慣用刀劍一類的武器,而且還得是較短的那種,方便近身格鬥。所以他最先看中的是一把長約二十公分的彎刀,刀身看上去樸實無華,但刀柄上鑲嵌有一顆玉白色的石頭,讓整把刀看起來低調而不失貴氣。
不過這樣一把刀的價格也是很驚人的,要足足三萬點學分才能換取。
要知道在登雲宗裡,每個人每天能領到的宗門每日任務隻有一個,做完隻給十個學分,想要湊夠三萬學分,在不接取懸賞榜上的其他任務的前提下,就得至少花費三千天的時間。
鵲舟每天能接到的任務雖然較其他人多一些,可按部就班的這麼積累下來也得小半年的時間。
鵲舟可不想給文硯清理小半年的硯池峰。
哦,說到文硯……鵲舟忽然就想起來他今天去賞金堂是為了什麼了。
文硯那家夥到底跑哪兒去了?不是說好的等他出關以後要帶他出去除魔衛道麼?這種需要外出作業的危險任務,怎麼著也得給他發多一點的學分作為報酬吧。
第183章 第18章
鵲舟不知道文硯在哪兒, 沒辦法他隻能先回硯池峰上做今天的每日任務,等他做完,天色已近黃昏。
鵲舟見文硯還沒回來, 就先去賞金堂交了任務,領了兩百多點學分後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在宗門裡幾處比較重要的建築外逛了逛。
宗主會客殿、長老議事堂、宗主寢居、懲戒堂……
鵲舟在懲戒堂門外停了下來。
“此事還有勞清池你費心了。”宗主的聲音從懲戒堂敞開的大門裡傳了出來,緊接著,一青一白兩道身影先後從門內跨出, 在看到門外的鵲舟時,二人都噤了聲。
“啊,師父, 你在這裡啊。”鵲舟衝文硯揚起一個笑臉。
文硯並未因為他的突然出現感到詫異,他站在高出鵲舟幾級的台階之上,垂眸目光平靜地看著自己的這位徒弟,問說:“你已結丹?”
“是。”鵲舟並不意外文硯知道這件事, 但他還是順嘴問了句:“師父是怎麼知道的?”
“哈哈哈,你師父修為高出你一大截,自然能一眼看穿你是幾斤幾兩。彆說你師父,我也是能看得出來的。”文硯身邊的青袍男人道。
男人看起來上了些年紀, 約莫三四十的樣子, 下巴上留了一圈胡茬,給人一種滄桑的感覺。
鵲舟知道這位是登雲宗的宗主,他之前在拜師禮上見過,隻不過沒跟這人說過話。
“參見宗主。”鵲舟象征性的朝宗主行了個禮。
宗主笑著擺了擺手, “不必多禮,我並不喜歡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以後見麵直接拿我當叔叔就行。”
文硯微微側目,像是在說就你這年紀也好意思讓彆人喊你叔叔麼?
“看什麼看?我就算一百多歲了又怎麼樣?至少我表麵上看起來才三十多, 他叫我一聲叔叔也不吃虧。”宗主看懂了文硯的眼神,沒好氣地說到。
鵲舟倒是真不知道這位宗主已經一百多歲了,不過這年紀放在修真界來說實屬正常,所以鵲舟也沒有太過驚訝。
“你來這裡做什麼?”文硯問。
鵲舟過了半秒才反應過來文硯是在和自己說話,沒忍住在心裡吐槽了一下文硯話題跳躍的速度,答說:“我見結界自己打開了,師父又一直沒有回竹苑,心裡擔心,便離開硯池峰下來四處走了走,想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遇到師父。現在看來,我的運氣好像還不錯。”
“你這徒兒倒是嘴甜。”宗主從旁打趣。
文硯隻當沒有聽見宗主的話,向鵲舟解釋說:“後山結界是我所設,無論你在其中呆多長時間,隻要境界上有所突破,你就能自行離開結界。”
“原來如此。”鵲舟點頭,“我還以為是師父出了什麼事才故意將結界打開讓我隨時可以出來的。”
文硯嘴唇翕動了一下,像是想說什麼,但最後什麼也沒說。
“好了好了,你師徒二人兩年多未見過麵了,要寒暄也不該站在這裡,都快些回你們的硯池峰上去吧。”宗主說。
文硯嗯了一聲,鵲舟自然也沒有意見,在和宗主道過彆後,他就像一條小尾巴般老老實實的跟在文硯後頭回了硯池峰。
一路上,鵲舟好幾次回憶起剛才文硯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再聯係到文硯是從懲戒堂出來的,鵲舟總覺得確實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鵲舟是個有疑惑從來不樂意憋著的人,剛回竹苑,他就沒忍住問了文硯說:“師父,你為什麼要去懲戒堂?是有人犯什麼錯了麼?”
文硯隻短暫猶豫了一下就決定把事情告訴鵲舟,他引鵲舟到竹苑的一處竹桌前坐下,說:“此事與你也有些關係,告訴你也無妨,隻是你切忌再將此事告訴彆人。”
“弟子明白。”鵲舟說。
還是個小秘密呢。
文硯不知道鵲舟心裡在調侃什麼,用冷淡的語氣簡要講起了事情的經過。
“前些時日,我覺察到後山結界中有一縷魔氣入侵,但我發現時那魔物已經被你殺死。我見你處在結丹的關鍵時期,並未把你叫醒,而是查起了魔氣的來源,最後查到了一個叫孫大偉的弟子頭上。”
“難道是他往後山結界扔了隻魔獸?”鵲舟問。
文硯答:“經查證,孫大偉在拜入登雲宗前就已經被心魔纏了身,心魔賦予了他一定的修為,讓他成功通過了入宗試煉,順利拜入宗門。入宗之後,孫大偉沒多時便墮了魔,隻是不知他用何種方式隱藏了身上的魔氣,一直以魔族臥底的身份在宗門潛伏了五年時間,直到這一次他故意將魔獸送入後山結界才露出了馬腳。”
鵲舟哦了一聲,又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我知道他已經墮了魔,所作所為都是受到了魔族思想的控製,但就算他是魔,為什麼要對我一個小小修士出手?”
文硯沒有立刻作答,而是問起了一個不相乾的問題:“你知道現如今修真界有多少元嬰及以上的修士麼?”
這個鵲舟剛進宗門的時候聽一個師兄講過,答說:“元嬰修士不超過五十位,再之上的就更少了。”
文硯搖頭,“不是元嬰修士不超過五十位,而是世人知曉的元嬰修士不超過五十位,但實際元嬰修士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包括元嬰以上的修士的數目,更是一個迷。”
鵲舟琢磨了一下文硯跟他說這番話的用意,忽然就悟了,說:“師父的意思是,那些厲害的修士都在刻意的隱藏自己的修為?而隱藏修為的原因是為了避險?”
文硯頷首。
鵲舟唔了一聲,“可我那會兒才築基後期,到底是怎麼入了它們的法眼的?”
“你是我的徒弟,受到的關注自然是會多一些的。”文硯說。
鵲舟仔細觀察了一下文硯的神情,並沒有看出什麼異樣來。
噫,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剛才那句話有點自誇的成分在?他是怎麼用那麼一張淡漠的臉說出這種不要臉的話的?
“有時候天賦比實力更重要。”文硯又補充了一句。
這一點鵲舟倒是沒什麼可質疑的。的確,他現在才十歲就已經結了金丹,也許金丹修士並不如何厲害,可架不住他這天賦驚人,如果不早早將他殺死在搖籃裡,他以後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
說起來,那孫大偉在登雲宗潛伏了五年,五年前……姓孫……又是被心魔賦予的修為……鵲舟嘶了一聲,問文硯:“師父,那孫大偉入宗以前是哪裡的人?”
文硯報了個地名,問他怎麼了。
鵲舟說:“那是我出生的地方。我……我想起來了,五年前我在鎮子上無意中聽人提起過孫大偉,說他去登雲宗拜師門了,但他此前根本沒有任何修為,他們還說孫大偉最後肯定會灰溜溜的回來呢。師父,心魔真的隻會在一個人有強烈欲念的時候生出麼?”
“你在懷疑心魔是一種有自我意識的可以自由選擇宿主的寄生類魔物?”文硯抬眸。
鵲舟舔了舔唇。他確實是這麼想的,但他沒辦法告訴文硯原因。在文硯的視角來看,樣本隻有一個,其實是沒法得出他想要證明的結論的。可在鵲舟的視角看來,鵲舟通過上一世雀周的記憶知道了雀翔其實也是墮魔了的,也就是說,在同一個地方接連出現了兩個墮魔者,雖然不排除這隻是一個巧合,但這還是會讓人懷疑心魔是不是並非被動滋生,而是主動寄生的。
如果真是主動寄生,那說不準雀周出生的那個鎮子上還有其他的墮魔者。
“我是有些懷疑,但……”
“不必糾結於此。”文硯打斷了鵲舟的話,“無論心魔是主動選擇宿主還是被動在人體內滋生,在墮魔者自己露出馬腳之前,我們並沒有有效的方式去區分它們的身份。”
這話便是在告訴鵲舟,就算鎮子上還有其他的墮魔者,隻要它們不主動惹事兒,就沒人能查得到誰是那個墮魔者,糾結於此並沒有任何意義。
“師父說的是。”鵲舟想通這一層,無奈的歎了口氣,“那我們就要這麼無知無覺的任由一大堆墮魔者潛伏在我們的身邊麼?”
