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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餘年]驚鴻雨 隨邇 12191 字 10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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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是一段算不上短的時間。

當今人的壽命均不長,一輩子能活個三、四十年就差不多了。

我和李承澤的婚約將近十年,算得上娃娃親。

在我十五歲這年,我們本該禮成的。

老實說,我小時候真的很討厭李承澤。

但一開始的時候,我並非是討厭他這個人,而是討厭聖上老讓我陪他玩的這件事。

那時,我是宰相之女,聖上又待我寬厚,特許我入宮玩,再加之我喜歡宮中的景色,也喜歡聖上,所以得了空三天兩頭就往宮裡跑,爹爹和爺爺攔都攔不住。

我進宮當然不是想和宮女玩,雖然我覺得所有人都待我親切,但我也知道宮女並不想和我玩,我當時覺得她們定是都喜歡我的,隻是她們每天都有很多活要做,與我不一樣。

不過我進宮其實是想見聖上,我那時不懂事,總愛黏著他。

我一直覺得自己很對不起爹爹和爺爺。

小時,病痛剛愈後醒來,我並不喜歡他們。

那時的我帶著如夢初醒的記憶,像隻白眼狼一樣,將他們看作陌生人防備疏遠,反倒是更親近聖上。

聖上萬人之上,威儀的黑袍往上一套,讓我想起了過去的那個人,頓感親近與信任。

於是,我常常撒潑打滾,吵著要見陛下,將爹爹和爺爺滿心的嗬護與疼愛都拋之腦後,視而不見。

聖上寵我,常抱著我走動,越長廊,登高牆,這一點和我父皇很像。

我仗著他對我的喜歡,在宮中如何行事都不怕,甚至有時會故意做些不討人喜歡的放肆之舉。

或許也是為了試探聖上能對我縱容到何種地步,我完全將其當成了自己以前的生活。

可以說,我醒後的陌生與害怕,在他的縱容下消散了大半。

有人說陛下太過盛寵我,但大家隻當他是膝下無女,所以對我這個女娃娃有了寵愛之意。

剛開始宮裡時常有人議論我,說我醒後神誌不清,不但衝撞了聖上和李承澤這位二皇子,還敢亂說胡話。

“在皇室麵前說自己是公主,可是大罪。”

大家都這樣說。

若不是當時爹爹爺爺及時趕來請罪,再加聖上寬宏大量,我定是要受大罪的。

“即便您那麼狂悖,陛下也放過您了,那麼多晚輩,陛下唯獨盛寵您,簡直是當女兒看了。”陛下身邊的公公曾單獨同我說過,甚至說要是有天給我封個郡主也是有可能的事,我因此樂得合不上嘴,並洋洋得意。

但爹爹和爺爺好像並不為此感到開心,反倒經常囑托我莫要進宮,我不理解,更沒有聽勸,甚至覺得他們真討厭,一點都不理解我。

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對他們的態度稱得上冷漠,他們困惑,不解,卻隻當我是生了場大病從鬼門關回來後性情大變,反倒更加疼愛我了。

我對此覺得愈加厭煩,常常對他們和府中的人甩臉色,脾氣出奇的不好,就算是官員來我家也得不到台階下,從那時起我嬌縱跋扈的壞名聲就開始有了勢頭。

其實,我能看出爹爹爺爺他們對此的受傷與難過,每當我覺得他們要罵我或打我了,他們又很快就收起了那樣的愁容,轉而用溫柔的懷抱包容我,還讓我帶了隻小黃狗回家。

但我討厭那樣。

我討厭他們那樣對我。

於是,我更加愛往宮裡跑。

或許有想見聖上的心思,也或許是想逃離顧府的那些人。

可是我想見的人是一國之主,他太忙了,沒法陪我,袖子一揮,就把我打發給了那時隻見過兩次麵的李承澤。

我自然不滿,但既是聖上說的,我也隻能抱怨幾句後乖乖聽話,於是,造訪二皇子的宮殿就成了我每次入宮後必做的事情。

可是,要見到他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第一次,他身邊的宮人告訴我:“二殿下今日要念書,先生正在授課,不宜見客。”

第二次,他說:“二殿下今日一大早就去向淑貴妃請安了,一時半會怕是回不來了,要不您先請回吧?”

