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什麼都沒說,可你就是知道,他的心中為你留了一個位置。
為了避免舞台結束後的酸麻,穆庭葉藏把人帶到了門後的長矮凳上,兩人掛起的外套一個成了枕頭,另一個作為被子蓋在森鷗外身上。
挪動過程中難免會醒來,被打擾的警惕心在聞到熟悉的味道後重新縮了回去。
迷迷糊糊間,森鷗外向下拽了拽外套,狐狸搖著尾巴控訴般的在馴養他的人耳邊低啞著嗓音。
“……結束了?”
“還沒有,再睡一會兒。”
完全放鬆的身體不斷催促森鷗外繼續入睡,尚未清醒的身體無法接收全部的信息。
模糊的囈語回響在耳邊。
他隻知道穆庭葉藏說了些什麼話,具體是什麼意思,他也聽不清。隻是知道這個人不會害他,無論對方說了什麼,全都點頭應了下來。
在徹底進入夢鄉之前,他好像聽到穆庭葉藏要帶他去見什麼人。
多年的磨合足夠增進彼此的了解。
太愛做出計劃,總是瞻前顧後的人反倒是會被束縛。
穆庭葉藏清楚,每一句話都在打磨算計的森鷗外在清醒時是不會同意這件事的。
隻好借著這個機會提出。
“結束後去見見我母親吧。”
“嗯……。”
即便家庭情況不太健康,穆庭葉藏依舊希望這段情感能得到親人的祝福,尤其是他的母親。
這個致力於讓他正常成長,逃離穆庭家的人。
舞台的表演走到尾聲,眾人唱出最後一句歌詞:
“如若死是必然,何不縱情生活。”
在拖長的華麗尾腔中,穆庭葉藏俯下身,親昵的蹭著愛人頸側落下的黑發,彆過頭來吻他。
愛意放肆宣泄。乾燥的唇瓣相觸,碾過唇珠,將人從睡夢中帶離。
平躺的姿勢,半夢半醒中,森鷗外的潛意識將這個地方當成了辦公室後方的休息室。
“嗯?”
親夠了就把頭偏到一側,順著姿勢摸向了穆庭葉藏的臉。
不遠處金紅配色的古典裝飾召回森鷗外的理智。
包廂外的掌聲如雷鳴,被觸碰的人不曾躲閃,唇角彎彎,不知在笑什麼。
未徹底清醒時點頭應下的事情很快就要來臨。
森鷗外本想拒絕,他並不擅長同陌生人交談時舍棄利益。
相較於其他人,森鷗外接受的教育是不完全的。
十二歲之前,家中隻教了他交換的底層邏輯,十二歲之後自己學會了利用。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可還沒等他說出口,穆庭葉藏就慢慢抬起頭,緊抿的嘴唇泛白,臉上偶爾擠出一個矜持又靦腆的笑容,稍縱即逝。
留下的隻有勉強的無助,像是脆弱的琉璃瓷器。
而拒絕這個請求的森鷗外,就是拿著錘子的那個人。
對這個表情,他完全沒有一點辦法拒絕。即便知道這都是眼前這個人偽裝出來的。
最後還是妥協了。森鷗外跟著穆庭葉藏一起來到了一個熟悉的地方。
那是他帶著搜查令去找與謝野晶子的溫泉山莊。
在森鷗外訝異的目光中,穆庭葉藏短暫的講述了名為桐穀茶蓧的過往。
身為家中獨女,桐穀茶蓧從小就見慣了各種勾心鬥角。
她一向循規蹈矩,按照父母的規劃前行,扮演所有家長眼中乖巧的布偶。
人生中做的唯一一件叛逆的事情,就是嫁入穆庭家。
一見鐘情後的猛烈追求,讓這個慣於壓抑自我的少女無所適從。
豪門婚姻從來都是權衡利弊,可這種追求,讓她感受到了被堅定選擇的感覺。
所以她違背了父母的意願,堅持要嫁給他。
可隨著時間流逝,愛意逐漸消失,陌生的女性橫亙其中,他們的感情開始產生裂痕。
再也回不到從前。
結婚後的桐穀本應改為穆庭,可這個姓氏帶來的隻有屈辱。
即便兩人沒有離婚,她依舊堅持使用自己原本的姓氏,儘管已經沒有多少人記得她的名字。
她的父母從這段失敗的婚姻中得到了合適的利益,於是忘記了當初拚命阻攔的模樣;她的丈夫得到了合適的繼承人,於是對她的所作所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隻要結果是他們需要的,沒人會在意過程中發生了什麼。
如今記得這個名字的人,隻剩穆庭葉藏一個人。
今天或許還能多一個。
周邊全然失敗的婚姻告訴了穆庭葉藏一個道理:
儘管人們總是期待著獨一無二的愛情,卻不得不承認,人類的感情不具備排他性。
隻靠愛情是牽不住一個人的,但是靠利盆可以。
於是他用一筆龐大的資金,一個注定血本無歸的投資,換來了一場熾熱的情感,一個把野心寫在臉上的愛人。
等待的時間並不長,溫泉山莊的環境確實能治愈人心。
在得知穆庭葉藏帶了另一個人來時,桐穀茶蓧立馬放下了手上的事宜,趕了過來。
三人分彆坐在沙發兩側,桐穀茶蓧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打轉,最後落在握在一起的雙手上。
在那一瞬間她想了很多東西,用自己的過往進行勸誡,用更多的失敗案例勸說穆庭葉藏離開。
心中的話折了又折,換了又換,最終隻剩下一句話:
“開心嗎?”
