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林青窈的直覺很準,居然猜出了他是想要借助旁人擺脫這樁賜婚。
不過有兩處猜錯了,一是,他攀附之人不是裴家庶子身邊的那兩個世子;二是,說擺脫這樁賜婚,也不完全是,他隻是想將要嫁的人換一個而已。
這些思量在心間,林落卻一句都不能辯解。
因為他不能承認林青窈今日所見之人就是他。
思及這個,林落顫了顫眼睫。
林青窈先前與他隻遠遠見過兩回,她就那麼確定山莊所見之人就是他麼?
且,如果林青窈早就認出他來了,那在山莊的時候林青窈又為何不私下尋他說?
所以林青窈其實也不確定吧。
如是想著,林落定了定心。
林青窈見他話語遲疑,沉眸:“見我認出你,你很驚訝麼?”
林落搖了搖頭:“沒……不過青窈妹妹,我雖不知你何出此言、又是在哪兒瞧見了誰覺著和我相似,但有一點我很確定,那不是我。”
雖然就是他,但林落就仗著她不確定。
卻不料……
“嗬,你能如此說再好不過,那當然不是你。”
聞言輕嗤一聲,林青窈眸子冷漠:“畢竟林氏沒有這種丟人現眼的女郎。”
這話說出口……
抬眼看著林青窈的模樣,林落蹙眉。
這、這林青窈看起來是咬定了那就是他。
蹙著眉正思索著該如何辯解,隨即他又聽林青窈道:“你放心,我憐你為我頂了賜婚,所以這件事我不會和旁人說,也不會和阿父阿母說,但小教訓還是得有的,隻希望你不要再讓這樁姻緣出錯了,無論你想做什麼。”
畢竟林家嫡係必要有一人嫁去裴家,林落出了差錯,那就又得是林青窈。
可,林青窈並不想這樣盲婚啞嫁,作為世族女,她並不是為家族聯姻的棋子,她想嫁的隻有同心人。
林青窈之意不言其中,林落也看得出。
看著林青窈是不聽辯解但也會隱瞞此事的樣子,林落緘了口。
算了,固執地不聽解釋就算了,正好他也不想解釋了。
就算讓林青窈相信那不是他,然後呢?又對他沒有什麼好處,也不會解了他的禁足。
至於這樁姻緣,林落並不會因為林青窈這番讓他乖巧就會放過他的話就不做自己的事。
她此舉是為自己的往後做打算,他又何嘗不是?
他如今之舉也不過是為了先苟活下去而已,才不會因為這一句安心待嫁就罷了。
他低著頭,隻道一句:“我該走了。”
隨即便轉身去了祠堂。
*
花樓,上弦月清冷。
焚香微動,執卷對坐,今日因著齊羽玉另去了彆的廂房尋歡,於是此刻隻有二人的廂房內略有清淨。
雖是早已習慣了隨裴雲之在花樓日日如此,但瞧著那在燭火下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冷清側臉,徐清淩還是忍不住打破了靜謐。
“雲之,今日的事不打算說一說嗎?”
徐清淩斜倚案幾支著臉:
“這可是個揭穿那林家女郎、免她往後再尋你的好機會,你怎的跑了?是心疼你那未過門的小娘子怕她為難嗎?”
徐清淩回想著自湯池回來的林落,沒有半分受了為難會知難而退的模樣。
他不明裴雲之為何會放任林家女郎如此。
難道……
“你莫不是真瞧上了她?”
雖是先前這個問題得了無數次裴雲之的冷眼,但這回徐清淩卻是忍不住再問一遍。
聞言,一旁案幾的裴雲之舉卷的手未動,但卻是冷然斜來一眼。
隻這一眼,徐清淩便有些訕訕。
“咳,不亂說了不亂說了。”
總說些不著調的話,著實會惹人厭煩。
畢竟他早就知道裴雲之今日不是跑了,應也不是瞧上了那女郎,而是事出有因。
“我聽林家女郎說了,是有裴家侍從尋你才走了,怎麼樣,可查到什麼了?”
此番赴宴,並非是裴雲之對此感趣,隻是為了探查林太守私莊而已。
當然,山莊魚龍混雜,在此尋物,裴雲之根本不需自己動手。
思及自湯池出去後,侍從稟報的那些東西,唯沒有他所尋之物蹤跡。
他終是放下了手中竹卷,淡聲道:“沒有。”
聽見沒有,徐清淩也不意外。
“翻遍東郡都找不到那物,如今隻有林家主宅沒尋過了,恐怕東西就在那裡,隻是裡麵重重把守,你帶的人恐怕是不太夠用。”
裴雲之“嗯”了聲,道:“如有必要,我也會去。”
“那你可小心著點。”
雖徐清淩知道裴雲之也是個練家子,但畢竟林家主宅並不是什麼簡單的地方。
“嗯。”
說完這些,裴雲之又舉起了竹卷。
見這人說起正事就應兩聲,徐清淩雖是知曉裴雲之在湯池提前離開是有原因在,可還是忍不住好奇。
畢竟以他對裴雲之的了解,裴雲之最是厭煩有人纏他,且他沒拒自己提議將林落帶去同浴一事,應也是想借機拒了那女郎。
可,裴雲之未成事便離開。
這件事實在古怪。
即便是要聽侍從稟報,也不過須臾之間的事,聽完也可返回湯池再行拆穿那女郎。
為何就這般輕易將人放過了?
心裡不解,徐清淩也不想憋著,他問了出來。
“我說雲之,我是真的不明白,今日如此好的機會,你為何就將那小娘子放過了?”
免著裴雲之又是不回話,徐清淩又加了一句:“話說起來,這林家這步棋也是夠差的,讓個女郎扮男相來勾搭小叔子,也不知道到底怎麼想的。”
雖說上了榻,隻要不脫衣,男女那處似乎都無分彆,裴二郎未定能瞧出來,可這實屬醃臢。
好歹也是一方世家大族,就算是想陷害裴家,做些子彆的手段不好麼?
用這麼個上不得台麵的手段便就罷了,找的女郎也是個有幾分愚笨的,為了和裴雲之勾搭上竟還真敢一同前去湯池。
雖說今日來的是裴雲之,就算那小娘子脫了衣服讓裴雲之看見了也無妨,反正二人已有婚約,但……
怕是以後都彆想琴瑟和鳴了。
一想到好友的姻緣便是要娶這麼一個女子,徐清淩忍不住再補一句:“既然林家如此,我覺你也不必仁義,要我說,你何時找個由頭把這賜婚儘早打發了去才好。”
由頭當然是林家的過失。
身旁人絮絮叨叨地說著,裴雲之終是又抬眼,略有不悅。
他嗓音微涼:“天子賜婚,如何能拒?且……”
這樁賜婚是因製約而起,若此事不成,下一回,還不知天子會對裴氏做什麼。
說著,裴雲之頓了頓。
至於放過麼……
他並無放過之意,確確是準備拆穿此人,隻是……
湯池霧氣中少年單薄的身體仿佛再現,如玉如瓷的肌膚觸感猶還在指尖。
攥著竹卷的手緊了緊,裴雲之隻道:“林落一事有待商榷,未定是林家計謀。”
不明此言何意,徐清淩不解先前明明和自己都確定這是林家使計的人現在為何調轉了口風。
他問:“不是林家,那是誰的計謀?”
裴雲之卻垂眸看書,不再多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