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心已經死了,但,之所以還在跳動,因為還有寧依裴。
下輩子,他都在為她活著,他的命屬於寧依裴。
他哭不出。
他死死抵著下顎,也不要流淚。
他多想和其他朋友一樣,坦蕩地笑笑,很感謝地擁抱,說一句謝謝。
但他做不到。
他命如草芥,頑強而生,本就不敢奢求她的靠近,更不敢奢求她的幫助。
他隻能愣在那,聽著心臟的跳動。
“我活了二十年有餘,你是我唯一的奇跡。”
沈欲內心慌張,他漢語表達能力有限,有些前言不搭後語,卻異常的真誠。
他就靠在椅子上,很淡定,很平靜,碎發有些淩亂,眼神泛紅,下顎有絲絲沒刮的胡須。
那一刹那,他強悍有力的外殼裡,湧現出一絲脆弱。
醫院的光灑下來,她覺得他這張臉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不至於。你還是想想,怎麼輔導我的成績進步吧。你的成績聽說還行?”
“前五十。”
“哇,那你一定要認真給我補習,如果我考不上年級前五十,你就完蛋了。”
寧依裴沒開玩笑,她爹的性子言出必行,如果不能拿出能力,基本上醫藥費可能隻負責一半,下半年停掉,也是有可能的。
沈欲剛剛想要點頭。
就看見,寧依裴疲憊地盯著手機的來電顯示。
【媽媽】
她起身站在窗邊,接聽,沒開免提。
果不其然,電話那天先是冷嘲熱諷,又是劈頭蓋臉地罵。
“你幾個意思?讓你爹拿錢,救那個窮小子的家人?寧依裴虧我給你養這麼大,你太讓媽媽失望了。既然要忤逆,就不要尋求家裡的幫助,好嗎?你居然給他打電話,你真是為了所謂的感情,瘋了!”
寧依裴很冷靜,她抱有歉意地解釋道。
“我是問他借錢,隻要考試成績變好,他完全同意借給我。我和沈欲之間不是感情,我們是朋友,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的一番話,換來的對麵地冷笑。
“哦。朋友?你掏心掏肺對他,他會對你好嗎?我掏心掏肺對你好,你還不是照樣胳膊肘往外拐?你最好這次成績上去,不然,我肯定收拾你!敗家玩意!”
寧依裴沉默了。
或許是因為她的沉默,電話那頭的母親又開始淅淅瀝瀝地哭泣。
“依裴啊,弟弟還小,外公外婆也離世了,舅舅最近身體越來越不好了……你應該多懂事,聽媽媽的話,這樣我們一家人才能長長久久,幸幸福福。”
寧依裴隱隱約約感覺,她是沒有家的,沒有親人的,彼此隻有永遠的利益。
“我知道了。”
“訂婚的事……”
“我沒意見,當儘孝了。”
結婚的事,像一塊石頭堵在她心裡,上不去,下不來。
寧依裴在對母親的感恩與自我意識的鬥爭中,無比糾結。其實婚姻束縛不了她,走個形式罷了,單純討厭被控製,和惺惺作態。
“那你今天晚上先回家,彆再出去了。”
“好。”
寧依裴隻能先安撫,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掛斷電話。
她轉頭看向沈欲。
他此刻,麵對她,就像個擔驚受怕的小動物。
叫他往東,他絕對不敢往西。
不是出於畏懼,而是把她奉上了神壇。
“是我拖累你了嗎?”
“是的。不過,你隻要把藏香給我,好好輔導我學習,你也算不上拖累我。”
於是,沈欲得知寧依裴要回家,他很擔心。
但還是答應,明天把運來的二十斤藏香送給她。
並且,放學後去她家,輔導她學習。
沈欲有時候會貪心地想,如果兩個人的關係,不僅僅是朋友就好了……
又立刻收回這種想法,給不了她生活品質,這種想法有罪。
奶奶白天暫且由護工照顧,沈欲忙完後,每天晚上八點去醫院照顧奶奶。
回家之際,常常站在風中,望著醫院,想著……如果沒有寧依裴,他會為了錢違法犯罪,從此命運夭折。
金錢可以將災難,粉飾太平。一切就像夏日的暴風雨,刮過了,也就平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