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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餘年]驚鴻雨 隨邇 9564 字 10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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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我帶著南衣準時去赴約。

一段時間不見,西原的商人們都說我的麵色看上去紅潤不少,很是高興。

我們在眺望客棧開開心心地吃了一頓,喝酒聊天間談及去向的時候,他們說的是信中提及的那回事。

可我困惑呀,他們這次長途跋涉來北齊好說要呆上好一陣才對,過幾日又是當今太後生辰,這個時候走,未免也太匆忙了些。

許是看出我的疑慮,領隊的商人猶疑了半晌,才湊過來同我悄聲說:“實不相瞞,北齊不久後怕是要變天了。”

“此話怎講?”我眨巴著眼睛,很是好奇的模樣。

他便同我說:“現在北齊的商道暗地裡都傳開了,說是你們有人要與北齊做生意,這是真是假我們可不敢說,但這趟水牽連甚廣,怕是怎麼都會被攪上一攪了,我們小本生意,走南闖北,就不摻合了。”

我聽在耳裡,沒再多問,涉及兩國之事,商賈之道,各有各理。

這頓飯我們吃得很是不舍,但天下沒有不散之筵席,我隻能儘量暢快地表達恭祝之意,將手中有的東西當做答謝送給他們。

他們倒是惶恐,這次竟不收我東西了,說是之前我送來的那些已經足夠了,都能買下一座客棧了。

看他們推卻的樣子,我也不強求,隻能作罷。

走前,我同南衣站在客棧後院,看他們去馬棚裡牽馬,將行囊馱上馬背。

信中他們說近期要走,但今日一見,他們提早了行程,用過膳後便準備趁太陽還大時開始趕路了。

他們這次要去東夷城,已將駱駝換成了趕路的馬匹,我親眼看著領隊的商人躍上馬,他用不太標準的口音同我告彆:“朝陽,顧兄,此次一彆,望他日望能再相見。”

我點頭頷首,目送他們離去。

等看不見他們的身影時,身旁的南衣微微垂首,低聲問我:“要跟上去嗎?”

“不必了。”我搖了搖頭:“他們不會有事的,他們清清白白,沒有什麼利用價值,北齊不會為難他們的。”

言畢,我同南衣並未閒逛,徑直往跓地的方向走。

商人說我此前送去的謝禮足以買下一座客棧,但現在又不是在南慶有顧家撐著,我之前讓南衣送去的哪值那麼多呢,想來是有人替我送出了那麼貴重的謝禮。

思來想去,那個人隻會是範閒。

如今,兩國正值戰後的暗地交鋒,雖沒有戰場上的真槍實劍,但也是刀光劍影,更為陰詭狡詐,範閒此行作為領隊的使者來此也是身負慶國重任。

在這個關頭,他的一言一行定是從入京起就被他國之人緊緊盯著。

如此思索,那麼之前他同王啟年來客棧找我和南衣的事也瞞不過彆人,怕是會被調查一番。

但我和南衣當天就去了跓地,這些事就與我們隔絕了,可西原的商人在明處,又與我們有牽扯,隻怕這些日子有心之人會為難。

現今他們想早日離開,我自是巴不得。

若先前真是範閒為我送去了謝禮,依他的性子,必是暗中提點了他們,此行去路迢迢,範閒定是也已經為他們打點好了,能讓他們平平安安地離開北齊。

思及此,我腳下覺得鈍慢。

在這個瞬間,我不免想到了自己和南衣遇險,陰差陽錯來了北齊的事。

這一切冥冥之中好像被連成一條線了,我不願去想象線的儘頭是誰在操控著我們。

當下,我隻能抬頭,呼出一口鬱氣,頭也不回地向前走。

與此同時,我揣著的手摸到了袖攏中的硬物。

那是聖上曾經賞給我的匕首。

我不知聖上將它賜予我有何意,或許隻是像小時一樣隨手將一件玩物送給我玩,我便隨身帶著。

對此,南衣還不冷不淡地提醒過我,說刀畢竟無眼,傷人也可傷己。

他總是對的。

若是有一天……

我想,若是有一天,我再用這把匕首傷了人,那又會是什麼境況呢?

或許,有一天,它也會對準我也說不定。

但是,至少現在我不會想扔掉它。

因為,它漂亮,鋒利,還救過我。

我自是喜歡它的。

在回跓地的途中,我同南衣遇上了一個麵熟的人。

地點是一家不起眼的油鋪。

它座落在鄰裡間,門外擺著布匾,望進去時暗暗的,不見通亮,若非我眼尖,瞅見裡邊櫃台邊的郭保坤,也不會多加在意。

是的,郭保坤。

會在這裡見到郭保坤我很詫異,從上次在客棧一遇我就沒再見過他。

這次見他是在油鋪,而且更令人驚訝的是他不是來打油的,而是當了這家鋪子的老板。

昔日的郭尚書公子,如今在異國他鄉褪去了華貴的衣賞,衣著樸素地坐在那座暗暗的瓦屋裡撥算盤,我感到了一種莫大的違和。

我掀開門邊的布簾進去時,他好似嚇了一跳,像一隻恨不得馬上躲起來的蒼鼠似的,嘴上卻哆哆嗦嗦地吐出一句話來:“客、客官,要打油嗎?”

見到是我和南衣,他微微瞪圓的眼睛直了幾秒,既而才放鬆下來,慢條斯理地整理自己起了褶子的衣物:“什麼啊,是你啊,嚇我一跳。”

“郭公子,您在這乾嘛?”我走上前去問他,他起初不理我,低頭去折騰手邊的算盤。

我嗅著屋內淡淡的油氣,撐著櫃台同他說:“過些天使團就要回去了,您還在這,不一起走嗎?”

聞言,他安靜了下來,撥算盤的聲音也消失了,好半天,他才說:“我不回去了。”

我一愣,不禁放軟聲音問他:“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堂堂宮中編撰,那個曾經能在大街上與範閒嗆聲的公子,現在這般黯然地坐在這裡,必是有莫大的苦衷。

我雖與郭保坤算不上熟,但打小官家少爺小姐就一圈子,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他這人的,也算打過不少照麵,或許也有我們一起稀裡糊塗到北齊來的同病相憐的成分,我自是希望他能同我們一起回南慶,可是郭保坤卻道:“範閒沒告訴你嗎?我家被抄了,我爹入獄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繼續拔起了珠子,神色相比上次已經平靜了,甚至趨於麻木,從他口中,我得知在我和南衣出事後,長公主因與北齊勾結被逐出京都,郭尚書牽涉其中下了獄,內庫權財也歸還了當今聖上。

“這可都是範閒的手筆。”郭保坤淡淡地說:“但現在能救我爹的也隻有他了,他要我在這裡賣一輩子油都成,隻要能救我爹,讓我乾什麼都行。”

我聽後不知道該說什麼,走前,郭保坤有一搭沒一搭地同我說:“你也彆太相信他了,看你傻裡傻氣的,那家夥陰賊得很,你都不夠他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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