“嗯。”
“這樣就很好。”
開心就好,似乎想要掩飾那憂慮的目光,桐穀茶蓧嘴角微微牽動。
隻要能感到開心就好,彆像我,為了一時的情感毀了一輩子。
第64章 番外一 禮物
作為森鷗外的異能力, 愛麗絲經常獨自活動。
尤其是在酒會這種需要交際的場合。
人們並不會對一位幼女抱有太多戒心。
在觥籌交錯的晚宴上,諸多隱秘的獨家信息,從愛麗絲流向森鷗外。
閒言碎語就像是麥田裡生長的雜草, 並不是每一句話都是有效信息。
這時候就需要森鷗外分神辨彆,倘若這時有人找他或是愛麗絲搭話, 就會發現這對“父女”偶爾會對著空氣發愣。
為了減少這種情況的發生,森鷗外為愛麗絲設置了幾個問答模板。
穆庭葉藏堅持認為這像是機器客服度, 但森鷗外一直拒絕承認這一點, 他認為這是絕對自我理性的體現。
出於想讓森鷗外認清事實的想法,以及拒絕向他透露題庫的前提下,穆庭葉藏時不時會問愛麗絲幾個問題。
可惜的是, 至今他還沒能在第二個問題上得到過相同的回答。
那唯一的固定回答就是禮物。
無論是誰, 無論什麼時間,隻要有人問向愛麗絲的問題帶有禮物二字, 她的回答隻有一個:上市醫藥公司的股份。
大部分的上市公司隻要不在經營方向亂來, 總會有盈利。
更何況是醫藥公司。
隻要有一項專利在手, 就足夠在保護期內賺回本。
在這一點上, 愛麗絲完美的繼承了森鷗外對金錢的過度喜愛。
於是, 在新年夜的那一晚,愛麗絲收到的方紅小包格外的不同尋常。
對其中物品早有猜測的森鷗外眯了眼睛,第一次主動地讓愛麗絲吃到了額外份額的草莓蛋糕。
離開前, 愛麗絲壞心眼的將紅包還給了穆庭葉藏,讓森鷗外一個人原地懊惱。
素白的手指夾著那份紅封, 有些尖的邊角抵在手心。
隨即穆庭葉藏歪著腦袋低笑幾聲,空閒的那隻手安撫性的摩挲了幾下森鷗外的手腕, 身體卻不由分說的靠了過來。
笑得曖昧又張揚,像是河岸旁的三月櫻。
抬頭俯首, 眼中再無其它。
“打開看看。”
掌心下是跳動的脈搏,相貼的皮膚能感知到每一次心臟的泵動。
在森鷗外拆開紅封的時候,穆庭葉藏的手依舊沒有挪開,就這麼任由森鷗外帶著他的手劃開紙張,拿出裡麵的東西。
是近期新開辦的醫藥企業,原始持股率為52%。
“抱歉啦,上市醫藥公司的股份不好買,就隻能用這種辦法。”
那些能拿著股份坐等分錢的人輕易不會交出手中的搖錢樹。
弄點意外事故,也不是不能讓那些股東主動賣出。
但穆庭葉藏不想讓這份禮物變得不那麼純潔。
更何況那些問題不會立即消失,隻會轉移到下一任繼承者身上。
不僅不利於經營,也容易被對手用相似的手段奪去。
有時創造要比占有更為簡單。
52%,這個數額能確保在經過上市的三輪融資後,持有者依舊對公司事務擁有一票否決權。
看著轉讓方那個第二次見到的名字——桐穀川,森鷗外眉心微微動了動,將心中的疑惑問出口,“為什麼取這個名字?”