“難得你能這麼早就考慮起這些事情。”文硯看向鵲舟的目光中難得有了幾分欣賞之意,不過他身為大人,還是有必要讓小孩少做一些事情的,於是他說:“調查宗內墮魔者的事情交給我與宗主便好,你修為尚淺,不可表現得太過拔尖。如果你被其他墮魔者盯上,我並不能確保你的安全。”
“弟子明白。隻是……它們會不會已經知道我成功結丹的事情了?”鵲舟問。
文硯搖頭,“這個你不必擔心,在你離開後山結界的時候,結界中附帶的法陣已經將你的氣息壓製在了築基中期的水準。”
“可宗主他不還是一眼就看出來我結丹了麼?”鵲舟問。
文硯神色有一瞬的複雜,頭輕輕搖了搖,無奈道:“他應當並未看出你的真實修為,隻是順著我的話在說而已。”
鵲舟:“……”
他怎麼覺得這個天下第一宗不太靠譜呢?也難怪上一世人族會被魔族壓製到那種地步。
第184章 第19章
鵲舟和文硯師徒二人間沒什麼感情基礎, 相對而坐時除了正事兒也沒什麼旁的可聊。
鵲舟把整件事情從頭到尾捋了一遍,感覺沒啥想問的了,就最後問了一個問題說:“師父, 你當初說過我閉關出來後要帶我出去除魔衛道,現在我提前一段時間出來了,這魔咱還除麼?”
文硯冷淡的掃了他一眼,說:“為什麼不除?”
鵲舟撓了撓頭, 問出了真正想問的那個問題:“那……就是……有學分嗎?”
文硯沉默了片刻,像是有些無語,又像是在思考著鵲舟的問題。
數秒後, 文硯木著一張臉答:“有。”
“那……一次多少啊?”鵲舟眼巴巴地問。
文硯啊文硯,你現實裡可是大富豪啊,玩遊戲也彆摳摳搜搜的,該大方的時候就得大方, 更何況學分這種東西就是個虛擬貨幣,多給一點不過分吧?
“三百。”
“多少??”
“一隻魔物三百學分。”文硯看鵲舟,好看的眉毛輕輕向上挑了一下,“嫌少?”
鵲舟誠實地點了點頭。
開玩笑, 他在硯池峰上乾一天活都能有兩百多呢, 除魔可比打掃衛生危險艱難多了,怎麼學分才多那麼一丁點兒?
“你以為學分是什麼很好賺的東西麼?”文硯冷哼一聲,“你覺得少隻是因為賞金堂每天給你安排的任務過多,若我讓賞金堂每天隻給你派發一個任務, 你便能體會到這三百學分的價值了。”
“好吧。三百就三百吧。”鵲舟認了命。
一隻魔物三百,十隻魔物三千, 一百隻魔物就是三萬。隻要他能除掉一百隻魔,他就能換那把彎刀了。
這還真是……聞者傷心。
話說他都能除掉一百隻魔了, 他還要刀乾什麼呢?當個漂亮的擺設麼?
鵲舟在這邊腹誹了一大堆,等他回神,文硯已經回自己的竹屋裡去了。
鵲舟撇了撇嘴也回到了自己的小竹屋,盤腿打坐鞏固起自己剛步入金丹期的修為。
自從辟穀以後,鵲舟修煉起來就沒有什麼時間觀念,如果沒有人叫醒他,或者外界沒有什麼特彆的動靜,再加上他本人沒有什麼迫切要做的事情的話,他就能一連修煉好幾天。
文硯此前一直有在關注結界內的事情,知道鵲舟這個毛病,因此第二天早上見鵲舟沒醒也沒感到不快。
無妨,他宗內的事情還沒有處理完,出去除魔衛道也不急於這一時,正好就讓鵲舟多修煉幾天,好好鞏固一下剛突破的修為。
至於硯池峰上的每日賞金任務……文硯原本就不是很在意這個,硯池峰沒那麼臟,每天打掃本來就是一件多餘的事情,他之所以那麼安排完全是為了給鵲舟多賺一些學分的機會,如果鵲舟自己不在乎那點學分,那他也沒什麼好在乎的。
文硯再次去了懲戒堂。
孫大偉被鎖鏈捆綁著手腕懸吊在一間暗室裡,文硯隔著暗室的鐵欄杆靜靜地注視著他,冷聲道:“你還未想好麼?”
“哈哈哈,清池長老,我說過的,我沒什麼可想的。既然我的身份已經暴露,那你們直接殺了我便是,我雖是魔族,卻也斷不會做出那種出賣同胞的事情來。”孫大偉嗓音沙啞,一雙眼睛紅得刺目。
文硯被那魔族特有的血瞳死死盯著,沒有感到絲毫的不適。比起孫大偉這個墮魔者,他冰冷的麵容和冷酷的口吻更像從地獄回來人間的修羅,“哦,好,那你就去死吧。”
數道凜冽的劍氣穿過鐵欄杆,眨眼間便將懸吊著的孫大偉分解成了滿地的屍塊。
“清池,你這手法還是太狠辣了些。”站在一旁看熱鬨的宗主如此評價道。
文硯從暗室內收回視線,垂眸答說:“人形魔物致命點千奇百怪,若不如此,就要在它身上浪費更多的時間了。”
“哎,你總有你的道理。我倒是覺得慢慢的殺死它也挺好,說不定它就害怕了願意向我們供出它的同黨了呢。”宗主歎了口氣,用遺憾的口吻說出了比文硯做的事還要狠辣好幾倍的話。
“它不會說的。與其在它身上浪費時間,不如多去看看宗內還有哪些弟子行為古怪。”文硯睨了宗主一眼,“一夜過去,你想好怎麼肅清那些潛藏的墮魔者了麼?”
“這個簡單,隻要舉辦一場宗門大比就好。”宗主道,“隻要比賽的獎勵足夠吸引那些墮魔者,它們就一定會在對戰中為了勝利露出馬腳來。”
“你打算用什麼作為獎勵?”
“這個嘛……你看登仙台如何?”
文硯蹙起了眉,“這太過了。”
“就是要過。”宗主笑了笑,“隻有獎勵足夠誘人,它們才能足夠瘋狂不是麼?”
“可若是獲勝者真是魔族,而它又並未露出馬腳呢?”
宗主不答反問:“你覺得你的那個徒兒有可能會是墮魔者麼?”
“他不可能是。”文硯答得很是乾脆利落。
“這不就結了。你回去告訴他讓他好好修煉,之後爭取拿下宗門大比的第一名。”宗主說得很是雲淡風輕。
文硯歎了口氣,“那你打算何時召開比武大會?”
“兩年後吧,再給你的小徒弟一點進步的空間。同時也打消一下那些墮魔者的疑慮,畢竟它們剛有一個同伴被殺死了呢。”宗主說。
二人之後又就宗門大比的細節深聊了一下,等聊得差不多,文硯就先告辭離開了懲戒堂。
宗門大比兩年後就要舉辦,文硯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這個時間對鵲舟來說太短了些。
兩年。這個時間對於煉氣期的修士來說,或許可以從煉氣一階提升到煉氣五六階,但對於一個剛剛突破到金丹期的修士來說,兩年之後他的修為可能還是停留在金丹初期。
既然兩年的時間不能讓鵲舟在修為上有所提升,那就隻好讓鵲舟在其他方麵有所進步了。比如實戰。
這倒是與文硯最初的安排不謀而合了。他本就是想要帶鵲舟出去正麵與魔族進行對抗的,如今隻不過是把這個日程又給往前提了提。
今日的賞金堂迎來了一位重量級嘉賓。
文硯負手站在賞金榜前,目光從一個個小木片上劃過,每當看到合適的任務,他就會把木片從榜上摘下來存進儲物戒裡。
來往於賞金堂的弟子們又好奇又害怕,他們既想知道清池長老這是在玩哪一出,又不敢停下來冒著被清池長老冷眼掃視的風險圍觀看熱鬨。
啊啊啊,清池長老連摘那麼多牌子到底是要乾什麼啊啊啊!而且他們沒看錯的話,好多牌子都是在榜上掛了很久都沒人願意接的吧!
難道說清池長老是嫌他們這些弟子太廢物了,看不下去,打算親自出馬去替他們完成任務了嗎?
啊啊啊,他們不會集體挨罰吧?!
“啊?真的嗎?清池長老的徒弟真是那種人?看著也不像啊。”
“千真萬確啊,大家都在傳,肯定是真……”
“你怎麼不說話了?喂,你在看哪兒啊,我也……”
一路聊著天進入賞金堂的兩位弟子在看見賞金榜前站著的那個人時都跟鋸嘴葫蘆似的噤了聲,背後冷汗直冒。
啊啊啊,他們剛才說的話不會都被清池長老聽見了吧!
有時候就是越擔心什麼越來什麼,就在兩位弟子瑟瑟發抖之際,文硯緩緩轉過了身,視線分毫不差的落在了他倆身上。
兩人心道完蛋。
這肯定是聽見了啊!不然他們憑什麼入得了清池長老的法眼啊啊啊!
“你們方才在聊些什麼?”
清池長老獨有的清冷聲線如一道驚雷劈進了兩位弟子的耳朵裡。
其實不止是這兩位弟子,賞金堂內的其他弟子也都是一縮脖子,心虛得像一隻隻小鵪鶉。
“不說麼?”文硯問。
說也奇怪,明明文硯的語氣和之前沒什麼變化,眉頭也沒有蹙起,但那兩位弟子就是腿一軟差點兒給文硯跪下了。
“那個……”其中一位弟子咽了口唾沫,說話時聲音都在顫,“是、是有傳言說……說清池長老您、您的徒弟他、他他……”
“還是我來說吧。”另一位弟子忽然揚起了腦袋,一副豁出去的樣子,“這沒什麼好藏著掖著的,這件事情本來大家就該告訴給清池長老您知道,如果他們都不敢說,那我來說吧。”
文硯沒說話,就靜靜地注視著這位膽大的弟子。
弟子清了清嗓子,在所有人看勇士的目光中開了口:“是這樣的,齊堂主門下有個弟子叫雀翔,他是鵲舟的哥哥,他說鵲舟來登雲宗拜您為師時出示的那枚玉佩本來是他的,是鵲舟心思不純將他的玉佩盜走,害得他差點失去了拜入登雲宗的資格。”
“這些話是雀翔說的?”文硯問。
“這個弟子並不知情。但想來應該是吧。”弟子老實答道。
文硯嗯了一聲,“去做自己的事吧。”
那弟子見文硯並未降罪於他,膽子不免更大了幾分,還杵在原地不走,問說:“清池長老,如果雀翔所言為真,您會怎麼處置小師弟?”
