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淩遲(懸疑推理)》全本免費閱讀
夕陽斜斜地抹在牆上,錄像設備已經停止工作,傍晚的分析室顯出一派柔靜的氣息。
李佳心不在焉地吃著牛肉盒飯,張克輝刷著手機,麵前的盒飯還未打開。
“吃飯的時候不要歎氣。”張克輝突然開口。
“沒辦法,我憋的難受···”李佳放下筷子,又歎了一聲。
“張哥···你說,如果謝璞的成長環境沒有母愛的缺失,那他還會犯下殺人的罪行麼?”
她再四歎惋道:“在單親家庭中,一方父母生病住院,孩子就直接成了放養的狀態,遇到事情無人傾訴,更無人撐腰,隻能被迫學會獨立自主···”
“李佳,警察辦案的頭等大忌便是先入為主。”
李佳想了想,問:“張哥,你認為謝璞的犯罪行為並非出於完全自主?”
張克輝搖了搖頭:“在疑點尚未解開之前,我不會下任何臆斷式的結論。”
“這件案子有疑點嗎?”
張克輝放下手機:“你認為呢?”
李佳靠向椅背,眼望著牆壁上的那抹光斑:“指紋比對得上,衣物等物證細節又與口供完全相符,隻要公交監控和作案動機得到核實,人證與物證便能形成一條完整的證據鏈···”
張克輝站起來,緩步走到窗前,望著天邊被霞光映射得詭譎莫測的綺雲。他喃喃自語:“如此,疑點便不複存在了嗎?”
李佳肯定:“是的,疑點將完全消失。何況,你我都知道沈百川的人品性格,欺負如女人一樣的弱勢群體,本就是他的一貫作風。”
“李佳,你聽說過這樣一種理論嗎?暴力犯罪者在實施犯罪的過程中,可能會讓自己與現實世界發生‘解離’。事後,他們難以回憶起犯罪細節,甚至還會對犯罪事件產生一種‘與我無關’或‘從未發生’的荒謬態度,以此來減少心理上的負罪感。然而,謝璞的行為卻與之完相反。”
李佳:“或許謝璞存在反社會型人格障礙,他需要接受專業機構的心理矯正。”
“如果是反社會型人格障礙,又該如何解釋謝璞對待親情的熱烈反應以及他在犯罪之後的悔罪態度?”張克輝停了一下,接著說,“我們提供飯食給他,他會害羞,甚至還會禮貌地跟我們道謝。”
“然而,6點55分,等待十分鐘,11路公交車,14路公交車,趕在8點之前衝進教室···這些極致的細節掌控,娓娓道來般的供述,恰恰又表明他是一台冷漠的殺人機器。”
李佳想了想:“那麼是他在偽裝自己?”
張克輝笑了一下:“不偽裝殺人過程和殺人細節,反而在一些日常生活、為人處事上偽裝自己?”
李佳皺眉道:“這確實非常矛盾。”
“矛盾的還不止這一點。謝璞的殺人計劃,可以說非常細致:衣物的選擇、路線的規劃,口罩、帽子、公共廁所隔間、換乘公交車···凡此種種,都可以見出他為了逃避警方追捕而做的萬全準備。事實也正是如此,即使監控完好無損,沒有邏輯推理的輔助破案,我們也很難確認凶手身份。他在殺人這件事上,不僅聰明,而且謹慎,甚至狡詐!”
“然而,當我們找到謝璞並把他帶到警局的時候,他卻輕而易舉地承認了自己的罪行。他沒有要求我們出示證據,更不用說對指紋進行辯解。如果他今天告訴我們:他在嘉林公園玩的時候偶然發現了那個背包,出於好奇心的作怪,他曾翻弄過裡麵的東西。如此,我們能認定他就是凶手麼?”
李佳聽得心驚膽戰:“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克輝坐了下來:“說實話,我也不清楚個中緣由。我現在唯一能抓住的一點就是:殺人的謝璞和我們見到的謝璞完全是兩種人格。”
李佳拍了下手:“難道他有人格分裂症?我們要不要找人來對他評估一下?”
“這當然是可能之一。然而,我心裡卻另有一種奇異的感覺。”
“什麼奇異的感覺?”李佳忙問。
“謝璞的行為模式更像是一台被設置了殺人程序並將其嚴格執行的機械傀儡!”
李佳震駭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幕後操縱著一切?”話說出口,她又立刻露出質疑的表情,“可謝璞不是智力低下者啊,他怎會受人教唆去殺一個毫不相乾的人呢?”