“嗯?”
翻轉手心,兩人手指相互交纏的靠在一起,穆庭葉藏帶著森鷗外的一起往上抬了抬。
看清上麵的字跡後,穆庭葉藏這才明白剛才森鷗外問了什麼問題。
“那是母親給我取的名字,桐穀是她的姓氏。”
他的聲音很輕,每一個字都像是精心雕琢的玉石,不疾不徐,讓人在聆聽中感受到一種寧靜與和諧。
“好了,你還沒告訴我喜不喜歡這份禮物。”
森鷗外眯著眼睛笑,偏過頭去輕咬戀人的耳垂,他好像又聞到了櫻花的香氣。
斷斷續續的聲音從中漏出,似情人間輕柔暖味的私語,“今天可是大晦日,要去寺廟嗎?”*
將夜晚的黑色調一同吸收的玻璃幕牆上看不太清人的身影。
兩個身形差不多的影像靠的很近,森鷗外仔細分辨著。
一頭乖順的黑發,一件白色的毛衣,充滿活力的身軀。
看起來柔軟,溫和,就像是……太陽。
對於長年行走在黑暗中的人,格外的有吸引力。
尤其是他會一直堅定不移的站在你的身邊,沒人不喜歡這種偏愛。
“去那裡求什麼?”穆庭葉藏垂眸恰好看到指腹上沾到的紅。
紅封的外殼用的是愛麗絲的畫作,上麵的紅色痕跡是蠟筆,大概率在轉交的時候碰到的。
那暈開的紅,像是用水化開的老式紅脂,很適合抹在皮膚上。
手指點在森鷗外的眼尾,離開時擦出一道向上的斜紅。
反複化開的紅已經沒了那麼重的顏色,淺淡的鋪散在眼周,狀若太陽西時最後一抹亮色。
一百零七道鐘聲送舊,最後一聲迎新。
人們在那一刻祈求新的一年平安順遂。
除去心理安慰因素,這一天和往日沒什麼差彆。
再者說同那些不知道在不在的東西訴說,還不如告訴他。
最起碼自己真的能實現那些願望。
讀懂穆庭葉藏心中所想的森鷗外唇邊笑容漸盛,就連眼角眉梢都不可抑製的流露出笑意,卻不說話。
從這個角度看,那一抹紅隱隱約約,像是從牆角爬出的杏花,小巧的站在高處,總是能讓路過的人多看一眼。
在這一抹紅的誘惑下,穆庭葉藏答應了去寺廟的請求。
森鷗外還好,離開那個特定的環境後,不會有太多人認識他。
可穆庭葉藏不一樣,為了提高影響力,董事會決定將集團創立七十周年的特彆版本雜誌對全橫濱免費發放。
這樣一來,幾乎沒人不認識他那張臉。
穆庭葉藏堅決認為他們同意的原因是那本雜誌上沒有他們的照片。
在那些股東做出決定的那場會議結束後,穆庭葉藏給助理發了一份帶著所有股東照片、資產數目以及聯係方式的表格。
他勢必要讓這個文檔傳閱整個橫濱。
有困難,還請儘情撥打他股東的電話。
因為那本雜誌,近期穆庭葉藏出門前都會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戴好眼鏡和口罩,避免引起出行困難。
可這也就導致了沒人會把他和森鷗外看成一對,即便他們兩個人的手都快要長在一起了。
先前森鷗外累積的醫生氣質很好用,不少人都認為他在新年還特意帶著有社恐傾向的病人出來接觸陌生人,緩解病情。
在聽到第三波暗自表達欽佩之情的路人發言後,穆庭·疑似·病人·葉藏的手伸進了森鷗外的大衣裡。
往日裡豐富的經驗讓他輕鬆繞開襯衫的扣子,摸到腰間,輕輕的掐了一把。
不疼,但是有點癢。
大部分人都在寺廟正門前的街道上,那裡有不少商販聚集。
自己也有點受不了醫生人設的森鷗外主動帶人走了另一條路。
比起正門的熱鬨,這裡要冷清不少。
一路上穆庭葉藏時不時就要看一眼手表。
這個小動作被森鷗外看在眼裡,待兩人停下來後,他剛想要開口問,就被穆庭葉藏的手指抵住了嘴唇。
“幫我一個小忙。”穆庭葉藏摘下口罩,又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幫我把眼鏡拿下來。”
眼鏡被帶走的那一刻,第一百零八聲鐘響在空中回蕩。
在新的一年來臨之際,穆庭葉藏低頭同戀人交換一個氣息紊亂的吻。
從青澀到成熟,從陌路人到此生唯一。
兩人每一次成長都帶有對方留下的痕跡,像是兩株交替纏繞生長的荊棘,彼此交融,守衛。
第65章 番外二 閣樓
我叫誠平, 全名鶴田誠平,是一個普通人。
像這個社會上的大多數人一樣,在學校裡有著普普通通的成績, 拿著和其他人差不多底色的畢業證。
畢業時我原本想拍一份畢業照,就當是紀念一下青春。