“若他所言為實,我自會秉公處理。”文硯淡漠的一擺衣袖,走了。
眾弟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鬆了口氣。
“啊,清池長老走的時候是不是有點生氣了?看來雀翔說的那件事是真的了。”有人小聲嘀咕。
“那這小師弟怕是要倒大黴了。”
第185章 第20章
要倒大黴的小師弟這會兒正在自己的小竹屋裡專心修煉, 並且一修煉就是三天三夜。
鵲舟是自己醒過來的,剛醒就看到自己房間裡杵了個人,把他嚇了一跳。
“師父, 你怎麼在這裡?”鵲舟定了定神,從床上跳了下來,朝文硯行了個禮。
“這三天的修煉成果如何?”文硯問。
鵲舟說:“挺好的,雖然在修為上沒明顯的精進, 不過體內靈力很充盈,隨時可以跟著師父去外邊兒降妖除魔。”
“那你收拾收拾,收拾好了便隨我下山吧。”文硯說著轉身要出去。
鵲舟哎了一聲, 亦步亦趨的跟在文硯後頭,說:“師父,我沒什麼好收拾的,現在就可以出發了。”
文硯點頭, “那邊走吧。”
下山途中,師徒二人經過了登雲宗人煙最多的地方,很多人都看到了他們,並在他們離開後竊竊私語起來。
“清池長老要帶著鵲舟去哪兒?那是下山的方向吧。”
“難道清池長老已經知道鵲舟偷玉佩的事情了?這是要把他逐出師門?”
“可按照清池長老的性子, 真要把徒弟逐出師門的話, 他會跟著一起去麼?不應該是直接叫人滾嗎?”
“可是清池長老以前從來沒有收過徒弟,沒有先例可以用來參照,誰也說不好他會不會親自把人送出去。”
“哎,送不送的, 一會兒去問問今天守山門的弟子不就好了嗎?清池長老再怎麼送也不可能一直把人送到山腳下吧,頂破了天也就是送到山門口。”
一眾弟子一拍即合, 都打算去山門口問問守門弟子。
然後守門弟子卻回答說:“清池長老帶著小師弟一起下山去了。”
一眾弟子:“啊???”
先不說弟子們如何疑惑,下山路上, 文硯忽的提起那日在賞金堂內聽見的言論,問鵲舟是何看法。
鵲舟啊了一聲,撓了撓臉頰說:“就……隨便吧,師父知道我不是用什麼玉佩拜入的山門就是了。還是說師父也懷疑我偷過一塊並不存在的玉佩?”
文硯不語。
鵲舟撇了撇嘴,“師父就算不信任我,難道還能不信任那位老神仙麼?我和雀翔誰更有天賦,您最清楚不過。老神仙他既然是神仙,難道會瞎了眼的把玉佩給一個天賦差的人麼?”
“你倒是不謙虛。”文硯說。
鵲舟一聽文硯這話就知道文硯沒有懷疑過他,心情不由好轉了許多,笑說:“這有什麼好謙虛的,這根本就是明擺著的事實。至於那枚玉佩,老神仙當時是想給我的,但我沒要,而是找他要了本修煉心法,師父你需要看一眼麼?”
“不必。”文硯說,“我隻是想問你對雀翔造謠一事如何看待。”
鵲舟哦了一聲,知道自己從一開始就會錯了文硯的意。不過這也不能怪他,誰讓文硯自己不把話說清楚呢?一上來就問他對這件事怎麼看,他能怎麼看?當然是要先洗清自己的嫌疑了。
至於怎麼看雀翔造謠一事……
鵲舟覺得這是一個拆穿雀翔身份的好機會,就說:“雀翔八歲時都未展現出過哪怕一絲一毫的修煉天賦,但他如今的修為卻比同齡人高出不少,我猜這其中或有隱情。”
“你想說他是墮魔者?”文硯問。
“嗯,如果他是墮魔者的話,他顛倒事情黑白大肆宣揚的目的就是和孫大偉一樣的,他們都想要害我這個小天才。”鵲舟道。
文硯被鵲舟那句小天才噎了一下,一時說不出話。
“師父覺得呢?”鵲舟把問題拋回給文硯。
文硯想了想,答:“在沒有實質性的證據之前,我們不能妄言他的身份。你若對他有所懷疑,那邊在兩年後的宗門大比上逼他露出破綻來。”
“宗門大比?”鵲舟茫然。
文硯把宗主要靠宗門大比來尋找墮魔者的事情簡單講給了鵲舟聽。
鵲舟聽罷好奇問:“登仙台是什麼地方?為什麼對魔族的誘惑力那麼大?”
“登仙台是登雲宗數位已經飛升的前輩當初飛升的地方,人飛升成仙不可攜帶外物,前輩們飛升後,身上所攜帶的東西全都散落在了登仙台上,其中珍寶無數,就算是魔物獲得了那些東西也能修為大增。”文硯說。
這就怪了。鵲舟疑惑:“既然登仙台上有那麼多好東西,為什麼要封閉起來不讓登雲宗弟子們進去?或者宗主自己為什麼不進去將那些珍寶據為己有?”
“曆代宗主自然可以隨意進出登仙台,但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便是每一個進入登仙台的人都隻能拿取登仙台中的三樣物品,不可貪心,更不能將那些珍寶濫用。”
“那大家還挺能忍的。”鵲舟說。
文硯責備道:“不可無禮。”
“好好好,知道了。”鵲舟歎氣,轉念一想,說:“那我要是真贏了,是不是也能在登仙台裡挑三樣東西帶走?還是說那獎勵隻是個噱頭,如果真是我贏了,就當獎勵不存在?”
“自然不是噱頭,若你真能脫穎而出,宗主定然會準許你進入登仙台。”
“蕪湖。”鵲舟覺得自己下山的步伐都輕快了許多,“那我就先謝過宗主了。”
文硯微微側目,冷淡道:“等你獲勝了再說罷。”
“我會努力的。”鵲舟說,“對了師父,你還沒說我們現在是要去哪裡呢,要除的魔是長什麼樣子的?”
“地點在李家村,是什麼魔要到了才知道。”文硯說。
鵲舟一聽就知道自己是問了個廢話。
問什麼地點啊,問了有用嗎?問了他也不知道在哪兒。
李家村距離登雲山不算遠,以正常速度趕路的話隻需兩天就可到達。
但師徒二人都不是什麼普通人,趕起路來也不會那麼規規矩矩。
文硯在登雲山山腳下取出了一把長劍贈予鵲舟,隨後三言兩語給鵲舟講解了禦劍飛行的方法和訣竅。
鵲舟沒想到第一次在這個世界裡聽文硯教學是在這種情況下,登時就覺得他這師父挺荒謬的。
哪兒有要考試了才把知識點教給學生的老師啊?這也太不靠譜了些。
但更荒謬的是鵲舟隻學了一次就學會了禦劍飛行。在踩著那把普通的小鐵劍飛上天的時候,鵲舟一時間都不知道是該說文硯教得好,還是該說他自己天賦確實高了。
不過學得快不代表就能飛得好。
鵲舟飛了一會兒後才知道禦劍飛行對靈力的消耗有多大,以他金丹初期的修為,這麼飛一次,頂破天了也就能飛半個時辰,再久他就得掉下來了。
好在李家村本就不算遠,他飛半個時辰也差不多飛到了地方,隻需再走一段路就行。
文硯在快到李家村的時候叫住了鵲舟,扔給了鵲舟一套看起來又臟又破的衣服說:“把這個換上。”
“為什麼?”鵲舟身上這會兒穿著的還是硯池峰的弟子袍,顏色白中帶點淺淡的水墨花紋,看起來仙氣飄飄的。
“李家村的人並沒有想要找修士來村裡除魔,你我穿成這樣進去,得不到任何線索。”文硯說。
鵲舟聽完解釋便不再多說什麼,自己找了個荒草從把衣服換了下來,還頗為上道的往自己白皙的臉上抹了層灰。隻可惜他那張臉底子太好,就算沒有完全長開,就算抹了滿臉的灰,也讓人一看就覺得他是個暫時落難的小公子,而不是什麼叫花子。
文硯這會兒也換了身臟衣服,但他臉上還是不染塵埃的樣子,更是讓人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什麼落魄的人。
鵲舟心說報複的機會來了,連忙彎腰從地上抹了一手的灰,高舉起烏黑的掌心衝文硯說:“師父你這樣不行,我幫你把臉給擦擦。”
文硯後退了半步,對鵲舟的臟手頗為嫌棄。
“不必。”文硯說著,稍微使了一些法術,讓自己看上去變了個人。
“哇。”鵲舟饒有興致地盯著文硯那張忽然就變醜了的臉看了會兒,說:“這招我也能學嗎?這是易容術?”