“確實如此,這也是此種猜測麵臨的最大挑戰:如何讓一個正直早慧且具有成人體魄的孩子心甘情願地成為一把殺人的快刀,這似乎是一件絕無可能的事情。”
‘叭叭’,喇叭聲響。舉相機、握話筒的記者紛紛回首,反應迅捷,爭先恐後,一股腦地擁到車旁。
張克輝龜速往前移動,閃光燈不管不顧,哢嚓聲此起彼伏。
“張克輝警官,您是我省聞名的青少年犯罪研究會成員,曾代表我市參加全國性學術會議,在預防未成年犯罪問題上提出過卓有成效的建議。請問您對知名企業家沈霖之子沈百川慘遭未成年人複仇凶殺一案有何看法?”
“我國刑法第十七條規定以十四周歲為承擔刑責的年齡分水嶺,但本案嫌疑人行凶手段殘忍,且造成的社會影響極其惡劣。請問沈百川案是否有可能成為最高檢核準追訴低齡未成年人的全國首案?”
“胡說八道!青竹酒業到底請了多少水軍?以為這樣就能帶偏輿論?”坐在副駕的李佳忍不住咕噥吐槽。
幸好車窗緊閉,那些毛茸茸的審判話筒伸不進來。
張克輝心無旁騖、目不斜視地把車開進了警局天井的地麵車位。
兩人下車,張克輝不經意抬頭,三樓休息室的窗前,藍色布簾正輕輕晃蕩。
鑰匙開門,李佳和張克輝一前一後地走進屋中。
“怎麼這麼暗啊?”李佳伸手。
“彆開!”張克輝和謝璞同時喊道。
“咦···你們兩個···”李佳不明所以。
張克輝盯著謝璞,向李佳解釋:“我們拎著早餐上樓,外麵那些記者會發現謝璞所在房間的具體位置。”
李佳哦了一聲,接過張克輝手上的塑料袋,將吃的喝的擺在桌上。一麵問:“謝璞,你晚上不關燈睡不著嗎?”
謝璞走到桌旁:“睡得著。”
李佳:“那你今後開著燈睡覺吧,二十四小時都開著。”
謝璞扣著睡褲口袋的線頭:“不好吧,太費電了。”
李佳嗤地一聲笑道:“費電,誰問你要錢了嗎?”
謝璞羞澀道:“對不起···”
李佳奇怪:“怎麼突然倒起歉來了?”
“害你們被攔車,你們還要給我帶飯···”
“不是,這都哪跟哪啊?有關係嗎?”李佳頓了頓,“你剛才看見了?”
謝璞點點頭。李佳把漢堡的油紙皮揭開再遞給他。
張克輝坐在床沿邊:“謝璞,昨晚你睡得好嗎?”
謝璞大口咬著漢堡,微微搖了搖頭。
“慢點吃,小心燙···”李佳把牛奶杯的吸管插好,“是不是被子太薄了?”
謝璞一麵搖頭,一麵含含糊糊地說:“不是,我做噩夢,睡不著。”
“啊?噩夢?你夢見什麼了?”李佳怕他噎著,又把牛奶遞給他。
“殺人···我的心臟也被人捅了,插著刀子,還在狂跳···”
李佳的臉色瞬間變了。
張克輝:“謝璞,你經常做噩夢嗎?”
謝璞咽下一口漢堡:“經常,但是不會睡不著。”
張克輝:“睡得著的噩夢是怎樣的?”
“嗯···就是有怪物追我,或者把我從樓上推下去···”
“你從多大開始做噩夢?”
“小學?初中?我記不得了。”
“殺人的噩夢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謝璞吃完了漢堡:“殺人之後哇,沈老板來索命了。”
李佳重新拿起一個漢堡,謝璞連忙製止她:“不吃了!剩下的留給你們!”
“我們吃過了。”李佳微笑道。
謝璞驚異:“啊?那你買這麼多乾嘛呀?”
“你不是還在生長期嗎?多吃點吧。”
謝璞搖頭:“那我留著中午和晚上吃,彆再破費了。”
他自顧自地把剩下的漢堡裝進塑料口袋。
“謝璞,你過來一下。”張克輝招招手。
謝璞捧著牛奶走了過去。
“坐吧。”張克輝拍拍床沿。謝璞兩腳並攏,規規矩矩地坐下。
“謝璞,我很好奇,你是怎麼準確無誤地刺進沈老板的心臟的?”
謝璞移開吸管:“練習,就像作業一樣,多練你就清楚人體心臟的準確位置。”
“用什麼練習?”
“人體模特,在心臟位置坐好標記,然後每天刺它,練到後來,我可以閉眼就刺。”
“哪種人體模特?”
“就是服裝店那種。”
“在哪兒練?”
“家裡,我的臥室。”
“不會被人發現?”
謝璞晃著牛奶杯:“我爸住院呢,叔叔照顧他也不經常在家。”
“那模特還在家裡嗎?”
“怎麼會?早扔了,被他盯著我更沒法睡覺了。”