但租學士服需要計劃外的錢, 差不多是我想要麵試的那份工作的一半工資。
想了想,還是放棄了。
麵試前我做了個錯誤的決定, 我提前租了房子。
是一間很便宜的閣樓, 前任租客考上了研究生,可以選擇住校。
合同還剩大半年,前任租客當起了二房東, 被我撿了漏。
當時我還很興奮, 認為我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
可惜的是,我隻是天底下最大的大傻子。
我沒有麵試上那份工作, 我畢業了, 老板的兒子也畢業了。
我就沒了工作。
我告訴自己沒關係, 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事了。
回去的路程不算遠, 我乾脆走著回去, 還能省點車費,畢竟我現在入不敷出。
我邊走邊想,這個時間點閣樓會很熱, 要不要去便利店待一會兒,正好等一等打折的便當。
在路口我看到了熟悉的行李箱, 那是我的。箱子體上有被某位無名氏摔裂的斷口,很小一點, 可我還是一眼就看到了。
旁邊蹲著的是我的房東,那個考上研究生的人。
他見我來了, 急匆匆的把行李箱的拉杆塞進我手裡,嘴唇在太陽底下一張一合,而後我的手心又被塞進了一摞現金。
說實話,我以為沒聽見他說的是什麼,這位前任房東似乎是大阪人,口音很重。
幼時我的耳朵被打出了問題,隻有一側能聽得清。
大多數時間我靠讀唇語進行翻譯,連蒙帶猜也能交流。
現在他背對著太陽,我看不清他的口型。
可我很確定我聽清了,他說:房東發現了他把房子租出去了,現在那個地方不能住人。
哦,原來是我沒地方住了。
我數了數,比我交上去的房租還多了一千塊。可能是前任房東可憐我,額外給的,也有可能是不小心數多了一張。
我不願意相信自己接二連三的倒黴,於是開始說服自己我的前任房東是個好心的人。
但我又接受不了另一種存在的可能性,越是勸說越是走向極端。
最後我決定放過我自己,不遠處有一個紅色的募捐箱,我把那一千塊丟了進去。
緊接著,後麵的店鋪衝出來一批人,凶神惡煞的,看起來像是某些極道組織的人。
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硬氣一些,他們凶巴巴的開口問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說我叫誠平,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們我的姓氏,他們幾個就對著我身後一招手。
一輛麵包車猛地一刹車,把我拉了進去。
我收回剛才的話,人倒黴起來絕對沒有儘頭。
出乎預料的是,他們沒打算打劫,也沒打算讓我身上少點什麼,隻是把我拉到了電視台。
在攝像機前,我默默的把那疊現金藏的更深了些。
久居校園,我對社會上這些事不太明白。
想起還站在門外的大漢,我照著前一位情緒激動的麵具男的話術囫圇說了一遍。大概就是學生就業問題之類的。
現在想起來,我說的那樣空泛,居然還有人敢信。
說完這些後,那群大漢就沒在管我,我也樂的忘記這件事。
就這麼過了大半年,我兜兜轉轉換了幾份零工,手裡多少有了一些錢。
我受夠了公司提供的集體宿舍,打算租個房子,哪怕是個閣樓也好。
中介囉囉嗦嗦講了一大堆,我都替他感到口渴,乾脆直截了當的告訴他我的底線,告訴他我隻有這些錢,超過這個價錢壓根租不起。
中介像是被嚇到了,也可能是渴了,連喝了三杯水才說:“有一個地方,很適合你。”
他帶我來到了熟悉的街角,我們倆站在熟悉的閣樓前。
他兢兢業業的介紹,我努力憋笑,並用半年前住了三天時間摸索出來的缺點進行還價。
地板踩上去會響、馬桶漏水、空調耗電大、附近太吵……
樁樁件件,都是扣錢點。
最後,我竟然用了和半年前差不多價格拿下了這間閣樓。
我的心情不錯,中介就沒那麼愉快了,一直苦著一張臉。
我猜,那是他沒了抽成的表現。
或許生活就是這麼莫名其妙。
有了固定居所後,我去郵局改了郵箱、住址等等。
第二天我就收到了一封信,紅色的劣質封麵殼,寄出地址是內務省,上麵說我是議員。
啊?