“你學不了。”文硯說。
鵲舟指指自己的臉,“那我就這樣嗎?會不會不太像落魄的人?我長得應該還可以。”
文硯嘴角微不可察的抽了一下,說:“你暫時先這樣吧。”
說罷,文硯抬腳便往李家村的方向邁出一步。
鵲舟哦了一聲,有些失望的跟在文硯身邊進了李家村。
李家村是一個地理位置很偏僻的小村子,四周都是山,隻有一條很狹窄的小路與外界連通,但外界也很少有人會想要進到李家村來。
文硯在正式進入李家村時臨時給自己和鵲舟編排了一個身份,說鵲舟是家道中落被仇家追殺的富家小公子,而他是小公子家中的仆人。
仆人一路陪著小公子逃難到了山裡,沒想到走著走著遇到了這麼個村子,剛巧他們也逃累了,就想在村子裡借個地方暫住幾晚避避風頭。
鵲舟覺得文硯挺能扯的,但這確實很符合他倆現在看起來的狀態,於是他就陪文硯演了這一場戲,最後當真得到了李家村人的許可,順利留在了李家村裡。
第186章 第21章
鵲舟和文硯在李家村村長的安排下住進了一個叫李大壯的男人的家裡。
李大壯年幼喪父, 前些年死了有老婆和老母,去年唯一的兒子也意外亡故,目前家中就他一人, 空房間很多,於是就給師徒二人一人安排了一間房。
“不用麻煩不用麻煩!我和少爺住一個屋就好了,你快些去忙你的事情吧,彆因為我們耽擱了。”文硯說。
饒是之前文硯在和村長交涉的時候鵲舟就已經領教過一番文硯的演技了, 但這會兒聽見文硯用那種卑微的老好人的語氣和李大壯說話時,鵲舟還是有些感慨。
大少爺真能演啊。現實裡能演酒鬼,遊戲裡能演老仆, 還都演得惟妙惟肖。看來大少爺這演技是刻在骨子裡的。
李大壯離開後,狹窄破舊的小房間中就剩下師徒二人。
鵲舟走過去把房門關上了,壓低聲音對文硯說:“師父,你好厲害啊, 我都不知道師父這麼會演呢,我要向師父學習才是,我之前的表現肯定不像個小公子。”
鵲舟這話看似崇拜,實則揶揄。也不知文硯有沒有聽出他話裡真實的意味, 總之文硯睨了他一眼, 又恢複了高冷的模樣,說:“你若不會說話,不說便是。”
好嘛。鵲舟樂了。他師父這是一語雙關著回懟他呢。
“那我就聽師父的話,不在外人麵前多嘴了。言多必失的道理我還是明白的, 我就……唔,我就學師父的樣子, 成天冷著一張臉,看誰都像是在看廢物一般, 誰也瞧不上。”鵲舟說。
文硯沉默了片刻,說:“知道便好。”
鵲舟:“……”
這人怎麼還當真了呢?那他剛才說的那些,豈不是自己把自己罵成廢物了?
為了洗清自己身上的廢物標簽,鵲舟轉移了話題,問文硯:“對了師父,你還沒跟我講過這個村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剛才過來這裡的時候,我觀路上村民的神情舉止,他們好像並不擔心自己村子裡有魔物這件事。”
“那你可有觀察到其他的異樣?”文硯問。
鵲舟心裡歎了口氣。他師父好像不愛直接把答案攤開到他麵前,凡是都要先讓他自己猜一遍。
鵲舟認命地回憶了一下一路上的所見所聞,還真發現了一個疑似不對勁的地方。
他說:“我有看到兩個在路邊玩耍的小孩,他們脖子上好像戴著長命鎖,不知道是不是純金的,這算是一個疑點麼?我看這個村子好像挺窮的,但如果父母對孩子很重視的話,會花大價錢給孩子弄一個金鎖也不是不能理解。”
“你覺得他們的錢是從何處而來?”
“自然是種地賣菜了……等等。”鵲舟恍然大悟,“我說呢,剛才進了村子我就覺得哪裡怪怪的,現在想來,村中的農田麵積雖大,但每家每戶真正耕種了的田地裡大概隻夠種出他們自己日常食用的糧食,這點量根本沒法拿出去售賣。至於外出打工,我看村裡活動的大部分都是正值壯年的男女,如果要外出打工賺錢,村裡更多的應該是老人和小孩才對。”
文硯點了點頭,示意鵲舟繼續往下說。
鵲舟說:“既不是靠賣菜賺錢,又不是靠打工掙錢,他們為孩子購買金鎖的錢是從何而來就值得深究了。不過說到底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因為我們並不知道他們祖上的情況,萬一那兩個孩子家裡本就富裕呢?又或者那金鎖是從祖上傳下來的。至於整個村子都缺乏收入來源這一點,仔細想想,他們完全可以自給自足,有錢沒錢對他們來說都一樣,並不妨礙他們的生活。”
“如果推導陷入僵局,不如再出去走走看看。”文硯說。
鵲舟點頭,正巧他也是想要出去再仔細看看的。
“不過我們現在是在逃難的一對主仆,就這樣大搖大擺無所事事的出去溜達會不會太違和了些?”鵲舟問。
“那讓他們看不見就好了。”文硯說得很是輕描淡寫。
鵲舟懂了,衝文硯豎起大拇指,“還是師父厲害,要是我什麼時候也能跟師父一樣什麼都會一點就好了。”
文硯沒搭腔,手指掐了個訣,下一秒房間裡的二人便如憑空消失了一般,看不見蹤影了。
可鵲舟知道自己和文硯還在房間裡,他們隻是隱去了身形,並不是真的消失不見。如果有人這時候進入房間朝他們身上撞來的話,那人就會覺得自己是撞在了一堵空氣牆上。
為了不讓村民覺得空氣會說話,鵲舟離開李大壯的屋子後全程閉緊了嘴巴。
李家村雖然是被群山環繞在其中的一個村子,但整體占地麵積不算小,村中村民也挺多,從村內房屋的數量來看,鵲舟保守估計村裡至少有三百號人。
而從路上遇見的人的年齡來看,不難發現李家村村民多為青壯年,小孩其次,老人最少。
這個人口結構構成在鵲舟看來是有些不合理的,因為像這種又偏僻又封閉的村莊,老人的數量普遍會多於年輕人的數量,而李家村卻恰恰相反。
“阿木你等等我呀!你跑得太快了!”
“嘿嘿,你來抓我呀!抓不著!略略略!”
鵲舟正思索間,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兒接連從他身側跑過。
這倆小孩兒鵲舟之前倒是沒看見過,這會兒不免多看了幾眼,看到落在後頭的小女孩兒後脖頸上有一條繩子。
難道又是長命鎖?
鵲舟決定再去多找幾個小孩兒觀察觀察,這一觀察下來可不得了,隻見整個李家村的孩子脖子上都掛著一把純金打造的長命鎖。
一兩戶人家祖上有錢能戴得起長命鎖就算了,總不能整個村子以前都大富大貴吧?還是說村裡有自己的金礦礦脈,這些鎖全是他們自己挖出金子來打造的?
不對,文硯帶他來這裡是為了除魔的,他不應該試圖用常理去解釋這些怪異違和之處,而應該往魔物的方向想才對。
李家村的人並沒有想要找修士來村裡除魔。這是文硯的原話。
為什麼明知有魔卻不願意找人來驅魔?那當然是因為那個魔會給他們帶來好處。而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個好處要麼是可以保李家村的人長命百歲,要麼就是和金子、財富有關。
鵲舟很快排除了第一個猜想。因為李家村裡老人很少,如果長命鎖真能讓人長命,村裡就不會絕大部分人口都是年輕人和小孩了。
哪怕是戴上長命鎖能讓人永葆青春也不可能,因為戴鎖的隻有小孩,那些青壯年可沒有戴。
可如果魔物給他們帶來的是財富……李家村乍一眼看上去又怎麼會像是一個窮困潦倒的小村子呢?難道他所看到的窮困隻是李家村人刻意營造出來的表象?
“師父,我可以去他們家裡看看嗎?我保證不亂翻東西。”鵲舟趁四周沒人的時候問文硯。
文硯默許了。
鵲舟於是就近找了個沒人在家的屋子進去了。村民的屋子都是自建房,內裡空間不小,但裝潢很簡單,看起來都挺樸實的,部分物品甚至可以用陳舊來形容,讓人一看就知道這家人的家庭條件不怎麼樣。
鵲舟把屋子裡裡外外逛了個遍,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沒找到。
但他不死心,把自己先前承諾的不亂翻東西的事兒拋到了腦後,小手不是太乾淨的在屋裡翻箱倒櫃了一通。
這一翻不要緊,值錢的東西沒翻出來,倒讓他翻出了不少香蠟錢紙。
這麼虔誠?
鵲舟把東西放回原位,出去又找了一座屋子翻了翻。就像他預感的那樣,他在這間屋子裡也翻出了不少香蠟錢紙。
什麼毛病?難道李家村的人都這麼在意逝者在地下過得好不好麼?