第三次,他又說:“二殿下近日與太子陛下吵架,被禁足了,誰也不見。”

這樣的說辭他們信手拈來,還能變著花樣講與我聽,一次兩次還好,但次數多了我就不太開心了。

可我也沒有細想,隻是覺得這二殿下事真多。

正好我能拿著這些理由回答聖上,當然,我沒那麼傻到去告狀,還乖巧地同聖上說他的好話:“二殿下今日要念書,那書好厚一撂,他看得很認真,還有課業要完成,朝陽不想打擾他,他怕我無聊,讓我先回來了。”

“二殿下去見貴妃娘娘了,我不好過去,這多不好呀,他說下次再陪我玩。”

“二殿下被禁足了,我不能壞您的規矩,所以不去找他了,您能不讓他禁足了嗎?放他出來吧……他一個人在府中沒人陪他玩會無聊的……”

對此,聖上也沒說什麼,有時還會不明所以地輕笑一下,似乎被我的話逗樂了。

李承澤被關禁閉那次,是我第三次見他。

當然不是他主動見我,而是我膽大包天爬樹翻牆去見他。

秋日的天,金黃的落葉灑了一地。

他院裡院外都有一棵倚著牆的大樹,粗壯的枝伸出紅牆,在青瓦上橫陳,我借著它們翻過牆,從牆角下來,期間翻了個大跟鬥,渾身滾得臟兮兮的。

乍一見到我,那個身著青衣的小皇子坐在殿中的案桌後,驚訝得不得了,險些就要叫。

我兩三下躥到他麵前去,趕忙豎起食指,越過案桌,神秘兮兮地放在他嘴上,讓他噤聲。

“你被關禁閉,不能見人,我也不能見你,要是被人知道就不好了,我可是偷偷來見你的。”我這麼對他說,靠他極近,身上沾到的落葉掉在他的指尖上,帶著一股秋日獨屬的乾澀的氣息。

他青澀稚嫩的臉微微繃著,似乎因我近在咫尺的麵容而輕輕屏息。

我眨著眼,看見他的眼底映入我紛揚的長發和發間垂墜的珠玉花簪,與此同時,他的睫毛像花叢中的蝴蝶一樣扇得飛快,我不由彎著眼笑出聲來。

他愣了一愣。

許是以為我在戲弄他,他的麵上升起了某種顯而易見的惱怒,緋色從他的臉頰上暈開,一路蔓至眼角,襯得那雙眸子裡的豔紅愈發清晰。

他近乎粗魯地推開我,但很快又冷靜下來,青墨色的眸子染著水光橫過來,以一種隱忍得有些古怪的表情問我:“那你是來乾嘛的?”

“我正好無聊,就來找你了,陛下說我可以去找太子殿下玩,但我不想,我覺得殿下你被關禁閉會更無聊些。”我答得理所當然,絲毫不覺得這樣有多唐突,末了,我還笑道:“我是來找二殿下你玩的。”

他看上去有一瞬的詫異,但不是很相信,也沒怎麼反駁我。

這話有一半是真,我是真的無聊,所以心血來潮就去見他。

可是,我找錯了人,因為他並不想和我玩,我想了許多能在屋裡玩的把戲他都興致缺缺的樣子,隻對那些沉甸甸的書冊愛不釋手。

我覺得鬱悶,就趴在他對麵瞅他,一邊掏出幾顆糖吃。

李承澤對我的糖感到好奇,現在想來,他當時並非是想吃,而是僅僅被自己沒在宮中見過的東西吸引了目光。

我卻以為他想吃,就剝了顆塞他嘴裡了,他刹時蹙起眉頭就想吐掉,我立馬道:“這是薑糖,可以驅寒止咳的,市麵上很少人賣,府中的管事辛苦為我找來的,我都沒多少,你彆浪費,裡麵絕對沒下毒。”

我信誓旦旦說:“如果下毒了,那也是我死得比你快。”

言畢,我也沒去看他的表情,就聽到外邊有人走來。

於是,我扯丫子跑路,也不聽他喚我的聲音就轉身跑起來,連忙從不久前進來的窗戶翻出去,逃跑了。

之後聖上再讓我去找他玩,他的宮人依舊有很多理由說服我,所以我還是很難見到他。

那個時候,他與太子的東宮爭鬥還不怎麼明顯,我們家也還沒明確站隊,我就這樣在聖上和李承澤之間跑來跑去度過了一段時間。

直到有一天,他身邊的宮人說:“二殿下今日染了風寒,臥床不起,還一直咳嗽,怕傳染您,隻能讓您請回了。”

我一駭,覺得生病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宮中忌諱病痛,但我並非是怕他傳染我,而是怕他像我以前一樣,也生了重病。

這種感同身受的同情讓我再次爬牆攀樹去見了他。

那是個冬日。

雪安靜地飄,宮中的樹都落了銀白,踩起來嘎吱嘎吱響,李承澤院中的大樹也是。

我披著紅裘,提著紅襖,找到屋中的李承澤時,被飄雪淋了滿頭。

那時他的窗都緊閉著,隻開了一扇通風的,我踩著他院中厚厚的積雪,被風吹揚了墨發,鼻尖也凍得有些紅。

天光鑿破濃厚的雲層,他的目光正好從裡邊望出來,我隔著老遠就朝他笑,然後攜著風雪與微弱的陽光,像春天的鳥兒一般,用凍紅的手輕輕敲了敲他的窗。

他衣著整齊,正捧著暖手的暖爐,看見我時表情先是空白,後又是那般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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