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依裴站在四樓,攬來窗簾,在玻璃窗映襯下,她的麵容似天藍色般憔悴。
她拿出許久未穿的白青色旗袍。
讀高中的時候,學校裡的同學喜歡講外語,打扮像外國人。老師也提倡同學用英語交流,染發也受到推崇。
當時,她穿著一件旗袍去學校,老師告訴她,才高中穿旗袍很早熟。
寧依裴的身材很適合穿旗袍。
背薄腰細,倚躺在沙發上,潔白的腳腕在光下搖晃,像清澈水中的無脊椎透明類動物。她聽著樓下的曲子,聞著雪鬆香柱,許久沒有等來他的回複。
她知道出事了……
因為沈欲從來不會超過兩個小時,不回消息。
她內心膽顫,手指發抖,看見窗戶邊的人影,越來越近,她的渾身都感到不受控製的,難以遏製的,於是,站起身。
人影走到門口,扭動,哢嚓,是她的母親。
夫人很默契,也穿了身旗袍,高跟鞋。
旁邊是提包的助理。
“你爸爸已經在接受調查了,好在,情況好轉,證據不足,估計很快就能放出來了。”
夫人端坐在軟椅上,助理砌茶,她神情頗有些鬆弛。
寧依裴沒有講話,在古箏完畢的一霎那。
她如畫死板的五官忽而燦爛起來,大笑起來。
笑聲比古箏曲子還要清脆淒涼,塗著口紅的唇齒張揚跋扈,薄弱破碎的身子骨,在極度害怕與緊繃下,碎裂。
“沈欲呢?你把他搞哪去了。是不是你?你居然讓他去殺人,你這是教唆殺人,你真是瘋了!”
夫人從容站起身,用儘全力,一巴掌就將寧依裴拍倒在地。
她的發絲散落,地板上。
她冷冷滲笑著轉過頭,迎著夏天的陽光,輕輕詢問道。
“你告訴我,他到底有沒有事?不然,大家都沒有好下場。”
“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兒。一個不爭氣的,為了愛情,不顧大局的。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生活,是多少人渴望的?你是想媽媽去坐牢嗎?就算你不愛錢,難道對媽媽爸爸,爺爺奶奶,舅舅就沒有一絲感情嗎?”
寧依裴站起身,光腳踩在地板上,望著外麵的風景。
有無數刻,她都想從高處一躍而下,下輩子當一隻鳥。
她不是貪心的。是鎖骨上,背脊上,皮膚上,是久遠結痂的傷痕。
她是重情輕利的,所以,她對親人有感情,就是這份感情,折磨了她。
夫人繼續念叨著。
“如果寧家出事,我們整個家族都要被牽連,你就再也看不見媽媽爸爸,爺爺奶奶,還有舅舅了。還有你喜歡的長輩們。你忍心看著,你的堂弟堂妹,表哥們,一輩子居無定所,失去父母嗎?”
“媽,沈欲,他和其他男生不一樣。”
寧依裴惆悵地說著。
她想起很多記憶,想起沈欲身處黑暗,也不慕名利……
想起他義無反顧救她……
想起他今日為了寧家鞠躬儘瘁……
“這孩子人不錯,我們寧家不會不管他。你也抓緊和簡文瑾好好相處,這些天,他可是忙上忙下,幫了些忙。”
夫人喝完茶,戴上翡翠手鐲,準備起身離開。
“媽,沈欲……”
“你放心,最多六個月。我可是費了不少錢,不少人脈,給他開脫。他奶奶的手術費也是我們家出的。”
“手術費大部分是我生日宴會,送給他的翡翠,他平時也打拳賺了些錢……”
夫人譏諷一笑。
“那翡翠是我送你的,也是我們寧家的錢。沒有我們寧家,他奶奶早死了。沒有我,你哪來的錦衣玉食的生活?一點都不懂事。”
她高跟鞋踏著木板,關門的時候,尖銳的聲音悶聲傳來。
“對了,差點忘記講了,你和簡文瑾的婚事定了,等你大學畢業就可以領證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