事出反常必有妖。
鵲舟把所有的疑點都湊在一起想了想,最後推導出了一個既靠譜又不太靠譜的結論。
“難道李家村的人是靠命來換錢的麼?”鵲舟從屋子出來後找到了在屋外等著他的文硯,悄聲詢問道。
文硯頷首。
鵲舟啊了一聲,“還真是啊……有夠黑心的。”
李家村不與外界通商,村內老人少,年輕人多,小孩次之。小孩脖子上都掛著黃金做的長命鎖,每家每戶屋子裡都存放有大量香蠟錢紙。
這麼些線索湊到一起,鵲舟能想到的就是李家村人和魔物之間達成了一種用人命來換取財富的交易,這種交易主要是年輕人在做,他們可能會先用家中老人的命去換取財富,然後再用孩子的命去換,而為了能多換取一些東西,他們就給孩子戴上了長命鎖,希望孩子的命能長一些,或許這樣就能換到更好更多的東西。
但這到底是一件很缺德的事兒,那些人一方麵貪財,另一方麵又害怕被逝者怪罪,所以就自欺欺人的不定期給死去的人燒去大量的紙錢,但願死去的人能在地底下過得滋潤一些,這樣就能減少一點對他們的怨恨。
鵲舟剛剛得出這麼個猜測的時候還覺得自己應該是猜錯了,畢竟這有點扯淡。可沒想到他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把推論告訴給文硯的時候文硯卻點了頭。
該說不說呢,現實有時候確實會比人的想象更加離譜。
“那我現在就好奇兩件事兒,第一,他們把那麼多的錢給藏到了哪裡?第二,那個魔物藏在何處,它又是怎麼搞來那麼多財物的?”鵲舟眼巴巴的仰頭看著文硯。
文硯盯了他一眼,說:“自己找。”
鵲舟:“……”
他是來除魔的,又不是來解謎的,能不能不要這麼折磨人?
第187章 第22章
文硯讓鵲舟自己去找李家村的財物, 鵲舟認了命,就真打算去找了。
當然,找也不是毫無目的的亂找, 更不是一寸一寸的掀開地皮來看。
鵲舟短暫思考了一會兒就把目光鎖定在了李家村的田地裡。
李家村每家每戶擁有的田地麵積其實不小,隻是他們沒有把田給種完,不約而同的都隻用了很小的一塊地來種植可以滿足自己日常所需的糧食。
剩下的地如果不利用起來那也太暴殄天物了些。
鵲舟有心想去田裡一探究竟,但現在天還亮著, 保不齊在他挖土的時候就會有路過的村民看見。為了不引起村民的懷疑,鵲舟還是決定等到晚上再行動。
等待天黑的時間裡,鵲舟和文硯回了李大壯的屋子, 說來也是巧,二人回屋的時候,李大壯剛好正在敲他們二人的房門。
鵲舟一驚,用胳膊肘懟了懟他師父的腰窩, 無聲詢問他師父這可怎麼辦。
文硯瞥了他一眼又很快挪開,轉身往屋外走去。
鵲舟緊隨其後,然後就看到他師父平時那麼高冷端莊一人,這會兒竟是直接翻窗翻進了他們的那間屋子裡。
還真是不講究。
果然文硯此人從骨子裡就沒什麼少爺風範, 哪怕在遊戲裡的人設是一朵高嶺之花, 也不可能做到百分百的高貴優雅。
什麼大少爺?不過就是個俗人。
剛巧他還挺喜歡俗人的。
鵲舟跟在文硯後頭翻窗進了屋。
李大壯還在敲著門,而且看樣子他們再不開門的話他就要破門而入了。
文硯解除了二人身上的隱身狀態,前去拉開了門,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 問李大壯有什麼事。
李大壯見門終於開了,狐疑的探頭朝房間內張望了一下, 目光在坐在床上頭發淩亂衣衫不整的鵲舟身上停留了一瞬,說:“沒什麼, 就是來問問你們晚上吃什麼的事兒,你們都沒什麼忌口吧?”
“呃……我家小公子他口味比較清淡,方便的話還請少放些油鹽。”文硯說。
“行。你們……之前在乾什麼?怎麼那麼半天都不開門?”李大壯還是有些在意這一點,“我敲了好一會兒門呢,叫你們也沒人應。”
文硯說:“不好意思啊,我們前些時候一直都在逃難,一路上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處安穩地方,就不小心睡得熟了一些。”
“這樣啊。看來是我打擾你們的清夢了,你們繼續睡!晚些時候我再叫你們出來吃飯。”李大壯說著還貼心的把門給他們關上了。
文硯轉過身的時候已經重新變回了原先那個高冷的他。鵲舟在確定屋外李大壯的腳步聲已經走遠後才問文硯:“師父,我們現在在房間裡呆著乾什麼?”
“睡覺。”文硯說。
“真的睡嗎?我可以修煉嗎?”
“最好不要修煉。”文硯道:“部分魔物對天地間靈氣流動異常敏感,若你在此修煉,很可能會讓那魔物有所察覺,進而心生警惕。”
“哦,那我還是睡覺吧。不過我不太睡得著,能和師父聊聊天麼?”鵲舟問。
文硯在床邊坐下,坐姿端正,背挺得筆直,“聊什麼?”
相比起文硯,鵲舟的姿態就沒那麼端莊了,他側躺在床上,支起一條腿來,一手搭在膝蓋上,另一隻手支在床上撐著他自己的腦袋,說:“師父跟我講講你是怎麼知道李家村的事情的唄,你不是說這裡的人都不打算讓修士來幫忙除魔麼?那這裡有魔物的事情又是怎麼傳到師父的耳朵裡的?”
“並非傳到我的耳裡。這任務本是掛在賞金榜上的,我隻是碰巧看見,又覺得它適合作為一次曆練才替你接下的。”
“那我還得謝謝師父了,師父人還怪好的呢。”鵲舟道。
文硯像是完全沒有聽出鵲舟話裡的陰陽怪氣,說:“不必道謝。就算不為你考慮,這任務我也早晚是要接下的。”
“為什麼?”鵲舟不解,“賞金堂的任務不都是給宗門裡的弟子們做的麼?難道師父這樣的長老也要靠做任務來獲取學分兌換所需物品麼?”
文硯微微搖頭,問他:“你可知賞金榜上的任務都是從何而來?”
這個問題鵲舟之前還真沒想過。不是想不到,而是他的注意力就沒往這上邊放過。
“難道就像我初見師父那會兒一樣,是有人來向宗門求助,宗門於是就把求助的內容做為賞金任務派發給了門內弟子?”
“大差不差吧。”
“要是遇到十萬火急的任務怎麼辦?也是像我初見師父那一次,鎮子上每晚都在死人,如果這個任務掛在賞金榜上很久都沒有人願意接的話,那鎮子裡的人豈不是要死光了。”
“很急的任務自然會有人先行處理。”文硯說,“但一些不那麼急迫或者沒法立刻完成的任務就會被掛上賞金榜供弟子們曆練。比如李家村的任務,來向宗門求助的人並非李家村人,而是兩個誤入李家村的旅人。”
“他們發現了李家村的端倪?”
“事實上誤入李家村的是一行三人,其中一人被心懷歹念的村民帶去用性命換了錢財,另外二人發現不對逃了出來,就近找上登雲宗求助。因為出了人命,當時登雲宗也曾派人前往過李家村查看情況,但那魔物很是敏銳,見有修士到來,立馬就逃了出去。”
“追蹤不到麼?”
“嗯。正如我們無法探查到登雲宗內部的墮魔者一般,如果魔物有心要隱藏自己,修士是很難尋找到它們的。所以當時前來李家村的修士們隻能勸說李家村的村民不要再與魔物進行這樣喪儘天良的交換,但人性中的貪哪裡是那麼好除去的。”
“就不能直接把李家村的人全殺了麼?”鵲舟問,“反正他們也都不是什麼好人,身上還都背著人命,殺了他們也不算冤枉。”
文硯說:“凡事需講求證據,雖然你我心知肚明他們做的齷齪事,可明麵上並沒有證據可以直接表明他們殺死了家中的老人、小孩,甚至妻子或丈夫。”
“那就這麼乾耗著?”鵲舟有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這也太……嗯,心大了點兒。這任務後來掛上賞金榜後就一直沒人接麼?”
“並非一直沒有人敢接,而是接了的人也沒法完成任務,最後隻能重新把牌子掛回賞金榜。”文硯道,“我此前並不如何關心賞金榜的事情,這些事情也是在我取下這塊木牌時才知曉的,我既得知此事,便不願看它再拖延下去。因此……”
鵲舟眨了眨眼,等待著他師父的後文。
怎麼了怎麼了?文大惡人終於要幫他完成任務了?
“因此,李家村的任務你隻許成功,不許失敗。若敗,你也不必再呆在我的門下。”文硯說。
鵲舟:“……”
不是,這還有完沒完了?
“師父啊,打個商量,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拿逐出師門這一套來威脅我啊?說到底我拜師這麼久了師父還沒教過我什麼東西呢,我失敗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鵲舟膽大包天地說。
文硯說:“我助你從築基到金丹,還不算教麼?”
鵲舟想說那都多虧了他自己爭氣,不過看在文硯確確實實給他提供了一個良好的修煉環境的份兒上,這話他最後還是沒說出口,隻道:“好吧,我會努力完成任務的,爭取不讓師父連唯一的徒弟都保不住。”
文硯欣然點頭。
黃昏時分,李大壯果然來敲門叫二人出去吃飯。
鵲舟已經很久沒吃過東西了,雖然如今的他並不會感覺到餓,雖然李大壯準備的那些飯菜看起來並不美味,但他還是有些饞。
大概是聽取了文硯的意見,李大壯炒菜用的油鹽都很少,所以味道寡淡得不行,讓滿懷期待的鵲舟剛吃一口就想往外吐。
“小公子可是吃不慣這鄉間飯食?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小公子你多忍耐一下,填飽肚子最為重要。”文硯見鵲舟麵色難看,從旁勸說道。
鵲舟一臉不情願的把那口菜咽了下去,歎了口氣,說:“文叔你說得對,事到如今,我不該再有什麼公子病,這些菜我能吃得下去的。”
李大壯哎喲了一聲,大大咧咧地說:“小少爺有覺悟啊!人生在世就是這樣的嘛,太多太多不如意啦,你看我,我死了爹娘又死了老婆兒子,現在孤家寡人一個,不也照樣該過過該活活嘛,沒什麼了不起的。這些菜又沒有毒,就算難吃了點兒,你也放心大膽的吃,總比餓肚子強嘛你說是不是?”