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
經曆過學生時代的人都知道一件事,會有損友使用陌生的號碼偽裝成教務處發短信。
說XX生在XX時間段擾亂課堂秩序,扣分雲雲。
這種騙局很難拆穿,因為沒人記得自己一天都在做什麼,沒有人會不走神。
並且所有人都會第一時間告訴他的好朋友,可往往這個好朋友就是發短信的人。
可我沒有朋友,於是我去了教務處,這個頑劣的騙局就此在我們學校銷聲匿跡。
這封信被我當成了那種不入流的玩笑。
但我忘了,除了內務省,沒有人能采購到這樣劣質的信封。
在登記身份的當天,我才發覺,原來自己當時是被拉去選舉了。
在我第一次住進這間閣樓時,我一無所有,第二次住進來的時候,我成了議員。
這件事我偶爾會拿出來活躍氣氛用,尤其是在住房問題上。
也不知道這個同玩笑一般的事實入了哪位領導的眼,我的仕途意外的順利,具體表現在:不需要經常加班。
直到戰爭突然失敗,所有人開始變得惶恐不安,經常在加班的深夜破口大罵。
這時候講笑話已經沒什麼用了,我再次變得沉默寡言。
直到有一天,一位看起來就像是高級管理人員的男性找到了我,他問我願不願意幫他的上司做點事。
我平時不善於交際,再加上近期部門人員借調非常頻繁,我認不清這個人是哪個部門的。
為了不得罪人,我答應了下來。
對方讓我撰寫一些報道和條例,我如實照做了。
部門裡原本不肯正眼瞧我的人突然對我恭恭敬敬。
沒幾天,我就升職了。
在一次酒會上,我莫名知曉了自己原來是某個大家族的眼線。
也有人問到我麵前,我一律不承認不反對,任由旁人去猜。
後來我又寫了幾篇報道,也逐漸看清了局勢。原來我真是某個大家族的眼線。
看著唯一的調查任務,我想,眼線也沒什麼不好,最起碼不用住閣樓。
我們之間就像是農民和農業專家,對方告訴我要做什麼,我就去做,然後將結出來的果子分成兩份,一人一半。
在某一年的大選,我又開始寫文章,繼續升職。
拿到了大人物想要的東西,我的職稱去掉了副字。
經濟危機時也在寫,危機結束後又往上爬了一步。
我做的越來越多,職位也越來越高,我從未想過隱瞞那段過往,彆人都羨慕我的現在以及未來,卻絕口不提我的過去。
站的越來越高,見到的人卻越來越少。
我開始感到倦怠以及……後怕。
越來越多的決定和指令需要由我給出,我害怕自己給出的方向是錯誤的,我害怕我的[正確]導出的結果是錯誤的。
我開始失眠,整夜整夜的睡不著。
支開所有人,我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亂晃,像是一個醉漢。
在路過那個街道時,我又看到了那間閣樓,紅色的尖頂舊的不像樣,但我心中有了一個答案。
我早就不需要住在閣樓,或許如同僚所私底下說的一般,我實在裝模作樣。
無論是因為什麼,我買下了那間閣樓,它的地板依舊會響,窗外依舊很吵,馬桶還在漏水,空調早已報廢……
買下那間閣樓後,我睡的很香,不再需要安眠藥。
在那逼仄的空間裡,我寫下了辭呈。
一直和我合作的農業專家很驚訝,但還是讓我離開了。
至今我也沒有見過他,但隱隱約約能猜到一點什麼。
希望他未來一切都好。
至於自己未來,到時候再說吧。
畢竟現在這個時間點可不好租學士服,希望能有人可憐一下這個社會大齡畢業生的請求。
允許我,拍一張畢業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