“李叔你說得對。”鵲舟說著,夾起一筷子炒青菜,做了半分鐘的心理準備,終於一狠心一張嘴,嚼吧嚼吧把菜咽進了肚子裡。
李大壯在一旁樂嗬嗬地看著,不斷地說:“對了嘛,對了嘛,這樣就對了嘛,吃飽了肚子才好繼續去躲那些要抓你們的人嘛!”
鵲舟嗯了一聲,和文硯一塊兒把滿桌的菜都給炫完了。
吃飽喝足後,鵲舟打了個嗬欠說自己還是好困,借口跟文硯一起又回到了房間裡。
關上門,文硯蹙著眉從儲物戒中拿出一個瓷瓶,倒出一枚藥丸遞到了鵲舟嘴邊。
鵲舟也沒遲疑,張嘴從他師父手上把藥丸含了進去。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文硯感覺鵲舟的舌尖在他指節上舔了一下,觸感溫溫熱熱的,讓他有片刻的失神。
“師父啊,我覺得我們今晚下不了田了,李大壯給我們下藥擺明了就是今晚就要把咱們獻祭給魔物換取金錢。”肇事者本人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剛剛乾了什麼,說起話來很是理智和淡定。
文硯回過神,在鵲舟看不見的地方蜷了蜷指尖,說:“那就借此機會直接把魔物處理掉吧。”
第188章 第23章
李大壯在飯菜裡下了迷藥, 鵲舟和文硯就躺在床上假裝暈倒。
兩人才躺下沒一會兒,李大壯果然就來敲了門。
李大壯敲門的動靜不小,但房間裡始終沒有回應。李大壯放了心, 掏出鑰匙開了門鎖,進門後見主仆二人果真躺在床上人事不省,他臉上就露出了一個計謀得逞的笑來。
“嘿嘿,你二位也彆怪我。誰讓你們倒黴要逃到我們村裡來呢?而且要不是我們肯收留你們, 你們這會兒說不定也被仇人找到了,橫豎都是一個死,死在我們這裡我還會每年給你們燒點紙錢, 你們不虧。”李大壯一邊說一邊走到了床邊,彎腰在床底下摸索了一陣,最後掏出一個燒紙用的盆來,端端正正擺放在了床尾。
盆裡本身就存放著一些紙錢, 李大壯把紙錢掏了出來放在一旁,伸手從身上摸出一張火折子,弄燃了就往盆裡一扔,然後借著火勢燒起紙錢來。
沒一會兒, 紙錢燃燒散發出的氣味就充斥滿了整個屋子。
鵲舟眼皮下的眼珠子微微轉動了一下, 鼻子也不自覺的皺了皺。
不是,和魔物做交易就做交易,怎麼還要在家裡燒紙?難不成那魔物還要循著紙錢的味道親自過來這裡?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倒也不錯,省得他們換地方。
鵲舟的猜測沒有錯, 一陣風忽然從敞開著的窗戶外吹了進來,把窗框都吹得向兩側的牆壁撞了過去。
一個漆黑色的陰影狀的東西出現在了床頭, 低垂著頭很是垂涎的看著床上的人。
它感受到了一股很蓬勃的生命力,如果它能將這兩人的生命力吸收掉, 它的修為將大有精進。
“你做的……很好,這些……是你的了。”魔物的嗓音很粗,聲音裡仿佛疊著好幾道回聲。
李大壯麵色狂喜的看著燒紙的銅盆邊憑空出現的一堆金銀珠寶,眼睛先是一亮,隨後又閃爍了一下。
“就這麼些嗎?”李大壯看向魔物,語氣稍微有些不滿,“這小孩是從富貴人家裡出來的,命裡帶福,應該能換更多東西才對吧。”
“能被你……獻祭給我的,命裡又……帶著幾分福氣呢。”魔物斷斷續續的說著。
李大壯見討不到更多的東西,遺憾的癟了癟嘴,但在收起那些金銀珠寶時,他的眼睛還是亮了起來。
“嘿嘿……少點就少點吧,有了這些,以前我輸掉的那些全都會被重新贏回來的。”李大壯自言自語道。
“現在……該是我的享用時間了……”魔物桀桀的笑了起來,漆黑的身體拉長拉大,像一張被子,又像一片海浪,傾斜著就要朝床上的二人籠罩下去。
就在此時,數道白光乍亮,在空氣中劃出幾道白弧,速度極快的劈進了黑影膨大的身體裡。
像是光撕裂黑暗,那數道白光眨眼間已從黑影背後破體而出。而黑影身上被白光穿透的地方這會兒也開始泛起了白光。
那白光就像有生命一般,覆蓋在黑影的傷口部分蠕動著、吞噬著,不斷擴大著黑影身上傷口的麵積,蠶食著黑影的軀體。
黑影吃痛扭曲蠕動了起來,同時它心中也很是憤怒,怒吼道:“你們竟敢耍我?!”
幾道黑芒朝床上刺了過去,鵲舟和文硯幾乎是同時向兩側翻滾躲開。
黑芒擊打在了床上,巨大的破壞力讓床板直接破出了幾個大洞。
鵲舟嘖嘖兩聲,先一個手刀劈在看傻了的李大壯後頸上,把人劈暈放倒在地後他才重新看向半空中的黑影,說:“耍你怎麼了?我不但耍你,我還要殺你呢。”
黑影這會兒已經縮回了一開始的正常人形大小,但它身上那幾處白光還在不斷地腐蝕著它的身體。
黑影見狀不妙,不停地用黑色的手臂拍打著白光的部分,可白光不但沒有被他拍滅,還不小心沾到了它的手上,開始腐蝕起他的手掌來。
“沒用的。”鵲舟拋了拋手中的木頭匕首,視線短暫的往文硯身上瞥了一下,說:“這是我師父教我的驅魔法術,你要麼就彆被我傷到,要麼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些白光把你腐蝕到渣都不剩。”
魔物聞言怒極,也不管身上的白光了,大吼著朝鵲舟俯衝了下來,看樣子是想靠殺死鵲舟來消除掉身上的白光。
鵲舟哪兒能讓這家夥得逞,靈力注入匕首之中,身法靈活的和魔物在房間裡你來我往過了數十招。
一番交鋒下來,最終還是鵲舟略勝一籌。
魔物這會兒的身體已經被腐蝕得千瘡百孔,它趴在地上,縮成軟趴趴的一團,嘴裡哈嗤哈嗤地喘著氣,聽起來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鵲舟也有些疲憊,但他沒表現出來,站在魔物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魔物說:“我以為你多厲害呢,結果也就這樣,看來之前師兄師姐們一直沒抓住你隻是因為你太會躲了,而不是因為你有多強。唔……事到如今,反正你也要死了,不打算講一下你乾這些壞事兒的動機麼?”
魔物這會兒已經痛得有些神誌不清,兀自在水泥地麵上翻來覆去的打著滾,對鵲舟的話語充耳不聞。
鵲舟說:“實在不行你說一下你的那些金銀珠寶都是從哪裡來的也行。”
魔物還是沒搭理他,並且滾著滾著就死掉了。
鵲舟:“……”
鵲舟抬頭眼巴巴地看著他的師父,問:“師父,我是不是下手太狠了點?它還有好多東西都沒來得及交代呢。”
“本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站在一旁看戲已久的文硯說著,微微垂眸,冷聲問鵲舟:“倒是你用的那除魔法術,我並不記得我曾教給過你。”
鵲舟哈哈一笑,說:“我沒說這是師父你教給我的,我說的是我另一個師父,就是那個想要給我玉佩的老神仙,他給我的修煉心法裡雜七雜八記錄了不少法術呢,我就隨便學了學。”
文硯嗯了一聲,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變化。
可在鵲舟看來,文硯好像是有些不爽了的。
鵲舟在心裡笑了笑。他剛才就是故意當著文硯的麵那麼說的,他就是想看看文硯這樣一個俗到骨子裡的人會不會因為他管彆人叫師父而生氣。
現在看來,文硯是會的,這一點讓鵲舟很是滿意。
“雖然魔物已除,但即使是魔物也不能憑空變出真實的金銀珠寶。李家村的寶物從何而來仍需調查清楚,你對此有什麼……”文硯話音戛然而止。
隻見剛剛還不知為何心情頗好的站在他身前的鵲舟這會兒身體前後左右的搖晃了一下,下一秒就直直朝他這邊一頭栽倒了下來。
文硯幾乎是下意識上前一步,張開雙臂把人接進了懷中。
“鵲舟?”文硯跪坐在地上,半抱著懷中人輕輕喚了一聲,但懷中人雙目緊閉,毫無反應。
文硯於是將手指搭在了鵲舟手腕的脈搏上,細細感受片刻後才鬆了口氣。
隻是靈力耗儘昏睡過去了麼?看來他之前沒有估計錯,那種能讓魔物一旦沾上就無法擺脫的腐蝕法術並不是無敵的,至少在靈力消耗這一點上,這個法術就不是想用就能用的。
鵲舟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枯竭的靈力在他昏睡時自動補充了一點點,但他的身體還是處在虛弱狀態之中,需要靠打坐修煉進行恢複。
不過文硯大發慈悲的遞給了鵲舟一枚靈石,靈石中靈力充沛且濃鬱,吸收起來比修煉要快上很多。
鵲舟吸空了靈石中的靈力,謝過文硯,然後才有空看起自己當前所處的環境。
“咦?我們還在李家村裡麼?是師父把我抱到床上來的麼?”鵲舟說著下了床,發現床是完好無損的,顯然已經不是昨天被魔物破壞掉的那張床了。
文硯默認了鵲舟的第二個問題,隻介紹了一下目前所處的地方:“這是李大壯的房間。”
“哦,那我們……”
“你可知如果昨日我並未與你同行,你昏死過去後會是什麼下場嗎?”文硯打斷了鵲舟的話,語氣中透露出一絲嚴厲。
鵲舟理所當然道:“我當然是因為知道師父會保護我才會使用那種法術的,如果師父沒與我同行,我肯定不會冒險使用。”
“你就不怕……”文硯頓住,沒再繼續往下說,轉了話鋒道:“罷了,這樣的事情隻此一次,若還有下次,我斷不會再護你。”
鵲舟乖巧點頭。其實就算文硯不說他以後也不會再輕易使用這個腐蝕法術了,倒也不是不信任文硯,隻是命還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比較好。
“對了師父,我們接下來要去找那些被李家村人藏起來的寶物麼?還是說那些寶物都是假的,魔物一死就會消失?”鵲舟昨晚並沒有聽見文硯對他說的那番話,也沒注意看魔物死後李大壯的那些金銀珠寶有沒有消失,因此隻能向文硯求助。
文硯把昨晚鵲舟暈倒時他說的話大致重複了一遍,問鵲舟想怎麼調查。
鵲舟想了想,決定直接把李大壯弄醒了審問一番。
第189章 第24章
李大壯是被鵲舟一巴掌扇醒的, 剛醒來的時候他還有點懵,肩膀聳了聳想要抬手揉揉眼睛,結果一抬之下才發現他的兩隻手被捆在了身後。
李大壯立馬就清醒了, 驚恐地看著鵲舟和文硯,大叫道:“你們誰啊!你們到底想要乾什麼?!我警告你們!我們村兒沒有魔物!我也什麼都不知道!你們最好快點把我放開!”
“你們村兒確實沒有魔物。”鵲舟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因為那個給你金銀珠寶的家夥昨天晚上已經被我弄死了,一點渣都沒剩下。你們村兒裡以後再也沒有魔物了, 不用謝我。”
李大壯瞪大了眼睛,像是死了親爹,“你說什麼?!”
“說你們以後被辦法再做拿人命換錢的缺德事兒了唄。”鵲舟說著拋了拋手裡的一塊金錠, “哦對,昨天那魔物給你的金銀珠寶也已經被我收起來了,就當是我為你們村兒降妖除魔的報酬吧,你說怎麼樣?”
“那些都是我的!你把它們還給我!”李大壯一看到那金錠眼睛都紅了, 背在身後的手瘋狂掙紮著試圖擺脫束縛。
鵲舟樂了,“彆那麼激動嘛。你應該不止這麼點錢吧?還是說你跟彆人賭了錢,把以前的錢都輸光了?你要是真把錢都輸光了,我就給你塊兒金子怎麼樣?”
李大壯怒氣衝衝地瞪視著鵲舟, 威脅道:“小孩兒, 我勸你最好把我放開,不然等村裡的人知道了,你和你的仆人都得完蛋。”
“那可不是我的仆人。”鵲舟搖搖頭,指著文硯重新給李大壯介紹說:“這是我師父, 我師父比我厲害一百倍,但你和你們全村的人加起來也打不過我, 所以你們更打不過我師父。”
說完,鵲舟又覺得自己這樣跟一個NPC較勁有些過於幼稚了, 忙調整了一下狀態,把木頭匕首拿出來抵在了李大壯的脖頸上,笑嗬嗬的說:“其實吧,就算你不肯交代你們村裡的所有事情也沒關係,我可以自己查,但這樣一來留著你就沒什麼價值了,我隻能先殺你滅口。”
李大壯有些慌神。
雖然抵在他頸側的隻是一把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木頭匕首,可那刀鋒有多鋒利他脖頸處的皮膚再清楚不過。
可這小孩兒真的敢殺人嗎?
李大壯和鵲舟對視了一眼,咽了口唾沫。
會的。這小孩是真的會殺人的。李大壯在視線相接的那一刻無比清楚的認識到了這一點。
“我說!我都說!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李大壯犯了慫,一股腦把鵲舟想知道的事兒都說了出來。
李家村曾經是一個普通的村子,村裡人靠種地和在外打工為生。可有一天,一個相貌平平無奇的年輕人出現在了村子裡,他剛一來村子就讓村長把所有的村民都聚集了起來,然後當著所有村民的麵變出了一大堆金銀珠寶。
那些閃閃發著光的金銀珠寶擠在一起,壘成了一個半人高的小山,讓所有村民都紅了眼。
可還不等有人上前去鑒定這些財寶的真假,年輕人就把這些寶物全收了起來,並說:我可以把這些金銀珠寶分給你們,但這是有條件的,如果你們想知道這個條件,就單獨來找我。
年輕人說完就在村裡住了下來,等待著村民們上門詢問。
第一個前去找年輕人的村民很快就出現了,等他從年輕人的小屋裡出來的時候,村裡其他人都好奇的圍了上去想要一探究竟。
但那個村民什麼也沒告訴大家,隻是叫走了自己的家人,說回去之後單獨講給他們聽。
第一位村民和他的家人一塊兒離開了,剩下的村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第二位村民走進了年輕人的小屋。
第二位村民出來後做的事情和第一位村民一樣,都是閉口不言,隻帶走了自己的家人。
剩下的村民越來越好奇,於是類似於前兩位村民的事情在李家村裡不斷上演。
幾乎隻用了一天的時間,整個李家村的人都知道了向年輕人要錢的辦法,隻不過全村裡恐怕隻有四分之一的人是真正知道的,而剩下的四分之三知道的隻是拿四分之一的人隨口編造的謊話而已。
當然,那四分之一的人中也不是所有人都會為了錢去用自己親人的命做交易的,總有那麼幾個人會覺得這是一件很缺德事情,並且想要把這件事告訴給全村的人,讓大家彼此防備。可這些人無一例外全都在開口前就死於非命了。
當時這些人的死還很是讓村裡人心惶惶了一陣,有些不明真相的人說是年輕人給村裡帶來了災禍,但事實上,那些死於非命的人並非年輕人所殺,而是那些知道真相的村民們自發的行為。
他們要錢,他們不想讓真實的換到錢的方法被自己的家人們知道。
後來村裡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死了。
起初是老人們,老人年紀大了,一開始死一兩個也沒人在意,後來隔三差五就有老人離世,這又讓村裡不知情的人們惶恐了一陣子,但很快死的就輪到了他們。
後來村裡不知情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還活著的知情人大多是年輕男性,他們起初想過內鬥,但後來發現這太難了,大家彼此之間都有防備,不好下手。沒辦法,他們隻能另辟蹊徑。
這個蹊徑就比較多樣化了。老婆還沒死的可以和老婆一起生個小孩兒,老婆死了的就跟村裡沒死的女人或強行或雙方都自願的發生關係,再不濟直接去外邊偷小孩兒回來。
總之現在村裡的小孩兒大多都是這麼來的。為了能讓這些孩子們多活一段時間,多換幾次錢,那些醜惡不堪的大人就從自己的資產裡分了點出來打造了一些長命鎖給小孩戴上。
至於這些人剩餘的資產去了哪裡……
這就涉及到李家莊的另外兩條線了。
其一是毒。但用李大壯的話來說,那是一種甘露水。水無色透明,喝起來味道甘甜,回味無窮,讓人有飄飄欲仙之感。多喝兩次,人極易上癮,再難戒掉,所以必須定期去販賣這種甘露水的商人處購買。
這種甘露水售價極高,而銷售這種甘露水的商人是比年輕人晚一個月來到村子裡的,平時神出鬼沒,隻有有人需要甘露水的時候他才會突然出現。
其二則是賭。也不知是誰先牽的頭,村裡這些拿人命換到了金銀珠寶的人從某天開始就愛上了賭,並且每天都賭,輸也賭,贏更要賭,總之就是沒有一個人能從賭桌上徹底走出來。
“跟你賭的人都有些誰?你輸掉的那些錢都輸給了誰?”鵲舟聽到這裡時詢問李大壯。
李大壯很是懊喪和不滿的說:“還不都是輸給了那個呃……”
毫無征兆的,李大壯忽然雙目暴突,四肢關節也反人類的哢哢扭曲了幾下。
鵲舟猝不及防被文硯拉拽著往後退了幾步,重心沒穩住後仰撞進了文硯懷裡。
這是鵲舟在十二個時辰內第二次靠倒在文硯懷裡,但不管是鵲舟還是文硯都沒工夫在意這一點。
隻見李大壯麵目猙獰身體扭曲,即使雙手被捆綁在身後,他也歪七扭八的從地上站了起來,腦袋哢嚓一下向左側偏倒九十度,嘴巴大張,喉嚨裡發出啊啊的吼聲。
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相似的聲音不單在房間內響起,還有很多是從外界傳進屋裡來的。
鵲舟叫了聲李大壯,李大壯轉動渾濁的眼珠看向了他,喉間再次發出啊啊的聲音,然後兩隻腳扭曲著向他這邊邁了過來。
鵲舟看到李大壯這樣,幾乎下意識就想到之前一場遊戲中的喪屍。
“師父。”鵲舟扯了扯文硯的衣袖。
文硯扶住鵲舟的肩膀把他的身體往前推了推,讓鵲舟脫離了他的懷抱自己站穩了腳跟,提醒說:“他已經死了。”
鵲舟嗯了一聲,握緊手中匕首,說:“那我再殺他一遍就不算殺人了對嗎?”
文硯還未回答,鵲舟已經動用身法閃現般到了李大壯身前,匕首向斜上方一劃,乾脆利落的割掉了李大壯的腦袋。
“嗯。”文硯慢半拍的答了鵲舟的問題,眼睛微眯。
這樣的果決可不像是第一次殺人的人會有的。
“外邊的那些人大概也全都變成了李大壯這樣的行屍走肉,師父,他們這樣算是魔的一種麼?”鵲舟回頭看向文硯。
文硯收斂起了眼裡的探究,點了點頭。
鵲舟於是舔了舔唇問:“那……殺了他們有學分嗎?”
“我好像並未說過一隻魔物算三百學分。”文硯淡淡道。
鵲舟咦了一聲,“沒說過嗎?”
“我隻說過出一次任務三百。”
“啊。”鵲舟遺憾的把匕首收了起來,“那李家村的問題已經解決了,師父我們走吧,去做下一個任務。”
文硯不為所動,視線落在敞開的窗外,若有所指道:“你確定問題已經解決了麼?”
鵲舟皺了皺鼻子,覺得文硯此舉完全是在壓榨童工,太黑暗了。
第190章 第25章
由於某些不明原因, 李家村的村民在一瞬間全變成了行屍走肉。
鵲舟任勞任怨的去給這些行屍們剃了個頭,剃完回到文硯身邊後,他歎了口氣, 說:“可惜了那些小孩,他們本來沒有錯,卻也落得了這般境地。”
說話時二人正站在李家村中間的一片空地上,文硯看了看不遠處倒著的頭身分離的兩具孩童屍體, 聲音很輕地說:“你也還隻是個孩子,本不該……”
鵲舟沒聽清,疑惑的啊了一聲。
文硯搖搖頭, “關於李家村的事,你有什麼發現?”
鵲舟想了想,說:“感覺像是某種一條龍服務。”
文硯不太能理解鵲舟的話是什麼意思,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鵲舟並未抬頭和文硯對視, 因此也沒接收到文硯疑惑的目光,隻自顧自地說:“其實李家村的事應該還沒有結束,我保守估計這裡有三隻魔物,我們殺死的隻是其中之一, 另外兩個這會兒估計已經跑遠了, 之後也不會再回來了,不然這裡的村民也不會突然就變成了行屍。他們變成行屍肯定是因為那兩個魔放棄這裡了,臨走前最後從他們身上汲取了些剩餘價值。”
文硯靜靜聽著,慢慢的去理解著鵲舟口中那些他不熟悉的詞彙。
鵲舟繼續著他的分析, “你看啊,雖然之前李大壯沒能把話說完, 但在賭桌上贏錢的人肯定是魔。那這三隻魔分彆就是許諾村民用人命換錢的魔、向村民兜售甘露水的魔、引誘村民賭博的魔。這就像是一條產業鏈,第一隻魔用錢換到了人命, 第二隻魔用甘露水換錢,第三隻魔用賭博來回收村民剩餘的錢。我是不是可以猜測,第二隻魔和第三隻魔最後會把錢交給第一隻魔,讓第一隻魔再次用那些收回來的錢去換村民的命呢?像一個循環。”
“隻是我並不知道這樣做對第二三隻魔本身有什麼好處。”鵲舟說到這兒終於抬頭看向了文硯,“師父,魔物是能靠吸收人命壯大自身的對吧?這是第一隻魔可以得到的好處,那第二三隻魔呢?難道它們這麼做不是為了自身利益,而是為了魔族利益?那甘露水裡一定混有魔氣,李家村人食用了魔氣說不定就會墮魔,這樣就能慢慢壯大魔族、蠶食人類……如果是這樣,我覺得類似的事情肯定不止發生在李家村裡,而是發生在很多地方。”
文硯想了想,說:“沒記錯的話,魔族修煉壯大自己的方式有很多種,其中有兩種便是吸食活人的氣運和在人體內植入自身魔氣,讓魔氣不斷汲取活人的靈魂力量。”
“那這就完全說得通了。”鵲舟蹙起的眉舒展了開來,“那就是循環產業鏈唄。這一條線下來,那三隻魔物隻需要用固定的一點資金就能不斷地從李家村人身上汲取它們需要的東西,簡直是把人利用到了極致,而它們本身其實什麼都沒有付出,除了需要一點點經濟基礎外,完完全全的就是空手套白狼。”
“而且我之前也沒猜錯,李家村人突然變成行屍就是因為剩下的兩隻魔物離開了,離開前那個賣甘露水的魔物為了不浪費,就一口氣抽走了他們的全部靈魂。”
“哎,這樣一來的話,它們三個魔都能在循環裡得到好處,這就不好分辨這樣的行為是它們三個魔自發的,還是魔族安排的了。”鵲舟歎氣。
文硯說:“如果魔族知道這樣的魔物組合能最大程度上的讓魔物從人族中獲取力量,它們必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鵲舟想想覺得也是,這不禁讓他起了滿胳膊的雞皮疙瘩。
“噫,那人族豈不是要完蛋了?”鵲舟說著,頭頂忽得被文硯用指節大力敲了一下。
“發現此等問題,你的當務之急就是站在這裡說風涼話麼?”文硯冷聲問道。
鵲舟抬手摸了摸被敲打的地方,腦瓜子嗡嗡的,沒好氣道:“這麼大的事兒難道不該是由師父去通知所有大小宗門麼?我一個小小的金丹修士,我能做得了什麼?難道這麼大個人間都要靠我一個小小孩童去拯救麼?”
“我隻不過說了你一句,你便頂了十句,看來心中是早就對我有所不滿。”文硯說著,覺得有些好笑。
鵲舟觀文硯神情,搞不清楚文硯這是不是被他氣笑的,唔了一聲,稍微做了個人,說:“那我跟師父道個歉。師父接下來要去通知各大宗門麼?需要弟子隨行麼?隨行期間有學分麼?”
“最後這句才是你真正想說的罷。”文硯搖了搖頭,“此事我一人去便好。至於你……”
鵲舟眨了眨眼,等著文硯的下一句話。
但文硯在說話前先一抹儲物戒,扔了三十來個木片到鵲舟腳邊。
“這些任務都交於你獨自完成,你可有異議?”文硯說。
鵲舟:“……”
鵲舟閉了閉眼,萬萬沒想到他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以後這一路上沒了文硯,他連個說話的人都沒了,日子不知道得有多無聊。
唉,算了,男人隻會影響他打怪升級的速度,沒了就沒了,他獨自一人行動也好加快些速度,畢竟他可不想在這場遊戲裡實打實待上個十年二十年的。
文硯離開後,鵲舟獨自一人又在李家村裡待了一會兒。
鵲舟先是用鐵鍬挖開了一處沒有種菜的田地。
雖然李家村的事情目前已經明了了,金銀珠寶被埋在田地裡的猜想已經不成立了,但鵲舟還是出於好奇挖開了這些田地。
這一挖可不得了,泥土下邊雖然沒有金銀珠寶,但卻有累累的白骨。
鵲舟換著位置又挖開了幾處田地,同樣都看到了白骨。
鵲舟粗略估算了一下,心裡有些吃驚。
看來這李家村這麼多年裡死了不少人,但李家村原本的人數是有限的,所以那些多出來的白骨怕是全都來自於誤闖李家村的外鄉人。
這可真是……
鵲舟搖了搖頭,找了塊還算乾淨的泥巴地坐了下來,掏出文硯給他的好幾十個木片。
鵲舟把那些木片挨個看了,本想按距離遠近規劃出一條路線來,但看完他才發現自己根本不認路,對木片上寫的地名更是毫無印象。
唉,算了,還是隨便做吧,正好也多練習一下禦劍飛行。
鵲舟隨手挑了塊木片,離開李家村找到最近的一個有人居住的地方,向那裡的人詢問起木片上的地方在哪兒。
鵲舟就這麼靠一張嘴一路問到了木片上的地方,先是喬裝打扮一番,給自己隨便編造了一個身份潛伏在人群中,然後再趁魔物不注意一舉將其拿下。
鵲舟靠著這麼個方法完成了不少任務,在和魔物的交手過程中,他雖受過大大小小的傷,但最後的結果都還算圓滿。
鵲舟做完文硯替他接的任務隻花了三個月的時間,並且這三個月裡幾乎一半時間都是被鵲舟花在了問路和趕路上,真正和魔物鬥智鬥勇的時間其實很短。
在最後一個任務完成後,鵲舟就近找了個客棧住了下來。
這三個月裡,鵲舟始終覺得有人在跟著他,但那人一直不肯露麵,再加上鵲舟並未察覺到惡意,就暫時沒去管這件事。
但現在鵲舟任務做完了,人一閒下來就忍不住的想給自己找點樂子玩玩。
不過要怎麼把那人給引出來是個問題。
鵲舟先是嘗試了一下長時間的修煉,想看看那人會不會有所行動,但答案是他一下子修煉了一個月也沒感受到那人的半點兒動靜。
鵲舟於是換了個方法,去深山裡找到一隻難得一遇的四階妖獸,險象環生一番,那人還是沒有出現。
四階妖獸的屍體被鵲舟帶去了附近大城鎮的拍賣會,他打算把這屍體賣掉,一來是為了換點錢,他之前從李大壯那裡沒收來的金銀珠寶這段時間已經被他花得差不多了。二來則是為了看看那人會不會跟著他進拍賣會,畢竟拍賣會是在一個相對封閉的大場所內舉行的,如果那人跟著他進來,他說不定能看到。
四階妖獸在整片大陸上不算罕見,但是能殺死四階妖獸的修士不多,所以鵲舟提供的這具四階妖獸屍體在拍賣會上還是賣出了個不錯的價格。
但鵲舟並不怎麼愉悅,因為他並沒有在拍賣會現場找到那個跟蹤了他這麼久的人。
那人到底是誰?目的又是什麼?能跟他這麼久的,想來不是一時興起……而知道他有跟蹤價值的,要麼就是文硯找來的護他周全的人,要麼就是魔族那邊派來盯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